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广《军旅文学之窗》|我的军旅,母亲的守望

  有人说,母亲是带领孩子认识世界的第一人,她的一言一行对子女的成长成才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今天的《军旅文学之窗》,请您欣赏一篇散文,题目是《我的军旅,母亲的守望》,作者倪雅玲是一位女军官,内容说的是母亲对她的教育培养和重要影响。这篇文章质朴无华、情真意切,讴歌了母爱的平凡与伟大。

  我的军旅,母亲的守望

  作者: 倪雅玲

  十年前的农历八月十三,也是中秋节的前两天,母亲撒手人寰。

  这十年来,每到八月十三这天晚上,我都会来到办公楼顶层的露台上,静静地望着远处的南山墓园。

  每当夜幕降临,南山墓园都会亮起两弯白色的灯带,月落星沉,黢黑的山影让灯带更显凄清。在即将月圆之时,朦胧的山影、树梢和串串灯光,仿佛汇成一泓秋水,流进了我的心田。

  秋风乍起,脑海中渐渐浮现出我对母亲的记忆。

  母亲出生于1939年,外公在她出生前就已经离世。她和外婆两个人,靠着外婆织布和年纪尚小的舅舅挖煤艰难度日。1949年新中国成立之后,政府给家里分了房子和土地。当时,为了表达感激之情,只上过夜校的长辈,给他们兄妹俩分别取了一个“响亮”的名字,舅舅叫“红定”,意思是红色定乾坤,母亲叫“新彩”,意思是新社会带来新光彩。

  1958年,为了支援国家建设,中学毕业后,19岁的母亲从农村来到城市工作。她聪明勤奋,在男人成堆的工厂里,逐渐成长为一名技术操作能手,后来当了钳工班的女班长,管着男女老少几十个人。

  当年,她每天骑着自行车上班下班,“披星”而去,“戴月”而归,一心扑在了工作上。那些年,她在外是人人称道的“巾帼英雄”,却因为顾不上家,让我和妹妹吃了很多“苦头”。

  母亲白天在厂里忙,经常夜里才有时间洗衣服,或者准备第二天的饭菜。可到了第二天中午,等我和妹妹吃饭的时候,菜经常是凉的,夏天有时还会是馊的。因此,作为长女的我,七八岁就学会了煮粥和给自己和妹妹梳小辫儿。

  到了报考大学的时候,我填报了很多外地高校的志愿,想到远方放飞自我、寻找自由。但造化弄人,最终我还是留在家乡读了大学。而这期间发生的一件事,使我和母亲紧张的关系有所缓和。

  那一年,学校组织我们学生通过书信,和参加南方边境作战的战士们进行联谊。当时,我想到自己既无飞针走线之技,又无挥洒丹青之能,对于准备什么样的礼物,我很惶恐。有一天,我突然想到,电影里的战斗英雄,大多会怀揣着一个小本子。于是,我决定送给那些“最可爱的人”一本有纪念意义的日记本。可遗憾的是,当年,我们学校的小卖部里只有软皮抄,看起来一点儿都不结实。周末回家的时候,我和父母说起这件事儿,母亲说他们单位附近的文具店里,货品很齐全,可以帮我买到喜欢的日记本。

  就这样,我赠送的那个日记本跨越千山万水,传递到了枪林弹雨的前线。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年,竟然有一位气宇轩昂的战士突然站在了我面前。他激动地说,我摘抄在那个日记本扉页上的名人语录,成了他在潮湿阴暗的猫耳洞里的励志格言,激励着他屡立战功。因此,从战场归来后,他利用探亲休假的机会找到了我。虽然我和他素昧平生,却相谈甚欢。那一天,我兴奋之余,内心也对母亲产生了深深的感激之情。

  到了大学毕业分配的时候,系里有一个参军名额,我怕别人捷足先登,就立刻报了名。因为没有事先征得父母同意,我心里有些忐忑。回到家,父母在听完我报名参军的消息后,互相对看了一眼,没有说话,便走进里屋。过了很久,他们才出来。母亲擦了擦眼角的泪,父亲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去吧”。就这样,我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走进了军营,开启了自己无怨无悔的军旅生涯。

  在我三十岁那年,儿子呱呱坠地,母亲住进了我们营区的宿舍,帮我照顾孩子。由于单位工作很忙,我常常耽误了哺乳。当孩子扑进我的怀里,狼吞虎咽地吃奶时,母亲常会在旁边念叨:“把我的宝贝外孙都饿瘦了……”有时候我会回敬她一句:“我们小时候,你不也这样。”我的孩子再长大点儿,她们祖孙俩喜欢到南山上去玩。有一天,母亲兴高采烈地说,他们爬到南山山顶了,在那里能看到我们军校的办公大楼。因此,后来她便常常带着外孙去爬山。

  作者母亲退休后,和父亲一起承担起照顾孙辈的责任(照片由作者提供,拍摄于1996年)

  母亲是突发心梗离世的。当时我正在加班,接到妹妹的电话后,我急忙赶到医院,但母亲已经处于弥留之际了。

  葬礼上,我母亲在工厂时的一位徒弟,向我透露了一个从未听过的秘密:母亲年轻时,曾经在当地军医大学附属医院当过两年多的临时护士。直到这时,我才知道,早在我参军之前,母亲就已经和部队有过渊源。

  父亲告诉我,当年母亲很想参军,但因为身体原因而没能入伍,这成为她一生的遗憾。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当年母亲同意我参军,其实也是圆了她的军旅梦。

  母亲去世后,我和家人把她安葬在了南山墓园,她安息了,我便也能安心了。南山上,树林茂盛,郁郁葱葱。我总觉得,母亲每天都会在营区后边的山坡上,电影先生或者在朗月风清的梧桐树下,远远地“望”着我,守望着我和我的军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