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师，如何轻易毁掉一个学生

　　举手的人是张强，我们班的“刺头儿”，也是个借读生。每个班都有一两个这样的人，成绩不好，还爱惹事，被老师称为“老鼠屎”。

　　

　　一

　　我小学初中都是在同一所学校上的，这所学校原是机械厂的子弟学校，也收附近外来务工人员的孩子。后来因为教学成绩好，教育局直接给学校定了正式名，列为XX市第七十六中。

　　学校名声大噪，送孩子来的家长如过江之鲫。

　　名字改了，学校有个规定倒是没变——外来的孩子要交借读费，并被称为借读生。而厂里的孩子，只需要交书本费，而且许多事都优先，比如“三好学生”这一称号，或者在一些节日上参与汇演。

　　参不参加汇演关系并不大，而“三好学生”这一称号，每个人都想得到。

　　我们班每学期有五个“三好学生”的名额，除了一个名额固定留给蒋乐，其他的都会给厂里的孩子。厂里的孩子只要成绩不是太差的，都有希望当三好学生。蒋乐虽然不是厂里的，但他爸给学校捐过款。

　　当“三好学生”是我的一个梦想，我几乎做梦都梦见自己被喊去升旗台上领奖状。但是我从来没有得过那张奖状，尽管我的成绩比班上任何一个厂里孩子都好，但我是借读生。

　　小的时候，我曾经抱怨过爸妈，为什么不去机械厂工作。后来懂事了，我觉得很愧疚，如果爸妈能去，他们会不去么？厂里有保险，还管分配房子，这么好的事谁不想。

　　我只能拼命读书，期盼老师有一天能够格外注意到我。然而几乎没有成功过，有几次老师本来说好了是我，临到头又变成了厂里的孩子。

　　二

　　一直到初三那年。

　　学校评先进特级教师，每个年级只有一个名额，从各班班主任里选。评上的教师，工资涨一倍，以后还可以竞选副校长。

　　而评判的标准，是靠学生的期末考试成绩。

　　我们是初三，当然就是看中考成绩。中考比平时期末考试更规范也更难，所以初三班的班主任竞争得最激烈。

　　评选通知还没正式下来，班主任刘老师就告诉我们，下周开始补课。学校是不允许补课的，她专门在外面租了个小场地，教数学，时间是周末，每人额外交三百块补习费。

　　我们都齐声答好，只有教室最后一排有人举手，表示有问题。

　　举手的人是张强，我们班的“刺头儿”，也是个借读生。每个班都有一两个这样的人，成绩不好，还爱惹事，被老师称为“老鼠屎”。

　　刘老师一听很不高兴，脸上掩饰不住的厌恶。

　　她假装没有看到张强举手，打开了课本，准备讲课。

　　没想到的是，胆大的张强大声说道：“老师，学校不是不给补课嘛，我可不可以不参加。”

　　刘老师气得满脸通红，狠狠地说道：“你总是考倒数，还有脸说不补课！真不知道你还有没有点羞耻心！”

　　张强不再说话了，没有人在意他愤怒的样子。

　　周末补课时，我们谁也没看到张强的身影，他果真没有来。

　　刘老师眼神冷冷的，大声告诫我们：“老师补课是为你们好，中考有多重要你们知不知道，这关系到你们的人生发展。考不上高中，跟废物有什么区别！你们不要像班上某些废物一样，丢人现眼！”

　　我们都知道，她嘴里的废物是指张强。

　　三

　　离中考只有三个月，张强一次补课都没来。

　　模拟考试时，张强依旧考了倒数第一。刘老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中考前两个月，学校组织三好学生评选。

　　这天，天很热，夏天似乎来得特别早。我在座位上低头啃习题，同桌从外面进来说，刘老师喊我去办公室。

　　我以为刘老师是要问我最近的学习情况，就赶紧去了。

　　正准备敲门，一个人匆匆跑了出来，差点将我撞倒。我正准备说两句，发现对方是我们班的庄健，看他高大威猛的样子，只能算了。

　　见我来了，刘老师和蔼地笑了笑，先是夸了我一番，“维维啊，这几次模考都不错，老师很为你骄傲！”

　　我很高兴，刘老师又继续说道，“老师想着，快毕业了，这一次的三好学生一定要让你当！”我脱口而出：“真的么？”

　　“对啊，老师说的还能有假！只不过……”刘老师欲言又止。

　　“只不过什么？”我问她。

　　“只不过因为张强，我们班的综合评分总是落后，校领导说可能要取消我们班的三好学生名额……”刘老师露出为难的样子。

　　我想了想，忙问刘老师：“那该怎么办啊？”

　　刘老师示意我走近一点，然后低声说了很久。

　　我记得那天我是流着泪点头答应了刘老师。因为那是一场肮脏的交易。

　　四

　　中考前两个月左右，我们正在上刘老师的数学课。庄健突然举手说，自己书包里的三百块不见了，是爸妈给的这个月的补课费。

　　刘老师放下课本，问道：“有人看到庄健的三百块了么？”

　　好长时间都没人答应，刘老师的脸沉下来，猛地拍了下桌子。班长周琴琴站起来说：“老师，我看到张强下课的时候去了庄健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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