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五十只羊的罗曼史:三个人一间房,终究太拥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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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五十只羊的罗曼史06:三个人一间房,终究太拥挤

  

  前言

  回了老家,但不敢见爸妈。林竹青想了个馊主意——住宾馆,这个小小的举动,倒是在两家人面前闹了乌龙。

  第一场

  曲阅的视力确实下降得厉害,上山的路,日头很足,他却在经过树荫时说看不清,换了林竹青来看。现在回想起来,一开始回家的时候,他说自己的车在维护,显然也是托辞。

  他们到的时候,王安可已经清扫完大半的羊圈,就等着他们去放羊。自从上次王教授请了羊倌调教一番后,这群羊已经把上下山的路摸透了,基本不会走散,单靠一人也能放牧。新出的问题在健康上。

  另外有两只羊被王安可赏识,取了花名。一只叫“真的很弱”,另一只叫“比弱还弱”。究其原因,“真的很弱”是羊圈里最先生病的一只,虽然曲阅发现得及时,把它隔离出去,单独照顾,但还是传染了“比弱还弱”。叫来兽医用药,一直到“真的很弱”痊愈后,“比弱还弱”依旧是病恹恹的样子。

  林竹青道:“兽医还没来吗?”

  王安可一摊手,道:“这里的兽医可难约了。什么都看,看羊,看牛,看驴,看鸡,看猪。谁都要找他,我已经约了,他说最快也要下周三。让我们先自己喂点药。”

  “要吃什么药?”

  王安可拿出一个袋子晃晃,“黄芪多糖,增加免疫力,暂时还不知道是什么病。”他一拍“比弱还弱”的屁股,告诫道:“你好好吃药啊,要不然,屁股要打针了。”

  到山上时已经快十一点了,羊群散开各自吃草,确实比先前有秩序多了。小狗也跟着一起去,一到点就四处乱跑,不过王安可也教过他了,一吹口哨,它就会跑回来。

  乐得清闲,王安可背了个小包,先从中拿出免洗洗手液分发,然后是一大块野餐布,最后是三个食盒和筷子。他兴冲冲道:“吃吧。待着也无聊,我们来野餐吧。”

  菜都是王安可自己做的,早上五点去买菜,赶稿熬到凌晨一点才睡觉。他从小就皮实,几乎可算作一种天赋。从小吃路边摊,爬树磕过头,骑车骨折过,高一考试前熬夜打游戏,运气好时还能考个平均分。大学毕业后还在游轮上当过一年服务生,睡在密不透风的底层船舱,六个月不见陆地,摇摇晃晃,他的感想是挺好玩的。

  但林竹青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他虽然总显得满不在乎,但也不能无端占便宜,照顾总是相互的,于是便提出轮流带饭。

  吃饱后就他们坐在塑料布上闲看天。林竹青看了眼时间,换平时在公司,她才刚开始午休,估计正在等五十块一份的工作餐送来,或是整理上午的会议内容。她拿手机拍了天,却总觉得不够眼睛看出去的旷远。

  “回来真好。”她感叹道。曲阅却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到下山后,王安可才知道林竹青把行李放在曲家,问道:“那你晚上怎么办?住在他家还是我家?”

  林竹青道:“不,这里不比大城市,我们也不是小孩子,各种话传来传去有麻烦。我找个宾馆住几天。”

  第二场

  其实这一带也没几家像样的宾馆,他们想到的都是同一家。于是先由曲阅去搬行李,王安可领着林竹青采购些日用品。到底是小地方,下午两三点光景,街上也是行人稀少。宾馆附近也没什么商场可逛,只有几家杂货店与水果铺。水果倒卖得便宜,林竹青忙着挑挑拣拣,王安可倒是认出了水果店老板,问道:“你是不是姓吴啊?小学的时候,我坐在你后座。我们一起抓过螳螂的。”

  “王安可,是吗?”小吴老板很麻利地给苹果称重,一面笑道:“你妈一直来我这里买水果。”

  王安可道:“那能顺便便宜点吗?”

  “下次吧,你多来照顾我的生意,你明天来我就给你打八折。”

  王安可笑笑,并不往心里去,只是感叹一下这地方真小,兜兜转转都能碰上熟人。他跟着林竹青换了一家店去,却没想到小镇上消息走得有多快。小吴老板一扭脸就在家族群里发了消息,“我刚才看到王安可了,他和一个女的去宾馆了。”

  吴母正在外面准备跳广场舞,就顺手把这个消息传开了。队里有一人是白姨的牌搭子,立马打了个电话过去。舞一跳完,她立刻就借故上了王家,先东张西望一番,道:“小王在家吗?”

  白姨一愣,道:“他刚才出去了。”

  她讪讪笑道:“我刚才听人说一件事,也不是别的意思,就是听来的,和你说一声。”

  故事转了几个人的嘴里,早就添加了丰富的细节,白姨听到的版本便是王安可在街上和一个风骚女人搂搂抱抱,打情骂俏,然后牵着手去酒店开房了。等人一走,她立刻吓到要吃降压药。不过她也不敢找儿子对峙。

  她了解儿子的脾气,王安可做事没章法,但也不至于太出格,可能就是在大城市的女友来看一面。再一个,她也是知道消息传来传去要走样,所以存着侥幸的想法,怀疑那个女人是林竹青。如果让她当自家媳妇,自然是很满意的。从小看到大不说,还有点亲上加亲的味道。

  王安可是晚饭前才回来的,白姨甚至有些惋惜,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瞥了她一眼,没应声。这一天太累了,他洗了个澡就回卧室睡觉。到第二天,他又是中午回来的,放下东西匆匆就离开,她偷偷去闻他的外套,更不对劲,一股烟味。他还特意把背包藏进卧室里,锁上门。

  思前想后,还是怕不妥,她便偷偷打通了林母的电话。

  第三场

  王安可背着双肩包,兴冲冲赶到宾馆。机会难得,他想着和林竹青拉近关系,没找到共同话题,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玩。昨天带了漫画书,她看都不想看,于是他便揣上游戏机和两大袋零食,一准能打动她心。

  宾馆开房用的是他的身份证,房卡自然有他一张。他没敲门,一开门,林竹青扭头看他,满脸紧张。没想到曲阅也在,看样子更是做贼心虚,神神秘秘往身后塞东西。他顿时就急了,“你们背着我做什么了?”绕到后面一看,原来曲阅藏的是个烟灰缸。林竹青背在身后的手上还夹着一根烟。

  王安可道:“你们躲在这里抽烟啊。那也不用躲着我。”

  林竹青笑笑,有点敷衍的意思,像是大人哄小孩去一边玩的架势。王安可不太服气,要论走南闯北的阅历,他们还未必比得上他。

  他抢过林竹青的烟头,用力吸了一口,没敢过肺,扭头却看到曲阅皱眉瞪着他。曲阅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对林竹青道:“你还是把烟戒了吧。”

  “嗯,戒了,不能带坏你弟。”林竹青点点头。

  “什么叫他弟弟?喂,我有名字啊。还有曲阅怎么也过来了?”

  曲阅道:“我家的房子隔壁在装修,找个地方躲躲,清静些。”

  “真的假的?”他吸了一口,故意朝曲阅吐烟圈,没把握好,呛的直咳嗽,林竹青急忙给他喂水,接过烟头掐灭,却见滤嘴上有一圈牙印,底下是她的口红印。他们的嘴碰在同一处地方。她不禁心绪飘然。

  因为曲阅也不愿走,三个便轮流玩起了游戏。一对一的赛车游戏,先是曲阅对王安可,轻而易举被打败了。然后换了林竹青对王安可,她心不在焉着,也输了两局。王安可还要再让她来,她却躲到一边,让曲阅替。

  她知道王安可有意讨自己高兴,却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肉身从公司走了,灵魂却没赎回来。换做平时,此刻正是下午茶时间,她习惯地刷起朋友圈。发现实习生小王已经转正了,大家欢欢喜喜聚餐合影。团队又有了新的领导,根本不见曾有过她的痕迹。她甚至看到了自己原本的办公桌,已经摆上了别人的电脑。

  合照还附了文案:“虽然之前有些意外的小插曲,不过害群之马已经走了,现在项目终于走向了正轨,以后大家一起齐心协力。”

  城市就是这样,走了谁,都是马照跑,舞照跳,她原来不过是个插曲。

  用力闭了一下眼,忍住眼泪,她不愿扫了他们的兴,盯着屏幕强颜欢笑,故意夸张道:“王安可你很厉害嘛,超出你哥快一圈了。”

  闻言,王安可却忽然回过头来,面无表情盯着她,然后中止游戏,道:“下一局还是我和你玩吧,不过这样很无聊,输了就真心话大冒险。”

  不出意外,赢家还是王安可。他坐到她身边,道:“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大冒险吧。”

  “借我十万块。”

  “真心话呢?”

  “今天和我在一起玩,你是不是觉得很无聊,觉得我很幼稚?其实你可以直说不喜欢,不用这样故意讨好我。”

  她怔一怔,着实招架不住他的直白,吞吞吐吐道:“没有啊,我很高兴。”

  “你假装高兴的样子,演技超烂。其实你觉得我烦,可以直接说,这两天可以让曲阅陪你,我反正也有其他事做。”他耸耸肩,装作很无所谓的态度。

  林竹青急忙道:“不是这样的,是我的错,是我变无聊了。抽烟,却不知道自己在烦恼什么,喝酒,却不知道该忘掉什么。刚才和你打游戏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工作的事。明明从公司走了,我还总想着要是什么地方做得好一点,能不能继续做下去。可是刚才看同事的表现,我其实已经像垃圾一样被扫地出门了。真的很可笑。我真的太高估自己的重要性了,其实我的工作也好,我本人也好,都是最无关紧要的。没有人在乎的。”

  眼眶微红,她仓皇地拭去眼泪。原本不想这么坦白,可是话出口就止不住,她索性继续道:“你不用对我这么好,大家都是朋友,你之前不高兴的时侯,我也没怎么安慰过你。你这样陪着我,我会有罪恶感。我真的花了太多时间上班了,上的什么狗屁班。”

  她紧闭着眼,肩膀一下一下抖着,低头抽搭起来。王安可一吓,不会应付突如其来的眼泪,忍不住朝后一躲。曲阅顺势上前,轻轻揽着她,安抚道:“没事的,我知道你很努力了。哭过就好了。”她似乎也哭昏了头,竟然把额头轻轻靠在他肩上流泪。

  第四场

  王安可站在旁边,插不到他们中间。三个人待一间房间到底还是太拥挤。他泄愤似的去抽纸巾。纸巾盒上压着个摆件,一下就砸到他脚上了。他吃痛地弓了下身,又撞到了鼻子,忍不住叫唤了一声。哭声顿时停了,林竹青抬头,忧心地望着他。

  “没事,别管我,你继续哭你的,纸巾管够。我哥也管够。”正说着话,他鼻子下面却一阵热,伸手一摸,竟然流鼻血了。

  这下是真顾不上哭了,林竹青手忙脚乱给他止血,曲阅边扶着他,边道:“把他的头垫高一点,有助于静脉回流,别让血流进喉咙里。”

  廉价客房没有多余的枕头,王安可又嫌弃酒店的卫生,宁愿站着也不愿意躺下。

  林竹青道:“那谁先坐下,让他靠一靠,先把血止住。”还不等王安可反应过来,她已经把毛巾往他脸上一盖,拉着他轻轻躺倒,头枕在大腿上。

  一阵羞愧难当,心猿意马,王安可掀开毛巾一看,枕的是曲阅的大腿。林竹青已经忙着去要冰块了。

  王安可朝他扁了扁嘴,曲阅也不客气,道:“别朝我翻白眼,我也不想给你枕。人不聪明,头还挺沉。”

  王安可正要回嘴,门却从外面开了,气势汹汹闯进来三个女人。带头的就是他母亲白姨,后面跟着林母,再一个是他不认识的生面孔。

  客房的门正对着床,却让衣柜挡住一半视线。白姨只看到王安可枕在别人腿上,可看不到对方上身,错以为是林竹青。她一个箭步上前,对着王安可就骂道:

  “你这么大个人,怎么这么不懂事,再熟悉也不能靠在别人腿上。人家还没结婚呢,又不是和你有什么关系了。”

  定睛一看坐着的人是曲阅,林竹青正一脸尴尬站在旁边。她虽然松了一口气,却也淡淡遗憾,只得立刻改口道:“让你别靠着你哥哥,多不好意思啊。我是说你未来的嫂子都没靠过,你怎么就先躺好了。快起来,跟我回家。”又一想,曲阅是结过婚的,只得再找补道:“我是说你下一个未来嫂子还没靠过呢。当然了,要是按照常理想,不再婚一心一意,那更好了。小曲,你别介意啊。”

  曲阅打断道:“不用解释了。我明白的。”

  王安可不情不愿起身,嘟囔道:“反正曲阅这人很大方的,谁都能靠一下。是吧,老哥?”

  第五场

  王安可捂着鼻子让白姨拉走了,曲阅也很快告辞,留下林竹青与母亲相顾无言。那个不知来路的女人,依旧自顾自微笑着。

  林竹青正要解释,那个女人却先迎上来,“你好,你好。”她一把抓过林竹青的手,紧紧握住,“小林啊,我是刘阿姨,在这里的客房部做事。以前就住在你们家对门,我儿子小学和你是一个学校的,你还记得吗?”

  “有点印象。”自然是不记得。

  “不过我也要说你两句了,怎么有事不和你家里说,你妈妈今天来找你,要不是我帮忙,她还真找不到。还好我昨天就认出你了,不过昨天那两个男孩在,我就没打招呼。你出息了也要和家里多联系,你看你妈找你多着急。”

  “嗯。”林竹青猜到她有求于自己,这样的表情很熟悉,谄媚又略显狡猾。以前林父在单位里当个小领导,登门拜访的人都是类似的脸,可等他落魄后,他们在街上都装不认识。

  刘阿姨笑道:“你现在是混出头了,你妈说你在外面不得了,好多网上的剧都是你做的。”

  “不,这都是团队工作,我只负责一小部分。”

  她的笑意更深,道:“你就不要谦虚了。其实我也有点小事想求你。我儿子大专毕业后,一直没个正经事情做。他其实有在写小说,想当编剧,他写的故事我看过,都挺好玩的。他很有才华,就缺机会,你能不能帮忙推荐一下。”

  “对不起,我没有那么大力量,推人也要等公司公开招聘才行。”

  “没事,我让儿子把简历给你,你反正在公司有人脉,随便推给人事就可以了。”见林竹青一脸为难,她急忙道:“这邻里关系就是大家帮来帮去,我们也不是没帮过你,你妈当年生你,还是我给她找的医生。再说今天,你们三个人待一个房间,算什么事?换了别人,肯定要乱说的。你还是有男朋友的呢。”

  “说什么?说我和他们不清白?你们敢乱说,我就敢听,有本事的女人才能脚踏两条船。我不在意。”林竹青冷哼一声,也来了脾气,道:“你儿子的事,我也帮不上忙。我已经不在平台做了,刚离职,你还是另找他人吧。”

  “你是真不做了?还是怕麻烦,才这么说的。上次你男朋友过来,我也看到了,多气派啊。”她依旧笑着,只是更意味深长,道:“我这也是随便一想,哪有这么巧,一说要你帮忙,你就不做了。”

  林竹青道:“不是巧,是应该。我要是有工作,哪有这么闲还能回老家来。每次回来人情往来都有一堆事。你儿子的事我也帮不上忙,他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我不是金子,所以回来先歇着了。还有问题吗?没有问题我就回家去了。”她板起面孔,把人轰走,拍上房门就开始收拾行李。

  第六场

  一路无言。林竹青憋着一股气回家,站在玄关换拖鞋,却找不到自己那双,“我拖鞋呢?”

  林母道:“你一直不回来,就把你的鞋放在外面的柜子里去了。”外面的柜子是放给客人的东西。

  “嗯,好久没回来,我都成外人了。”她依旧赌着气。

  “你先把我们当外人的,打电话总说没事。”林母很无心的一句数落,让林竹青愣在原地,不知说什么。

  林父从冰箱拿了几道熟食出来,满满当当铺了一桌。林竹青见自己的房间是提前打扫过的,忍不住问道:“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要回来了?”

  “没有啊。”林母睁大眼睛看她,并没有很好的演技。“白蓉说见到你了,给我打电话,我才刚知道你回来了。”

  “那菜怎么这么好?”

  “没有多好,我们平时就吃这些菜。”

  “你们平时两个人吃六道菜?我们家的经济水平大有提升啊,过年也没见吃满汉全席啊。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辞职了要回来?”

  林父忍耐不住,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原来是朱先生百忙之中打了个电话来。

  就在医院见面的后一天,他找出林母上次留给他的微信,在线聊了近二十分钟,极恳切,极真诚地描述了林竹青在城市里遭遇的不幸。他也听说了她离职的消息,出于一种罗曼蒂克的想象,他很自觉把责任往身上揽。想象她是一部爱情电影结尾的女配角,见到旧爱结婚,故作潇洒又不乏苦涩地离别伤心地。

  自然也说到了送她去医院的事,细节上处处详实,包括了她的间接性耳鸣,头晕目眩,血液检测里几项偏低的指标,顺便也提到了他们分手的原因,着重澄清自己没有脚踏两条船。

  他道:“我是在提出分手后,才遇到我的未婚妻,只是她比较热情,我们进展才比较快。我也一直很关心小青的病,子宫肌瘤其实现在也很普遍。要是有合适的医生,我一定会给她推荐的。她也不用太灰心。保重身体最要紧,她以后的人生还长着呢。”

  林竹青听完复述,冷笑两声,道:“怎么让他一说,我好像活不过这礼拜了。生活里没了他,我的日子好过得很。”

  林母道:“他这也是为了你好,你别生气。我们就是想问你以后怎么办?再找新工作吗?你到底是回来休息一段时间,还是要在这里找工作?总不能一直放羊吧。”

  林竹青道:“我之前的领导有许诺我明年春天再去面试,工资待遇和之前持平。”

  “口头协定不太能当真,你还是要做两手准备。”林母道:“你要不干脆留在这里考公务员吧,实在不行就事业单位,街道里挺好的,女孩子家的,不忙,还会发米发油。”

  “啊?”

  林父接话道:“你不喜欢啊,也是,你这样的学历在这种小地方屈才了,工资还不如以前的三分之一。那你还是快回去吧,现在可以广投简历了,今年的形势不太好,你不要荒废时间。”

  不等林竹青反驳,林母继续道:“还有你别有事没事去找那两兄弟。小王虽然算我们家半个亲戚,可做事没分寸,不懂人情世故。小曲又死了老婆,走得太近要被别人说闲话的。”

  “别人要怎么想是别人的事。我和他们这么多年朋友了,不可能因为怕人说闲话就疏远。”

  “话是这么说。我知道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玩得很好。可现在你长大了,还是要避嫌的,万一你以后的老公听到什么风声,有想法就不好了。”林母面有难色,顿了顿道:“小朱在电话里说,看到你家里有别人。听描述好像是小王。他怎么没穿衣服和你在一起啊?”

  “什么没穿衣服?别听他胡说八道,是王安可要我帮他背上贴膏药,穿着背心呢。再说我们那时候都分手了,姓朱的只是想把责任往我这里推。先移情别恋的是他。”

  “我看小朱不是这样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其实你这孩子挺粗心的,有些事确实不太注意。你看,小曲结婚后基本就和你淡了,还是要避嫌的。”

  林母完全是打商量的口吻,算得上小心翼翼了。可林竹青却从她脸上窥见旧日的自己。和姓朱的一家人相处时,她也是这样微笑着,紧绷着,带着一份如履薄冰的不安,生怕一句话不谨慎,就被看低了。好像得到了他们家的认可,她才算彻底甩脱泥土气,再世为人了。

  更戳中她痛楚的是后一句实话,曲阅婚后确实不太与她往来。已婚男人与异性朋友确实该避嫌,可自从知道他婚后住的是千万豪宅。她总担心他变了心境,看不起自己这个乡下朋友。

  林竹青把碗拍在桌上,发作起来近乎是恼羞成怒,道:“我算是明白了。你们就是舍不得姓朱的,觉得一分手,我很难再找到个比他好的。确实,他家里有钱,对我的事业也有帮助,说出去也有面子。既然这样,我也和你们说实话了。姓朱的不想和我结婚,是因为看不上你们,他嫌我没有一对好爹妈!我到底要被羞辱多少次才算完啊?”

  林竹青撂下筷子就走了,碗里的饭菜基本没动。卧室的门碰上,林父小声叹气道:“我就让你别提这件事吧。有钱人的心思很复杂的,没你想得这么简单。”林母往下一撇嘴,道:“我又没想到。听小朱在电话上很真诚,谁知道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他们面面相觑时,林竹青把自己脱光,站在热水下冲刷着。热气让她疲于思考。这是迁怒吗?自然是迁怒,她最埋怨的还是自己的无能。

  第七场

  朱先生带她见过家长,朱父是做金融的,朱母则是不事生产的贵妇人。第一次见面是在法国餐厅吃Brunch,朱父接了个电话就走,朱母似乎将将醒,神情倦怠地问起她的家境,听到她母亲是会计,父亲做党务工作后,她思前想后只挤出一句,道:“那挺好,你爸妈的退休工资比农村高很多。”

  朱家父母显然对她不满意,虽然朱先生没明说,各种找补,但之后对她确实淡了,又找机会让她再上门,帮朱母去取干洗店的大衣。

  她带着衣服恭恭敬敬上门了,来到郊区的一间独栋别墅。那一带都是别墅群,光是找路她就摸索了一阵,在车上打着腹稿,妄图在朱母面前挽回些形象。不料朱母拿了衣服,连话都不愿多对她说两句。正巧又有客人上门,好奇道:“我来得不巧,是不是有客人在。介绍一下。”

  朱母睨了她一眼,道:“是来送东西的。好了,小林,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她默默离开,走到门口,朱母才慢条斯理补上一句,道:“噢,谢谢了。”

  多彬彬有礼的一家人,对保安,司机,顶着儿子女友名义的跑腿,一视同仁,礼节周到。

  社会是一个金字塔,塔尖还有细长天线伸至穹顶。抬头看,耸入云霄。往下望,深不见底。她没有攀爬到顶的决心,却害怕上面的人,轻轻把灰踢到自己头上。有时她甚至疑心自尊心成了负累。

  热水冲刷掉最后一点伤感,她平复了心情开始洗头发。

  摆在淋浴间的洗发水瓶是旧的,她随手一挤,却发现流出的液体发稀,掺了不少水。原本以为是买到劣质品,结果打开每个瓶盖都是加了水,转念一想才明白,是父母舍不得钱,加了水用起来就慢了。可她上次回来,摆在外面给她用的,却是全新的。

  正百感交集着,林母大大咧咧进来,手里拿着一瓶洗发水给她,“你别用那个洗头,我给你拿了新的。”隔着玻璃门,她满不在乎地把女儿看了一圈。

  “给我一点隐私好不好?”

  “有什么啦,你哪里我没有看过?”说着,她愈发明目张胆,上下打量起来,道:“诶,你是不是胖了,屁股比以前大一点了。大一点好,以前屁股扁扁,穿裤子都不好看。”

  “你快出去啦。”

  林母像是为了缓解气氛,故意窘她,拖延了一会儿才走。关上门,林竹青冲干净泡沫,停了水,裹在浴巾里静静愣了一会儿,有些后悔回来。在外面辛苦是一回事,但感情上的负累少了很多。她害怕看到父母掩饰不住的失望。

  房子的隔音不好,她只把门开一条缝,就听到父母在客厅说悄悄话。听不太清,但还是能辨认出一句。林母道:“这孩子啊,怎么办呢?”

  第八场

  林竹青从小就不喜欢父母背着自己说悄悄话。刚转学的那段时期,她的成绩很跟不上,总是被罚留堂,在家长会后,母亲每每会拉着父亲进房说话,她只能在外面等着,看着汤上浮着一层油。

  再出来时,父母已经有了统一说辞,由母亲微笑着对她,道:“老师说你挺努力了,只要再细心一点,就会有进步的。不要灰心。”

  林竹青知道,老师必然不是这么说的。她从小就对眼神里的轻蔑很敏感。之后好几年,为了成绩提升,她几乎是抱着书睡着的。到后来考上本地最好的高中,她还特地回去报信了,确实有点扬眉吐气的味道。到了高中她更努力了,可排名却不如以前好,至少不像曲阅那样,是能稳扎稳打考一流名校。

  填报志愿后,班主任曾经把她叫办公室,语重心长道:“我不是说打击你的话。按照你平时的成绩,你的第一志愿太高了,又不选调剂,万一不中,你准备怎么办?”

  “复读一年,我要考到考中为止。”

  “你不要把事情想得这么简单,复读的压力是很大的。其实女孩子考师范到底稳妥一些,好的师范大学也有985和211。你要不稍微改一下,这样比较稳妥些。”

  “我不要,而且我爸妈也不会同意的。”

  班主任笑了一下,几乎带着些怜悯,道:“你爸妈来和我聊过,他们的想法也是这样,你们要不回去好好商量一下。”

  回家后的晚饭桌上,她故意提到改志愿的事,很明显看到母亲眼前一亮,嘴上却道:“我们肯定是尊重你的想法。”

  “那我就不改。”她忽然委屈起来,哭着躲回房间,任父母怎么在外面敲门都不开。他们决定放她冷静一会儿,她哭得倦了,也停下来了,隐约就听到父母背着她在说话。

  似乎夹杂着叹息声,母亲极无奈道:“唉,这孩子啊,怎么办啊。”

  第九场

  睡前,王安可发消息来,说明天放羊只要两个人就够,让林竹青在家里歇着。虽然是好意,想让她和家里把话说开,可她其实更希望找点由头出去。

  刚要关灯,听到妈妈敲门,小声询问:“要睡了吗?”林竹青起身把门打开,还带着气:“装模作样,这次记住敲门了?”

  再看,身后还有人,林父手里捧着一个蛋糕。原来他们鬼鬼祟祟做小动作,不过是要给她过生日。看着蛋糕,她忽然就嚎啕大哭起来,哭完又道:“我在外面过了生日的。时间也不对了。”

  林母见她大哭,吓了一跳,急忙哄道:“你不要哭啊,到底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和妈妈说。”

  林母搂紧她,因为近年来发福,她的拥抱几乎把她勒得紧张,“你已经很好了。我们和你的时代不一样,我要是在你这年纪,说不定也没你做得那么好。”

  “我真的做得好吗?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还应该考师范,当老师,就在这里过一辈子?”

  “都这么久以前的事,你怎么还记得?那时候有那时候的想法,因为你还小,怕你去外面吃苦,可是你既然下定了决心,我们肯定支持你。”

  林竹青把在外面一切的遭遇统统说了出来,因为委屈显得格外口齿不清,林母依旧很耐心地点头,不时补充道:“那确实是他们不对。”

  她知道这是在哄自己,更加哭得停不下来,好像从小到大所有的委屈都涌了上来。越是想要塑造一个独当一面的精干形象,越是像蜡像般,在一点温与热前面就融化了,滴答不停。

  林母轻轻揩掉林竹青的眼泪,道:“过生日不能哭,按照阴历算,时间还没到。你虽然和朋友过了,可是和家里人到底不一样。”

  “我没有和朋友过,我在外面没朋友,只有同事。我是一个人过的。”

  她哭着哭着就梗住了,断断续续打起嗝来。父母见了都笑,还好顺便买了汽水来,拿了一瓶给她喝。她边喝边道:“我暂时不准备回去,要先在家里待一段时间。你们嫌弃我也来不及了。”

  林母轻轻摸着她的头发,道:“怎么会嫌弃你呢?我们高兴还来不及,有个孩子在家里,也多一点人气。”

  “我其实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那你就当这段时间是在休息吧,我知道你一直很努力了,是该歇一歇了。”

  听着这话,她又是鼻头一酸,闭着眼才没让眼泪淌落,又哭又笑,道:“还有,我买了新的洗发水。别用掺水的了。”

  第十场

  “比弱还弱”一直病恹恹的。两天后,兽医总算不情不愿来了。

  他先是把他们训了一顿,挑出来很多错,像是羊圈通风不好,早上和中午两顿饭离得太近,还有就是口蹄疫疫苗拖拖拉拉没打。可让兽医打针,他又推说没空,曲阅便道:“把疫苗给我吧,我来打针。”

  兽医问道:“你给动物打过针?有经验吗?”

  “给人打过,可以算有经验吗?”

  兽医不响,先拿了一针青霉素给他,让他给“比弱还弱”打一针。

  曲阅招呼王安可来拢住羊的头,自己则蹲下捏起一撮羊皮,进行颈下注射。这一针打得很准,兽医也说出不话来,只能道:“那以后遇到小问题,你们就自己处理吧。”

  曲阅后面又追问了兽医好几个问题,可等人走后,他就道:“以后不用叫他过来了,看他也没受过什么专业培训,也就是看了几本书,剩下的靠经验。只要我眼睛看得清,很多病一样能应付。”

  王安可不太服气,道:“那他也比你有经验。”

  “确实,不过我最近有在看畜牧业的书。”他一连说了几本书的名字,这些全看完了,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抽出来的时间。和读书时一样,他总是能领先几步。

  这天的午饭是林竹青准备的,她做了炸猪排,荤菜里她也就擅长炸物,还有一道是酸黄瓜。曲阅似乎喜欢酸的,林竹青就把自己那份里的夹给他,道:“我没动过,我不太吃酸的。”

  曲阅道:“你自己做菜,还会做自己不喜欢吃的?真少见。”虽然戳破了那点心思,但他也没拒绝。

  王安可在不远处看着他们,打了呵欠,翻白眼,对着她大声道:“你做菜真难吃,肉都没炸透。以后还是别做了,换我来吧。”

  林竹青笑道:“就是不擅长做菜,才要多试试。就像你小子,不擅长说话,应该多闭嘴。”

  “我是怕食物中毒。”他摸了摸鼻子,躲到一棵树后去画画,不再理睬他们。

  第十一场

  隔天中午,王安可还是带了两道炒菜来,看他眼底乌青的样子,显然又是熬夜赶稿了。林竹青有些过意不去,便道:“下周你也歇一歇吧,接下来一段时间要轮班站岗了。我也会趁这段时间练习做饭,到时候好好吓你一跳。”

  轮岗是提前商量好的。天气转冷,羊要多吃些草料养膘,方便下一阶段发情产崽,安然度过冬天。他们这段时间喂草料的时间太晚,羊吃得不够多,所以接下来半个月,每人轮值三天,早上提早半小时放羊,多加一餐草料,待在羊圈的时间也延长到下午。

  累是一方面,王安可忧心的是接下来见面的机会也少了。他犹豫不定,有些藏在心里已久的话不知道该不该说。可要是说错了话,再挽回又不容易了。

  他坐在树下,愣愣出神。忽然听到林竹青在说话,道:“苹果吃嘛?”

  他自然以为这话是对自己说的。手一伸,却落空了,原来林竹青把苹果丢给了曲阅。四目相对,两相尴尬,他悻悻收回手,林竹青也立刻从包里掏出一个桃子,递到他手里,道:“我记得你不爱吃苹果,所以拿了桃子。”

  “不用了,吃桃子太麻烦了,你自己留着吃吧。”他起身,又躲到僻静处去画画。

  之后一直等回羊圈,三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林竹青想打破沉闷,硬着头皮与曲阅说几句片汤话。曲阅勉强敷衍几句,落在队尾的王安可则抓着根树枝,闷闷不乐地指东戳西。林竹青看着又气又好笑,故意放慢脚步,等着与他同行。

  她低头踢开脚边的石子,故意笑道:“怎么了?就为了一个苹果生气啊?小孩一样的。”

  王安可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忽然抓过她的手,凑在她耳边,飞快道:“你一直在盯着曲阅看,只要有他在,我好像就变成透明了。”

  “我有吗?”

  “你一会儿有事吗?我想带你去划船。去小河里。我来借船。”

  小河没有名字,就只是叫小河,像是千百个无名小镇上的无名小河一样。它不算宽广,有些浑浊,看不清深浅,但大人们都笃信里面淹死过人,紧紧抓住孩子的手走开,不允许游野泳。

  林竹青第一次坐船也是王安可唆使的,那年她刚结束高考,夏天一过就要去外面读书。他找附近的住民借了一艘小船,两双桨,还吹鼓了一个救生圈。万一船翻了,顶多狼狈些,不至于有危险。

  泛舟水上虽然听着浪漫,可他们当真坐上去还是遇到了不小的麻烦。首先是不会划桨,王安可往前,林竹青就往后,折腾了好一阵,船都在原地打转。好不容易划到水中央,七月的太阳又太晒,两个人都没戴帽子,热得头昏脑胀。王安可把上衣脱下来给她蒙头上,她不肯,来回推拒中船险些翻了。她只能把衣服绑在头上,扮作阿拉伯妇女样。

  他被逗得大笑不停,道:“好好珍惜这一次,以后就没机会了。”

  “什么没机会了?”

  “去了城里你就没机会划船了,今天快卖力点。”

  “谁稀罕啊。我才不要卖苦力。”

  忽然间没有人再说话,林竹青隐约猜到他有话要说。尤其是这样的场景,实在应该是一个庄重时刻,可是看见他裸着的上身,她又着实严肃不起来。王安可打了半个月篮球,手臂上晒出两个颜色来。他面上倒是端端的,叫了她一声,“喂。”

  “怎么了?”

  “你以后去了外面,会想我吗?”

  “读大学有那么多事要做,很忙的,没空想你。”

  “每天抽五分钟想一想不行吗?”他有一双永远像孩子的眼睛,大而圆,水色重,她受不了他长久的凝视,清澈到能从中看到自己的脸。

  “好了,好了,不过也就一年。等明年,你去了外面,有了新朋友,估计也要把我忘了。”

  “我不会的。”他斩钉截铁道。

  “话别说太早。”

  “我就是不会,不然和你打赌。”

  “赌就赌,赌一百块。”

  第十二场

  秋天到底是比夏天好。水中长着芦苇,正是青黄相交的时候,风一吹,像是青年人的发缝中飞出白发,青春中夹杂着沧桑。

  林竹青坐在船上,笑了一下,道:“说起来,你还欠我一百块呢。”

  王安可正忙着划船,抬起头道:“凭什么啊?”

  “你打赌输给我了,你还记得吗?上次坐船的时候。”

  “你说这个啊,我可没输,明明是你欠我一百。”

  “你不是在外面交了很多朋友了吗?”

  王安可一贯是自来熟的性格,就算是火车上遇到陌生人,也能攀谈几句。可他总说自己朋友很少,兜兜转转只有儿时认识的几个人。他道:“可我还是和你最熟吧,要不然为什么现在还是我们在划船?再赌一百块吧。我赌你其实也经常会想起我。”

  “别臭美了。”

  “我看你一直去听演唱会诶,最后观众席肯定会叫安可啊,你敢说你一次都没有想起我吗?”

  正中靶心。她一时接不上话了。

  王安可的名字是王教授起的,本意是安贫乐道,可成大器。但林竹青每每想起他时,又总会联想到演唱会上那狂欢的气氛。一切热烈的,欢乐的,张扬的情绪。她也喜欢他这样,永远笑着的样子,而非此刻,他默默凝视着她时,薄云般的怅惘。

  船靠近了芦苇荡,王安可不再划桨,只是放任船随着水漂流。一阵风起,成排的芦苇倾倒下来,像是鸟将飞时竖起的羽毛。林竹青轻轻把手探进水里,道:“你在想什么?”

  “我有话要对你说。其实我……”

  她匆忙打断他,道:“能你先听我说吗?你可能觉得我是个虚伪的人,但是我觉得很多事,就像是划船,有一个平衡的界限,要是打破了这个平衡,船就会翻。我很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看到你总是很开心。可是……”

  “可是?”

  “可是我觉得我们当朋友更合适。”

  王安可点点头,仰头望着天,若有所思。他似乎要让步了,很随意道:“我还是第一次发现,芦苇原来这么漂亮。”

  “是啊。很漂亮。”

  “对了,我喜欢你。”林竹青愕然望向他,他则是恶作剧得逞般一笑,道:“你大概早就知道了,但我还是要正式说一次。我不是想给你压力,只是我要对自己负责,不想将来后悔。”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到。我耳鸣发作了。”她装模作样皱着眉,摇起头来。他去捉她的手,她又急忙挥开,上身挣扎起来,连带着船也开始摇晃。

  他不得不按着肩膀稳住她,“别乱动,船要翻了。”见林竹青点头,他才继续道:“还有别装傻,不管你能不能听到,我都要说。我长这么大,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拿我和曲阅比。可你是例外,你现在要是喜欢曲阅,就去想办法吧。我不会帮你,但也不会拦着你。可要是有一天你觉得我比曲阅好,我可以等。”

  “不。”

  “我连当候补都不行了。”

  “在我心里,你从来不是候补。你就是你,不只是和曲阅比,和其他人比,你也很好。你开朗活泼,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很敏感。外人感觉我们一直在照顾你,其实是你一直很照顾我。”

  “那为什么我不行呢?”

  林竹青笑道:“我也不知道。可能喜欢他是一种习惯,坚持这么多年了,我一时间也改不了。我只是不想太耽误你。”

  “就这样吧,我也有改不了的习惯。接下来就看谁更倔强一点吧。”

  船依旧悠悠地漂荡,他们各自看着天。王安可背上出了汗,不自觉地有些后怕。他原本没想要这么表白,但话已经说出了口,他也没了退路,只能道:“我们还当得了朋友吗?”

  “还行吧。”她的脸色依旧是淡淡的,说不清高兴还是不高兴。

  “喂,不提曲阅,只说和你前男友比,我是不是好多了。”

  “对啊,你比他好多了。”

  “那你怎么看上他的?”

  “我白痴啊。”她低头笑起来,因为这一笑,他便松了一口气。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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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陆雾

  擅长社会派推理和家庭故事,反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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