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十年,初恋好久不见

  我一直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遇见,不成想,他一直等在原地。

  

  1.

  被一阵声响惊醒,我懵懵懂懂间翻了个身,才发现我的耳机跟耳朵已经分离,我顺手把耳机塞回去,熟悉的音乐倾泻而出。

  是的,我有严重的失眠症。

  每天就靠音乐和耳机助眠,此刻的A城是凌晨3点,离天亮还有3个小时。

  “你说你最爱丁香花,因为你的名字就是她”,熟悉的音乐《丁香花》虽然听了无数遍,但听到丁香花这三个字的时候,还总是控制不住地流泪。

  即便已经过去了十年,那个我内心深处住着的男人,他的一举一动都清晰像恍如昨日,包括他晶亮的眸子盯着我时的脸。

  他叫卢思齐,我爱了很多很多年。

  此时A城的单身公寓里,春意融融。客厅里多肉肥厚可爱,凉台上的秋千,搭着好软好可爱的垫子,就像当年卢思齐递给我的棉花糖,又软又甜。

  我跟卢思齐初中同桌,坐在第一排,紧挨着讲台。

  我其他科目挺好,就是数学不行。

  数学老师是一个可爱的小老头,每讲完一题就等着我们抄笔记。

  卢思齐抄笔记很快,我呢,因为听不大明白,边想边抄就很慢。

  然后老师就会盯着我催促快点,他要擦黑板了,卢思齐也催,我就着急,一急就更慢了。

  初中的男生最热衷的就是恶作剧。

  那天课间,我正在奋笔疾书数学笔记。

  几个男生推搡间就把卢思齐推到节节后退,最后直接一屁股坐在我腿上了。

  我的身体陡然受撞,握笔的手就不受控制地乱挥,结果本子就画得乱七八糟的几条印子。

  我一看,又羞又气,眼泪就不管不顾地流了出来。

  卢思齐一看,赶紧跟我道歉哄我“对不起,他们推我才这样。”

  我不管,继续趴着哭。

  他咬牙哄我,“你不哭好不好,我帮你抄笔记。”

  我抬起泪眼,真的,说话算数?

  他可怜巴巴地答应,“真的,以后你只管听讲,我抄笔记。”

  我伸出了手,我不信,拉钩?

  他赶紧把手伸出来,快速跟我手指点了一下收回去了。

  那以后,我可翻身农奴把歌唱了。每天只管听课,笔记卢思齐苦巴巴地抄。

  弄得有一天,我认真地看着黑板,数学老师还说我,唐悠悠,你怎么不做笔记?

  我得意地侧头努嘴,诺,我先听懂再写吧。

  有一天,卢思齐两天没来上课,害得我只得自己抄,我不停地打量旁边空空的桌面,心想他怎么了,不来呢?

  晚上回家摸出通讯录拨了电话,悠悠,你想我了?

  电话那头的卢思齐不要脸,竟然这样说。

  我赶紧大声辩解,才不是,没人抄数学笔记,你啥时候去学校?

  “我病了,动了手术,得半个月。”他无可奈何。

  “啊,动手术了,什么病这么严重?”我吓了一跳,

  “这个还好…”他支支吾吾不肯说。

  越不说我就越好奇,偏盯着问,他最后把电话挂了。

  我就觉得奇怪,啥病还不能说,不会是不治之症吧?

  想到这个,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我妈进来看到我在房间哭就哄我,我就抽噎着跟她说同桌得了怪病,还动了手术。

  我妈一听也吓一跳,平时家长都经常见面,比较熟。

  我妈就安慰我不着急,她就打电话问卢思齐妈妈,不一会儿妈妈又走进来。

  我赶紧问,怎么样?

  我妈就犹豫半天,不知怎么说的样子,我一看完了,这肯定是大病啊,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我妈急得团团转,最后打开手机搜索,点开我看,我一看“包皮环切手术”,我的脸刹那红了。

  又想到刚才逼着卢思齐问,更是觉得羞愧难当。

  卢思齐回来上课了,一见面,就觉得尴尴尬尬。

  他给我带了一包棉花糖,轻轻放在桌上,我回头看他,他结结巴巴地解释,给你吃的。

  我最喜欢棉花糖了,高兴的接过就咬,嗯,好吃。

  数学课他继续帮我抄笔记,哎呀,我真觉得卢思齐来得真是太好了,我解放了。

  还别说,自从上课一心一意听讲,我的数学成绩提高了,数学老师还特地表扬。

  我就琢磨着得感谢卢思齐一下,于是那天放学,我喊住他,他诧异地回头,听我说请他喝奶茶他同意了。

  2.

  两个人吊着脚坐在学校旁的奶茶店里。我一回头,正在盯着我看的卢思齐赶紧低头,使劲吸着吸管。

  我问他,你看什么?

  他半天不回答,我看他耳朵尖都是红的。

  他支支吾吾半天,你长得好看,我喜欢你。

  没想到,卢思齐会这个时候表白,我闹了个大红脸。

  然后,他抬头盯着我,你呢,喜欢我吗?

  妈呀,男生都这么直接吗?别看我平时咋咋唬唬,一遇到问题,我就胆怯。

  我脸红脖子粗,提着没喝完的奶茶落荒而逃。

  晚上躺在床上,想着卢思齐的问题,眼前闪过他晶亮的眸子,我不由得羞红了脸,把脸捂在被子里面。

  那天之后,我并没有急于回答他的表白,只是任由我和卢思齐之间涌动着一些小暧昧。

  那个时候对于在一起并没有多么强烈的认知,只是隐隐约约地知道,旁边的这个男孩喜欢我,我也喜欢他,一份喜欢,就让人觉得足够甜蜜了。

  后来,我跟卢思齐悄悄用纸条传话。

  比方说,他写一句,“今天的语文课真无聊。”然后轻轻在桌上推给我,我迅速瞟一眼,然后把纸条翻面,“是的呀,我想吃棉花糖了。”

  然后课间,他就屁颠屁颠地下楼去买棉花糖,然后献宝一样地递给我。

  可恨的李思思,竟然来抢我的糖,还说卢思齐买的,凭啥就你一个独吞。

  我只好任她抢了一半走了,卢思齐安慰我,我放学再去买。

  放学的时候,我跟卢思齐一前一后的走出校门,李思思又阴魂不散地跟过来,说跟我们一起。

  我不置可否,卢思齐直接拒绝了。

  “我跟悠悠去补课,你跟着干嘛。”思思气得哭,然后把我使劲一推跑开了。

  那以后,班上同学见了我都嘀嘀咕咕,小艾跟我说,思思到处说我跟卢思齐在谈朋友。

  我气呼呼地跟卢思齐说这事,他竟然笑了,“有这么明显吗?”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样?”我气急败坏,一只手就去挠他,

  “好了,我就是高兴,有人帮我们宣传,多好。”他边躲边得意地大笑。

  我看着笑得像傻子一样的他,简直无语。

  他看我真生气了,赶紧解释说,他有了人生目标,我们认真学习,考上S大,然后再正式谈恋爱,开启我们开挂的人生。

  最后一句开启开挂人生他是喊出来的,貌似诵读誓言。

  这一点,我当然同意,只是因为这份小小的欢喜,我们对待学习更加起劲了,而一个男人对我的尊重和爱护,让我打心底里觉得幸福和安全。

  转眼,我们中考,我跟他考入同一所高中。

  还记得高一报到那天,他一脸贱兮兮地央求我的新同桌调换位置,新同桌无语的盯着他,然后被他一脸的真诚打败,然后,我们又成了同桌。

  我看到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就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就气呼呼地装作不认识不理他。

  于是,课间的时候,他得意地冲我伸出手,“同学你好,我叫卢思齐,很高兴认识你。”

  旁边就有认识我们两个人的男生在起哄,哇,悠悠好拽。

  我实在绷不住,扑哧一下笑了,然后挑衅地伸出手使劲握住,然后,握手变成扳手劲了。

  最后,卢思齐轻声求饶,答应一袋棉花糖才放手。

  高考的时候,我们填了同一所学校S大,他学机械设计,我学汉语言文学,分在不同院系。

  高三的那个暑假我们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那个时候的我们早已经默契十足,他喜欢拖着我的手叫我“老婆”,而我一点不恼,只是得意地盯着他笑得花枝乱颤。

  我和他无论是肢体语言,还是呼吸频率,都十分地协调。

  迎新晚会现场,有几个男生迎上才下场未卸妆的我,给我送花。

  我刚准备客气地回绝,卢思齐上前一步搂住我,一手一束花,一手一包棉花糖,你们送给其他人吧,我女朋友已经有了。

  我一路抗议他霸权主义,他捧着我的脸,唇就铺天盖地地吻下来,我只看见他晶亮的眸子里星星点点都是我。

  上了大学更是腻在一起,我们常去彼此的教室蹭课,一起去图书馆读书,一起出校门做兼职,而这些年的陪伴和磨合,早已经让我们对彼此的存在习以为常。

  生命里真的会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让你对今后的几十年都不再感到害怕。那时候就觉得的自己好像真的所向披靡,觉得一切都会有卢思齐在。

  他知道我喜欢赖床,但是不吃早餐对胃不好。

  于是每天早餐都是他买了送到宿舍,后来舍友打趣他重色轻友,他又买咱宿舍四个人的。

  这样,整个S大都知道中文系的系花唐悠悠有一个24孝男友。

  初中同学李思思也考上了S大,我跟她就是点头的交情。

  只因她初中时她很平静地跟我说:“很多人都喜欢卢思齐,我也喜欢。”表情大胆凌厉,并不像她平时外表表现的那么内向柔弱。

  3.

  大四实习,我分到一家报社。

  作为实习生,我们不仅要跟踪采访编写,有时还得参加为了拉广告的饭局。

  

  尽管卢思齐多次提醒我,酒桌上脑满肠肥的男人会精虫上脑,单纯的我依然每次只要领导安排了就得参加。

  那一晚,不晓得谁把酒悄悄换成了60度白酒,我极力推阻,还是被他们灌了不少。

  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卢思齐一脸悲愤地拎着椅子跟他们扭打在一起,我抬头一看,我衣衫不整,卢思齐的外套罩在我身上,熟悉的味道给我安全感。

  卢思齐回头看我一脸绝望的表情提示着我发生了什么。

  我难过害怕的抱头大哭。

  第二天,同学群里消息就不胫而走。

  “听说了吗,唐悠悠被人强暴了。”

  “这下好,看她平时得瑟的。”

  “听说卢思齐去打架了。”

  尽管卢思齐后来安慰我啥事都没有,可我无论走到哪都会感觉到周围人在鄙夷不屑地看我。

  我无法面对卢思齐。

  我承认我一直在他面前骄傲的心容不下他一丝丝的怜悯。

  可恨的是当晚的监控缺失,尽管医生慎重检查说没事,可是在我失去意识的那一段,我想到可能有一双双油腻的手在我身体上肆意横行游走过就痛不欲生。

  卢思齐一直把我当公主呵护着,他说毕业就拿结婚证,他要我白璧无瑕的成为他的新娘,想到他当时一脸坚定的表情我就觉得无脸面对他。

  我跟妈妈打了电话,要妈妈接我回家。

  我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了,我妈几次躲着我接卢思齐的电话,我发现了就会歇斯底里的发怒,甚至以死相逼。

  那时的我已经有了我初步的爱情观,如果我爱一个人,我希望自己是完美无缺的,而对我来说,最致命的不是不爱,是自卑。

  这就是曾经那个卑微却又执拗的女孩残存的令人难以理解的自尊和骄傲。

  后来,妈妈再也不敢接他的电话了,更是不敢让他过来找我。

  后来,妈妈带我一起到A城散心,看心理医生。

  然后,妈妈看我喜欢这里,就在这给我买了单身公寓,我的状态慢慢变好了。

  开始投简历上班。

  看我好了一些,小艾才说卢思齐一直在找我,我妈不敢让他见我,怕我受刺激。

  小艾说觉得卢思齐好可怜,胡子拉碴,形销骨立。

  随着年岁的增长,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经常做梦,梦里是卢思齐穿着校服,那一脸不羁的样子还有当天打架时一脸绝望的表情,交互出现。

  我不知道这件事会给卢思齐带来多大的打击。而每每想到他的反应,我都会觉得心疼,是我,让他承担了不该承担的一切。

  上班的时候,同事简开始追我,说一看我的眼神就是有故事的人,他愿意呵护我。

  我拒绝了,我跟他说,我的心已经丢在大四那年,此生不会相见。

  小艾结婚的时候,我犹豫了半天还是参加了。当然带上了简,我仍然对当年同学的指指点点心有余悸,可是小艾的婚礼,我必须参加。

  我想过无数次我和卢思齐再见面的情形,也练习过很多次到底怎样的表现看起来会更加地风轻云淡一点,只不过当重逢真的到来的时候,所有的练习早已变得无济于事。

  在一群宾客中,远远的就见卢思齐过来了,他穿着宝蓝色的西服,蓬松的头发,我无数次想过十年后卢思齐的样子得到印证。

  只一眼,便已然认出了他。

  然后我就呆立在原地不能动弹,只得紧抓着简的手才能勉强维持身姿的挺拔。

  他步履匆匆地向我走来,后来认出我脚步一停,站在了原地。

  我的眼泪顷刻夺眶而出,如果你也曾热烈地思念过一个人,那你就会理解我当时的举动。

  “悠悠。”

  “好久不见,”

  他上下打量着我跟简紧挽的手,眼波微动,一仰头,吸着鼻子,两个人就这么看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良久,他的声音低哑,对不起,我去拿个东西。

  转身走了,我怎么觉得脚步有些踉跄。

  简扶着我,关切地问我要不要提前离场,我脑海中浮现刚才李思思熟稔地上前挽住卢思齐的样子,我同意了。

  出门的时候,阳光灿烂,刺目的光线让我泪如雨下,简只得一路扶着我上车。

  车子启动的时候,我恍惚看见卢思齐站在门口张望,一瞬不见了。

  4.

  晚上,简陪我喝酒后然后送我回家,再三确定我没事才走。

  我就抱着棉花糖抱枕,坐在秋千上,就听见敲门声,肯定是简这个家伙又丢三落四把东西落在我这里了。

  我一边嘟囔着一边开门,门一开我愣住了。

  我第一反应竟然是去关门,然后夺眶而出的眼泪模糊了我的眼睛和力气,以至于卢思齐毫不费力地就推开我的门,然后一把抱住了我。

  我抗拒的不停推他,他喊我的名字,“悠悠”,覆在我后背上的手不停地抚摸着我,那样的温柔和怜惜突然让我的眼泪流得更多了。

  眼泪把我的力气都流干了。

  后来,我平息下来,然后逃也似的去卫生间。

  卢思齐就那么直直盯着从卫生间出来的我,仿佛下一秒就会不见了。

  我坐在沙发对面,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半晌冲口一句,你知道吗?我讨厌李思思。

  他一怔,笑了,然后一点点地挪到我旁边,试着抓住我的手,“我知道,你不喜欢以后不理她就是了。”

  他搂着我,低喃出声,“悠悠,我好想你。”然后就只是捧着我的脸为我轻轻擦拭眼泪。

  他的手和记忆里一样,手指修长并且肤质细腻,当你想念一个人的时候,你想念的是他的全部。

  当他温润的唇十年后再次印在我的唇上的时候,我抓紧时间说了埋藏许多年的一句话,“我好想你,好想好想。”

  卢思齐说他一直在找我,可我爸妈警告他不许随便靠近我,怕我受刺激。

  他昨天一直跟着我和简的车子,然后就等在楼下。

  简下楼的时候喊住了他,“我从没见过一个女孩已经思念成河了,仍然执拗地端着,端得肝肠寸断泪流满面,看着都让人心疼。”

  第二天我醒来,阳光透过窗帘洒在房间里,四周的痕迹提醒我昨天发生的一切。

  我赤着脚丫走在房间地板上,门推开,卢思齐一脸关切地进来,一把抱起我,“悠悠,记得穿鞋。”

  然后头深深地埋在我胸前深呼吸一下,抬头,“赶紧洗漱,收拾一下我们去拿结婚证。”

  “啊,这么快啊,”我一脸得意,

  “你不愿意,嗯”,他的手揉了揉我的头。

  我一直在回想,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我和卢思齐是不是早都走进了婚姻殿堂,也许孩子都满地跑了。

  小艾在电话里又哭又笑,悠悠,太好了,你们错过了十年,余生好好爱。

  

  三个月后的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我跟卢思齐举行了隆重的婚礼。

  我的丈夫卢思齐一身合体西服,一脸宠溺的缓步向我走来,一如当年穿着校服不羁的模样。

  我笑意盈盈地迎上去,伸出手十指相扣,卢先生,余生请多指教。(完结)

  (图文无关,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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