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读博期间被开除过三次,被导师认为不适合读博,如今斩获大奖并成为教授
谁能想到,台上这位每年全国仅50位的“科学探索奖”获得者王钻开,在读博期间被开除过三次?
11月14日,第二届“科学探索奖”的颁奖典礼在京举行。
该奖项由马化腾联合杨振宁、施一公、潘建伟等科学家共同发起,旨在鼓励青年学者研究基础科学及前沿技术。
今年,有13位诺贝尔奖、图灵奖、菲尔兹奖得主和100多位发达国家的院士参与提名,更有800多名“两院院士”参与评审。
上千名候选人中,仅有50人获得最终荣誉及300万奖金。
香港城大机械工程系教授、工学院副院长王钻开是其中之一。
“没有任何心情”,舞台熠熠生辉,王钻开夺奖那刻却异常平静。
十六年前,当他被第二任博士导师开除、在凌晨四点孤身从波士顿大学狼狈走回家、内心无数次哀叹命运的不公时,他只期望有个博士学位。
而如今,他是国际仿生工程学会“杰出青年奖”的获得者,连续两年荣获城大校长嘉许奖,是世界文化理事会嘉许的九位年轻优秀研究员之一,他的研究打破了吉尼斯世界记录,或是发表在最权威的科学杂志《自然》上,被国内外多家媒体寄予“应对未来全人类能源危机”的众望。
▲王钻开办公室的架子上放满奖牌
那段“读博期间三次被开除”的经历,以15860字的回忆录以及48338字的自传体小说的形式,安静地躺在他的朋友圈里。
那些文字中,有这位科学家严谨理性的另一面。
比如,他的敏锐,十几年过去了,他还清晰记得次次被开除的日期、时间、心情、天气;他的“唯心”,走投无路时,他会靠求助神婆来重获平静;他的感性,“恨”“爱”“痛”“绝望”“残忍”等词在文中反复出现;他的勇敢,不是每个人都敢直面失意过往,还敢将其公开袒露。
但那都不是这个故事最动人之处。
这个故事里最抓人的,是一个人该如何与接二连三的失败相处?一个身陷囹圄之人要如何纵身一跃挣脱泥潭?一个被逼入绝境的人要靠着怎样的毅力才能将万分之一的可能变成现实?
你一定能从他的故事中,得到启发。
01
一年内被开除两次
第一次被开除是很突然的。
那时王钻开来美国不过三月,认为波士顿的一众名校中,自身就读的波士顿大学不算太起眼,萌生了转学的心思;眼高手低,学业也难让导师满意。某天,导师叫他进办公室,告诉他,他可以转学到一个更适合他的地方。
他懵了—— “那种心情,像是你不喜欢的对象突然先向你提分手一样”。
他好不容易才出国,不想被遣送回去,慌张不已。正好此时,学校新来了一位年轻女导师,要招聘博士生。他赶紧找到她,面谈,成了她第一位博士生,留了下来。
那是危机关头中最安全的选择,但也是最将就的选择。
女导师的研究方向是机械,而他一直认为微电子比机械更能代表先进科学的方向。为了摆脱本科的机械专业,他曾拼命考了中科院上海微系统与信息技术研究所微电子方向的研究生,如今又要转回机械,他着实抗拒。
心中委屈,行为也扭曲。他选了大量射频电路、集成电路等和机械完全无关的课程;又脱离导师自己捣鼓课题,奈何动手实验能力太差,没什么进展;还终日埋怨学校实验室简陋、设备不齐全,几个月下来,学习成果为零。
2004年4月底,女导师找他谈话,告诉他基于他目前表现,不管期末考试结果如何,这门课只能得D。
在美国,只要有一门D,不管有多少A,都得退学。果然,几天后他就收到了导师的邮件通知——
他又一次被开除了。
更糟糕的是,此时美国高校的博士申请早已截止;哪怕没有截止,这个明晃晃的D,也几乎掐灭了他入读任何一所学校的可能,他或将彻底失去谋生的奖学金以及留美的签证。
他绝望了。无数次,他问自己,路在何方?
02
连夜发上百封邮件
路只能在脚下。
他告诉自己,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不能放过。
他先是给女导师写了封长信,祈求机会。
在信中他写道,“作为美国长大的才俊,您永远体验不到一个中国学子从小到大过关斩将的艰辛,体会不到考托福和GRE以及申请学校的心酸,体验不到拿到美国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幸福,体会不到等待签证的煎熬,体会不到于此刻返回中国的绝望,体会不到她的决定给一位青年的毁灭性打击 ”。
信如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他内心对这位女导师充满了恨,“恨她的残忍,恨她的无情,恨她的D让我在美国难以生存。”
没过两天,系主任来了信,通知他第二天一早与院长见面,讨论未来去向。
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当晚,他抱着求救的心态,向世界各地的教授发了上百份邮件询问是否还有博士生入学机会,香港、日本、加拿大、美国甚至上海读研时的学校他一个都不放过,直到凌晨四点才离开学校。
波士顿的绿线地铁早已停运,他一路步行回家,欲哭无泪,控诉命运的不公,哀叹人生的狼狈。
懵懵懂懂睡了几个小时,第二天醒来,他第一件事就是查看邮箱——居然真的有回信!伦斯勒理工学院(RPI)一位机械系教授Nikhil Koratkar回复说,如果他通过面试,就能被录取。
他激动得跳了起来。
13天后,他来到了伦斯勒理工学院所在的纽约特洛伊。半个小时的面试,Nikhil Koratkar教授对他很满意,当场写了推荐信,让他申请2004年秋季的博士。
万喜之中,他提交了申请。
03
第三次被开除
希望很快再次破灭。
两周后,他收到了新学校邮件,提醒他补交波士顿大学的成绩单。
他的D终究出场了。
他当即给Nikhil Koratkar教授写信解释D的由来。
他顺利入了学,但来校后他发现,导师对他极其冷淡。多年之后他才知道,导师将他得D一事告诉了夫人,夫人坚决反对招收他,导师也只是看在推荐信已交的面上,才将他录取。
连续两次被开除,他变得极为敏感。他捕捉导师的每一个眼神,在脑海里回想导师说过的每一句话,导师态度稍不友好,他就疑心会被开除。
他愈发畏缩,导师愈发冷淡,又因他英语不好两人沟通困难、研究课题毫无进展,一个下午,导师叫他进办公室,忍无可忍地说,“王钻开,我觉得你不太适合读博士,如果你没通过资格考试,半年后转硕士走人。如果通过,我也未必留你”。
他又一次被开除了。
从办公室出来,他一个人躺在楼梯上,摸着冷冷的石头台阶,仰天问道,“上天啊,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接连失败?为何你要这样对我?”
他强忍悲伤,回家后偷偷申请了几个学校,全心准备资格考试。
资格考试通过了,但他还是恐慌——他手头没有研究课题。原本给他的课题被交了另一位韩国同学;导师实验室的研究方向是纳米复合材料,也非他的兴趣所在。
徘徊之中,他从山东大学的慈立杰教授那得到了一些碳纳米管样品。他本能地将一滴水放在碳纳米表面上,加了两伏的电压,液滴完全铺开而浸润到碳纳米管里,而他把反向电极加到100伏时,居然没有什么变化。
他将这一反常现象告诉了导师。
导师兴奋了,"Very exciting(太令人激动了)"。
他松了一口气,心想或许能靠此发现让导师信服他有基本的科研能力。
"Let’s try Nature when you have more data(当你有更多数据时,可以试着发Nature)”,导师说。
什么,Nature? 要知道,2005年整个中国也发不了几篇Nature!他心中暗想,这也扯的太远了吧,一直以来他只想能博士毕业,从未奢望过Nature。
但不管如何,他忐忑不安的心终于落了地。几天前,他还在黑暗中挣扎,现在他也有了梦。
他全力扑在研究上,工作进展快速。第二年夏天,他将文章投给了Nature,一周后被退稿;又投给了Nature Materials,送审四个月后,稿子被拒;又进一步修改,将稿件投给了材料学顶刊Nano letters。
2007年春天,研究正式在Nano letters上发表。
同年,他拿到全美材料研究生银奖,以及教育部国家留学基金管理委员会的“国家优秀自费留学生奖学金留学生奖”。
2008年,他顺利博士毕业。
04
十二年后的重逢
2016年7月末,第六届国际光流控会议在北京召开。
此时,他已经入职城大,转了终身教职,虽然他的研究重点并非微流控,但为了学习,他仍旧参加了会议。
可能是为了更好的鼓励青年科研者,本次会议首设青年科学家奖,他意外获了奖。他走上领奖台,就在此时,他发现领奖台正对的那张桌子上,坐着一位白色肤色的年轻金发女郎。
是那位给他D的女导师。
他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心中起伏如浪潮。他慌张下台,赶紧吃了口菜,佯装镇定。两人已经十二年没见,对视的那刻他“仿佛回到了波士顿,回想起在她实验室里的零效率,回想起她在课堂上的授课,回想起当时自认为学习无用的无知,回想起他在香港责备学生时愤怒的眼神,回想起他们即使被批评也继续努力的态度”。
不太喝酒的他,下意识地拿起酒杯,走向了她。
再与她重逢,他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他说,很高兴见到您,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当年我是您的第一个博士生。
多年来,我恨过您,但在我独立指导学生之后,我才真正的意识到这一切错误根源于自己——当时我的能力远远达不到幻想中的程度,成功不会无缘无故光顾一个只会幻想的人。
那时的我无法体会一位新入职的老师背负的压力,她要的是一个能助她事业腾飞拿到终身教职的学生,而不是个除了祈求什么都不会的可怜学生。
他向她说了句对不起,希望是非恩怨随酒飘散。
她看到他,也站了起来,面带微笑地祝贺他拿奖,说没有想到在这样一个场合见面。他无法猜出她内心的真实想法,但那已经不太重要了。
多年后,他每次去波士顿,都会再走走当年那段凌晨四点孤身走过的回家路。如果那晚他投降了,他一辈子都会活在不能纵身一跃的内疚中。
那段路反复提醒他,无论溃败几何都不要放弃,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要抓住,希望永远在绝望中。
编辑:李晨琰责任编辑:任荃
来源:城大中文EMBA
声明:转载此文是出于传递更多信息之目的。若有来源标注错误或侵犯了您的合法权益,请作者持权属证明与本网联系,我们将及时更正、删除,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