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地方”的科举社会史:明代祁门科举盛衰考论
原载《史学集刊》2019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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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地方”的科举社会史:明代祁门科举盛衰考论
丁修真
(安徽师范大学 历史与社会学院,安徽 芜湖241002)
摘 要:宋元时期科举欠发达的徽州祁门地区,至明初,凭借着《春秋》专经的优势,一跃成为区域科举的中心地,并获得了“祁门《春秋》天下闻”的赞誉。但从正德、嘉靖年间开始,该地区科举优势逐渐消失,重返科举“小地方”的局面。究其原因,正、嘉之际祁门地区连续发生的学变,士群对科举的背离,导致地方科举由盛转衰。而在此过程中,又可见官方、道巫、士群各方围绕学校改造而产生的利益冲突,以及地方宗族势力升降背景下,下层士人对宗统与道统建构的努力,从而为理解科举、理学、宗族三者的内在关联,提供了一个较为翔实的案例。“小地方”的科举史,亦有着丰富的社会历史内涵。
关键词:科举;理学;宗族;徽州
引 言
目前的科举地理研究中,对科举人才数量较少的地区关注不多。本文所要讨论的徽州府祁门县,从数据上来看,便属科举史上的“小地方”。元末徽州人郑玉尝谓:“新安士习,惟婺源为盛,每三岁宾兴,州县望烟而举,士子云合回应。休宁次之,歙次之,绩溪又次之,祁门与黟其最下者也。”[1]可知在宋元时期,祁门排名徽州地区科举之末。整个明代,祁门地区共产生了52名文进士,数量只占徽州全府进士总数的11%。至清,祁门只考中了12名文进士,区域份额更是降到了5%。[2]这样一份成绩,远不及同时期的歙县、婺源与休宁,遑论与其他科举发达地区相较了。
然而,若抛开数据印象,细检文献,可以发现祁门科举的另一番景象。明天顺年间祁门人谢润出任浙江按察司佥事,大学士丘濬在其赠序中写道:“惟祁门《春秋》天下闻,君始以是经,起家进士”,[3]给予了祁门科举极高的评价。在弘治年间编撰的《徽州府志》中,也有人做了如下的评论:
祁门徽之属邑也,介乎众山之间,编户不逾五千,而其名特著于天下者,以科目人材也。他郡他邑非乏科目而祁门特著者,以其多《春秋》也。天下之学《春秋》者众矣,而祁门独盛者,以其群居学校,受授有自而然者也。[4]
可见,在时人眼中,祁门一地实为《春秋》科举人才的高产地区。宋明以来,在科举制度影响下,逐渐形成了地方专经现象。近年来,这一现象日益得到学界的注意。较之以往研究,专经视角更注重地方科举的绵延与演进,丰富了地方科举史讨论的内涵。[5]在该视角的关照下,祁门科举无疑展现出更贴近历史事实的一面。只是专经的成功,毕竟与祁门整体数据低下之间形成了较大的反差。本文的写作,试图在勾勒祁门科举原貌的基础上,讨论反差的成因,进而揭示一个科举“小地方”应有的历史内涵。
一、盛极而衰:祁门科举的历史演进
祁门科举在明代的崛起,主要得益于《春秋》专经的成功。图1显示的是祁门《春秋》与祁门科举的发展走势,以此为线索,可以大致了解到祁门科举盛衰的过程。
图1 明代祁门《春秋》科举的历史演进
资料来源:弘治《徽州府志》卷六《选举》,《天一阁藏明代方志选刊》第22册;(明)张朝瑞辑,(明)许天叙等续辑:《南国贤书》,台湾“国图”藏清抄本。
从上图中可以看到,明代祁门的科举高峰大概出现在正统至弘治年间,《春秋》专经则成为地方士子决胜科场的主要表现。正德以后,《春秋》中举人数开始骤减,进而导致了祁门科举整体人数的低下。以下依据文献,对祁门《春秋》盛衰的变化,进一步加以勾勒。
追溯源头,祁门《春秋》肇基于元末,在元代重视《春秋》的科举背景下,祁门人汪克宽转益多师,成为元明之际研治《春秋》的大儒。永乐元年(1403),祁门人黄汝济等凭借《春秋》,“破天荒之谶”,成为明代祁门科举第一批成功者。也正是在其引领下,祁门科举开始形成《春秋》专经的传统。[6]
黄氏之后,祁门《春秋》在邑人周昌、县学教谕孙曰让等人的影响下,进入鼎盛期。周昌将汪克宽的学说加以改造,其“遵照《春秋附录纂疏》等集,考三《传》之同异,订诸家之得失,著为《中论》,以示来学。而祁学之科甲多以《春秋》售,《春秋》之传有闻于天下矣”。[7]孙曰让为江西丰城人,其父孙贞为南京国子监祭酒,孙贞一门五子,于经学均有造诣。[8]在此二人的启迪下,一批以《春秋》传家的科举家族开始出现。如十五都康氏,受学于周昌门下,族人康汝芳以宣德十年中举,其子永韶、闻礼分别于景泰元年(1450)、成化二十二年(1486)中举,永韶子康载,嘉靖七年(1528)亦以《春秋》中举,[9]时有“新安以世经名一时者必曰祁门康氏”的说法。[10]祁门六都的善和程氏,最早由族人程显以《春秋》中正统辛酉乡试。程显早年“从乡先生游,日记数千言,入邑庠补弟子员,治《诗》经。赴南畿乡试不第,复从孙曰让先生治《春秋》”。[11]此后,程显以《春秋》中正统辛酉乡试,其子泰,以《春秋》家学领正统丁卯乡荐,中景泰甲戌进士;程泰子程杲、程昌先后中弘治六年(1493)癸丑进士、正德三年(1508)戊辰科进士,程杲子程锐亦中正德五年(1510)庚午科乡试,[12]“余多以《春秋》世其家,科目,殆不乏人”。[13]
与此同时,祁门《春秋》的影响开始流播至徽州各个地区,并进一步向外输出。大畈汪氏,为婺源《春秋》专经世族。早在洪武三年(1370),便有名汪翔者以《春秋》中乡举。弘治《徽州府志》的主纂者汪舜民亦是以《春秋》中式。考诸师承,汪氏《春秋》本自歙县唐氏,而唐氏又是随祁门王珙习《春秋》。[14]经汪舜民,祁门《春秋》又成为不少异地士子的“决科之利”。[15]宣德己酉科举人汪芳,“训导蓝田、谕吉水,所至以《春秋》迪士,多所造就”。[16]弘治贡生方星,“授漳浦县教谕,督学邵锐聚漳州七学之士,令星教以《春秋》”。[17]汪璥,“以岁贡授新宁训导,新宁湖湘边郡,文教未兴,璥课督数年,化于礼让。璥深于《春秋》,诸家微言奥义,糜不精析,楚人学《春秋》者宗之”。[18]也正是这样一种局面的出现,最终获得了时人“祁门《春秋》天下闻”的赞誉。
笔者根据文献记载,统计了朴墅汪氏、井亭汪氏、善和程氏、十五都板石康氏、奇岭郑氏、王源谢氏等明代祁门地区科举人才较多的11个家族共72人的科举中式情况。在本经可考的61名举、进功名者中,《春秋》中式为51人,《诗》4人,《尚书》4人,《礼》、《易》各1人。[19]可见祁门地区的科举家族,主要以《春秋》见长。
也正因为如此,科举家族的兴衰,一定程度上决定着祁门《春秋》的历史进程。通过对上述科举家族中式时间的考量,可以发现大部分科举家族科举成功的阶段,主要集中在正统至弘治年间。[20]崇祯年间,善和程氏族人便提到自嘉靖以后,“世近百年,朝更六代,值连遭阳九,甲第乏人”。[21]十五都康氏后人则发现,自正德之后,家族便陷入科举低谷,但又不明所以,只得将其归咎于风水原因。[22]
结合图1所示的中举人数,加之对相关科举家族具体情况的梳理,我们大概能够确定,正德、嘉靖之际,是祁门科举发展的一个分水岭。以至于明代前期虽有高光时刻,但后期的低迷困顿,最终形成专经特盛与整体数据低下二者间的反差。本文更感兴趣的则是,在这样一个由盛转衰的过程中,祁门科举又经历了怎样的变故呢?
二、学校与学变:正、嘉之际祁门科举的挫折
通过对相关文献的爬梳,可以发现,正德、嘉靖之际,祁门连续爆发士子学变。祁门科举的由盛转衰,或可由此寻得一个合理的解释。
学变的记载,并不见于现存的官方志书,笔者管见,唯有在两篇文献中,提及此事的大致情况。一为祁门人汪禔《檗菴集》中的《上学使者言士气书》,一为《韩楚二溪汪氏家乘》保存的呈文。现将主要内容摘录于下:
吾祁自国初以来,士风素号忠厚,顷因邑宰刘凌茂已甚,遂不胜愤而交恶,为鼠雀之争。……故惩艾之训一行,而躁戾之风已于是而丕变矣。而见行疑影者,乃过厪于虑,而欲以治楚者治齐,既举其尤者黜之,其不可尽黜者咸苦挞而痛惩之。既损其科举之数,复薄其赏而重其罚焉。一抑于己卯,再抑于壬午,低眉俯首,噤不敢声,乡童社老,咸举是为謺笑,芸夫牧竖亦皆得以呌呼。士之风虽翻然其一新,而其刚方之气固已索然于屡抑之余,而无复斯存矣。奸雄之徒谓藉是可以投其报复之私也,乃阴为告讦以相倾陷焉。正德辛巳,郡守留行县,相东山有淫祠为民害,令诸生具呈改为书院。生员胡宣之、谢旨其呈首也。书院之工庸甫毕,而二生之巾服已夺。其焕新堂宇尽延燎于中夜之灾,虽奸计显然,无弗知者,而竟无一人敢谁何,牙齿一折,舌觉为柔。[23]
祁门县儒学生员廪增附生员饶棨、胡鉴、孙耕等呈,为乞复书院,祀先贤,以崇正学事。……天顺元年奉诏祀紫阳书院,后蒙钦敕巡抚、都御使陈批:照得环谷倡明理学,著述孔多,足以羽翼经传,相应崇祀,仰(祁门)县即查应照毁淫寺观,改为环谷书院,肖像立主奉祀,作急具由檄报去后,洪知县量截社坛空地,建立小祠,湫隘不称,上无以承宪台尊崇之意,下无以副士民景仰之心。本学师生思得正德十六年间,本府升任留知府勘得本学号房隘小,著令生员胡宣之、谢旨等呈毁东岳淫祠,改作东山书院,崇祀先贤,何期庙巫胡三乞嗔恨夺去香火之利,恃伊住近院傍,黑夜放火烧毁,仅遗石牌坊所故址名存。为此,呈乞将被毁东山书院,改建环谷书院,并将庙巫胡三乞等移居他处,以杜弊端。[24]
进一步归纳上述文字,可以得到这样几个信息:一是学变共有两次,一次发生于知县刘寯任上,另一次则发生于后继者洪皙任上。二是学变爆发的缘由,第一次因知县“凌茂已甚”,第二次则是因东山书院被毁。三是学变的结果,为了惩罚士子,官府“一抑于己卯,再抑于壬午”,即对士子的生员身份加以黜落,剥夺其参加正德己卯、嘉靖壬午两科乡试的资格。[25]而从此后乡试中式率来看,正德十四年(1519)己卯科尚有三人中式,但嘉靖元年(1522)便无一人中式,其后四年也只有一人中式。可以视为对祁门科举的直接打击。
这里需重点讨论学变发生的具体原因,上述文字对此虽并没有明确交代,不过从第二次学变的导火索——东山书院被毁事件,多少能够勾勒出学变之前地方科举发展的情境。
根据记载,东山书院的修建,主要因县学号房隘小,无法处置生员之故。因为仅在弘治年间,祁门在籍生员便已多达二百余人,远超校舍建制。[26]这也正与文章开头提到祁门科举成功因“群居学校、授受有自”的现象相呼应。正德六年(1511),为拓展学校空间,知县康世成在巡按御史的支持下,一度将县治山川坛与生员汪润在县学前的狭地加以交换。[27]不过,汪氏家族用来交换的居地,原本便是学校旧地。[28]这一情况表明,祁门科举的迅速发展,不仅产生了一批数目不菲的城居士绅,也加剧了校产与民产之间的紧张。[29]
正德十年(1515),刘隽出任地方知县,或许是因学变的缘故,在任情况,地方文献中只字未提。唯在其墓志当中,可见其任上有为民翻案,惩办劣绅的事迹。其中一段表述为:
孺学久乏科第,或谓学前民房参差,官舍倾圯使然。公则以学校为首善之地,士类所聚,遂捐俸改葺。[30]
因“士类所聚”,且“久乏科第”,从而对学校前的民房加以改造,这正是承袭了前任康世臣的做法。只是从学变爆发的结果来看,刘隽的具体做法,恐怕并非“捐俸改葺”那么简单。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此处官府可能采取了较为强硬的手段,最终激发了与士群的冲突。
继任者洪皙,文献称其“植善锄奸,民爱之如父母”,[31]但在修建东山书院这一事上,被上司斥为“上无以承宪台尊崇之意,下无以副士民景仰之心”。[32]更重要的是,书院建成之后即遭毁坏,虽皆知乃庙巫胡三乞所为,“竟无一人敢谁何”,[33]显然有官方暗中包庇的嫌疑,进而引发了第二次学变。
可见,祁门地方正德十三年(1518)至十六年(1521)先后爆发的两次学变,起因在于学校改造而引发的“官”、“衿”的对立。刘、洪两位知县在任上“惩办劣绅”“植善锄奸”或许便是对此事的写照。在目击者汪禔看来,学变极大地摧抑了祁门士气。部分生员甚至由此绝意科举。如汪克宽后人有名卓庵公者,“早承家学,好读书,年十八明经试高等。十三年,会同舍生为邑宰刘抶于庭,卓庵公方与数生饮,闻之投杯起曰,即可已乎?直入见宰,奈何轻辱天下士。宰气夺,由是曹耦多卓庵公,而宰竟衔之,谗就于督学使者,卒坐绌。……绝去制举业”。[34]
学变爆发之后,汪禔也坦承,“惩艾之训一行,而躁戾之风已于是而丕变矣”,说明学变的责任并不完全在于官府。上述卓菴公事例中的聚众饮酒,直入公堂,何尝不是这样一种躁戾之风的生动写照?科举的成功,在培植地方士群的同时,也在助长后世痛陈的恶习。[35]盛极而衰,祁门科举于正德之后的低迷,或许正始于此。
三、道统的重建:祁门士人对科举的背离
祁门学变产生了两个影响:一是士人科举资格的剥夺,二是士子对科举的背离。科举资格终有恢复之时,而士人对于科举的背离,则很可能中断此前积累的科举传统,影响更为深远。
考察正德、嘉靖之际祁门士群的动向,可以发现,确实有这样一批士人,开始绝意举业,并随此时期社会思想的变动,借助讲学、讲会之机,展开了对祁门科举思想层面上的批判。
这一群体早期的代表者便是吴与弼的弟子,也是唯一为《明儒学案》收录的祁门学者谢复。谢复出身于祁门科举世家,外祖父即前文所提及的周昌。早年谢复亦拜当时专擅《春秋》的名儒安福人吴节为师,后以“学以谋道,滞心文义,以干仕禄,吾弗为也”,[36]追随至吴与弼门下。当时祁门地方冠婚丧祭四礼久废,谢氏毅然倡行,又构南山书堂,聚众讲学,倡导知行并进之说。[37]谢复卒于弘治十八年(1505),正值祁门《春秋》举业鼎盛之时,以此视之,谢氏可算是祁门科举史中较早的背离者。
较谢复态度更为激烈者,正是祁门学变的见证人汪禔。汪禔早年善属文辞,也曾跻身生员之列。在数次科考失败后,于31岁时决然放弃了举业。[38]按照汪氏生于弘治九年(1496)加以推算,该转变应发生在正德十六年前后,适逢学变爆发之时。
此后汪禔将重心转移至家族的宗法整顿,族内一老妇因不遵礼法而遭其严厉呵斥。不近人情的做法,使其一时被“目为怪物”“谤议沸腾”。然而,整顿家礼并非汪氏的真正立意,在弟子王讽为其所撰的行状中这样写道:“祁理学自元汪环谷先生而后久失其传,先生特倡兴起。”[39]在王讽看来,汪禔的学行,是对中断已久的地方理学传统的继承。文中提到的汪克宽,是上承朱熹,下启祁门《春秋》的大儒。[40]而祁门理学之所以会“久失其传”,王讽认为:“吾乡理学启自环谷先生,中间文学之士不加少,而孰为窥其涯际者?先生继往开来,独立不挠。”[41]这里所谓的“文学之士”,自然包括了百多年来接踵汪克宽《春秋》而宦显的科举群体。换言之,“祁门《春秋》天下闻”的鼎盛时期,反而成了祁门理学的中断期。
这样一种观点,其实是汪禔本人的授意:“吾祁自环谷先生既殁,斯道寥寥者百余年,功力波流,文辞风靡,义湮理晦,莫克知有是学者。”[42]师徒二人一致认为,祁门自汪克宽之后,理学的脉络便已中断。而接续这一脉络的,正是汪禔。至于此前祁门科举所产生的一众人物,自然被排除在这样一个重建的“道统”系谱之外。
类似的言论,尚可见于汪禔等人的讲学活动中。正德、嘉靖之际祁门重要的讲学之地——范山书屋与神交馆,[43]汪禔等人是座上常客,范山书屋的创办者汪希友与汪禔更有同宗之谊。在为范山书屋所撰写的题记中,汪禔对祁门科举做了如下批判:
师固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世衰教弛,为师者熟四书五经之说,缀破承讲结之文,以取时名,以徼科第,子弟从游者循是传习,方诵读而求诂训,方诂训而求缀文,其于韩子所谓道,所谓业,所谓惑云者,非惟师不以教习与日化,而为弟子者亦不复知有是而学焉。至相訾诋以为疠,人欲炽而天理晦,功利行而道义湮,心蛊机危,身坠坑堑而莫自知其祸也。[44]
在这篇文字中,汪禔认为,正是那些寻章摘句,只知引导学生求取功名的师儒,造就了当下地方士习“人欲炽而天理晦,功利行而道义湮”的乱象。这样一种表述,鉴于学变的爆发,颇具现实针对性。[45]更重要的是,通过对科举经师传“道”角色的否定,科举对祁门“道统”的接续也就被进一步否定了。[46]
汪禔周围有不少志同道合者。祁门另一重要讲学地——神交馆的创始人谢显,早年亦曾投身举业,在南京听闻湛若水讲学后,“尽弃平生所学而学焉”,归乡后,“月联族人及乡之彦者”“季聚邑之同志会与范山书屋”“每岁合一郡同志为大会”,讲学布道。值得注意的是,谢显出于王源谢氏家族,为地方科举世族,“世代有闻人,诗书宦达者于祁”,而“其讲身心性命之学,则自惟仁始”。[47]
与谢显同宗的谢芊,“幼陷溺于市廛,既二十,复汨没于举业支离之习,三十始知求圣贤道德性命之懿”,在与谢显一同受业于湛若水门下后,不复举业,日与东南人士讲道,从者益众。[48]尽管其立学与汪禔有别,但对于举业的态度却颇为一致。在一篇劝诫族人的文字中,谢芊提到了举业对“良知良能”的妨害:
然则何为贤乎?良在乎?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言信行谨,爱其亲以爱人之亲,敬其兄以敬人之兄,庭户穆穆,内外截然,崇礼让,戒争讼,尊名教,黜邪僻,恤困穷,和族党,处则以此行于家于乡,达则推此于国于天下。……圣学晦而大道息,功利兴而人心危,是以子弟有生不闻嘉言,不见善行,良知良能日以斵丧,而父兄望乎子弟者,不过以智能贪得科举辞艺之末而已。习成俗尚,愈趋愈下,一有厚重木讷自守者,则便诮为痴愚,苟获一利,挟一术,遂一智,则众莫不称之为能子弟,而子弟亦以是自得自矜骄。……愿吾诸父兄弟侄革今时之俗习,为贤父兄,贤子弟矣。[49]
谢芊认为真正的贤者应该是能够克己修礼,敦睦宗族,化于乡里,进而推行至家国天下的人物,即真正能够将“三纲八目”贯彻的实践者。但在现实中,人们只是以科举为能,以决胜科场为贤,以致圣学不存而人心堕落,掩盖了良知良能。谢芊注意到,这样一种风气,很大程度上是出自“父兄望乎子弟者”的家族期许,故要驱除科举的影响,必须从整顿家族入手。
嘉靖二十九年(1550),阳明后学邹守益应邀至徽州各地讲学,祁门的东山书院是为其中一站,接待他的则是王讽和谢显。[50]《重建东山书院记略》一文记载了当时的盛况:“嘉靖庚戌,一墩谢先生师事湛文简,与闻正学,复集都人士,延东郭邹先生登讲东山,六邑之会昉此。”[51]故此次讲会,其实是在一群批判科举人士的主持下进行的。第二年,王讽受县令尤烈之聘出任东山书院山长,当时地方学校中的青年俊彦如谢应秀、方永宾等数十人从其门下受贽讲学。[52]本为促进祁门科举发展而修建的东山书院,遂成为该士群的宣讲阵地。[53]
重建后的东山书院,初“中构堂三楹,以祀环谷先生,右构一堂,为名宦祠,其左则文会堂及膳堂,以资诸生讲业”,[54]随后便在王讽的提议下,尊朱熹为主祀,汪克宽配祀。[55]在万历年间重修的县志中,汪禔位列汪克宽、谢复之后,载入“儒林”。从时人眼中的“怪物”至接绪先贤的大儒,评价的转变,表明其所致力的祁门“道统”之说,在弟子的推动下,已得到地方的认同。
正德、嘉靖之际,以汪禔为代表的一批祁门士群,尽管立场各异,但都对祁门科举展开了不同程度的批判,从而达到重整士习与家族的目的。这一做法,势必会影响到祁门科举传统的延续。换言之,祁门科举在迭遭学变的外在挫折后,又开始陷入士群内在性的消解之中。
四、从道统至宗统:汪禔的语境与逻辑
行文至此,有关祁门科举盛衰的讨论似乎可以告一段落。但我们从汪禔等人“道统”重建、科举批判等言论中,又会引发出这样一个疑问,即对祁门科举的否定,势必关涉地方家族与科举前贤的历史地位。那些依凭科举发迹宦途的科举家族,在其所提出的道统序列中,显然没有他们的位置。[56]这其中,就有不少与汪禔同宗同族的科举人物。
我们注意到,上文提及的几位祁门士人,就其家世而言,谢复、王讽均出身贫弱。汪禔自幼丧父,属祁门汪氏中科举较弱的西关一派。而与其讲学的汪希文,虽属科举兴旺的井亭一支,但出自小宗,并无显赫的科举背景。[57]换言之,这一士群,在祁门科举史上,同样没有属于他们的谱系。
这意味着,汪禔等人所开展的科举清算运动,很可能有另一层的含义,潜伏于祁门宗族发展的脉络之中。在此,我们不妨以明清时期祁门汪氏为中心,进一步考察汪禔“道统论”的语境与逻辑。
文献中的祁门汪氏主要有三个派系,一为七溪派,为越国公汪华第七子汪爽之后,支脉繁多,城居者众;一为朴里(又称朴墅)派与大坦派,为汪华长子之后;一为韩、楚二溪派,为汪华第八子后人。[58]不过在不同时期的记载中,各支派的划分往往并不一致。[59]
明代祁门的汪氏诸派,在地方科举上有着不俗的表现,如井亭、朴墅、崇善坊、梓溪、泸溪等派均可谓人才兴旺。令人稍感意外的,则是深谙《春秋》的汪克宽所在的桃墅一支,却未能克继家声。[60]至嘉靖时期,已有明显的衰败迹象,汪克宽的著述也因“子孙贫愚无继,散逸无存”,“祖墓、书院无力修整,致皆颓圮”。[61]
桃墅派的衰败,为他族重构汪克宽“宗统”提供了可能,纳桃墅为同宗的意图,便充分反映在当时诸派编修的家谱之中。例如朴墅派:
新刊谱载克宽公与彼同派,以本支升公为彼祖升公,墓为彼墓。考曰,此朴墅欲曲引他支以为己重,故妄肆狂辩,冒以韩溪支与彼同系。[62]
又如曾与汪克宽商讨学问,号“楂山先生”汪时中所属的梓溪一支,[63]干脆伪造通谱:
别谱载本支系出越国公七子爽……显德生钅英,公为楚溪祖。考曰,此与家乘所载及歙县休绩婺谱皆不合,惟与赤山通谱序说略同……通谱虽云环谷所著,然韩溪今无本可征,序说文理参差,固亦非环谷手笔,且环谷所著书有窃取以为己书,安知通谱非为人所窃,而序说不乱于小人之手乎?[64]
关于梓溪派与桃墅派间的关联,因楂山先生汪时中与汪克宽二人的讲学关系更添几分模糊,在早期的徽州地方文献中,一度将二派视为同宗。[65]后人的辩驳,反映出梓溪派对汪克宽追认其实已获得一定程度的认可。
在徽州,上述家谱编纂中的争夺“宗统”现象并不乏见。[66]嘉靖年间祁门善和程氏族人程镐便指出新谱较之旧谱,削除了前人伪增的二代谱系,并对此表示了赞许。[67]
面对上述各派间的争执,虽未见汪禔留下的相关文字,但弟子王讽追忆其因“宗法不立,伦叙紊淆”,故“著《宗法议》,以晓当世”。可知汪氏宗法改革的目的,便是要澄清“宗统”。而在其《胡氏祠堂记》一文中,更是表达了这样的期许:“祖训之宣、谱牒之明而可于是也。岁举而弗失,世守而弗离,使吾子孙虽至于百世远千,万人之众,其来处不迷。”[68]有学者注意到,明中期士人宗法论兴起的背景之一,是鉴于富贵缙绅以支庶身份欲行宗祠主祭之权的现象。[69]联系此时祁门汪氏诸派大肆“夺宗”的情况,汪禔“道统论”对于科举强宗的批判,可能正始于此。
如果将考察的时间延长,汪禔“道统论”的逻辑便显得更为清晰。康熙十八年(1679),汪禔后人汪宗豫将汪克宽、汪禔、汪子祜三人文集合刻为《汪氏家集》,并且还辗转托请昆山人徐乾学为汪克宽的《环谷集》作序。在序中,徐乾学称是集“其裔孙宗豫恐其书之中佚也,复汇辑而重梓之,思以传之无穷”,[70]显然是将汪宗豫视为汪克宽一系的后人。这一看法,为后来四库馆臣所接受。[71]汪宗豫的家世,遂在某种程度上获得了官方的认可。清初寓居扬州的孙枝蔚在为《汪氏家集》所做的总序中,对汪氏三人一一进行了评价,其谓“夫理学、文章之分途旧矣,环谷、檗庵能兼之,而石西独以诗传”。又谓汪克宽诗文“要皆原本经史”,汪禔“议论多师法朱文公、丘琼山,而宗法一议尤于风俗有补,及观其诗,纯乎朱儒之作矣”,汪子怙“专工于诗者也,诸体中五言古诗尤为卓然,然亦非无意于理学者”。孙氏认为,虽然三人在文章上各有特色,但其旨意却均关乎理学,尤其是后来的汪子怙,“泒则陶、韦,理则程、朱,起环谷、檗庵而阅之,有不笑相视者乎”,将三代人的理学造诣视为一脉相传。文章末尾,孙氏说道:“今世词章盛而理学衰,三先生之集既出,庶几有见而兴起者,非独汪氏之光也”,再一次强调了三人作为家族代表在理学上的谱系。[72]由此可见,汪禔与汪克宽的关联,至迟在清初,已从“道统”上的承袭转化为“宗统”上的认同。
这样一种变化,尚见祁门人胡士著为《檗庵集》所做的序文中。其将汪氏家集的刊刻,看作是一件足以“媲美舜溪之家乘”的盛事。[73]言下之意,从汪克宽、汪禔到汪子怙,体现的是舜溪一派的家族历史。[74]汪氏舜溪派,又号龙溪,原出自井亭一宗,后自成一派。[75]在祁门诸汪中,舜溪的科名并不突出,但夺宗的意图早已有之。[76]西关一支被并入舜溪派的谱系,舜溪派也充分利用了汪禔“道统论”的影响,进而将汪克宽纳入了谱系。
至此,我们可以对汪禔的“道统论”加以重新认识。从明代中期以来,随着地方宗族重建与重组活动的日益频繁,祁门地区汪氏宗族之间,时有夺宗祁门儒宗汪克宽的企图。地方科举的发展,促成了一批科举强宗的出现,却也使得祁门科举的开山祖师“宗统”无归。对于出身小宗的汪禔而言,以小宗为主的宗法改革,唯有转“宗统”为“道统”,才能够避免家世及学承上的劣势,也只有对包括汪氏诸贤在内的祁门举业进行批判,方能消弭汪氏强宗篡改汪克宽“宗统”的影响。道统与宗统重建,是汪禔言行实践的两个维度,对科举的背离与批判,是其实践二者的重要手段。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宗统”愈显模糊而“道统”愈发清晰的背景下,汪禔的努力,终由其后人完成,并成为汪克宽谱系改写历史的一个注脚。
余 论
从明初永乐年间开始至正德末近一百年的时间里,原本在徽州科举格局中处于下游的祁门地区,凭借科举专经的优势,一度形成了“祁门《春秋》天下闻”的局面。后随正德之后地方社会的变动,上演了一场“其兴也勃,其亡也忽”的兴衰史,最终难逃“小地方”的科举命运。在这由盛转衰的过程中,祁门地方所发生的各项变动,已非“小地方”所能包括。概而言之,可延伸者有三。
一是祁门科举由盛转衰所揭示的科举史的内涵。以往关于科举地理的讨论,大多以人数统计为主题,呈现的是科举地理的静态分布,缺乏动态的历史过程的关照。[77]有学者注意到,在科举发达地区江西吉安府,进入嘉靖以后,同样出现了科举下滑的趋势,其中非常重要的原因,便是王学在江右的盛行引发了士子对举业的背离。[78]这表明,祁门科举现象具有一定的普遍性,明代中后期文化学术的转型,一定程度上影响着地方科举的兴衰。倘若能沿着这样一种思路,对已有研究加以重新演绎,定会有更多新的发现。
二是祁门学变所揭示的地方社群关系。从正、嘉之际刘、洪二位县令的莅政实际来看,地方社群之间的关系,绝非一般文字描绘的那样和谐。这一点,也可以从一些相关记载中获悉一二。例如,成化年间,巢县训导桂琏,便因学校用地逼仄而与毗邻的五显庙发生了冲突,最后因知县“惑于祸福”而下狱致死。[79]嘉靖初年,出任福建长汀县学训导的祁门人汪潭,便曾因“学左右古刹切近,愤欲去之,以状闻诸督学邵公”“以佛宫为先师庙,以僧舍充学官衙而自居之,凡彼邪物,焚弃一空”。[80]又如嘉靖、万历年间松江府人别驾潘澄源,“所居直学宫之阳,诸生陈言上官,当毁其墉以广学宫之路”。[81]在祁门第二次学变中,知县洪皙非但没有站在学校的立场上,而是对庙巫胡三乞加以包庇,一反地方官兴学重教的形象。本文中的东岳祠庙,自明初起,便为四方宗教人士以及商贾往来之所,香火颇盛。[82]将其改建成书院,胡乞三等人经济利益大损,而倘若其中尚牵涉到地方财政的税源,那么官方“消极”的态度也就不难理解。[83]其实,自宋代以来,随着地方学校的勃兴,学校、官员与地方社会的关联便不仅仅表现于“合作兴学”,有学者通过对宋元学产的考察,系统地分析了这一时期三者在经济利益上的冲突。[84]可见,学校、书院并非纯粹的教育景观,而是地方经济、文化、权力的落脚点,牵涉官府、绅衿、以及道巫各样的社会群体,这也是相关研究需要注意的现象。
三是祁门士群动向所反映的明代历史的几个主要议题。从思想史的角度来看,15世纪是明代社会与思想文化发展的求变时期。针对程朱理学意识形态化日益产生的空疏影响,以丘濬为代表的一批士人群体,以经世实学为宏的,在社会的各个领域开展了补救的工作。[85]上述活动于15、16世纪之交的祁门士群,他们在地方上的实践,便处于这样一个时代背景之下。从社会史的角度来看,对于宗族社会特征明显的徽州地区而言,家族的整顿与有序,正是他们施展经世抱负的天然落脚点。例如汪禔关于家礼的实践,便本自丘濬所编撰的《家礼节仪》。[86]只是汪氏关于宗法的言论,显然并不仅仅着眼于宗族。前人研究认为,嘉靖之后,号称程朱阙里的徽州同样受到阳明心学的影响,[87]然而汪禔等人的学理建构,非朱非王,自成一系,可以视为徽州地区由朱转王过渡阶段的体现。所以,在汪禔等人身上,可以看到宗族、理学、科举三者历史脉络发展至明中期的交汇。我们注意到,类似汪禔这样学无所承,但却自行构建道统谱系,是当时学人群体的普遍做法,尤其为后来王门学者所惯用。[88]只是在汪禔这里,道统之论并非纯粹的学理之争,其背后尚有大宗、小宗之间争夺宗统的考虑,这就为我们理解宗族、理学、科举“在地化”后,如何互为影响提供了一个案例。尽管汪禔与其弟子并未在明代思想史、学术史的书写中占据一席之地,但毋庸置疑的是这一群体在祁门地方社会上所产生的影响,以及为理解明代中期思想文化发展提供的另一角度。要言之,以汪禔为代表的乡里小儒在地方上的实践,也应得到思想史与社会史研究的关注。[89]“小地方”的科举史,亦有丰富的历史内涵。
?作者简介:丁修真,历史学博士,历史学博士后,安徽师范大学历史与社会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为明清史和科举史。
[1](元)郑玉:《师山遗文》卷一《送汪德辅赴会试序》,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台北商务印书馆影印本,1986年,第69页。
[2]李琳琦:《明清徽州进士数量、分布特点及其原因分析》,《安徽师范大学学报》,2001年第2期。
[3](明)丘濬著,周伟民等点校:《丘濬集·琼台诗文会稿》卷一一《赠浙江谢佥事序》,海南出版社2006年版,第4111页。
[4]弘治《徽州府志》卷一二《词翰》二《祁门县重修庙学记》,《天一阁藏明代方志选刊》第22册,上海古籍书店1982版,第35页a。
[5]近年来科举专经的相关研究,可见鹤成久章、陈时龙、丁修真等人的具体研究。在此不再赘述。
[6]史载黄氏致仕归乡后,“筑室学傍,执经门下者甚众。国初祁门儒风久不振,自汝济及汪芳而后,《春秋》之学始盛,科目亦自汝齐始”。参见弘治《徽州府志》卷八《人物二·宦业》,《天一阁藏明代方志选刊》第22册,第43页b。
[7](清)周冕等纂修:《祁门周氏宗谱》卷四《进士周昌先生孝行传》,康熙五十五年刻本,第10页a。
[8]孙曰让生平不详,其字让斋,江西丰城人,为永乐十八年(1482)庚子举人。父孙贞曾任职于南国子监,为县庠生时从教谕刘子彦学《毛诗》,又从乡先辈学士朱善、进士黄德润游学。贞有五子,五子各专一经,皆有成,孙曰让应该便是以《春秋》为本业。参见(明)黄佐:《南雍志》卷二四《列传六》,(台北)伟文图书出版社1976年版,第1731-1743页。
[9]同治《祁门县志》卷二二《选举志》,《中国地方志集成·安徽府县志辑》第55册,江苏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第223、225、226页。
[10](明)程敏政:《篁墩文集》卷三一《赠康君召和赴曹州判官序》,文渊阁《四库全书》本,第529-530页。
[11](清)程济隆纂修:《祁门善和程氏仁山门支修宗谱》卷三《明故朝列大夫韩府左长史致仕程公行状》,光绪三十三年刻本,第26页a。
[12]同治《祁门县志》卷二二《选举志》,《中国地方志集成·安徽府县志辑》第55册,第226页。
[13](清)程济隆纂修:《祁门善和程氏仁山门支修宗谱》卷三《宝山先生程公行实》,第18页a。
[14](明)汪舜民:《静轩先生文集》卷一四《明故监察御史知桐庐县事唐先生墓志铭》,《续修四库全书》本,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1331册第130页。
[15]“及门之士多所造就,若故员外郎歙鲍楠,知县许龙,及今吏部考功员外郎四川刘台、北京胡雍、兵马凤阳汤辂,同知济宁赵楫,举人山西王汝敬,云南杨奇贤辈皆显于时。弟天民、济民,姪思接踵科第,子愈游庠,皆以先兄家教所致”。参见(明)汪舜民:《静轩先生文集附录》,《续修四库全书》本,第1331册第143页。
[16]万历《祁门县志》卷三《宦达》,合肥古旧书店1961年版,第53页。
[17]同治《祁门县志》卷二六《人物志·文苑》,《中国地方志集成·安徽府县志辑》第55册,第316-317页。
[18]同治《祁门县志》卷二三《人物志·儒林》,《中国地方志集成·安徽府县志辑》第55册,第278页。
[19]参见(明)戴廷明、(明)程尚宽等撰,朱万曙等校:《新安名族志》,黄山书社2004年版;(明)张朝瑞辑,(明)许天旭等续辑:《南国贤书》;弘治《徽州府志》,《天一阁藏明代方志选刊》第22册。
[20]如朴墅汪氏,举、进功名可考者共6人,均在嘉靖以前中式;井亭汪氏,举、进功名可考者共4人,唯1人在万历年间中式;善和程氏,举、进功名可考者10人,9人均在嘉靖前中式;十五都板石康氏,举、进功名可考者11人,嘉靖以前9人;王源谢氏,举、进功名可考者6人,正德以前5人。参见(明)戴廷明、(明)程尚宽等撰,朱万曙等校:《新安名族志》;(明)张朝瑞辑,(明)许天旭等续辑:《南国贤书》;弘治《徽州府志》,《天一阁藏明代方志选刊》第22册。
[21](清)程济隆纂修:《善和程氏宗谱》卷三《善和程氏仁山门支谱序》,第30页b。
[22]“迨明正德间,不虞堪舆庸师,乘回禄之变,衔簧鼓之术,妄改旧向,弃吉迎凶。遂致地弗效灵,斯文不振,钱粮耗减,丁口洊消”。参见《清康熙八年七月版筑协和堂秩下康尚隆、康光祥等立合同文约抄白》,刘伯山编纂:《徽州文书》第2辑第1卷,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 年版,第350页。
[23](明)汪禔:《檗庵集》卷上《上学使者言士气书》,四库全书存目丛书编纂委员会编:《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146册,齐鲁书社1996年版,第338-339页。
[24](清)汪衍桎等主修:《韩楚二溪汪氏家乘》卷七《文献·儒学生员饶棨等呈》,宣统二年刻本,第1-2页。
[25]明代乡试之前,尚有对士子考试资格的审核,形式之一便是经有知县考选后送府,再送按院,谓之吊考。参见吴恩荣:《科考、遗才与大收:明代乡试资格考试述论》,《安徽大学学报》,2013年第5期。
[26](明)李泛:《东山书院记略》,同治《祁门县志》卷一八《学校志·书院》,《中国地方志集成·安徽府县志辑》第55册,第180页。
[27]同治《祁门县志》卷一八《学校志·学宫》,《中国地方志集成·安徽府县志辑》第55册,第155页。
[28]按,三迁堂在旧山川坛,旧棂星门至启圣祠皆汪姓地,学欲广拓规制,汪润及弟洋、溢、汉以地易入学迁去。学嘉其义,给以匾,李泛记之。参见万历《祁门县志》卷四《宫室》,第461页。
[29]学校改造引发的与民争地、与民易地的工程,从正德年间一直持续至嘉靖末期。即使在学变爆发后依然没有停止,“嘉靖甲午,御史虞守愚按祁,以民屋错欹,庙门弗利,檄知县翟镐迁民易其地”(万历《祁门县志》卷四《学校》,第440页)。可见这是当时地方官府一直关注的问题。
[30](明)焦竑:《国朝献征录》卷九五《山东参议华严刘公寯墓志》,《明代传记资料丛刊》综录类26,明文书局1991年版,第732页。
[31]乾隆《龙溪县志》卷一六《宦绩》,《中国地方志集成·福建府县志辑》第30册,上海书店2000年版,第211页。
[32](清)汪衍桎等主修:《韩楚二溪汪氏家乘》卷七《文献·儒学生员饶棨等呈》,第2页。
[33](明)汪禔:《檗庵集》卷上《上学使者言士气书》,四库全书存目丛书编纂委员会编:《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146册,第339页。
[34](明)吴子玉:《吴瑞谷集》卷二八《叙汪子文归祁门为尊公寿》,四库全书存目丛书编纂委员会编:《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141册,第577页。
[35]顾炎武在论及明末生员恶习时概括为:“其中恶劣者,一为诸生,即思把持上官,侵噬百姓,群聚成党,投牒呼噪”(顾炎武著,黄汝成集释:《日知录集释》卷一七《生员额数》,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964页)。关于明代生员学变的分析,可参见陈宝良《明代儒学生员与地方社会》(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403-412页中的相关论述。
[36](明)王讽:《谢西山先生复传》,(明)焦竑:《国朝献征录》卷一一四,《明代传记资料丛刊》综录类26,第729页。
[37](明)王讽:《谢西山先生复传》,(明)焦竑:《国朝献征录》卷一一四,《明代传记资料丛刊》综录类26,第729-730页。
[38]汪禔生于弘治三年(1490),卒于嘉靖九年(1530),参见(明)王讽:《檗庵先生行状》,(明)汪禔:《檗菴集》卷上,四库全书存目丛书编纂委员会编:《四库存目丛书·集部》第146册,第336页。
[39](明)王讽:《檗庵先生行状》,(明)汪禔:《檗菴集》卷上,四库全书存目丛书编纂委员会编:《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146册,第336页。
[40]例如程敏政便对汪克宽的学承有过梳理,谓“自我文公朱子一传为勉斋黄氏,再传为双峰饶世,三传为东山汪氏,即先生仲父,而先生实嗣其传”,又谓“此考亭世嫡门生第四人也,此龙兴史局布衣第一人也。六经皆有说而《春秋》独盛,平生皆可师而出处尤正”。参见(明)程瞳撰,王国良、张健等点校:《新安学系录》卷一四,黄山书社2006年版,第277-278页。这样一种评价,俨然是将汪克宽放在了祁门理学宗师的位置上。而在汪克宽门人吴国英看来,祁门理学即使不是开创自汪克宽,也是与其家族密不可分。参见(明)程瞳撰,王国良、张健等点校:《新安学系录》,第275页。
[41](明)王讽:《檗庵先生行状》,(明)汪禔:《檗菴集》卷上,四库全书存目丛书编纂委员会编:《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146册,第336页。
[42](明)汪禔:《檗庵集》卷上《与王生大忠书》,四库全书存目丛书编纂委员会编:《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146册,第342页。
[43]“祁门汪子希文、谢子惟仁会冲玄而归,率郡中同志会于常清宫。复定邑中之会,春秋在范山山屋,夏冬在全交馆”。(明)邹守益著,董平编校:《邹守益集》卷一五《答问类一·书祁门同志会约》,凤凰出版社2007年版,第735页。
[44](明)汪禔:《檗庵集》卷上《范山书堂记》,四库全书存目丛书编纂委员会编:《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146册,第344页。
[45]据汪禔《范山书堂记》交代,汪希文主持范山书屋正值其父汪俨以贡生出任平海教谕,时间大致在正德年间(同治《祁门县志》卷二三《选举志·岁贡》,《中国地方志集成·安徽府县志辑》第55册,第244页),汪俨又于嘉靖初升任湖光桃源县学训导(光绪《桃源县志》卷七《职官志·年表》,《中国方志丛书》第111号,台北成文出版社1960年版,第254页)。由此可判断该文写作时间当在正德、嘉靖之间,正值祁门学变前后。故其文中所发,当有现实所指。
[46]这里需要指出的是,从“章句之儒”转而为“传道之师”,实为唐宋儒学转变所内含的身份与文化自觉,这也是韩愈《师说》所关系的社会背景(详论参见余英时:《中国近世宗教伦理与商人精神》,《士与中国文化》,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421-423页)。汪禔此处重提韩愈《师说》之旨,有重新解释“师道传承”这一概念的意图。而在这样一种言论的关照下,祁门科举史上专经的经师对应的当是“章句之儒”,汪禔等人则成为重新继续道统的“传道之师”。
[47](明)谢显纂修:《王源谢氏孟宗谱》卷一《谢一墩先生行略》,嘉靖十六年刻本,第34-35页。
[48]同治《祁门县志》卷二三《人物志·儒林》,《中国地方志集成·安徽府县志辑》第55册,第276页。
[49]同治《祁门县志》卷二三《人物志·儒林》,《中国地方志集成·安徽府县志辑》第55册,第276-277页。
[50]“予游齐云以谒紫阳,诸友翕然咸集,而王子大中,方子汝修请予升东山讲座,相与剖富贵利达之关。齐景千驷,不及饿夫,管仲一匡,取羞童子。诸友欣然若有契也”。参见(明)邹守益著,董平编校:《邹守益集》卷一五《答问类一·书祁门同志会约》,第735页。
[51](明)陈大绶:《重建东山书院记略》,同治《祁门县志》卷一八《学校志·书院》,《中国地方志集成·安徽府县志辑》第55册,第181页。
[52]万历《祁门县志》卷四《人物志》,第422页。
[53]讲学对于举业的影响尚可见以下事例:陈履祥,字文台,贡生,少喜负笈访道,闻旴江罗汝芳讲学南都,往从之。已,又事耿定向,与南阳杨贞称罗门高足。又如张振德,字觉之,初为诸生,饩于庠,见谢显讲学,悦之,遂专用力圣贤之学,遂弃举业。参见同治《祁门县志》卷二三《人物志·儒林》,《中国地方志集成·安徽府县志辑》第55册,第279页。
[54](明)吕柟:《重修环谷书院记略》,同治《祁门县志》卷一八《学校志·书院》,《中国地方志集成·安徽府县志辑》第55册,第180页。
[55](明)叶宗:《春风教堂记略》,同治《祁门县志》卷一八《学校志·书院》,《中国地方志集成·安徽府县志辑》第55册,第181页。
[56]这可以从不同版本的《祁门县志》比较中反映出来,将汪禔列入“儒林”的万历《祁门县志》中,为以科举起家者做传的只有9人,分别是程泰、康永韶、张敏、王珦、孙怡、程昌、郑晃、王讽、吴自新,其余科举人物,只是在乡贡名录中加以简略的介绍。而在弘治《徽州府志》中提到的在祁门科举中有重要位置的黄汝济、汪芳、周昌等人,均未设有单传。同治《祁门县志》“宦绩”一类中,万历以前便收录了43人的传记,对于黄汝济、汪芳等人则是专辟“文学”类加以收录。
[57]戴廷明和程尚宽编撰于嘉靖年间的《新安名族志》中,为我们提供了汪禔族系的情况:“先世居十四都武山乡,曰仲云始迁于此。传四世曰镛,景泰癸酉乡荐,官至裕州知州。六世曰德润,早卒,妻廖氏守节。德润子曰禔,号檗庵,潜心理学。”参见(明)戴廷明、(明)程尚宽等撰,朱万曙等校:《新安名族志》前卷《汪》,第233页。汪希文的情况则是:井亭一支出唐越国公汪华第七子爽后,为宋人汪伯彦侄辈,传五世有名克兴者赘入万硕里周村源,为该支始迁祖,再四传至汪希文(《新安名族志》前卷《汪》,第231页)。而根据汪禔本人的陈述,西关应与井亭为同宗,因前文《范山书堂记》中,谓书堂为“本宗希文尊公得其所命”之语。
[58]胡樵碧:《祁门县氏族考》,祁门县地方志编撰委员会2004年版,第392页。
[59]本文对祁门汪氏的讨论,主要基于以下文献。较早的有成书于明嘉靖年间戴廷明等编撰的《新安名族志》、隆庆年间《汪氏统宗》、宣统年间刊刻的《韩楚二溪汪氏族谱》、以及民国时编订的《祁门氏族考》。其中《新安名族志》与《汪氏统宗》较早出,但两者记载上已然存有差异。
[60]《新安名族志》载,汪克宽为祁门桃墅十五世,其后十六世曰大音,任胡广襄阳、四川保宁二处教职。十七世曰镡,补国子监,修德不仕。十九世曰文端,由胄监授河南同知。二十二世曰简,邑学生[(明)戴廷明、(明)程尚宽等撰,朱万曙等校:《新安名族志》前卷《汪》,第234页]。在这样一个家族发展史中,并没有见到突出的科举仕宦之人。汪克宽生前曾建藏书楼,至正统年间几乎倾圮,四世孙思远曾为之整顿,而汪思远本人也只是教授乡里,并无功名。在黄汝济为其所撰记文中又谓“思远之侄文端,实为先生五世孙,读书庠邑,精修力学,必能绳其祖武,光昭前烈,掇巍科登显庸……岂直名闻于一邑,将必达于天下焉”参见(明)黄汝济《书舸楼记》,(清)汪衍桎等主修:《韩楚二溪汪氏家乘》卷九《文献》,第1页b。黄氏寄予厚望的汪端文最终以监生出任河南同知,依然没有取得科名。
[61](清)汪衍桎等主修:《韩楚二溪汪氏家乘》卷七《文献·八世裔孙生员汪琼状》,第1页a。
[62](清)汪衍桎等主修:《韩楚二溪汪氏家乘》卷一《文献·侯潭汪氏家乘本支考》,第3页b。
[63](清)汪衍桎等主修:《韩楚二溪汪氏家乘》卷首《韩溪宗谱序》:“顾徐序非赝作,实邑西七派歆冒环谷,无识者篡易,以备附韩溪,援钊、瑛入镕、铉之为也”(第1页a)。按,此处只是大略指出冒认者为邑西七派,通过与《新安名族志》的比对,可知此处所指当为梓溪派。原文为“崇善坊。在邑西隅。唐越国公第七子爽之后至讳铉者,与兄钊迁韩溪;曰伯,曰容,自韩溪再徙梓溪。”参见(明)戴廷明、(明)程尚宽等撰,朱万曙等校:《新安文献志》,第232页。
[64](清)汪衍桎等主修:《韩楚二溪汪氏家乘》卷一《文献·侯潭汪氏家乘本支考》,第3页b。
[65]弘治《徽州府志》卷九载汪思敬条云其“因曾祖时中查山书堂故址重建,以为藏修之所,平居濳心问学,无意仕进,诗文超于时辈,论议政事必师古。巡抚江西刑部右侍郎杨宁尝以学行荐于朝,下有司屡征不起,晚年闭户著书,率遵族曾祖克宽之说”(《天一阁藏明代方志选刊》第22册,第61页a)。这样一种说法,显然是将汪时中所属的楂山一派与汪克宽的桃墅派视为同宗的。
[66]相类似的例子,可参见冯剑辉:《徽州宗族历史的建构与冲突——以黄墩叙事为中心》,《安徽史学》,2007年第4期。
[67](清)程济隆纂修:《祁门善和程氏仁山门支修宗谱》卷三《祁门善和程氏谱后序》,第29页a。
[68](明)汪禔:《檗庵集》卷上《胡氏祠堂记》,四库全书存目丛书编纂委员会编:《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146册,第343页。
[69]赵克生:《明代士人对宗祠主祭权多元化的思考》,《东北师大学报》(哲社版),2010年第2期。
[70](清)徐乾学:《憺园文集》卷二二《汪环谷先生集序》,四库全书存目丛书编纂委员会编:《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43册,第141页。
[71]四库馆臣谓《环谷集》:“此集为国朝康熙初,其裔孙宗豫所辑”。参见(清)纪昀总纂:《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一六八《集部》二一,河北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4355页。
[72](清)孙枝蔚:《溉堂集》文集卷一《祁门三汪先生集总序》,四库全书存目丛书编纂委员会编:《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06册,第789页。
[73](清)胡士著:《檗庵集序》,(明)汪禔:《檗庵集》卷上,四库全书存目丛书编纂委员会编:《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146册,第332页。
[74]清人《石西集序》曰“俾百年之文泽与环谷而俱传,一代之弘章偕檗庵而媲美曰观止矣”,又谓其后人“取先代遗稿,刻汪氏家乘,而石西先生则其高祖云”。参见(明)汪子祜:《石西集》,四库全书存目丛书编纂委员会编:《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146册,第540、541页。可知除了家集,西关后人尚有家谱刊刻。
[75](明)戴廷明、(明)程尚宽等撰,朱万曙等校:《新安名族志》前卷《汪》,第234页。
[76]隆庆《汪氏统宗》云:舜溪与梓溪派,同出于普之后,故于正统间合刊支谱,以明亲亲是已。但相连八公之韩溪为共派,殊与韩溪谱不相合,今亦为正其误(《中国珍稀家谱丛刊·明代家谱》第21册,凤凰出版社2013年版,第8265页)。舜溪派相连韩溪,便为与汪克宽成为同宗提供了谱系上的证明,修谱时间也早在正统年间,只是这样一层关系在隆庆年间的统宗过程中被否定。又,弘治元年,时任户部右给事中祁门人王珦题奏汪克宽从祀孔庙,王珦,成化戊戌进士,为祁门城西派王氏四世,根据家谱的记载,城西王氏与当时舜溪派族人汪子岩为姻亲[“今年秋九月乙卯,当汪公宗海登八十寿,予姻城西王君仕政,方君彦斌辈以予于公为同宗,故相率先期走书,命予为文以贺”。参见(明)汪子岩《汪公宗海八十寿序》,(清)汪衍桎等主修:《韩楚二溪汪氏家乘》卷八《文献》,第1页b],若考虑到王氏与舜溪派的联姻关系,王珦的上疏,或许便有舜溪派授意的可能。
[77]在明代科举定额制度的设计下,祁门科举的衰落,则必定有后起者代之。笔者曾注意到,随着祁门在内徽州一府科举的低迷,是同处南直隶苏州地区《春秋》专经的兴盛,这或许可以视为祁门科举衰落的外部竞争。参见丁修真:《兴衰倏忽:宋明时期徽州科举地理的演变——以〈春秋〉专经为视角》,《江海学刊》,2018年第2期。
[78]张艺曦:《明中期地方官员与王学学者的紧张——以白鹭洲书院兴废为例》,《大陆杂志》第104卷第6期,2002年;肖梦瑶:《明代中后期吉安府科举由盛转衰的原因初探》,硕士学位论文,南昌大学,2015年。
[79]桂琏,慈溪人,成化间贡授无为州巢县训导。素行纯洁,克振师模。因明伦堂后逼五显庙,巫觋钟鼓朝夕,喧哄妨于弦诵。琏白郡毁之,而知县李进惑于祸福,固执不可。琏率诸生竟毁之,为李进所构狱,下通判解敏,毒讯致死。参见(明)凌迪知:《万姓统谱》卷九六,文渊阁《四库全书》本,第393页。
[80](清)汪衍桎等主修:《韩楚二溪汪氏家乘》卷八《憨翁传》,第2、3页。
[81](明)董其昌著,邵海清点校:《容台集》卷八《别驾澄源潘公墓志铭》,西泠印社出版社2012年版,第473页。
[82]《祁门周氏宗谱》卷四《文俶周君行实传》谓:邑东郊眉山右有东岳庙,左右建竂,远近拈香者络绎不绝,四方僧道多往游焉。按,传主周文俶,名庆,生于永乐年间,听东岳庙道士言,于眉山东岳庙前市屋作贾,不数年,遂成闹市(第14页a)。可见东岳庙所在实为祁门商贾繁华之地。
[83]稽核庙宇香钱,作为地方财政补贴的事例,有泰山“香税”可做参考。具体研究可参见邱仲麟:《明清泰山香税新考》,《台大历史学报》第53期,2014年。
[84]李如钧:《学校、法律、地方社会——宋元的学产纠纷与争讼》,台湾大学出版中心2016年版。
[85]朱鸿林:《15世纪之学术趋势》,《儒者思想与出处》,三联书店2015年版,第57页。
[86]关于汪禔在家礼方面的实践与设想,可参看常建华:《明代宗族组织化研究》(故宫出版社2012年版)第105-107页中的相关论述。
[87]周晓光:《明代中后期心学在徽州的传播和影响》,《安徽史学》,2003年第5期;李琳琦:《明中后期心学在徽州的流布及其原因分析》,《学术月刊》,2004年第5期。
[88]吕妙芬:《阳明士人与社群——历史、思想与实践》第六章《学派的自我定位》,“中研院”近代史研究所2003年版,第269-290页。
[89]关于对地方小知识分子思想与实践关注的必要,可参看张艺曦:《阳明学的乡里实践:以明中晚期江西吉水、安福两县为例》,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