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思考:为何说元代人口与户籍是考察税收的重要维度?

  历史思考:为何说元代人口与户籍是考察税收的重要维度?首先,在回答这个问题前,我们需要知道,相比宋代居民分为“坊郭户”与“乡村户”,蒙元统治者并未建立专门对应于城市居民的“户计”类别。元代的户计划分主要以民族、职业等身份特征与社会职能为依据,并不因百姓居住于城市或乡村而著籍不同。

  然而,城市经济在手工业、商业等方面的集聚特性又使城市人口构成与乡村大不相同,其中最主要的特征就是非农业人口占主要地位。

  虽然古代中国人身依附关系逐渐减轻是一个总的发展趋势,然而在蒙元时代,无论是从户籍还是从赋税上看,都存在政府对人户控制的强化。可谓历史发展出现的一种波动现象。

  

  元代赋税制度与人户的联结比较密切,这是元代税收的一大特征,而元代城市人口的多样性又决定了元代城市税收的复杂性。因而考察元代的税收,离不开对城市人口与户籍的关注。

  本文将聚焦元代城市人口在管理与赋税负担上的相关问题,进而对元代城市税收形成进一步认识。需要说明的是,元代城市人口的考察范围并不仅仅局限居住在城里的城市居民,那些对城市日常运作产生影响的,在城市空间范围内从事经营活动的人户,皆会纳入到考察的范围中。

  城市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是研究古代城市发展水平的重要标尺,亦是探究城市税收于国家赋税中地位与作用的突破口。

  从大蒙古国至元朝,蒙元统治者组织推进的大规模的户籍清理工作计有四次,这给研究元代人口变动带来了不小难度,更不容易得出城市人口的具体数目,但通过比对元代相关管理制度,参考地方志记载等,依然能够形成对元代城市人口基本情况的认识。

  

  这些认识有助于我们了解城市人口对城市税收的影响,是研究城市税收必不可少的一环。

  从1206年大蒙古国建立,至1368年元朝统治结束,蒙元统治者一共进行了四次大规模的户籍清理工作。人口统计和户籍整理是政府掌握清楚国家赋役人口的主要方式,也是蒙元统治者建立及调整赋税制度的依据。

  窝阔台汗七年(1235年),蒙古政权在灭亡金朝后,在原金朝统治区开始进行大规模的户籍清理。史载“七年乙未(1235年),下诏籍民,自燕京、顺天等三十六路,户八十七万三千七百八十一,口四百七十五万四千九百七十五。”这里可见整理出的原金朝统治区的户数为87万户。窝阔台统治时期,蒙古政权人口统计数据一共有三组。

  

  第一组是窝阔台汗五年(1233年)八月,“以阿同葛等充宣差勘事官,括中州户,得户七十三万余。”可知蒙古统治者在灭亡金朝前,就已着手统计新占领统治区的人户数量了,数目为户73万余。

  第二组即灭今后乙未年“籍民”统计而来的87万户。第三组数据来自窝阔台汗八年(1236年)六月,“复括中州户口,得续户一百一十余万。”这里的户数为110万。三组数据的变化反映出窝阔台统治时期政府掌握的赋役人口的变动。

  吴松弟教授在《中国人口史》(第三卷)中指出,窝阔台汗五年(1233年)所言的73万户,可能仅仅是蒙古在金朝占领区统计的金朝户籍数据,或由各地官员自行申报的数目,至于窝阔台汗七年(1235年)统计出的87万户,则是已完成户口调查区域的户数,而窝阔台汗八年(1236年)的110余万户,则是户口调查结束获得的户口总数。

  也就是说,蒙古统治者真正大规模统计辖境的赋役人口是从窝阔台汗七年(1235年)开始的,文献记载中窝阔台汗八年(1236年)的“得续户”并非新统计出110余万户,而是接续乙未年开始的括户行动,最终完成户籍清理后确定的赋役户数。

  

  蒙哥汗二年(1252年),“是岁,籍汉地民户”,大蒙古国进行了第二次大规模的户籍清理,与前述窝阔台汗八年(1236年)的户数相比,这次统计的户数又有了增加,“宪宗二年壬子(1252年),又籍之,增户二十余万。”

  二者相加,蒙哥汗在位时期汉地的赋役人户应有130-140万户。忽必烈统治时期,自中统二年(1261年)至至元十二年(1275年),每年皆有户数统计见于正史记载中,这也是蒙元政权人口统计数据相对集中的时期。

  其中,中统二年(1261年)至至元六年(1269年)户数平稳增长,至元七年(1270年),户数跃升为“一百九十二万九千四百四十九”,较前一年增加25万余户。户数的增加源于至元七年(1270年)蒙古政权第三次大规模的户籍清理。

  对于这次户口整理,《元史·地理志》记载:“世祖至元七年(1270年),又籍之,又增三十余万。”

  

  若按地理志前述累加方法算,则在壬子年(1252年)整理户籍增户至130-140万户的基础上,至元七年(1270年)再次整理又增加到160-170万户。这就与本纪中至元七年(1270年)天下户数1929449的记载相异。

  经由户籍清理,国家掌握赋役人户有所增加,这是括户带来最显著的变化。具体到数值的巨大差异,则会因统计方法不同留给今人疑问。

  研究指出,大蒙古国至元七年(1270年)以前各年的户数,极有可能是地方官以加减法的方式,在原人户基数上获得的,而基层往往未如实申报。蒙元统治者第四次大规模户籍整理发生于至元二十七年(1290年),“又籍之,得户一千一百八十四万八百有奇。

  于是南北之户总书于策者,一千三百一十九万六千二百有六,口五千八百八十三万四千七百一十有一,而山泽溪洞之民不与焉。”同一历史时期可供与之对照的户数来自至元二十八年(1291年)的记载。

  

  当年,“户部上天下户数,内郡百九十九万九千四百四十四,江淮、四川一千一百四十三万八百七十八,口五千九百八十四万八千九百六十四,游食者四十二万九千一百一十八,”宣政院上“僧、尼二十一万三千一百四十八人”。

  到了至元三十年(1293年),“户一千四百万二千七百六十”。邱树森、王颋教授研究指出,至元三十年(1293年)所载户数及至元二十八年(1291年)的总口数,是目前所见元代户、口记载的最高数字,而元代实际户口数比官方统计的多,研究估计元代实际人口数的最高年份在大德末或至正初,估得一千九百八十万户,接近九千万口。

  

  至元之后,元代少有全国性的人户统计数据,因而各家学者只能参照元中后期社会经济发展的一般情况,估计出当时合理的人口实际增长率,并在此基础上估算元代人口的峰值。

  吴松弟教授认为元代人口峰值出现在至正初年,约1800万户,9000万人。在元代统计人户的记载中,还有一个数据值得注意。文宗至顺元年(1330年),“户部钱粮户数一千三百四十万六百九十九”。这是目前所见记载元代全国性户口时间最晚的一个统计数字。

  “钱粮户数”无疑指的是赋税人口,而根据学者对元代人口统计口径的研究,这个数字应该要小于当时全国的实际户数。通过对大蒙古国至元朝四次大规模户籍整理及相关数据的简要梳理,可知元代城市税收研究建立在一个复杂的人口参照基础上。

  

  一方面,元代人户构成相当之复杂,而元代人身控制强化的特点又决定了赋税研究需结合人户,另一方面,在不同统计标准与方法下,同一时期历史记载人户数目不一,至元后又无连贯性的全国人户数目等特点,这给当代研究带来诸多讨论的空间和余地。

  当代学者已经注意到古代王朝人口统计不全面、多口径、多变化的特点,提示人口研究需注意官方掌握的户口数量和实际户口数目加以区分。

  总的来说,城市人口是涵盖在总人口中的,然元代人户统计与记述并未专门区分城乡,考虑到城市税收研究无法脱离城市人口,因而需在元代人户统计的基础上,利用现有资料并参考当代研究,对城市人口进行估计与考量,才能对元代城市税收有进一步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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