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塾更像是修行的‘道场’”

  原标题:“私塾更像是修行的‘道场’”

  

  深圳现代私塾调查

  黄昶燊把家长是如何找到南山学堂并把孩子送到这里来读书称为“一种缘分”。私塾学生的家长都有信仰,而且一定是父母双方意见高度一致,“不能因为孩子的教育问题而让家庭产生矛盾,如果父母的理念不一,孩子也学不好。”黄昶燊说。

  南山学堂的孩子陈嘉铭已读经3年,妈妈张晓青也深受王财贵影响。2008年嘉铭出生时,她已把《论语》背了两遍。现在,嘉铭会背诵《论语》、《大学》、《老子》,熟读《中庸》、《庄子》和《易经》,认字更已超过四五千字。对孩子的表现,张晓青感到非常满意。她这么评价6岁的嘉铭:懂事、明理,基本上不发脾气,所有的事情你都可以跟他商量。对于为何不把孩子送正规学校,她说那有点浪费时间。“那里的孩子可以很聪明,但可能没内涵。”张晓青说。

  学生曹悦悦今年6岁半,她在南山学堂读书快4年了。妈妈李女士说:“与别的孩子一起,她很容易交到朋友,讲道理、随和,家长提出什么要求,也很容易接受。”李女士说,有个邻居知道悦悦在学国学,总以为她会与其他孩子脱节,经常观察,后来发现悦悦除了更懂礼貌之外,并没有任何奇特之处。

  家长有时也觉得,私塾与其说是一个学校,不如说是修行的“道场”。孩子们在学堂长期耳濡目染经典,会以其中的规范来要求自己。比如,某个孩子急躁地跑和乱走,老师会用《弟子规》提醒他“步从容 立端正”;而如果有学生做了一件并不太好的事试图掩饰时,老师又会说“倘掩饰 增一辜”。“这样,孩子们立即感到羞愧而自我纠正。”南山学堂老师赵敏说。

  对于孩子的未来,李女士说,悦悦肯定不准备读小学了。张晓青也表示,小学肯定不去读,中学再看看。“至少初中之前都会一直读国学”。孩子总在私塾里学习,担心数学吗?张晓青说,数学其实最容易,她一点也不担心。

  梧桐书院12岁的贺奥成来自湖南怀化,从小学三年级退学来此读经。其母亲彭女士介绍,奥成读一、二年级时成绩突出,但到了三年级却怎么也不愿学习,作文也写不出了。“他说写的作文都是瞎编的,要么就是其他作文书上的,没有一点自己的心里话,没意思。”

  在不断寻找之下,接触了王财贵的那场《一场演讲百年震撼》之后,于是便找到了深圳的梧桐书院,在这里彭女士发现有了方向。“重视孩子人性的开发和品德培养,先不说能否成为人才,最起码要成为正常的人,不会暴怒,不会偏执,忠于内心。”彭女士说,来这里读书两年,她发现儿子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除了能够背诵“四书”外,还熟读《老子》、《庄子》和《易经》;无论是对待事情还是与周围人相处都心胸开阔,对一些事情的看法比大人还独到和深刻。彭女士说,以后孩子可能不会走体制内的学校路线,而是可以去解经。“即使不从事这样的国学研究,有了深厚的文化积累和达观的性情,做任何事情都不难。”

  “这个时代,不读有思想的书,要想做有思想的人,谈何容易?”蔡孟曹说,他为学生们规划的路线就是:读经—解经—更广泛地阅读—行万里路—实践。“努力培养他们有理想有气质,如果说需要文凭,再去拿个文凭来嘛,这不是难事”。

  黄昶燊则认为,如果家长认可,孩子可以继续沿着国学道路走下去,国学也有一个完整的体系可循。也可以去走体制内的小学、中学、大学的路。短期读的,在这里读三年或三五年的,不妨碍他们进入正常体制内的学校继续读书。

  邓仁芳则认为,孩子12岁以前,行为习惯的培养最为重要,以后无论是出国也好,进入体制内学校读书也好,良好的阅读和生活习惯非常重要。自正学堂也做了孩子以后进入学校读书的打算。“如果孩子到了7岁要去读一年级,学堂会请老师做功课辅导与学校接轨;12岁要去读初中,再做与初中接轨的工作。”邓仁芳说,她不排斥现在的学校教育,因为至少“目前的学校教育给了人们公平竞争的机会”。

  不同声音

  家长担忧孩子竞争能力

  四书五经毕竟是在中国教育历史中被淘汰的教育形式。现在的孩子如果一味学习这些内容,和以前的私塾有何区别?有逆历史潮流之嫌。另外,在现代社会,孩子面临的竞争是多方面的,孩子要成长,必然要融入现代社会。那么这样的私塾学习能否应对现实社会的竞争还是让人担忧的问题。——— 家长李女士

  全国私塾保守估计3000家

  据了解,目前全国各地都有私塾学堂,保守估计也有3000家以上,而且越是一线城市如北上广深,私塾越多。其他省市也有不少,如重庆、蒙古、新疆、云南、四川等,基本上全国每个省或直辖市都有。其中较为著名的如上海的孟母堂是全国第一家全日制私塾,于2002年在松江创建;另外,如北京的在谦学堂、广州的养正学堂、云南的苍山学堂等等。这些学堂最主要的授课内容,即是读经。

  法理之辩

  私塾仍属“非法办学”

  在深圳,像南山学堂、自正学堂以及梧桐书院这样的私塾,至少有100多家。如加上在家学习的群体,可能超过200家。

  深圳私塾蔚然成风,最兴盛在2007、2008年,尤以梧桐山为多,2008年有说法是60多家,现在保守估计也有二三十家。2013年,梧桐山举办了一场私学教育会,超过1000人参加。黄昶燊认为,这归根结底是因为社会有需求。以深圳100家私塾,每个私塾平均拥有学生40人来计,总数超过4000人。

  尽管体量庞大,但私塾现在仍处于法律之外的灰色地带。根据现行法律,它们都没有合法身份,仍属“非法办学”。

  “不是我们不想办,是没有执照可办,无法可依。”黄昶燊说。

  私塾某种意义上与境外的在家学习类似,并非新鲜概念,美国在家学习现象就非常普遍。而私塾,韩国等地也都有。邓仁芳认为,中国在这方面还处于空白,但在国外,早已被纳入合法范畴。“我们其实就是把国外的hom eschool整合了一下,这在国外是国家承认的,如美国还专门为在家学习的孩子开放许多电视教程,教孩子们如何参加升学考试。”

  虽然不受法律保护,但基本上深圳现在对学堂采取一种默认态度,即,只要不出事,也不会被查处和取缔。比如南山学堂,街道执法队也曾来查过,提醒去办证。现在,南山学堂挂靠了一家文化培训机构的分部,算是有个“正规身份”,有资格从事传统文化传播教育。“我们也愿意去纳税,比如教育部门可以给我们颁发一个证,但没有人给我们发。”黄昶燊说。

  针对私塾,罗湖区教育局有关负责人昨日在接受南都记者采访时表示,私塾的存在比较复杂。首先,私塾既然开办,肯定有其合理性,但同时却又属非法办学,但如果说要取缔,百姓却有需求。所以,目前教育部门还没有很好的处理办法。

  私塾是现代教育有益补充

  对于深圳私塾的盛行,深圳翠竹外国语实验学校校长房佩认为,这其中有社会的原因,“现在的学校都是大班化教学,可能确实无法细致兼顾到每一个孩子,尤其是有些特殊情况的孩子。”房佩说。

  房佩认为,私塾学生来源可能有两种,一是家长培养孩子有独特目标;另外就是这些孩子与别的孩子相比有个体差异“在现代社会背景下,私塾是学校的有益补充。”房佩说。“那些教授国学内容的私塾,感觉他们是有信仰的一群人。”

  “在现代学校之外,私塾的存在给了孩子和家长们另一种选择。”房佩说。此外,他也认为,深圳私塾兴起是市场需求的产物。“就像私人诊所是大医院的有益补充一样。有些水平很高的医生个人也没有证,但是他们水平也并不差。”

  深圳大学文学院院长、深大国学研究所所长景海峰与房佩持同样看法,认为私塾是现在学校教育的一种有益补充,有其合理性。“现在的教育太过于单一化,现在学校功利性太强,私塾教育作为一种尝试和探索未尝不可。”景海峰认为,私塾的兴盛说明,民间对传统文化与国学有一种很强的需求和热望。

  但景海峰同时认为,现在的私塾存在形式多样,办学者想法不一,有的比较接近现代;而有些则可能对现代教育有强烈抵制,太过保守。读经教育方式也不一样,有些是作为现代教育的一种加强手段,而有些则带有很强的个人理念。另外,办学者自身构成也较复杂,身份、资质多元。“作为政府来说,可以对私塾进行适当管理和引导,形成良性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