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丝”的声明生产力,对其个体来说是一种社会群体的归属感

  声明诞生于符号的意义被言说的瞬间,声明生产力所生产的是一种社会群体的归属感和自我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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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斯克在解释粉丝的声明生产力时,以肥皂剧粉丝的日常交谈、麦当娜粉丝对偶像衣着的模仿以及足球球迷穿上主队球衣的行为作为例子。

  比如粉丝对某个节目或者乐队表演的讨论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他们将加入哪种粉丝社群,声明在此时便是为了展现粉丝对某个社群的倾向。

  而粉丝对粉丝客体在衣着、外貌上的模仿则是为了展示一种特定身份,这种展示不同于粉丝间的口头交流,口头交流的行为和意义大多数时候只限定在粉丝社群内,而这种展示却是面向公共空间的。

  其意义在于将自己的粉丝群体与其他大众区分开,由此获得一个“身份的授权”即“我们”和“他们”不同的暗示。

  费斯克还补充到,这种授权身份还会衍生出授权行为,并且这些行为有时是对正常的社会秩序有害的,比如更容易做出暴力行为的体育迷。

  

  这种破坏性的倾向以及挑战心理或许和人们长久以来对形象、身份和权力三者之间联系根深蒂固的执念有关——形象对应了身份、身份带来了权力。

  于是粉丝在赋予自己某个身份的同时也赋予了自己含义不清的权力,这种授权最可能发展的方向就是变成原始本能的宣泄。

  在对声明生产力进行分析时,研究者注意到,由于媒介环境的改变,声明不再是瞬间的表达,而是成为了具有延续性和社会性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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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明生产力只存在于直接的社会关系里,只为言说的瞬间而存在。但对二次元视频创作者的生产和其观众观看视频的过程来说,这种情况发生了一些改变。

  

  首先是直接的社会关系不再是声明生产力存在的必要条件。在费斯克书写粉丝神话的年代,电视和广播是最主要的大众媒体,粉丝间的沟通主要依赖口头上的交流,声明只有在面对面的交流中才能被发出和起作用。

  而如今人们可以通过很多方法建立联系,在各网络平台推荐算法的加持下,在网络中找到粉丝群体的难度大大低于现实中,甚至网络趣缘性社群对于粉丝群体沟通的重要性已经超过了口头交流。

  其次是言说的瞬间被无限延长,在移动互联网的时代,“实时的信息和行为成为常态,但同时也会有延时的信息与行为,实时与延时的交叠,构成了移动媒体中的时间”。

  移动互联网为受众提供了虚假的实时性,即与实时交叠的延时,人们本不在同一时间发生的行为可能会出现交叠。

  

  比如弹幕文化,这种起源于日本的网络文化传到中国后首先在动漫视频网站上被接纳,现在几乎所有视频网站都提供了弹幕功能。

  弹幕很好地将不同时间、不同个体原本分离的时间轴交叉在了一起。

  弹幕是指观众在观看视频时与视频画面同步滚动的观众评论,在B站,正式用户都可以在观看视频时发送弹幕,等级高的用户还能发送不同颜色的弹幕。

  观众发送的弹幕与视频时间轴进行对齐,观众在现实中的不同时间发送的弹幕都会在对应的视频中的某一时间被显示,在现实中分离的无数私人的时间轴在此刻得到了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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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延时性的评论与实时的视频产生交叠,为观众营造了实时的评论的错觉。

  除了弹幕,对视频的评论甚至人们的交谈都可以被保存下来,在互联网上话语的生命得到了延长,于是声明存在的时间也被无限延长。

  

  在B站的视频中,我们还经常可以看到视频创作者与弹幕进行互动,或者对弹幕进行引导,平台也在完善更多弹幕功能。

  不难察觉,通过弹幕来加强视频、视频作者与观众的互动,增强实时性是观众、作者和平台三方都在共同努力的方向。

  虚假的实时性带来了更强的链接感和仪式感,实时观看更容易调动人们的在场感、参与感。

  同步到参与有时甚至会反过来改变事件的进程。多人的同步行动更容易营造群体性氛围。即使不通过弹幕,视频的作者也可以通过评论的方式来与观众建立联系。

  观看视频已经不再是观众一个人与一个文本的二元关系和简单的文化消费行为,而是一个实时性与延时性叠加、作者与其他观众同时在场的群体行为。

  

  当粉丝对符号的意义进行言说时,影响他的不只是对文化口味和社会群体的偏好,而是萦绕在他耳畔的众多同时被声明的意义。

  于是,声明对观看视频创作者制作的视频的观众来说,变成了延时性和群体性的行为,符号的意义生产与群体之中,意义的被言说也发生在众声喧哗之下,并且被延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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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斯克认为粉丝文本必须是“生产者式”的,因为它们必须既开放、包容,又悬置、矛盾,才能使粉丝生产力得以成形。

  在这些文本被粉丝重新创作和激活之前,它们都是有所欠缺的,不足以发挥其传播意义和快感的文化功能,粉丝正是通过这种重新创作的活动生产出自己的大众文化资本的。

  

  所谓的“有所欠缺”是指粉丝文本或大众文本相对“高雅”艺术来说的缺陷,这些缺陷正是费斯克提到的粉丝文本在生产前需具备的三个特点:开放、空白和存在矛盾。

  生产者式文本的两个主要特征是过度性与浅白性,同时,大众文本还是矛盾的、复杂的、贫乏的。

  这里所说到的几个特征和上述所说的开放、空白、矛盾几乎一致并且涵盖更广,在分析二次元粉丝创作时所依赖的元文本前,研究人员先对大众文本和粉丝文本的特点进行梳理。

  相对于经典文本或者说“高雅”文化来说,大众文本和粉丝文本的开放和空白在于它是一个“充满裂隙”的文本。

  在一部小说中,文字包含的信息量是巨大的并且能调动读者思想上的参与,读者通过书中对人物的刻画和环境的描写能够在内心构建出人物的内心活动、心情、动机,感受到环境所营造的氛围。

  

  而在大众文本中,比如肥皂剧、舞台表演或者通俗的娱乐文本中,读者往往无法凭借几帧电视画面、几个舞台动作或者粗浅的描写收获如前文中“高雅”文本中所产生的意义。

  这些未被言说的深层意义便是文本中的裂隙与空白。

  意义的缺失成为了生产的前提,读者可以在文本的空白处填入自己的生活经验和想象,建立自己与文本间独特的联系,生产自己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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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也带来了大众文本的复杂性——大众文本的意义不仅仅来自于它的文本结构中,也来自于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

  正如同詹金斯将读者的阅读定义为社会性行为,大众文本的解码既是个人基于其社会经验的解答也是一个由众多读者共同参与的生产过程。

  人们的社会经验千差万别,大众文本因此充满了不可预测的矛盾。

  

  过度性是指意义挣脱控制,挣脱意识形态规范的控制或是任何特定文本的要求。过度是语义的泛滥,过度的符号所表演的是主流意识形态。

  无论是言情剧中女主角被放大的悲惨遭遇还是杂志上夸大其词的煽情性标题——比如讲述一位英国青年美国梦的破碎——都向读者展示了一种被超出的规范。

  前者展现了女性在父权社会中“不幸”的合理程度而后者是主流宣传中美国梦所允诺的财富。

  这些规范在以被超过的形式展现出来之前,许多时候在社会中是隐性存在的,但在这样的大众文本中,规范因为其被过度地超出而进入了正常的讨论空间。

  比如在看完言情剧中女主过于悲惨的遭遇后,关于女性在社会中应该受到怎样的合理对待便成了一个被合理讨论的话题。

  这可以说是大众文本的过度性所带来的一个积极意义,同时过度性也是一种戏仿,而戏仿带来了愉悦。

  

  这很好解释煽情主义的娱乐新闻为何流行,对于读者来说,过度的戏仿打破了常规,打破了意识形态的规范,看到解释这个世界的主导方式正在瓦解是一种巨大的乐趣。

  而浅白性是对有深度的真理的拒绝,浅白与陈词滥调是同一件事物的两面,在解释浅白性时费斯克引用了社会中所流行的“陈词滥调”为之论证。

  并把浅白树立在了“真理”的对立面。那什么是“有深度的”真理呢?

  费斯克认为是控制性的话语,真理提供一个言之凿凿的洞见并被认为是正确的,而陈词滥调否定了文本的独特性,并不提供明确的见解。可大众往往乐于接受这样的陈词滥调。

  因为大众在消费陈词滥调时实际是在消费他人生产的意识形态常识。

  读者清楚,陈词滥调的意义是属于他人的,但同时也可以是自己创造的,这赋予了读者一种“进出文本的能力”,让读者获得了控制文本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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