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魔”洛夫|故国的泥土,伸手可及/但我抓回来的仍是一掌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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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台湾诗坛,洛夫和余光中这两个名字总被联系在一起,称其为“文坛双星”。在余光中先生病逝百天之后,2018年3月19日凌晨洛夫先生于台湾离世。两位诗人都有着颠沛流离的人生经历,又不约而同走过由“西化”向传统回归的诗歌创作之路。虽然文坛上经常把两人进行比较,但面对余光中在大陆的高人气,同年出生的洛夫却显得落寞一些。

  其实在学术文化界,洛夫的风采早已为人所知,他被誉为中国“最杰出和最具震撼力的诗人”,因其诗歌作品的表现手法近乎于魔幻,又被赠予“诗魔”的称号。1999年,洛夫的诗集《魔歌》被评选为台湾文学经典之一,对台湾现代诗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两年后,73岁的洛夫完成了一首三千行的长诗,这首新中国文学史上最长的诗《漂木》,荣获了当年诺贝尔文学奖提名。这首震惊世界华语诗坛的诗,在其扉页留有这样一行字“赠予吾妻陈琼芳”。

  

  1928年洛夫出生于湖南衡阳,15岁以野叟为笔名在衡阳市《力报》副刊发表第一篇散文《秋日的庭院》,在文坛上初露头角。七年后恰逢台湾陆军训练司令部到湖南招考学生,21岁的洛夫怀揣着“闯天下”的抱负和雄心,报名参加了考试,并且很顺利地通过了考核,随即被要求随军远赴台湾。时间匆忙甚至没来得及和家人告别,洛夫独自一人踏上了去台湾的旅途,这一走便是四十年。“我是一只想飞的烟囱”,洛夫曾在诗作中写下这样一句话。在台湾举目无亲的洛夫,一度心情十分苦闷,“心灵没有任何寄托,有种走投无路的感觉”。

  1979年3月,洛夫访问香港,诗人余光中陪同他到边界落马洲用望远镜看大陆,洛夫离乡三十年,近在咫尺却过不去,有家不能归,近乡情切,于是写下了震撼人心的诗——《边界望乡》。余光中《乡愁》和洛夫《边界望乡》被称为台湾乡愁诗歌的“双壁”,都表达了游子怀乡咫尺天涯的伤痛、落寞和无奈。“乡愁”在余光中笔下,是“邮票”、是“船票”、是“坟墓”、是“海峡”,于洛夫而言“乡愁是一种病,是一种医不好的病”,“诗人是漂泊异乡的云”。

  1987年10月台湾当局宣布“荣民弟兄”可以返回家乡探亲,掀起了台湾民众寻根之旅的高潮。开放探亲的第二年洛夫终于再次回到了家乡,但这时他已过花甲之年,和那群逐渐消失的“少小离家老大回”的老兵一样,洛夫心中充满着“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感伤。离家时未曾告别的母亲早已离开了人世,“这是我生命中的第一次‘流放’,这次“流放”让我永远地失去了妈妈”,洛夫说。

  

  洛夫诗选

  《边界望乡》

  说着说着

  我们就到了落马洲

  雾正升起,我们在茫然中勒马四顾

  手掌开始生汗

  望眼镜中扩大数十倍的乡愁

  乱如风中的散发

  当距离调整到令人心跳的程度

  一座远山迎面飞来

  把我撞成了

  严重的内伤

  病了病了

  病得像山坡上那丛凋残的杜鹃

  只剩下唯一的一朵

  蹲在那块“禁止越界”的告示牌后面

  咯血。而这时

  一只白鹭从水田中惊起

  飞越深圳

  又猛然折了回来

  而这时,鹧鸪以火发音

  那冒烟的啼声

  一句句

  穿透异地三月的春寒

  我被烧得双目尽赤,血脉贲张

  你却竖起外衣的领子,回头问我

  冷,还是

  不冷?

  惊蛰之后是春分

  清明时节该不远了

  我居然也听懂了广东的乡音

  当雨水把莽莽大地

  译成青色的语言

  喏!你说,福田村再过去就是水围

  故国的泥土,伸手可及

  但我抓回来的仍是一掌冷雾

  

  《烟之外》

  在涛声中唤你的名字而你的名字

  已在千帆之外

  潮来潮去

  左边的鞋印才下午

  右边的鞋印已黄昏了

  六月原是一本很感伤的书

  结局如此之凄美

  ——落日西沉

  你依然凝视

  那人眼中展示的一片纯白

  他跪向你向昨日那朵美了整个下午的云

  海哟,为何在众灯之中

  独点亮那一盏茫然

  还能抓住什么呢?

  你那曾被称为云的眸子

  现有人叫作

  烟

  

  《秋千仍在晃荡》

  人散了

  秋千仍在晃荡

  夕阳仍在晃荡

  那女子的发

  仍在晃荡

  直到

  把月光

  扔上了树梢

  

  《因为风的缘故》

  你务必在雏菊尚未全部凋零之前

  赶快发怒,或者发笑

  赶快从箱子里找出我那件薄衫子

  赶快对镜梳你那又黑又柔的妩媚

  然后以整生的爱

  点燃一盏灯

  我是火

  随时可能熄灭

  因为风的缘故

  

  《漂木》(节选)

  没有任何时刻比现在更为严肃

  落日

  在海滩上

  未留一句遗言

  便与天涯的一株向日葵

  双双偕亡 一块木头

  被潮水冲到岸边之后才发现……

  而那漂来的木头

  竟然把躺在沙滩上喘息的教授当作自己

  把横行於他腹际的

  一只螃蟹视为海神的暗喻

  紧紧顶住老教授的背脊

  卡嚓!木头嵌入他的体内

  天地忽焉合一

  他发现身上多了一根骨头

  多了一具坚挺的

  器官……

  作家南翔说:“洛夫先生华发矍铄,笑容可掬的样子,仍历历在目。如今先生远行,悲恸于衷,我们纪念他的最好方式就是读他的诗。”生于斯,长于斯,永怀斯。远行的洛夫先生,故国之土,伸手可及,已不再是冷雾。

  选题策划丨这儿有好书

  图 | 网络

  编辑,整理丨吴晓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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