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找到了,消失的七堇年

  原创 阿尔沙 最人物

  2020年的某天,七堇年凌晨五点半突然醒来,预感到又是“一个字也写不出来的一天”,决定进山走走。在她的定义中,山林更像是精神意义上的逃生出口。

  很快,这样的一日行开始以周、以月为单位。那个公众所熟知的畅销书作家七堇年从公众视野里消失了。

  3年时间,30000公里,从华西雨屏以东,到横断山脉以西,七堇年数次往返于中国最长最神秘的南北向山系。攀岩、攀冰,参与巡护,追踪保护野生动物。

  进山前,她自觉同时遭遇职业倦怠期和而立之年的十字路口,想要一次次在群山间自我拷问。

  年少成名,如何面对30岁之后的迷茫?如何正当地生活?再后来,问题变成,最高限度地活着,该是怎样的?

  如今,那些答案没那么重要了。这场反日常的突围里,她开始意识到所谓“山外面的世界”, 是一个根深蒂固的人为建构社会,一切都已预设好答案。

  她曾是遵循标准路径的三好学生,现在,却有了过另一种人生的可能。

  早上五点三十分惊醒,一小时后,天还没亮,七堇年已在进山的路上。

  装备可以在十分钟内打包完成。一只铝锅,一个炉头,一个甲烷气罐,一包方便面,一罐午餐肉,两个橘子,两只挂耳咖啡,折叠椅,装满热水的暖水壶以及观鸟用的双筒望远镜。

  七堇年将这套装备称为精神意义上的逃生包。

  七堇年在加拿大班夫国家公园晨跑

  年少成名是有代价的。16岁时,因为那篇被同学拿去投稿的《被窝是青春的坟墓》获“新概念作文大赛”提名。17岁成为郭敬明旗下的签约作家,开始为《最小说》供稿,20岁完成第一部长篇小说《大地之灯》,畅销百万册,成为一代人的青春记忆。毕业后,放弃稳定的高校工作选择写作为生。

  看似幸运,却也没了同事、甲方、上司作借口,没有换一份工作的可能,必须一个人直面所有压力。

  每天早上六点多起床洗漱,进入书房,状态不好时,坐在那两个多小时什么也写不出来,时间才到上午九点,一天刚开始。接下来的一整天,都会处于摸鱼的内疚与焦虑里。痛苦具体又漫长。

  过去,这种时刻她可以去健身房、打羽毛球、溶洞探险或是长途旅行。2020年,七堇年写作的第18年,疫情开始了。

  出行成为奢侈品,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居家过着书房、床、冰箱,三点一线的生活。盯着滚动的洗衣机,漫无目的地刷着手机,缺乏运动,消化不良,想吃点什么,最后却只能发着呆啃指甲。

  天亮了又黑,一天,一个月,一个季节走完,作家彻底成为“坐家”。她禁不住想,这么多自由,这么多时间,这么年轻和健康的身体,还不创造点什么出来,还是人吗?最高限度地活着,该是怎样的?

  问题没有答案,就渴望出逃,渴望见到绿色,看看山间的雾气、松涛、溪流、鸟鸣。

  早上六点三十分,成都的三环路上车流呼啸。路上,外卖骑手形色匆匆,上班族和学生埋头赶路,所有人都在按照既定轨道向前。

  而她在那一天选择开着越野车出逃。

  与她一同出发的是小伊,同样是名女性。

  两人的起点是小伊的家乡不远处的轿顶山,位于横断山脉东缘。

  第一次出发并不尽如人意。去程在四月,阴雨延绵不断,随着海拔升高变为寒风大雪,次日大雾。

  山路上牦牛成群结队,没见过车辆的小牛犊在道路中央一路狂奔。发现车辆甩不掉时,突然转身,后蹄刨地,做出攻击的姿态。

  不抱任何期待,她们找到了预料之外的峡谷,仿佛劈至天边;找到了山顶的那片海子——像极了大海的高山湖泊;甚至在下山回驻地的路上,又赶上了绝美的落日,“金色的云如同火山喷发,在群山间涌荡,看起来几乎发烫。”

  霸王山脚下的无名海子

  出山时有种告别桃花源的不安。那之后,出逃由一人独行变成两人结伴。接下来三年里,她们不得不和不同的陌生人重复着相同对话。

  “就你们一/两个人啊?”

  “对啊。”

  “可以啊……你们姑娘家的……”

  这显然算不上赞许。不过,刻板印象于她们无用。随着对山脉的深入,两人攀冰,寻找高山海子,深入地下洞穴,在雨夜露营,迷雾中攀登那玛峰。

  热爱和游历不是全部,越深入山川,越想要更多了解和为此做点什么。

  2020年,与小伊结伴的同时,七堇年收到了“山水自然保护中心”(简称山水)的面试邮件,这是由北京大学吕植教授发起的生态环境保护机构,不久后,她以研修生和传播顾问的角色加入山水的四川团队,深入家乡山区,打开了与自然有关的另一扇视野。

  她驻扎在村落里,和村民一起实地参与社区保护,去自然保护区参与野外巡护。巡护路线与户外徒步不同,没有路,随着大方向攀爬,随机而变,绕过瀑布,爬过溪谷,穿过厚及小腿的落叶,用镰刀在密林坎出一条路。

  在没有信号的山林,循着地形和依稀兽迹前行。这让她有机会在藏在瀑布顶的隐秘红外相机里,见证路过的野生熊猫与金猫,在返程路上看到成群从林间飞跃而过的川金丝猴。

  “我所做的能做的实在微不足道,不是我能改变那里什么,而是我被那些经历改变了。”

  为期一年的研修结束时,七堇年和小伊渐渐深入横断山区。这是中国西南地区一片巨大的地理范围,跨越十个经纬度与七千米海拔的落差。狭义的横断山脉指三江并流地区的四条山脉,即沙鲁里山、芒康山-云岭、他念他翁山-怒山及伯舒拉岭-高黎贡山。

  这里人口密度极低,世代聚居着28个少数民族,被称为中国最神秘的地质带,也是迥然于城市运行法则的另一个世界。

  两人深入山脉的时间从一周、半个月再到一个月,愈发频繁地进山。三年过去,她们走过了横断山脉最核心的部分,从四川到云南,到西藏,但七堇年确定,这仅仅是横断山脉很小很小的一部分。这中间包含无数大江大河,崇山峻岭,走不尽,看不尽。

  为了调研一座山怎么爬,研究卫星地图,等高线地图,计算三角函数,规划路线,预估雪崩和落石风险,学会看气象图、地理知识、辨识植物。青少年时期让人痛苦的应试教育知识,如今以快乐得多的形式弥补回来。

  两人永远处于“挖挖机”的状态——对在山里看到的一切,发出“哇”的惊叹。

  在海螺沟见证大冰瀑的融化、崩裂,在茫茫荒原中远眺自在跃动的藏原羚。走了很长很长的山路后,看到挂满经幡的山顶朝圣地雨和大雾后意料之外的巨大彩虹,突然转身看见的云海或晚霞,都是惊喜。

  石渠县长沙贡玛保护区的雌性藏羚

  城市里的人在商场里为不同的衣服、奶茶、美食驻足。她们则为同一片树林不同季节的景观而惊叹。小伊甚至希望长满一脑袋360度复眼,将一切看得更仔细。

  攀山的硬派越野车里,出行装备越来越多,衣服行李、睡袋,帐篷,炉头,气罐,铝锅,便携桌椅,热水壶,登山装备,塞满整个后备箱及完全放倒后的后排座位。

  每次出门,阵仗大得像是搬家的货拉拉。回程时,则满载山里穿脏的所有衣服,准备迎接回家后的“大喜(洗)日子”。

  时间久了,横断山似乎逐渐变成她们的归属,城市则沦为短暂休憩所。

  自然中总有无数惊喜际遇。这并不意味着远行一帆风顺。事实上,两人每次进山都一波三折,充满着各种意外、不可控甚至是危险。

  从成都到理塘,10小时的车程,两群庞大的牦牛挡住去路,只能等待,再等待,绕过一个个庞大的牦牛屁股一点点挤过去。山脚下的村落,她们因核酸时限,在村口被拦下。

  选择绕路而行,被陌生人尾随搭讪,又在行至荒凉的错路时,轮胎被锋利的石头割破,胎压从 230 帕瞬间降低为 0。这里荒无人烟,没有手机信号。俩人在高海拔的大风中,气喘吁吁,卸下破胎,拿出说明书,躺到底盘下面,人生第一次尝试安装千斤顶换备胎。

  有了这样的教训,接下来的路,她们变得“迷信”,每天早上醒来,先期待当日份bug:“要出发啦!今天的倒霉事儿会是什么呢?”

  如果出发就遇到麻烦,心里就踏实,因为今天的霉运就此用掉了。一路顺利,反而心里发慌。七堇年、小伊和朋友们甚至建了个旅游群,名字叫卑微群。对旅途不抱期待,用最卑微而平常的心态,面对无常。

  意想不到的状况随时都在发生,此路不通是常态。封路,迷路,绕道,高反,呕吐,独木桥,断掉的桥,过期的核酸,每天看气象图也躲不过的各类坏天气。

  那玛峰下撤途中

  2022年4月进藏时,她们不止一次因大雪被堵在路上。有时早上十点开始堵车直到深夜,预计到达时间是中午,实际夜里两点还在赶路。有时,前方返程的司机会好心提醒她们,大雪,堵车了,可能要就地等两三天。她们以为是说笑,然后眼见着车在三小时里开出不到十公里,对方是对的。

  眼前常出现看不见尽头的车流,漫长的等待中,几乎所有车灯都熄灭了,铲雪车一点点疏通道路。没人知道等待的具体时限。有时,七堇年觉得,堵车的长度,可能是一辈子。再想想千里外许多人被困在家里,一切算不上太糟。

  车窗外,前车的父亲带着女儿在路边堆雪人。七堇年则和小伊漫无边际地聊起外星生命、人类起源。小伊30岁前夜,她们甚至在堵车途中,放起了烟花。

  这是和城市迥异的世界。在成都,七堇年常常能听到早高峰时,楼下长达数十秒的汽车鸣笛声,在这里,没人按喇叭,没人为了上班打卡或精准到几分几秒的外卖网约车,而极限追求分秒的时差。

  “城市生活是快节奏、便捷和舒适的,连外卖什么时候送达都能预测到,给人一种掌控感和确定感的错觉,觉得好像一切非常循规蹈矩,像流水线一样丝滑运转的。但其实你要生活中本身充满了各种不可控,顺遂只是一个很小的概率事件。”

  无常才是人生的常态,让两人明白这一点的,不仅是充满不确定性的旅途,还有人为构建的城市之外的人。

  图为攀登乌库楚冲顶的途中

  三打古保护区的巡护员列甘多,爬山涉水的本事一流,在海拔四千米以上跑一天,翻几座山,安装监测雪豹的红外相机,几十公里跑完回来,还高兴得跟放学一样,要在院子里打一场篮球。

  云南那仁村的鲁茸叔,早年是白马雪山的护林员,巡山守林反盗猎,一个人在深山里风餐露宿二十七个昼夜,迁徙一群滇金丝猴。

  关坝的巡护员、森林公安,曾是当地极好的猎人。现在,他们拿着月薪一千的工资,在山间穿梭,追寻保护野生动物,只因为“现在90后树都不会上。我们把环境弄好,让儿孙们看看动物是什么样子,晓得什么是鹿子,什么是麂子……”

  带路的向导坚持翻过山头为她们寻找细碎的水晶,无偿的;又因为她们送给孩子的水果和零食,在她们的后备箱塞下一大兜本地土豆,连泥带土,足足有40斤。

  七堇年羡慕着这种自在自为的状态,坦然而朴素的生活。“他们像植物一样清澈而寂静,那才叫做真正的‘活着’。”

  在四川甘孜的噶陀寺,她们遇到了在此修行的白马多吉。

  “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呢?”小伊问。

  “什么做什么?”白马多吉困惑道。

  “毕业后你去哪里?”

  “不知道。”

  “是会去其他的寺庙吗,还是会继续留下来深造?”

  “不知道。”

  “会去印度什么的吗?”

  “不知道。”

  “有很多僧人都会去印度什么的地方继续深造,你 不想去吗?”

  “我不知道啊。”

  松格玛尼石经城

  一连串真诚的不知道,让七堇年啼笑皆非。她意识到,所谓山外面的世界,是一个多么根深蒂固的人为建构。从幼儿园、高中、大学到实习、工作、成家生子,任何人生选择,早有标准轨迹。

  “如果白马多吉生在山外的世界,他多半不会回答不知道,他会被迫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但我无法想象出一个清晰说出‘我毕业后要去xx寺庙争取做到xx的白马多吉’。”

  过往30多年,七堇年始终遵循着被建构世界里那条标准轨迹前行。

  乌库楚峰冲顶途中

  青少年时期,她算得上“别人家的孩子”,可在母亲看来,她始终是需要做得更好的孩子。母亲对她要求极高。她得从小学弹琴、学画画,学习要好,体育要好,班干部要当。

  班长从一年级当到六年级,初中是学生会主席。成绩要保持在前十名。高中之前的走读时期,成绩低于95分,就提心吊胆不敢回家。打开门的瞬间犹如抽恐怖盲盒,轻则一顿数落,重则三顿哭诉,“感觉自己是罪人”。

  以至于大学时,大家一开卧谈会,七堇年就不说话了,因为《新白娘子传奇》都没看过,同学们总调侃她没有童年。

  初中毕业后,七堇年选择去往成都的重点高中,寄读,寒暑假才回家。虽然和母亲的物理距离拉开了,但那套严苛的标准早已内化。

  做班里的好学生,读研,毕业后在高校谋得一份稳定的工作。与此同时,年少成名,高中即签约《最小说》,20岁出头已成为单本销量百万册以上的畅销书作家。

  开心吗?

  七堇年告诉我,无论是早年新概念比赛里阴差阳错地入围,还是后来的年少成名,她从没有为自己开心或骄傲过。

  高中的自习课上、图书馆里,奋笔疾书地写作,并不是为了成为作家或实现理想。那更像一个青春期动荡迷惘的宣泄口。

  七堇年

  2020年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七堇年活在自我否定和厌弃里,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怀疑写作的价值,活着的意义。

  “我内心有了一个虚拟的自造的母亲,一个随时自我审视的恶魔,时时刻刻质疑自己,批判自己,用完美主义苛求自己。”

  可山里长大的孩子不会这样自我苛责。

  她遇到了雅江的丁真。童年时天天在河里玩水,走亲戚需要从早上五点走到天黑,都是丁真乐于向她骄傲炫耀的童年回忆。雅江有无数个丁真,就这样长大成年,他们留在当地做个牧民或巡护员,没人担心一生一事无成或没有意义。

  七堇年和小伊开始想象,村庄里嬉戏的孩子就是自己的命运会如何?答案是,也不错。

  她们甚至设想了另一个版本的人生,一直自由飞翔的鹰,牧羊人或是可以从小泡在户外的极限运动员,冬天滑雪,夏天攀岩,早早就成长为滑翔伞高手;登山,到顶后,从山顶用滑翔伞飞下来。

  云南那仁村的森林

  两人都清楚,这是山野限定的虚无缥缈的问题。城市生活里,大家只会考虑孩子去哪所学校,报多少辅导班。

  可对于还是单身的两人,这确实打开了她们的另一个视野,

  “它提醒着我不必活得那么紧张,怎么样都可以,怎么样度过这一生都可以的。”

  寻找了很多年的意义,现在不需要了。

  登山领队出发前告诉她们,人们热爱登山,是因为徒步过程中只剩下和自己对话。可登山太苦了,两三天甚至五六天都睡不好,高反导致拉肚子,头疼,什么也吃不下。最后,七堇年的大脑一片空白,再也想不起进山前那些哲学性的疑惑。

  那玛峰攀登途中

  自我提问的机会极少,问得最多的反而是,为什么要来这受这个罪?如果一定要问个答案,那就是,一切只是一个过程,没有丝毫意义。

  这样无意义的受苦,七堇年开始一次次重复,哪怕在攀冰过程韧带受伤,因高反剧烈彻夜失眠。

  登顶一座山久违地感到纯粹地快乐,以及确确实实地活着,作为一个未被异化的真正自在的人。

  只有置身旷野,才能意识到天大地大和自身的渺小。七堇年和小伊曾去过藏东南八盖乡的一个无名村落,从村里就可以望见扎西罗隆的皑皑白雪,坐在村脚下,两人有种神一低头,就可以看见自己的错觉。

  这样的时刻还有许许多多,两人在感受山风、林雾间,聊过往人生,自然,存在主义等更宏大的命题。

  现在,她将三分之一的时间,用于探索高山,而不是纠结于在城市人为建构的法则里,追求有意义的人生。

  “不是要在这世界留下什么才算有意义。有人说人生为一件事而来,找到这个事,把自己投进去,就够了。登山也好,写作也好,飞伞也好,保护森林也好……意义是不存在的,但你的一生因此被好好度过了。”

  3年,横断山脉穿梭3万公里后,七堇年将这些经历与体悟如实写下,取名《横断浪途》。就像画册、视频和塞尔达游戏中的场景无法代替山林探险,那些穿山见海思考和启发,只有文字可以传达。

  萨普神山脚下

  《横断浪途》出版前,编辑向七堇年要户外照片,用于宣传,收到的资料包里,却只有分不清谁是谁的剪影图。她和小伊却几乎没留下几张正面照片,只有雪山森林背景下,一个个穿着登山服戴着护目镜,裹得严实的背影。

  小伊本身是以影像为主要媒介的艺术家,好看的照片并非拍不出来。两人进山途中,也曾无数次看到人数众多的团队据守在角度极好的地点为某个网红拍摄户外“大片”。

  可她们进山并不是为拍照而来,甚至有些怕这样的网红宣传。

  精致好看的照片自社交网站流出,引来大量没有户外经验却向往自然的游客。她们见过在野山一边走一边吐瓜子皮的人;见过在冬天脆弱的草甸上不走寻常路,故意横冲直撞压出新路的车辙。

  人迹再罕至的山林,也有食品包装袋,容易引起山火的未喝完水的水瓶。在偏远山区,连电线维修工人,都会提醒游人不要乱扔垃圾……两人每次进山,捡别人乱扔的垃圾,就能捡下山五六袋。可有时,过境的游客,垃圾堆成山,她们想带却有心无力。

  愤懑与呼吁,最后只能通过文字传达。

  上山太苦了。身体劳累,精神紧张,捡垃圾,生闷气,疫情时期甚至还要随时面临网友外出的添麻烦拷问。一次次上去又下来,图什么?

  “后来我知道了,不是上去是为了下来,而是下来,就是为了上去,而且是一再上去。”

  七堇年在巫山地区洞穴天坑探险,单绳下降

  原标题:《我们找到了,消失的七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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