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洁:“静下来”是教师的另一种修炼

  01

  一天中有很多时候,我静静地坐在教室后面的空凳子上。

  清晨,学生们做着两道数学基础小练的时候;早读课前任课老师还没有进班的时候;预备铃响后,课代表在讲台前领读或者提问的时候;中自习前任课老师还没有来的时候;傍晚延时服务的时候;完整一节自习课的时候……

  我静静地坐着,我是不说话的。

  当我安静坐着的时候,教室里也是安静的。

  学生们做完数学小练,自己交到讲台上,回座位自己看书复习,准备语文、英语、历史等默写。

  大量的时候他们安静地做着各科作业,等待放学前20分钟的交流探讨题目时间。

  有时候我会站起来,在教室里慢慢地走一圈,这样有点走神的学生会回过神来,继续专心做作业。

  图片

  02

  一个老师,尤其是班主任,最难管住的大概是自己的嘴巴。

  我安静地坐在学生身后,我不说话。以免自己一张嘴就是对某个学生的批评。

  做班主任那么多年,练出了一双火眼金睛,把学生的优点缺点看得清清楚楚的。

  我坐在学生身后,眼睛一个个看过去,心里想的是:怎么帮帮那个学生呢?

  管住嘴,不说话,是遵循我给自己定的一条教育原则:不惊扰。

  当学生们在做作业的时候,我如果啰啰嗦嗦“某某某,写字抬起头来一些!”“某某某,你还不快点做,谁谁谁已经写了好几道题目了!”“某某某,你的字写写好!”……这些话,是对全班学生的一种干扰,学生无法静心思考,耳朵里聒噪,无法做到专心致志。

  那要是那个学生写字趴到本子上了,怎么办?悄悄走过去,做个把头抬起来一些的手势就好了;谁磨磨蹭蹭的,掏出随身携带的小贴纸,写一行字:动作快一点。悄悄走过去放在这个学生桌子上就可以。

  都说高情商的人,一个眼神就可以领悟。那么,师生之间,也许也可以练出这样的默契。

  我上语文课的时候,有个学生不认真听课,各种奇形怪状,也不做笔记,这是接班的时候就知道的,好在他坐在最后,还不至于影响到其他学生。但看在眼里,实在是不舒服,严重影响你讲课的心情。而且当你看他时,他更是有点“人来疯”,各种奇形怪状的幅度更大了。

  那就不看他了。移开你的眼神。

  课比天大。你的眼睛不是用来一节课盯他的,是要看到其他那么多认真听课的学生的。把你的课上得更加生动,和学生们的互动更加有趣些,翘个大拇指,“厉害呀”,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各种漂亮小贴纸,放到回答漂亮的学生手里,这课堂,是你喜欢的。

  他终于沉不住气了,也高高举起手想要回答问题。你“终于”把眼神移到他那里了,喊他回答问题。只有他表现好的时候,你才会看到他。这是你通过这一次互动给他的信号。

  他的奇形怪状,你不要做他的观众。别用突然点名指责的方式,这样会惊扰其他学生,浪费课堂的时间;别用突然提问他的方式,希冀让他吓一跳后认真听讲,不可能的,他不在听,怎么可能回答正确?别和他一对一去较量,记住你的班级里除了他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学生。

  课后把他喊出来,把他没记的笔记让他补好,没有认真听的地方再讲一下,让他回答一下。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积年累月的劣习,不会在一节课上就消失殆尽。你甚至还要做好一直延续到他毕业的那一天。

  他就是来磨练你的性子的。眼中无他,心里有他。课比天大,你记住了吗?

  作业没做,喊到身边来补,一下课就来补,补到完成;

  默写错得一塌糊涂,喊到身边来背,背熟了再重默。

  心里清晰他的基础掌握情况,补的作业、重默的知识点,根据他的实际来衡量。

  别在教室里哇啦哇啦指责他作业没做,默写零分,别搞得班级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

  他不懂事,通过重重恶劣行径引人注目;你要明理,你只在他表现好的时候迅速关注到他,让他慢慢明白过来。

  不做他恶劣表现的观众,不做他负能量的出气口,不把你带一个班变成你电影蜜蜂只带他一个人。这也是对其他学生的一种不惊扰。

  图片

  03

  鲁迅在《朝花夕拾》中如此怀念藤野先生,刚开始觉得文章里鲁迅笔下的藤野先生也没啥呀,不觉伟大。

  可是静下心来想想,除了对学生没有歧视,除了关心学生和治学严谨,似乎还有点什么,这个老师是可以给我们这些做老师的人以启发的。

  他说“我就是藤野严九郎”的时候,教室后面的留级生笑了起来,他没有做任何回应,估计是开始正式上课了。是啊,这是他的课堂,除了留级生,还有鲁迅那些想要学习的人;

  他担心鲁迅听课因为语言的问题做笔记吃力,他没有问“你行不行呀,听不听得懂呀”,而是关照鲁迅隔几天就把笔记给他看,他一声不响做了纠错和补充,这样的方式安安静静的,但想来鲁迅肯定是很认真地听课了,很认真地做笔记了,不然也不会有后来的能够考及格,也不会有回国时还珍藏着这些笔记。

  他纠正鲁迅的解剖图时,没有气急败坏地训斥,而是淡淡地说“你这样画是好看一些,但是解剖图不是美术画”;

  他担心鲁迅会不会因为敬畏鬼神而不愿意做解剖实验,他没有喊鲁迅来询问行不行呀、敢不敢呀,而是等鲁迅做了解剖实验后对鲁迅表达了自己高兴的心情;

  他还虚心地向鲁迅请教女人裹小脚后脚骨畸形的问题,因为对他的骨学研究有帮助,没有得到答案也是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临别时他还赠送了自己的照片给鲁迅,还在照片后题字“惜别”……

  以上种种,如果藤野先生是我的老师,也许我也会印象深刻、怀念久远。他的教育做得安安静静,温和淡定。没有声嘶力竭,而是不惊不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