全国助残日丨西安静默咖啡让听障人士在无声中“听到”喝彩
海报新闻记者 陈嘉伟 西安报道
曹瑞华的人生被分成了两段。
前半段里，曹瑞华是一名纺织厂女工。在西北国棉三厂的前纺车间里，她最高的职位是工会主席。
后半段里，曹瑞华来到静默咖啡，尝试学做一名咖啡师，她从品尝、了解咖啡做起，现在已经成为静默咖啡白月光店的店长。
从一名纺织女工到一名咖啡馆的店长，曹瑞华完成了职场上的转身。
跨越两个毫不相干的工作领域，不难想象曹瑞华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更何况这一切还是在其人生发生巨大变故的情况下完成的。
十多年前，已过不惑之年的曹瑞华意识到自己听不见了，而这也将她的人生分为两段。
“我也曾消沉”
见到曹瑞华时，她正在给同事们充当翻译。当时，一位业内颇有名气在西安、洛阳两地分别开有咖啡馆的咖啡师林有时，正在向曹瑞华和她的同事们解释什么是咖啡“厚重”的口感。
带上人工耳蜗后，曹瑞华的听力恢复了一部分，这也使她成为了一座沟通的“桥梁”。她将老师讲解的内容，通过手语翻译给同事们。曹瑞华的五个同事都是听障人士，他们分属于西安静默咖啡的两家店。
爱笑是曹瑞华性格外露的一面，这也展现出她现在的自信。“但我也消沉过，大概在刚失去听力后的那四五年里吧。”
在纺织厂嘈杂的机器轰鸣下，纺织女工们的交流基本靠喊，这也导致了曹瑞华对自己病情的误判。她以为耳背只是千千万纺织女工们的“通病”，而自己也概莫能外，直到有一天，曹瑞华觉得自己听力受损的情况，远远超越了耳背的范围。
在走遍西安诸如西京医院等各大医院后，曹瑞华不得不接受自己失聪的事实，她的人生开始“分岔”，那时她才四十出头。
虽然不得不接受自己失聪的事实，但与这一现实达成“和解”，曹瑞华却用了四五年时间。这期间，曹瑞华的脾气变得暴躁，“动不动就跟人吵架。”曹瑞华知道自己脾气变差的原因，但就是抑制不住。
在失聪后，曹瑞华在小吃店当过服务员，在幼儿园当过生活老师，但由于听力的原因，都没有干很久。而随着认识越来越多的听障朋友，参与残联的活动，曹瑞华还担任了公益中心的项目经理，这些工作使得她慢慢打开心扉。
2020年11月，曹瑞华经残联介绍，来到静默咖啡工作。
曹瑞华说，在静默咖啡做店员是这些年来自己做过最舒服的工作，“我也不能逢人就说我听力有问题吧，但是不说的话，在交流过程中又会产生许多困难和误会。”曹瑞华说这令她一度非常纠结，但在静默咖啡——一个服务员多是听障人士的咖啡馆里，这些问题就不复存在。
在静默咖啡，曹瑞华做得越来越得心应手，所以在静默咖啡第二家店白月光店开业的时候，曹瑞华被委以重任成为白月光店的店长。
残障人士的存在是一个无法回避的事实
将曹瑞华委派做店长的是静默咖啡的负责人罗天，在经营静默咖啡前，罗天的另一个身份是西安凯越职业技能培训学校的校长。
罗天很早就接触过残障人士，为他们做职业技能培训。慢慢地，罗天的学校在西安市新城区有了一定名气，当地残联与他也有诸多合作，而这也为日后静默咖啡的开张埋下“伏笔”。
海报新闻记者注意到，静默咖啡开在西安市新城区北新街的“红领生态坊”内。“红领生态坊”是西安市新城区为创新社区治理而建设的多功能综合便民服务中心。在“红领生态坊”内，西一路街道打造了残疾人就业创业孵化基地、社区微型图书馆、扶贫超市等。
其中残障人士就业创业孵化基地就是现在的静默咖啡。“当时西一路街道有地方、有需求，而我们刚好也有这个能力，所以一拍即合，就做起来了。”
“开静默咖啡店不是我的原创，是从北京和杭州借鉴过来的。”罗天说，经过实地考察，他发现听障人士和咖啡店特别契合，“咖啡店经营品种相对较为简单，安静的环境正是咖啡店需要营造的氛围。回西安以后，就和街道办和残联协调，第一家店就这样开起来了。”
这对罗天来说也是一个新的“实验”，以往罗天针对残障人士的技能培训都是在学校，而这次真正的走向了社会。“在静默咖啡教会她们的不仅是做咖啡、做饮料，更希望能以真实的环境、场地、运营，让他们和社会有更多的接触，帮助他们越过自身障碍，和客人们沟通，从而恢复自信，就算将来换了岗位，也可以独立工作。”
曹仪娅是西安凯越职业技能培训学校的老师，也是静默咖啡店店员们的老师，曹瑞华等人冲泡咖啡的技术都是曹仪娅指导的。“残障人士的存在是一个无法回避的事实，时代在进步发展，总不能提到残障人士的就业就是按摩师吧，一些年轻人的内心仍渴望跟得上潮流，所以我觉得咖啡师的培训是一个非常好的项目。”
作为具有公益属性的项目，街道办和当地残联免除了静默咖啡的房租，但是水电、物料及部分人员成本还是需要罗天来负责，因为咖啡机等设备的投资，静默咖啡整体还处于亏损状态。“不过刨开设备成本，只要店面正常经营，日常的流水基本上能覆盖成本。”
但最让罗天担心的不是亏损而是店员们的心理状态。罗天回忆起刚开店时，一位小朋友说店员是聋子，“当时对我们的一名店员造成了很深的伤害，但是对方是个小孩子，童言无忌，也没有什么办法。”为了帮助店员们管理好情绪，罗天会定期请来心理辅导师对他们进行心理疏导。
“我仍会选择现在的生活”
“这些残障人士能走出家门、步入社会是需要非常大勇气的。他们在静默咖啡学到了技术，后续的工作怎么办？”罗天说：“咱不能眼看着他们有了技术，却因为没有合适的岗位再次回到家里去。对我们来说一个很平常的工作岗位，可能就是他们融入社会、扭转人生的机会，他们太需要这样一个实现自我的舞台了，所以开分店的事情我一直在谋划。”
新店开在了几百米外的西安顺城北路东段，也就是曹瑞华当店长的白月光店。两家店为何离得如此之近，罗天有自己的小算盘，“主要是方便照顾，万一店里有点事情，我能很快过去。”
不过在店长曹瑞华的操持下，白月光店的经营还算正常。
当然，对于曹瑞华来说，当店长又是一个新的挑战。“老店那边有领导、有店长，我只需要尽职尽责做个好员工就可以。到这边之后，做个好员工已经完全不行了。”曹瑞华告诉记者，现在她要熟悉各项管理流程，从备料、进货、日结算等，都是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虽然有压力，但曹瑞华向记者讲述这些经历的时候，仍是笑脸盈盈。
与天生听力就存在问题的人不同，曹瑞华有过健全人的经历，如果可能，对于自己人生的两个阶段她会如何选择？
曹瑞华没有思考，笃定地说道，与之前在工厂做女工，她觉得现在的生活更好。“之前在工厂，自己唯一考虑的事情就是怎么赚钱，现在不同了，虽然我现在听不见，但是我觉得我的人生更有价值了。”
曹瑞华告诉说，失聪让自己展开了一段新的人生，在这段旅程里，她不仅自己克服了身体的缺陷，也曾作为志愿者帮助过同样陷入困境的残障人士，而现在她作为店长，不仅负责着店面的经营，也在进行着传帮带，这让自己的人生比以往都过的有价值。
海报新闻记者注意到，残疾人的就业问题越来越得到重视。5月15日，是第32个全国助残日，今年助残日的主题是“促进残疾人就业，保障残疾人权益”。而今年4月，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促进残疾人就业三年行动方案（2022—2024年）》，提出“2022—2024年共实现全国城乡新增残疾人就业100万人”的任务目标。
中国残联有关负责人在全国助残日的发布会上表示，中国各相关部门将共同推动残疾人就业工作，推动机关、事业单位、国有企业带头安排残疾人就业；开展2022年残疾人就业宣传年活动，引导更多用人单位积极安排残疾人就业；在今年“助残日”活动期间，开展为期一个月的残疾人就业帮扶活动；开展2022年全国民营企业招聘月活动，这是首次将残疾人作为重点群体纳入民营企业招聘月活动中。
事实上，更多的企业也在为残障人士提供更多的工作岗位，譬如肯德基的天使餐厅，星巴克的手语咖啡，而网络也为残障人士提供了更多创业的可能，中国残联的一份报告显示，2016年8月至2019年5月，共有17.41万残障人士在淘宝天猫注册网店，并创下了298.4亿元销售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