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从《长安十二时辰》,看唐朝子民的骄傲与哀愁

  原标题:从《长安十二时辰》,看唐朝子民的骄傲与哀愁

  历史是来自过去和当下的恒久对话,并且永无止境的通往未来。

  历史系出身的人,对历史题材的戏剧总是有一股情怀,倒不是为了要细细的斟酌考据,而是想看看那些曾经读过的史书文字,跃然纸上化成影像,可视、可听、可以感受的样子,那带来一种短暂的时光旅行体验。

  更重要的是:对话,以历史作为对话的根本,能看见对话者内在幽微而壮阔的心灵,那与自我、信仰、世界观,与苍穹浩瀚双生同体。知道过去从何而来的人,才能知道将要往何处去。

  但我国近来多将古装历史作为玄幻、爱情偶像剧的陪衬,也就逐渐消弭了历史厚度,让人失了兴趣,以致于近年来没什么能在记忆里留下痕迹的历史好剧,直到去年年中上映的《长安十二时辰》──这部借名美剧《24小时反恐任务》的盛唐群像剧出现,让我久违的燃起对话和求知的欲望。

  如同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个人心中的唐代也有千万种样子,但大部分人大都会同意,唐代是亚洲古代历史上最多元开放、也最浪漫的时代。

  唐代先祖鲜卑人以游牧的豪侠习性,开启繁荣昌盛的商业外交,东西文明随着金钱和商品交流互通,堆砌出灿烂辉煌的盛唐景象,以此为根源所生长出的浪漫主义,在李白生活的玄宗天宝年间达至顶峰。

  帝国强盛至极,如太阳罩顶,底下往往伴随着呼之欲出的阴影,如同《长安十二时辰》所点题,人性的善恶交杂、时代的华丽萎靡、文明的灿烂崩毁、长安的温柔残酷,在一天十二个时辰中尽显无遗,生活在盛唐时代的人们各有各的欲望和心事,在一场追缉行动中,他们或大或小的选择,左右了大唐由盛转衰的方向。

  回望历史,没有哪个帝国拥有长久的强盛,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而《长安十二时辰》优秀之处在于,它解构了帝国的组成,并且告诉人们,帝国的组成可能是你,可能是我,是你我个人的抉择,牵动帝国行进的齿轮。

  然而就如同所有身处时代的个人,人们意识不到自己之于帝国的位置,无法确知自己的抉择会造就什么未来,因此历史在确凿的那一刻,往往来自无意识的一个刹那,《长安十二时辰》放大了人的刹那,让观众从刹那窥见盛唐深处的恶与暗,也照见现今时空的自己。

  唐朝得以强盛狂妄的基础,在于鲜卑游牧民族的好战与开阔胸襟,他们以草原子民之姿入主中原,右手拿刀夺取政权、左手提币来往商贩,政治与经济玩得融会贯通,是历史上罕有,与外族交好,甚至任用外族为官的中原王朝,唐朝豪爽、强大、开放,以致外族不敢也不必犯唐,只需依附在唐,唐也欢迎他们成为唐本身。

  《长安十二时辰》在剧中所构筑的盛唐荣景,其实也是如今中国对自我的期许,只是剧中有的一丝遗憾是,外族人比如粟特人、波斯人、大食人,他们的形象仍然边陲、危险、穷苦,只是为了衬托唐而存在。

  但实际上,在安史之乱前,他们的族群和大唐紧密关联,大唐也由他们所构成,内与外之间的距离其实并不那么明显,直到安史之乱后,唐朝才由开放转为封闭,单一民族主义的态势从此一去不复返,唐以后的王朝再难看到如此多元民族的盛景。

  而剧中的外族人,大多是刺客、逃犯、凶手、地痞,仅有少数是传教士和祭司,这或许折射出现今许多人对于外族的想像──需要被同情、被管理、被压制,除非你生来尊贵。

  《长安十二时辰》的故事围绕着皇城长安,其中最核心的官场权谋,可能也和中国政治不谋而合,他们同样拥有一个从不现身、不得冒犯、奢靡而骄的皇帝、或者同样拥有一个城府深沉、手段高明、权势通天的宰相、以及卑微生存、想尽办法也要挤进社会顶端的平民小吏。

  外族的危险其实和官场的权力斗争息息相关,所谓内忧外患便是如此,两者之间相辅相成,《长安十二时辰》说着唐代华丽外表下所隐藏的内忧外患,其实也是在暗自指涉如今的中国,但他们尚无法找到一个适当的位置,看待少数民族,少数民族仍然未知而扁平──只要你还是外人,你就有威胁性。

  在整个追缉行动中,"长安舆图"、"推演沙盘"是关键的道具,城市的地理方位是战略基础,同样也透露了内外之分。若是长久生活在此处的居民,无论是大唐子民或者外族商贩和传教士,或多或少都能了解城市的方位,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然而,初来乍到的人们,仅能使用地图,按图索骥的开始,以理解这座城市,这说明了,需要长安舆图的人,不仅尚不是这座城市的人,更挑战了鸟瞰者的位置,带来了威胁。

  在城市地图仍是军事机密的年代,城市巷战的指挥者就仰赖沙盘推演,共有108坊的长安城如同一个城市规模的棋盘,指挥者如何落子,和棋子如何行动,掌握了这场推演的胜负关键。

  在《长安十二时辰》中,作为指挥者的少年司丞李必,是隔空对着位在棋盘对面,隐身幕后的对手,搏一场未知的棋局,为此,他以对方是否需要"长安舆图",是否熟悉各坊关联,作为判断是内忧还是外患的根据。

  即使身居高位、即使作为一个大唐"自己人",《长安十二时辰》里的主角群,仍然在寻找自己的归属。张小敬的归属是和他共患难的"第八团";李必的归属是推行新政的太子;狼卫的归属是他们摇摇欲坠的家乡;瞳儿的归属从男人转为自己;崔器则一生都在试图成为大唐的归属。

  这些心有所属的人们,都有愿意守护的对象和不可撼动的底线,但那些未必是唐,只是因为和唐有关系,所以交织出盛唐气象,因为他们,所以唐才复杂而美丽。

  历史是人所卷起的洪流,有人在,就有历史。

  帝国因人起造、因人华丽、也因人衰败、因人颓倾,人性是历史之所以亲近的原因,我们读史,是用来了解自身,也同理他者,而《长安十二时辰》用这些鲜活的角色来述说大唐,开启了历史题材戏剧的新篇章,本身也创造了电视剧史上特殊的一道光彩。

  历史,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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