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讣告】兰州大学原新闻系主任刘树田辞世

  根据兰大新闻校友会消息及多位媒体人证实,兰州大学原新闻系主任刘树田老师因突发疾病,经抢救无效,于今日辞世。

  

  △刘树田老师,图片来源:兰州大学官网

  刘树田,生于1936年,祖籍山东,十岁随父母移居上海。在复旦大学附近的居民区度过了少年和青年时代。

  1955年考入复旦大学新闻系,读完五年制本科后于1960年毕业,被分配到兰州大学中文系任教。

  1984年兰大中文系新闻专业独立为新闻系,他担任新闻系党支部书记。从1986年到1997年,他担任系主任达11年之久。在这11年中,他带领广大师生,将兰州大学新闻系办成了国内新闻教育界具有重要地位和颇受认可的新闻院系。

  2016年,被教育部新闻传播学本科教学指导委员会和国家一级学会中国新闻史学会联合授予“终身成就奖”荣誉称号。

  在不久前兰州大学举办的110周年校庆,刘树田老师被评为“兰州大学坚守·奋斗杰出贡献奖”。

  2009年,人民网曾刊登过刘树田老师的相关报道,再次重温,以纪念先生。

  坚守的力量——记兰州大学原新闻系主任刘树田

  来源:人民网教育频道

  距离2009年9月16日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校庆倒计时牌上的时间正一分一秒流逝,将兰大人推向兰大百年华诞日这个预定的时刻。

  用什么来诠释这所大学曾经走过的100年历程?这个夏天繁茂的松柏和浓密的泡桐树,似乎更能彰显这所百年名校苍老的年轮,而见证这年轮的,是一批又一批求知的学子,是传道、授业、解惑的先生。

  刘树田就是兰大校园里一位极其普通的白发先生,没有多少人认识他曾经的身份:兰大唯一的教育部新闻学科教学指导委员会副主任。

  这位曾经为兰大新闻系的创建与发展立下过汗马功劳,被学生尊称为“刘头儿”的老人,退休之后就住在兰大本部家属院一幢破旧的三层小楼里。小楼里的邻居大多是退休的老教授、博导,他们曾将最美好的青春和智慧献给了兰大——这所被誉为中国重点综合大学中“最孤独”的大学。

  那一代人的理想: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倘若一个“80后”的上海大学生,逆着时空的洪流退回50年前的兰州火车站,面对着漫天黄土,光秃秃的远山,棚布搭建成的简陋的站台,会有怎样的心情?满目的荒凉和穷困也就罢了,“饿肚子”才是这个在上海生活了十几年的青年初来兰州时最深刻的记忆。这正是1960年,刘树田刚来到兰州时的经历和感受。

  那年正值三年特殊时期,甘肃因地处西北,自然条件恶劣,饿死人数尤其多。毕业分配将即,刘树田将三个分配志愿端端正正地填满了落后地区:第一志愿西藏,第二志愿青海,第三志愿甘肃。

  一来甘肃,饿肚子就成了家常便饭。起初刘树田一边在兰大任教,一边在甘肃日报社做兼职记者。粮食少得可怜,报社有时好几个月都断粮,只能拿洋芋充数。一次他去西固刚建的石化基地采访,几十里路,来回都骑自行车。早上揣上几个洋芋蛋子上路,舍不得吃,到了深沟桥,中间休息一下,吃上两个。一起从上海来的大个子受不了了,全身浮肿,然而这一切,没有打消他们的热情。

  “那时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没有多么神圣,就是感觉上了个大学,总要做点什么。”在上海待得太久,从小学到大学甚至都没有走出方圆一公里,刘树田有一种急切的要出去闯闯的想法,一种使命感促使他来到了祖国的西部——这或许是五十年代大学生精神上的集体标签。

  那是一个理想主义盛行的年代,刘老师的妻子,比她低两级的复旦新闻系的师妹,甘愿辞去已分配好的在北京的工作,追随他一起来到兰州。

  “丐帮帮主”的表白:新闻系就是我的生命

  刘树田生于1936年,祖籍山东,十岁随父母移居上海,在复旦大学附近的居民区度过了少年和青年时代,1955年考入复旦大学新闻系,读完五年制本科后于1960年毕业,到兰州大学中文系任教。1984年中文系新闻专业独立为新闻系,他任系主任。

  1984年正式成立的兰大新闻系,是当时全国为数不多的新闻院系之一,也是教育部直属高校中唯一位于西北的新闻教育机构。教育部和中宣部经过多方考察、论证,综合布局等多方面考虑,最后选定兰州大学作为西北地区新闻人才培养的重要基地。

  新闻系成立之初,面临的最大难题是:缺钱、缺人、缺设备。刘树田作为筹建人员之一,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刘树田是个好面子的人,然而为了新闻系的建设却成了“丐帮帮主”——“我真是像讨饭一样的到处去找人,找钱。问人家要一点,人家还是会给一点。为了系里的事情,我还是要跑一跑。”

  77年文革结束后,中国新闻教育事业十分落后。1983年以前中宣部做过调查,当时的新闻从业人员中,真正从新闻专业毕业的大概占5%,并且当时的新闻从业人员很少,整个新闻学教育非常薄弱。对此,刘老师总结了八个字:“先天不足,后天失调。”

  此时的兰大新闻系像一个缺奶水的婴儿:没有钱,没有教师队伍,没有设备。在一穷二白的困境中,刘树田老师硬是带出了一支后来闻名全国的新闻教育队伍。尤其是教学第一梯队,既注重专业背景,又强调业务经验。当时甘肃日报社出三个人,来的是复旦和人大的毕业生张默、李海峰、王振山。为了增强实力,“刘帮主”还从社会上将复旦、人大科班出身的人想办法请到兰大,比如林雪蓉。她1958年从复旦大学毕业后,因为家庭出身问题,被分到了甘肃金昌做新闻工作。林老师功底扎实,经验丰富,后来承担了兰大新闻理论课的教学工作。

  新组建的新闻系就做到了门门科目都有学术带头人,并且多数来自新闻单位。这些人既是新闻科班出身,又在实践中得到过锻炼。兰大新闻系以这样一支劲旅赢得了学界的尊重,兄弟院校既钦佩又羡慕。

  “再艰难的事情,只要想办法,都能解决,都不算难。”第一梯队建设起来了,第二、三梯队怎么办?段京肃、李文、戴元光等年轻老师迅速地被送到人民大学和复旦大学进修。王天定老师则硬是被刘老师从《甘肃日报》编辑岗位上拉来当了教书匠。没了津贴,没了加班费,王老师的工资直降一半还多,但这帮年轻人,都肯跟着他干。“有他在,主心骨儿就在。”曾经刘树田手下的兵,如今兰大新闻院副院长李惠民如此说。

  在刘树田看来,新闻系终归是个孩子,他始终对这个孩子牵肠挂肚。直到现在,退休已逾十年的他仍关心院系的发展。“我是始终把新闻系当成自己的生命”。

  回忆起创系时的艰难情景,他统统一笑而过,唯有提到妻子,他的眼里噙着泪水,哽咽着说:“当时的条件太艰苦,连口像样的锅都买不到,工作又太忙,结果把我爱人的病给耽误了。”

  当时正是新闻系筹建的关键时期,长期在外奔忙的他,忽视了爱人的身体。爱人感到身体不舒服,自己去医院检查以为是盲肠炎,也就没太在意。而后病情加重再到医院检查时,被确诊为胃癌晚期。不久,刘老师痛失伴侣。五年之内,家中的墙上挂满了亡妻的照片,其独子也随母改姓“何”,以为纪念。

  那一年,刘树田老师正48岁。此后,他未再娶,独自一人将两个孩子培养成人。如今,儿女们都出息了,他依然安于清贫,住在87平米,装修简易,略显黑旧的老房子里,厕所的墙上还掉了两块瓷砖。

  “刘头儿”:老师要天然地爱学生

  和刘树田自封的“帮主”称号不同,他的学生们,更喜欢亲切的叫他“刘头儿”。

  “老师要天然地爱学生,学生自然就会崇拜老师。”“刘头儿”觉得,做一个老师要真心实意地爱学生,要全面负责。

  这是94级新闻系学生在博客里记录的毕业十年聚会的情景:

  “走进衡山堂,走进当年的教室,我们坐下来。跟14年前第一次相聚一样,开一个简单的班会。当年接我们入学的的系主任刘树田老师来了。我们跟十年前一样亲切的叫他‘刘头儿’。这位兰大新闻系最德高望重的学者和开山鼻祖,这位已过古稀的老主任站上讲台,向我们鞠了一躬。‘刘头儿’说,‘兰大,真的太难了!’同学们的眼泪掉了下来……”

  新闻系93级“十周年主题班会记”里,这样记录着:“70多岁的刘树田教授走进教室,亲切地同每一位学生握手。十年过去了,他还清楚地记得每一个学生的名字,‘杨磊,在他去非洲之前我还见过他一面……’,他如数家珍地说起了学生的故事,‘我印象最深的是张军。张军是个好娃娃。他刚到学校时头发很长,我以为他是北京来的会不好管,就单独找他谈话,让他尽快把头发理了。结果他在当天下午两点之前就把头发剪短了,以后再也没留过长头发……’”

  92级的同学也有类似的描述:“我们毕业十年聚餐时,刘老师端起酒杯,给大家深鞠一躬。刘老师说,‘我感谢同学们,你们这么多年来辛苦努力,很有成就,不仅为自己赢得了荣耀,更重要的是为兰州大学新闻学院立下了汗马功劳。学院能有今天,感谢同学们的努力。’我们当时每个人都眼泪汪汪。刘老师特别激动,哭得说不下去话了……”

  这位爱系如家的“刘头儿”,就这样在学生面前低下头,弯下腰,深深鞠躬。他对学生从不高高在上,永远都那样谦和、宽容。

  新华社高级摄影记者,新闻系89级学生戚恒,大学时代是极富个性的学生。他用稿费买了一辆摩托车,停在新闻系办公楼门口,十分张扬。有老师都看不惯,说要开除他。刘老师坚决反对,他说:“这个学生这个时候就能挣稿费,说明非常有能力,将来肯定有一番作为。”不仅如此,刘老师甚至还帮他看摩托车,时不时往外面瞅一眼。

  而现任中国产业报协会副秘书长的92级系友刘灿国,当年也是有名的“问题学生”。在那个通讯落后年代,他印制了自己的名片,并且留下了系办公室里唯一的电话。超前的“公关意识”却让系办公室值班的老师辛苦不已。每当有人打电话到系办公室找这位“刘同学”时,老师们不得不匆匆忙忙跑到男生宿舍楼道里大喊他的名字。面对值班老师的满腹牢骚,“刘头儿”却宽容一笑。

  留校任教的冯渊源老师,仍然清晰记得当年自己刚成为教师时,“刘头儿”跟她的一番谈话。“我们伟不伟大不要紧,关键要对得起学生,对得起这份工作,对得起这份薪水。”她回忆起第一次上讲台的情景:正准备上课,突然一个戴墨镜的古怪老头儿坐在了教室最后一排,她一看是刘老师,差点笑场。课后刘老师说,“之所以戴墨镜,是怕你知道我在听课,看到我的眼睛会紧张。”

  “我生完孩子之后,刘老师打电话给我,先给我道歉,‘真对不起啊,对你关心不够。我不知道你具体哪天生孩子,现在才知道’。”七十多的刘老师执意要去看她。“我16岁的时候成为兰州大学的学生,现在33岁,他一直把我关怀到现在。”冯渊源说。

  刘老师曾经的“孩子们”,大多已成为新闻业界的尖兵。而跟他一起工作过的人,如童兵、段京肃、戴元光等新闻与传播学界的学术精英们,也都对他怀着深深敬意。

  90年代中后期以来,各地新闻院校百花齐放,逐渐遮盖了兰大新闻系曾有的耀眼锋芒。然而兰大新闻系的影响至今犹在。靠着这一代代的学生,以及培养出来的一代代中青年学者,兰大新闻系依然在业内和学界很受尊敬。

  今天,很多人试图探寻兰大的秘密,探寻这所“孤独”的大学的精神之魂。

  “宽容”、“质朴”、“坚韧”也许能够作为一种诠释。这些,是刘老师和那一代人,以及兰大的后继者身上共有的精神内核。

  一生的追求:按照新闻规律办事

  新闻,是个社会责任问题。刘树田说他一辈子所追求的也正是按照新闻规律办事。不说假话,摆事实、求公正、讲良心。

  从当初创办新闻系,到看着新闻系一点点成长,刘树田把自己的根扎在了兰大,也留在了兰大。

  80年代后期,浙江广播电视专科学校以杭州三室一厅的房子做为条件,高薪聘刘老师为浙广的校长,他没有去。石油大学、中南政法大学也来高薪挖过他,他一一拒绝。

  刘老师为兰大、为西部奉献了一生,但他并没从道义上要求别人和他一样做出牺牲。他为新闻系培养的大批人才,很多留下了,也有很多人离开,甚至离开的人都可以重组好几个新闻系——事实上,目前国内很多高校新闻系都是兰大人一手创办的。

  刘老师并无抱怨,他对出去的人表示宽容,“我很理解年轻人,个人发展很重要。有的人在兰大连教研室主任都没当过,出去校长照样当,而且干得都不错。说明兰大还是限制了一部分人的发展。环境一变有利于他们的成长。”

  赋闲在家的他不让自己头脑放松。尽管眼神一天不如一天,他还是每天坚持上网两个小时,一年研究一份报纸。“我常常思考新闻教育的问题。比如说传播学,研究生和博士生教育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培养什么样的人?传播学是干啥的?这值得扎扎实实地研究,值得学生和老师一起研究。”

  刘老师在新闻教育战线坚守了一辈子,也在中国西北最“孤独“的大学坚守了一辈子。坚守是一种品格,更是一种智慧,这样的力量,会让那些拥有理想与信念的人,最终完成对生命的超越。(师英 陈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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