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数学竞赛泄题调查：培训机构被曝给孩子泄题
4月20日，一场“希望杯”数学竞赛六年级高分能力复试在深圳市福田区云顶学校进行，之所以要进行复试，是因为这一为广大家长所关注的全国性比赛，出现了考前“泄题”的问题。
此事一出，引起不少家长和考生在不同论坛上发帖质疑竞赛的公平性，纷纷要求“严肃处理”。
根据深圳数学学会公告的内容，“成绩异常”是由于“本次考试个别单位涉嫌泄题”。随着调查的进行，指向也逐渐清晰：一家培训机构。
一场全国范围的数学竞赛，为何竟然会出现“泄题”现象，到底哪个环节出现纰漏。此事仅是个案还是有着更复杂的背景？
4月17日，深圳数学学会官网上挂出了一则《2014年希望杯复赛成绩公告》(以下简称“《公告》”)，《公告》中称由于“六年级成绩异常”，全国组委会要求“对得分在106(满分120)及以上的考生(共175人)重新考试，以确定获得全国一、二等奖的名单”，重考安排在4月20日。
“涉嫌泄题”公告
引家长激烈反应
当日晚上，深圳数学学会又发布了《关于希望杯六年级高分考生自愿参加能力复试的说明》(以下简称“《说明》”)。
《说明》中一句“本次考试个别单位涉嫌泄题”引起了不少家长的激烈反应，而在官网“咨询反馈”中关于“希望杯”保密性、为何泄题等的咨询帖也引起了热烈讨论，而后更有家长发帖“要求全体重考，以达到最大公平”。
对此，“希望杯”全国组委会向本报记者确认存在泄题一事。据记者了解，“希望杯”全国组委会接到深圳赛区上报后已于4月14日开始调查此事，查实后将对涉事相关者进行严肃处理。
“取消获奖资格，永久取消相关机构、人员以后的报名资格，不予参赛。”组委会负责人钟女士强调说。
关于今年希望杯“泄题”的传言，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已传出。
早在3月16日，一个教育论坛的相关板块中就曾有网友发帖询问，“希望杯泄题了么？怎么每年都有泄题的事？”
4月14日，也就是希望杯第二轮竞赛的第二天，又有网友“奇怪蜀黍”在同一论坛的“2014深圳小升初”板块里发布“传言昨天希望杯泄题啦？”
这一帖子称：“有消息传出，昨天希望杯题目泄漏啦，BD(指某一辅导辅导机构)的孩子有些考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出来了，大部分在40分钟左右做完……这样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这条网帖引发更多家长的追问，陆续有家长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发布在了论坛中。
“在地铁上有家长看到有孩子拿了一张纸上面写着题目，后来发现那图和考试的图一样。还有孩子出来和别的孩子对答案，对方直接说你是错的，这个题目我们老师讲过。有的孩子出来和同伴说最后两题没背下来，同伴说他笨……”
看到回复出现这么多与自家孩子所说情况相似的经历，不少家长开始相信“泄题”一事并非传言。
考生做过类似题
剑指某培训机构 “泄题”
此后数日，在众多家长聚集的教育论坛里，带有“希望杯”“泄题”等字眼的帖子一直活跃在板块前列。
不少人在帖子中不约而同提到孩子都向自己反映看到有考生“好快做完”、“半个小时就交卷”，问家长“他们怎么那么厉害”。
也有不少到考点接送孩子的家长说自己耳闻出来的考生告诉家长“有些题做过”。
质疑与愤怒在讨论中持续升温，一些希望杯赛类的教育培训机构开始成为家长讨论的热点字眼，言论开始指向帖子中的“BD教育培训机构”。
在各条相关的帖子里，记者发现在家长们的互相“求证”中，纷纷反映“我儿子出来也说，BD的都说他们都做过这些题”。
“不是在BD的孩子都有题，要在某些班才会有，听说做完了老师就收上去了。某天机构情况也类似，不过没有BD那么离谱。对于我们这些孩子真的是很不公平，但也无可奈何啊。”在帖子发出后的一个小时里，有四分之一的回复爆出该机构曾给孩子“泄题”。
深圳的“BD”教育培训机构负责希望杯赛事的管老师告诉本报记者，自己并不知道有人反映过有孩子考前就做过竞赛题一事，而她也不负责考前的试题。当问及参加希望杯集训班的孩子是否在赛前做过类似的模拟试题时，管老师沉默了好几次后，托词现在很忙，最后挂断记者来电。
记者发现，网上一个“卖题”帖子称，比赛前一天可通过“泄题者”交易试题。
本报记者找到这位号称有“机构保证”方老师，听到记者是通过网上找到联系方式后，方老师显得十分谨慎，并表示“‘网上那个’有价格区分。”但之后，对方则以有事而挂断电话。
监考老师发现雷同卷
组委会调查泄漏环节
就在家长们发声质疑的同时，希望杯全国组委会也已收到泄漏举报。
组委会方面从4月14日开始着手调查，“要搞清楚到底是从哪里泄漏的。”钟女士说。
深圳赛区的承办方、深圳数学学会会长张文俊则告诉记者当时的详细过程：13日考试当天，一位考生在考试过程中打小抄被监考老师发现，经检查，考生带入考场的是一份考前模拟题，因为“与考卷十分类似”，深圳数学学会当即将情况上报到北京组委会。根据初步调查，已经确定试题是从外地流入，组委会基本锁定了涉嫌泄题的是深圳市的一家教育机构。
“但在完全掌握证据之前，还不能说我们确定了泄题机构，一切都需要通过法律手段来解决。”张文俊说。
从命题开始到卷子成型送达全国各个考点，“到底是从哪里泄漏”成为调查重点。
钟女士介绍说，“希望杯”的题目都是由北大清华的专家和教授首先命题形成题库，整个命题过程从八九月份开始到十二月份结束，“我们会专门租一间教室提供给命题组命题。”
在考试前的一个多月，组委会负责人才会在题库中选取适合的题目作为竞赛考题形成考卷，然后再开始送往全国各个考点。
“新疆、云南等远的地方会比较早开始发出，天津、河北等地会在开考前一两天再下发到各个考点。我们相信各个考点的接收卷子的老师，否则也不会让他们做事。但现在还在调查中，各个环节都要进行排查，不能直接定论。”负责人钟女士说。
张文俊向本报表示，即使各个环节的负责人都确保自己的密押环节不出问题，也难保每位相关人员会恪尽职守。似乎只要有意一丝不慎，泄题便大有可能。如果没有足够的诱惑力，又有谁愿意冒犯法的风险去故意泄题？
他认为，泄题根本原因需要调查清楚，而培训机构利欲熏心，或许想要利用这种手段占有竞赛平台。
“透题其实对任何一方都没好处，都是输家。调查起来，机构泄题总会被揭穿，还会有家长愿意把孩子送到机构培训么？机构的歪风邪气也会对孩子的成长造成影响。”张文俊说，“我们是最大的受害者，大家很容易认为是我们学会出了问题，但因机构泄题而影响我们的声誉谁负责？”
对于未来的处理，张文俊则明确表示，一切交由律师处理，泄题机构必须负法律责任，并且不希望查实后的机构以后再参与他们的竞赛。
深圳数学学会选择对部分达线高分考生安排重考，但仍有不少家长呼吁，“支持整个希望杯都重考，只要是确定有泄题，对所有其他考生都不公平！”
对此，负责人钟女士表示，全部重考不可能，“有不少家长表示自己孩子没有参加机构培训，不愿意浪费孩子的时间参加重考。”
读好学校的重要筹码
希望杯成小升初“第二杯”赛
多年来，奥数类竞赛组织者一直强调竞赛是给孩子提供平台，通过竞赛培养发散性思维、提高学习成绩、发现不足。但在家长们看来，杯赛证书长期作为名校招录指标已是心照不宣的事实。
“杯赛从不与升学挂钩，谁会想过组织公益竞赛是给学校招生用的呢？”张文俊说，对于学校是否利用这些杯赛招生，“根本不是我们能掌管的。”
“希望杯”等竞赛一直在家长中引起很大重视，其中关键原因在于不少家长认为在当前升学情势下，“杯赛获奖证书还是重要筹码”。
深圳市龙岗区严女士的孩子是花城小学六年级学生，曾参加过类似杯赛，因为“太难了，孩子水平确实还达不到。”严女士便没让孩子参加这次的“希望杯”竞赛。
“在深圳，想要升入好学校，杯赛一、二等奖证书是除了住进学区房之外进入好学校的唯一途径，否则除非你有‘关系’。”
对于家长们的普遍看法，组委会负责人钟女士简单强调了一句，“‘希望杯’不与升学挂钩。”
如果说完全不挂钩，家长又怎么会如此热衷于让孩子们参加各种杯赛并强烈“希望”他们得奖？因为这种“热衷”而催生出来的各种教育培训机构又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动力？
学梓教育培训机构的王老师却提供了更为“现实”的解释。王老师透露，在北京，学生有相关杯赛的奖状证书可作为“特长生”被招进“好学校”，“那些‘好学校’招人要看学生有没有杯赛证书获奖奖状。”
让孩子们快速掌握解题技巧已经不能满足培训机构和家长的渴望，直接让他们做原题明显可以让“成功”来得更快一些。
题从何来？组委会已报警
极少数地区个别人的非法行为？律师称非法行为侵犯商业秘密
北京市盈科律师事务所王晓东律师是希望杯组委会的法律顾问，他向本报记者表示，希望杯的整个出题过程均在严格的保密状态下进行的，任何一个环节都有严格的保密要求，而组委会和社会性培训机构之间，没有任何组织上的隶属关系。
“培训机构是不可能部分或全部预先得到考题，如果不使用非法手段，是无法知悉任何一次尚未举行的正式考试的内容的。
如果培训机构的培训试题与本次考试时才公开的试题雷同，基本可以判断是非法人员通过非法渠道获得的，是严重的侵犯商业秘密的行为。”王律师说。
此外，王律师表示，近期一些非法活动以及深圳此次的考试成绩异常和众多家长反映的反常信息，已经严重扰乱了希望杯赛的组织秩序，已经在深圳地区产生了严重的社会危害后果，组委会方面已经向北京警方提交了立案材料。
王律师说：“希望杯全国数学竞赛在全国范围内类似情况不是大量存在的现象，这是极少数地区某些个别人的非法行为。” 文/本报记者李钢 实习生陈海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