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岁月:半个世纪后,我见到了那份尘封的知青档案

  知青印记:追寻陇川昆三中知青踪迹

  2018年5月份,为了在《回眸五十年》书中编撰“昆三中老三届陇川县插队知青名录”的需要,我和高六七届3班郑德庆抵达陇川,几经周折,按要求办理了相关的手续,在陇川县档案馆,见到了那份尘封了半个世纪的陇川知青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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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的目光追随着档案管理员爬上架子,在档案柜众多的卷宗中逐一拨弄查找,最后在最上层最右边的偏僻位置上取出了三个盒子。可以看出,自从最后一批知青离开陇川后,这些盒子就没有什么人来翻阅过了,档案员略显吃力的爬下架子,捧着盒子移步到我们跟前。

  说是档案,其实就是当年陇川县知青办公室保存的一份知青花名册,共有三卷,包括陇川县各个公社大队的知青名册和相关的便签在内一共有462页之多。

  打开沉睡多年的档案盒,“章凤”、“共瓦”那几个熟悉的字眼跃入眼帘,我们的心情不免有些激动。这份名册记载了知青插队陇川的基本信息,经历了五十年的时光,至今还能够保留下来,本身就是一个奇迹,这是一份极其难得、极其珍贵的史料。

  我们小心翼翼地取出卷宗,拿在手中,轻轻翻动,感受到一种历史的沧桑和沉重,看到那些遥远而又熟悉的傣族、景颇族寨子名称及知青姓名,似乎五十年前的陇川知青群体、知青生活,又鲜活地在眼前浮现。

  眼前的这份“知青花名册”,透露出那个时代的特征,表格大部分是当时用那种机械打字机在蜡纸上打字,然后使用油墨印刷的,也有部分是用手工在钢板上刻写蜡纸, 使用油墨印刷的。由于受当时的条件局限,纸张质量并不是很好,规格也不统一,因为年代久远有些发黄,有的纸张已经霉变残破,有的已近脆化,翻动时我们小心翼翼,生怕把它弄碎了。

  表格的页眉左侧醒目地刻印着最高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页眉中间是名称:“陇川县知识青年安置登记表”;页眉右侧是填表的时间,有的已落笔填写,但大部分都是空白,难以看出是什么时间填写的。

  “知青花名册”里一行行的知青信息都是手工填写的,有着各种各样的字迹,有的字迹工整细致,有的潦草。很多社队的名称是以傣语和景颇语译音书写,没有规范的标准,故而一社多名、一音多字的现象很多,有的同一个字有不同的几种写法。

  从不同的笔迹与墨水可以看出:当年,在那些不同文化程度、不同民族的乡镇干部的一笔一划之间,昆三中老三届同学就被“安置”到了陇川这片边疆土地上的各个村寨,定格住了我们这一辈人的一段令人难忘的知青岁月。

  由于陇川档案馆只有这份“知青花名册”,没有关于知青的其他资料,我们无法再更多更详细地查寻到陇川知青被安置到各个村寨(生产队)以后的生活劳动情况,比如知青参与的社会活动:基干民兵、赤脚医生、民办教师、农业技术、农业机械、三级干部、文体宣传等等方面。甚至知青转社离开、参加缅共、病退回昆、参军入伍、入学招工等等信息也都无法查寻到。

  昆三中知青来到陇川,如潮水般涌来,几年后,又潮水般逐步退去,少数的留在了陇川。这期间演绎了多少酸甜苦辣、悲欢离合的故事,仅仅从这些表格中是无法知道的,我们只有从人们口中,从知青回忆录中,与知青的交谈中,去追寻昆三中陇川知青的足迹。

  一、知青“上山下乡”浪潮

  1968年12月22日《人民日报》以“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为题,介绍了甘肃省会宁县部分城镇居民到农村插队落户的经验。《人民日报》在编者按语中转载了毛主席的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要说服城里的干部和其他人,把自己初中、高中、大学毕业的子女,送到乡下去,来一个动员。各地农村的同志应当欢迎他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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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这一天开始,动员和组织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就变成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政治运动,对于这场运动,每一个知青,每一个有知青的家庭,都不能置之度外。对于这场上山下乡运动,人民日报出版社发行的《中国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大事记》和《中国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始末》这两部书都有详细记载。

  在当时,对学生个人而言,下乡与否成为革命与否的标准,也成为忠不忠于毛主席,按不按毛主席的指示办事的立场问题;对于单位来说,动员青年学生尽快上山下乡成为当时最大的一项政治任务,各学校、机关、工厂、企业,层层办学习班,分指标、下任务、限时间,甚至采用注销城市户口等强制措施,千方百计把人送下乡去。

  在这个大背景下,昆三中大致组织动员了1200人到陇川和景洪农场上山下乡当知青,大约分九个批次离开昆明,每批都有校革委会人员或教师带队。

  1969年1月31日,是昆明市第一批知青上山下乡的日子,昆三中高中年级的许多同学就是第一批走的。在东风广场,市革委会组织了“昆明市热烈欢送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大会”。广场上挤满了人群,在广播车的开道带领下,奏着歌曲,喊着口号,知青们乘坐数十辆公交公司的大客车经过检阅台,徐徐穿行在南屏街、东风路的街道上。在小西门华侨新村的前面稍做停留,省、市革委会的主要领导讲话送行。然后,客车通过一路夹道欢送的人群,出发的同学胸前佩戴着大红花挤在客车两侧的窗口上,不断地向人群挥手,向送行的亲人和同学告别,再见声此起彼落……,客车一路向西,向西开去。

  1969年2月6日,是昆三中第二批同学赴陇川县插队出发的日子。这次知青们就没有乘坐大客车的福分了。那一天,有很多辆带拖斗的大卡车停放在昆三中的操场上,人们七脚八手把行李扔进大卡车拖斗,知青们爬上前面的车箱,学校里红旗招展,高音喇叭不停地播放着“革命青年志在四方”、“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等歌曲。操场上人群涌动,挤满了前来送行的亲朋好友,大家依依不舍,千叮咛万嘱咐,将这批站在大卡车上的知青送出了昆三中大门。

  1969年2月9日,第三批同学又要出发了。当时为了造成更大的声势,昆明市又组织了一次声势浩大的送知青下乡活动。全市32所中学 2000多名下乡知青,分别乘坐带有挂车的货车,在小西门汇聚成浩大的车队,也是在广播车的引导下,排成近2公里的长龙,沿路进行宣传,广播车的喇叭一路带领大家呼喊革命口号。车队沿东风西路向东到三市街,然后向南转入金碧路,又由金碧路向东转进北京路向北,转入东风东路向西经过检阅台、南屏街,沿东风西路再回到小西门。路上两边站满了欢送的群众,广播车的喇叭声和群众的口号声响彻云霄,最后车队向滇西进发。

  我是昆三中第四批下乡的知青,1969年2月12日傍晚出发,不同以往,这天各个学校出发的知青是集体乘坐火车离开昆明。当时贵昆铁路通车不久,正在建设中的南窑火车站还没有站台,火车停在约2米高的路基上,同学们就依次站在斜坡路基上,从下往上传送各式各样的行李。同学们年纪都很小,没那么大的力气,就顺着路基往上拖,箱子行李包裹上都裹上了泥土。由于路基较高的缘故,送行的家长父母们只能站在路基下招呼指点。广播喇叭里奏着“红太阳照边疆,山笑水笑人欢唱……”等歌曲。车上的同学和车下的父母和兄弟姊妹在相互告别,不少人在抹眼泪。汽笛长鸣,车轮滚动,火车向西面的碧鸡关方向驶去……。

  以后,2月13日、2月20日、2月23日、3月1日、3月15日、3月27日等,陆续都有昆三中的同学一批一批又一批以乘座卡车或火车的方式向保山德宏、西双版纳方向奔去……

  动员组织知青上山下乡的工作一直延续到5月份。昆明市六六、六七、六八届的初高中毕业生3万余人,除部分情况特殊者留城外,全被送到边疆农村,其中大部份到保山德宏插队,一部份到西双版纳景洪农场。

  后来得知,昆三中最后一批离开昆明的知青是在5月中下旬,他们是校革委中某派同学及划线站队受审查释放的同学。还有部分同学由校革委会安排到了国营二农场、国营像章厂、电视机厂工作。

  昆明上山下乡知青犹如开赴前线战场的战士,日夜兼程。有的知青在春节前就出发,有的匆匆吃过年夜饭便告别亲人,有的在通往滇西路上过年,有的到村寨和老乡一起过年,有的甚至在去所插队村寨途中的深山老林里过年。那年的春节,在昆明知青及千万个家庭的回忆里,留下终身难忘的记忆。

  二、昆三中陇川知青分布情况

  离开陇川档案馆回昆后,我们尽最大可能整理了相关的记录,在老三届同学中进行核实校对,形成了一份“昆三中老三届陇川县插队知青名录”,从名录我们可以看出,昆三中陇川知青主要分布在章凤区与共瓦山。

  章凤,当时陇川县的一个区,下属5个乡,后改称“红旗公社”,坝区,傣族为主,安置知青679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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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共瓦,也是当时陇川县的一个区,下设5个乡,后改称“庆九大公社”,山区,景颇族为主,安置知青292人。

  这份“昆三中老三届陇川县插队知青名录”作为《回眸50年》附录面世后,受到大家强烈关注。

  知青本人、知青家属、知青熟人等等,拿到书大多都要先仔细翻阅知青名录;许多同学说,看到这份名录,五十年前的那些人那些事,又逐渐清晰起来,这份知青名录是一个特殊时期的历史见证;许多同学积极提出了补充修改意见,还有同学建议“如果要出回眸第二集,这份名录不能少”。

  说起这份知青花名册,还有很多题外话。

  后来得知,有的同学是最后来到陇川的;有的同学的亲属后来在疏散下放中到了陇川;有的同学或亲朋好友是后来从其他地方转入陇川的,这些情况名册中都没有反映,不免有些遗憾。

  有意思的是,从名录中姓名的字辈大致可以看出,有的是兄弟姐妹2至3人同在一个寨子,最多的有兄妹4人同在一个寨子,甚至还有连同父母下放在一起的大小一家6口人同在一个寨子的情况。事实也是这样,当时上山下乡政策允许“投亲靠友”,所以昆三中老三届许多同学的兄弟姐妹甚至亲戚朋友也随同来到了陇川。

  还听同学说,有的寨子知青名册上有其姓名,但是他们根本就没有来到陇川,在下去的路上,还没有过惠通桥,他们就折返回昆明,连行李也不要了。

  还有的同学到了寨子第二天就远走他乡参加缅共人民军去了。

  分配到寨子不久,也有的同学以恋人特殊关系要求照顾,从山区转到了坝区,也有的同学以同班同学的理由从一个寨子转到了另一个寨子。

  知青名录中,有的知青在后来的岁月中结为伉俪,相濡以沫、白头偕老。

  一份知青名录,简单明了,却饱含了岁月沧桑,记载了悲欢离合,见证了知青上山下乡那段难忘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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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张红卫大队(章凤乡)知青分配到各个社队的统计表格,分别记有男女人数及合计的统计数,其中:昆明、转外县、本县、回乡知青几栏是空白,所填写的数字均为昆三中知青的数字。它告诉了我们当初分配到章风知青的总人数:891人。

  根据陇川县档案馆的这份知青花名册,依据昆三中班级名录资料,并经部分知青校核过的陇川县共瓦区、章风区知青名册,笔者编绘了下述毕业生、知青人数一览表,从中可以看出当时的一些历史现状:

  依据表中的不同情况作分类统计分析,可以看出:

  一、1969年,昆三中上山下乡时应届的初高中老三届毕业生共有1813人,而作为知青上山下乡插队到陇川县和到景洪农场(建设兵团)等地的知青同学共有1292人;占比71.30%;另有521位同学,有的可能是投亲靠友或随父母下放到外省、外县;也有的系身体病残等特殊情况留昆或到其它地方,或者因资料的不完整没有统计在内。

  二、按地区分类:到德宏州陇川县等地插队的知青有971人,占知青总人数的75.15%,与陇川县知青办的统计数891人相差80人。初一知青到景洪农场或建设兵团等地的有314人,占知青总人数的24.30%,占初一同学总人数的49.45%。

  三、在陇川县分配到共瓦山区的知青有292人,占插队知青总人数的30.07%;分配到章凤坝区的知青有679人,占插队知青的69.93%。(未含到其它省县插队及回乡知青的7人)

  四、需要说明的是,由于我们在档案馆的时间有限,王子树、庆九大等公社的资料来不及查阅,少部分三中同学跟随兄弟姊妹在这些地方插队的信息没有统计在内,数据可能有不完整不准确之处。

  这些数据反映了那个时代昆三中陇川知青的一些基本轮廓,本着尊重历史,尊重档案的原则,把它罗列出来,给对数据有兴趣的校友助以参考。另外,我们在查阅知青花名册的时候,隐约感觉到在山区的同学中,好像高中同学要相对多一点,遗憾的是,由于档案馆的知青花名册中约有25%的同学没有注明文化程度,不然就可以分析一下这种状况。

  三、昆三中知青在陇川的生活

  知青分配到了寨子(生产队)以后,住进了村民为知青的到来新盖建的“知青屋”或者“奘房”(傣族寺庙),有的寨子是先把知青暂时安顿在几户社员家吃住,待“知青屋”盖建好之后搬出。

  “知青屋”一般就是用竹子搭建茅草做屋顶的简易棚子,床铺也是竹子做的,棚子中间用竹篾巴隔开,分作厨房、男生宿舍、女生宿舍,厨房就是三块石头架口锅而已。

  “奘房”在傣族村寨里是比较好的房屋,并且宽敞,当时闲置着,就用来暂时安置知青。

  一般情况下,每个寨子的知青都是一个集体户,大家推选一名同学为户长,带领大家生活。集体户顾名思义就是集体开伙,轮流煮饭,分工合作,生产劳动方面,那就是听从社(队)干部的安排了。

  知青到寨子后不久就赶上了春耕生产,知青就与村民一起出工干活了,学农活、学语言;收工后,学煮饭、学种菜、学养鸡养猪,尽管劳动艰苦,刚开始的集体生活具有新鲜感,忧郁的情绪中也夹着丝丝快乐。

  第一年国家发给知青每月15元安置费,定量供应粮食与菜油,大家一起吃大锅饭,不计较得失,认识或不认识的知青来串门或路过,食宿免费,豪爽义气。

  随着时间流逝,集体户中的知青因性格差异、脾气不合、爱好不同、生活习惯不一样等原因,矛盾逐渐凸显。特别是第二年国家取消了安置费,知青生活所需完全靠各自的劳动工分分红维持,吃大锅饭的知青集体户自然走向解体,分锅分家成为知青生活中的一个普遍现象。当然,也有的知青集体户从始至终没有分锅分家直至招工回城。

  出于对边疆地区风土人情、少数民族的新鲜好奇,几乎所有知青都会利用赶街及休息,不同程度地走村串寨,看望同学或游玩。有的知青甚至不出工,游历外五县,演绎出“知青小道”与“知青大串联”的许多故事。

  有的知青为了回昆探亲,采用涂改边境通行证、绕道渡江、翻越高黎贡山、躲藏油罐车工具箱等方法回昆,发生过迷路死亡、回昆后遭受关押遣返等事件。

  知青到了村寨社队,不论是在章凤坝区还是在共瓦山区,知青文化程度相对较高,个人素质较强,见多识广,虽然说知青是来“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但是公社和乡镇干部却十分看重知青,在各项工作中尽量发挥知青的作用。

  许多乡、镇或寨子,缺乏老师,乡镇干部安排许多知青走上了讲台,成为 “代课老师”。后来乡、区、县一级的小学、中学,也吸收了不少知青担任老师,从“代课”到“正式”,知青教师认真负责,培养了一批又一批陇川各个民族的学生,有的知青在陇川教育战线工作一直坚持到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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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陇川县,一些傣族、景颇族等少数民族村寨的村民们,由于生活平稳、性格温顺、拖儿带女等原因,对于派工外出参与修水库、修公路这类大型工程会战感到十分为难,这类外出民工任务自然落到了知青身上。因此,陇川麻栗坝水库、梁河小孟养公路的民工主力就是知青,有的知青还成为工程指挥部的骨干。几批轮换,数年坚持,陇川麻栗坝水库终于完工,可以这样说,凡是陇川县的知青,几乎都在麻栗坝水库出过苦力,流过汗水,有的知青在陇川水利战线工作一直坚持到退休。

  陇川地处边疆,交通闭塞,缺医少药。知青下乡时,自己或多或少都带了一些常用的药品,再加上知青都具备一些卫生常识,到了村寨后,村民的小伤小病一般就地处理,“治病救人”义不容辞,受到村民和区、乡领导的欢迎与重视。区、乡卫生所组织“赤脚医生”培训,自然少不了知青参加,许多村寨的“赤脚医生”就由知青担任,知青参与抢救村民、运送病人、无私献血一时传为佳话,知青对当地卫生健康事业发挥了积极作用。

  由于知青好学,求知欲望、动手能力强,村寨里的牛车、马车、农机,许多知青跃跃欲试,无师自通,赶马车、赶牛车、驾驶拖拉机成为一把好手;寨子里柴油机、打谷机、碾米机出问题找知青;电灯不亮了、收音机坏了找知青;村寨计工分、年底分红工作都有知青参与;农业种植品种、农药、化肥等事项都有知青参与决策,知青把科学文化带到了农村。

  陇川地处边境,环境复杂,当时正值搞“政治边防”,知青觉悟高素质好,几乎不用训练就成为了基干民兵的主力,有的边寨还给知青配发武器,安排站岗巡逻。有时边防部队的巡逻小组路过知青驻地,进屋休息喝水时,他们才把枪支从身上卸下置于墙边,说:到了你们这里,就像到家一样,才敢这样做,不然,我们出来是枪不离身的。对于解放军战士的这种信任,知青是由衷地感到一种自豪和亲近感。

  老三届知青上山下乡时,正值青春年华大好时光,同学情,知青情,友谊,爱情,及其珍贵,知青中的这种情谊,朦胧也罢,暗恋也罢,追求也罢,懵懂也罢,都留下了无数美好的故事与记忆。

  艰苦的环境,无望的前途,致使许多知青不敢谈恋爱,或者初恋无果,无奈分手,大多数的知青初恋成为一种苦涩或者甜蜜的回忆。现在回过头来看,理智的成分恐怕要多一些。

  说起许多知青在插队时期的恋爱故事,有人总结说那是“苦涩的初恋,浪漫的时光,美好的回忆”,也有人用一个电影的名字《初恋时我们不懂爱情》来表述那段知青时期的情感。

  后来通过了解得知,有的知青在陇川插队期间成家生子,社(队)干部还是比较包容的,帮助他们度过生活上的难关,常常安排男方担任小学老师,女方搞缝纫,“男耕女织”,浪漫中充满着生活的艰辛,这种情况在章凤区和共瓦山区都有。

  还有一种情况,知青到了陇川,与当地青年产生感情,喜结良缘,成为知青生活中涌起的浪花,演译了许多知青爱情故事。

  宁海留是昆三中陇川知青结婚成家第一人,他与傣族姑娘岳小安相爱成婚,成为知青中的一段佳话,如今已是四世同堂,其乐融融。

  初六六届1班张世营同学,下到村寨后不久便与本村姑娘有了婚恋,这种情况也曾经引起昆明亲友及知青们的关注。

  初六八届2班施子杰同学,翻越高黎贡山的幸存者,后来与曼胆寨傣族姑娘相爱结婚,犁过田赶过牛车,在糖厂当过工人,干过边境贸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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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叠撒寨插队知青杨继红,因家庭成份问题和极个别乡干部的阻挠,一次次被剝夺了招工回昆明的机会,后来嫁给本寨的傣族会计小伙,个人经历相当坎坷,令人嘘唏不止,岁月熬人,现在过着平静的生活。

  四、知青中的幸运儿——“知青兵”

  昆三中陇川知青中,有一批幸运儿,他们在下乡的第二年,因其自己的特长:能吹拉弹唱,能歌善舞或者是有一定写作能力,篮球打得好等等因素,在征兵中被边防部队选中,穿上了军装,成为了一名解放军战士。

  这部分知青从田间地头迈进部队大熔炉,是一次华丽的转身,这些“知青兵”在部队不但能吃苦,能经受各种考验,而且聪明、能干、好学,受到了各级首长、干部和战士的好评和喜爱。其中有的文化觉悟高,入党提干,成为部队政工、文体、卫生、作战的骨干。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他们中有的指挥战斗,有的抢救伤病员,满腔热血,英勇顽强,立下了战功。

  因为他们有知青生活体验,又有部队军旅经历,成为老三届同学中引以为自豪和难以忘怀的记忆。

  经了解,昆三中“知青兵”同学有十八人(名单略)。

  (五)知青中悲壮的 “人民军战士”

  在昆三中陇川知青中,还有一群特殊的“战士”,他们因为曾经参加“缅共人民军”,而具有悲壮的经历和传奇色彩。

  他们当中,有的是怀揣投身世界革命为解放全人类去奋斗的崇高理想;有的是家庭出身不好或者在文革中受到冲击前途无望要寻找新的出路;有的是不甘心一辈子当知青在农村过平凡生活。当然几种情况集一身的知青也有。

  参加“缅共人民军”成为当时知青中一项不需要经过谁来批准,不需要经过谁来政审,不需要做什么准备的,自觉自愿的行动,甚至充满着一种英勇豪迈的感情色彩。人数最多的高六八届4班不约而同有8名同学分别参加了缅共人民军,其中还有一对是哥俩。

  残酷的战争环境,复杂的政治帮派斗争,瞬间变化的国际形势,使得他们在异国他乡经历了一段特殊的难于忘怀的岁月。后来随着时局的变化和部队规定,他们中有的受伤回来了,有的退伍回来了,也有的继续留在山那边,然而也有的将年轻的生命永远留在了异国他乡。

  据了解,昆三中陇川知青参加了缅共人民军的有17位同学(名单略),其中有两人不幸阵亡。

  六、 知青“上山下乡”退潮

  其实,昆三中知青从下乡开始那天起,就有人不断离开“知青”这个特定时期的群体和生活。

  有的是到了惠通桥之前自己返回昆明;有的是到了陇川还没有到村寨就接到父母电报返回昆明;有的是父母平反恢复工作调回昆明;有的是下乡后身体健康原因“病退”回到昆明;有的是家庭特殊困难照顾回到昆明;还有的是被边防部队征召入伍改变了命运。

  上面几种情况,属非正常变动,人数不多,影响不大。

  1971年6月,云南省革委会下发了《关于推荐一部分城镇下乡知识青年参加中国工业建设》的文件。依照这个文件精神,昆明市有关企业(国防工办、机械、交通、冶金、供电、教育等)从这年的8月份开始来到德宏州各县,在知青当中招工。陇川昆三中知青正式大规模回城,就是从这时开始的,断断续续,一致持续到1975年底。

  第一批推荐招工相对规范一些,后续每一批招工的名额有限,每一次都会引起知青们的骚动,招工的程序一般是生产队贫下中农推荐,通过大队公社的初审、政审和县及招工单位的会审批准。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没有“公开公平公正”可言,竞争显得极其惨烈,有的村寨知青情谊、同学情谊,荡然无存。

  运气最好的是招工单位“内部名单”中的人所在的那个乡或者村寨的知青,大部分连带受益被招工回城。

  最不幸的是那些“家庭出身不好”的知青,即使各方面都表现好,几次被生产队推荐,最后也会因为招工企业“政审”通不过而被拒之门外。

  有的知青把名额让给了自己的弟妹,自己留下来期盼着下一批。

  有的知青几次招工无望,通过各种方式(医院疾病证明或者家庭特殊困难照顾)回到昆明成为了“待业青年”。

  这期间也有过几次大学、师范等学校名额不多的招生。

  剩余的知青怀着一丝渺茫希望耐心地等待着,甚至有的寨子孤苦伶仃只有一个知青还在坚守。

  1975年底,终于传来招工消息,但是陇川县迟迟不见动静。经打听小道消息,得知陇川县打算用这次招工指标将知青留在陇川。这下知青不干了,“我们要回家!”接连几天知青们聚集在县知青办和县革委会门前请愿喊口号,张贴大字报。甚至知青开的拖拉机也变成了知青们到县城请愿的交通工具,人数最多时达到300多人。最后县革委会告知,愿意留在陇川工作的欢迎,不愿留的全部放行。于是就有了最后一批被“一锅端”,“兜底大招工”的知青回城大结局。

  这次“一锅端”在陇川县招收近二百多名昆三中的知青,多数男生分配到刚刚初建的昆明面粉厂,女生分别分配到昆纺、云纺。

  至此,从1969年1月31日第一批昆三中老三届知青下乡算起,到1976年元旦过后最后一批知青被招工回到昆明为止,经历了整整七个年头,昆三中陇川知青“上山下乡”生活终于落下大幕。

  没有被“一锅端”依然留在陇川的知青,有的是在各个学校当老师或者在机关任职,有的已经结婚成家生子,有的与当地农民结婚在村务农。后来他们在各自的岗位上成了骨干,有的工作调动离开了陇川,有的一直在陇川工作直至退休。

  至今留在陇川生活的还有从陇川文化馆退休的宁海留,从陇川水利局退休的王绍云,从陇川县职业高级中学退休的曹华礼,从景罕镇教委退休的孔庆义,从糖厂退休的施子杰,在叠撒务农的杨继红等人。

  留在陇川工作,已经去世的有赵声伟、孔繁金、张世营等人。

  昆三中老三届同学结束了知青生活后,在不同的地方,在各种行业,开始了自己的工作学习和生活,有的通过自学、高考、电大、函授等途径圆了“上大学”的梦想;有的在工作岗位上勤勤恳恳尽心尽职成为单位的骨干;有的走上了部门的领导岗位;有的在下海经商浪潮中自谋职业;有的在企业改革中遭受了下岗失业甚至企业倒闭的恶运……

  岁月如梭,时光无情,转眼五十多年过去,当年的老三届青春少男少女,如今已经两鬓斑白,迈入老年时光,虽然退休闲赋,依然对生活充满着热情与乐观。

  七、后记

  2018年8月,《回眸五十年》昆三中老三届同学回忆录编印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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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年11月27日,我和纳钟禄、黄建业、刘汉文,朱克明等陇川知青来到了陇川县档案馆,郑重的将《回眸五十年》一书送到了档案馆的濮书记,赵局长手中(图中手持书本的二位)。

  通过陇川档案馆之行及寻觅陇川知青踪迹的过程,不仅仅使我们回到了在五十年前插队下乡的故土上,而且也让我们的思维回转穿越了五十年。

  我们翻开的不仅仅是档案盒,花名册,我们翻开的是历史的一角,是一段人人都知道,但又难于说清楚的特殊历史。

  这一页页破旧易碎发黄的纸张,五十年间从知青离开以后,从未有人来翻阅过它,我们以后也可能不再有机会去触碰它了。老三届知青回城以后,大家天各一方,忙于各自的生活、工作、事业之间。时至今日,已经到了两鬓斑白的古稀之年,即使是年龄最小的也是六十七八。在我们一生中,“知青”二字已经不是原来字面上的含义了,它记载和承受的是一段复杂而艰难,坎坷与磨难的经历。我们可能会遗忘很多的东西,但是这段知青岁月却永远难以忘怀。

  (知青情缘荐稿,编辑:刘乐亮老师)

  作者:邓胜祥 (昆明三中初中六八届8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