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手艺人”到“守艺人”
一幕,一案,一方天地。
在孝义流传着这样一首民谣:“五尺纱窗灯一盏,七紧八慢戏一班。喔呵呵呵一声喊,老人哈哈孩童欢。”民谣描述的是当地皮影戏的演出场景:唢呐、锣鼓声中夹杂着胡琴声,不时还有用乡音曲调唱述故事的戏曲声;白色麻纸糊出见方一平方米左右的幕布,演员们熟练地操作皮影,一双巧手就可以调动千军万马,几根竹竿把戏中人物的喜怒哀乐表现得淋漓尽致;台下,七八个孩童和一群老大爷、老太太不时被逗乐,仰头大笑。
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孝义皮影戏传承人、山西省一级民间艺术家侯建川的童年就是在点麻油灯、糊白色麻纸的年代中度过的。那个年代,皮影戏对侯建川来说就是一门手艺,为的是养家糊口。那时候,逢年过节或者谁家有喜事,孝义当地人都会邀请皮影剧团前来表演助兴。
生于1961年的侯建川,从小就喜欢皮影戏,慢慢地与皮影戏结下了不解之缘,从此倾心皮影艺术二十多年,开始了对这一民间艺术的挖掘、整理、传承和弘扬。
1974年,侯建川考入孝义中学文艺班,1976年6月毕业分配到孝义碗碗腔剧团工作。常因剧目需要或人员紧缺,客串不同的角色,后来成为剧务主任、副导演,经过多年的实践和努力,成长为一名集编、导、演于一身的全能型演员。1990年,侯建川在中国戏曲学院首届导演班进修。其时恰逢徽班进京200周年,他白天上课,晚上奔波于北京各大剧场看展演,领略到不同地域戏曲的特点和韵味,慢慢认识到传承与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艺术的重要意义。这些经历都为他传承并弘扬孝义皮影戏打下坚实的基础。
侯建川是孝义皮影戏第八代传人,孝义市皮影木偶艺术研究会会长。2022年9月15日,侯建川入选山西省第六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推荐申报名单。身为土生土长的孝义人,侯建川从小爱听大人讲家乡的故事,爱听皮腔,爱看孝义皮影戏,慢慢地与皮影戏结下不解之缘。
从“手艺人”到“守艺人”,50载悠悠岁月,侯建川始终热爱着自己的选择,这份热爱已经融入他的血液。采访中,侯建川不知不觉就随手拿起“蝎子精”和“孙悟空”,走到纱窗后面,双手灵活地操控起来。瞬间,它们像是被施了魔法,注入了灵魂,伴随着侯建川的一声吆喝,开始演绎一段传奇故事。
在孝义,从事皮影制作和表演的艺人们都已年逾花甲,这门精湛的技艺眼看就要失传。怎样才能拯救这门璀璨的艺术,重新赋予它全新的生命力呢?侯建川一直在寻找答案,努力探索。
过去几年间,侯建川将这数十载在孝义皮影戏上的研究心得进行整理,与儿子侯毅一起编纂《孝义皮影戏知识》一书。目前,该书正在进行出版前的校对工作。“以图文记录孝义皮影戏的点点滴滴,让孝义皮影戏更好地传播传承下去。”侯建川说道。
与时代相结合,与大众的需求相匹配,发掘更多可以传播孝义皮影戏的方式。侯建川还带着徒弟们一起参与拍摄中国首部皮影戏电影。历时两年多,电影已经完成前期拍摄阶段,不久的将来就会和大家见面。
“七紧八满九消闲”。这句话概括了一台孝义皮影戏所需的演职人员状况。7个人表演太紧张,8个人表演刚刚够,9个人表演可以稍微轻松一点。侯建川建议表演单位应为9人一组,“我们今后在训练和人才培养的时候也打算以9人为一组,每个人既有自己固定的专长的岗位,同时还要兼顾其他岗位的工作。”无奈现实是,会这门技艺的人数太有限,每次演出最常见的就是7人组或8人组。
“为了解决皮影戏人才短缺的问题,我正在与我的母校中国戏曲学院联系,希望学院能推出人才培养计划,每年招收20个至30个学员,系统地培养孝义皮影戏人才,形成学习、就业、研究的良性循环体系。”侯建川介绍说。
传承一门古老的技艺,除人才培养外,还要善于利用现代的科技手段。
云冈石窟研究院数字化研究室主任宁波机缘巧合看到侯建川的皮影艺术后,生出灵感,寻求一次特别的合作。侯建川希望引入孝义皮影,将云冈石窟中的故事生动诠释给当代观众。
经过多次的努力和尝试,最终,在数字化技术的帮助下,精美巧妙的“云冈石窟”皮影制作完成,一场以云冈石窟为内容蓝本的孝义皮影戏开始在石窟前为游客呈现。“以前,我们孝义皮影演的都是道教的故事,比如《封神演义》,还没有演过佛教的内容。这样的演出也是一种突破。”在探索孝义皮影戏传承弘扬的道路上,侯建川始终没有停步。
孝义皮影戏到侯建川这里已经是第八代传承了,“虽然,皮影已经不复当年的繁盛,但是这个艺术不能丢,我会把这个技术给留下来、传下去。”
通过侯建川的积极推广,孝义皮影戏成为孝义的一张文化名片。侯建川清楚,一切成功都源自孝义皮影戏独特的艺术价值──渊深醇厚的底蕴、悠久灿烂的历史、精美巧妙的工艺和婉转悠扬的唱腔。他仍有遗憾:“对于孝义皮影戏,现在挖掘得还是不够深,并没有完全向世人展示出它的魅力。”守护好传统剧目的同时,还需要创新发展现代剧目。侯建川为云冈石窟景区创作了《云冈的故事》,为在碛口的孝义皮影木偶传习培训基地创作了大型皮影情景剧《寻根黄河,梦回碛口》,为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创作了《母亲之歌》,为弘扬红船精神创作了《那年、那湖、那船》。这些作品都拓展了孝义皮影戏的内涵。
今年40岁的侯毅,是侯建川的儿子,也是孝义皮影戏第九代传承人。“从小耳濡目染看父亲演皮影戏,总觉得特别神秘,每次坐在幕布前期待着下一个‘妖怪’的出现,又紧张又激动,百看不厌。后来,大概20岁的时候,父亲让我尝试自己来演绎皮影戏,拿起来皮影就很轻松地舞起来,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也行,自己可能天生就是要做这个工作吧,有一种使命所在的感觉。”侯毅回忆着自己与孝义皮影戏的点点滴滴。孝义皮影戏第九代传承人包括侯毅在内共有7人。
目前,孝义市皮影戏最年轻的传承人是第10代传承人景元昊,出生于2001年的他6年前在学校的“自选课”上与“孝义皮影戏”相遇。当时有六七十个同学一起上皮影戏的自选课,最终选出7名同学参加正式演出,景元昊成为这七分之一。六年过去了,只有景元昊一个人坚持下来,依然会利用休息日、节假日来参加研究会的演出活动。“我现在已经毕业参加工作,时间不很充裕。但,因为热爱,所以坚持,我还是会尽量抽时间来参加研究会的活动。我觉得自己应该还是有这方面的天赋,不想浪费了它。”开朗的景元昊边说边哈哈大笑,年轻明媚的脸庞写满自信,非遗在“00”后身上绽放耀眼光芒。
赵永琪同样是第10代传承人,今年只有24岁的他学习孝义皮影戏已有10年之久。赵永琪是一位特别热爱跳舞、唱歌的年轻人,为了这个爱好,很小的时候他就去剧团学习,乐队、皮影、木偶,他都爱学,后来还辗转去太原的剧团工作一年。
老师在台上演,他在台下细细看,用手机拍摄记录,然后自己悄悄模仿,遇到老师有空,他就会请老师指点自己的表演,“老师的手怎么摆,眼神往哪看,唱腔怎么转弯……我都要仔仔细细地琢磨,每天干完自己的活,就是对着手机视频练功。”赵永琪对表演的热爱从他不经意间翘起的手指、摆出的身姿中流露了出来。
学习孝义皮影戏10年,如今的赵永琪也成为一名老师,每当周末就会为参加研学的孩子们上课。
这也是侯建川最想看到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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