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副刊·专栏」白鹃梅：任是无情也动人

　　|草木欢颜|

　　文、图/晓芳（植物爱好者，文职人员）

　　是今春才格外关注白鹃梅的。春花太多，一旦开起来，便令人应接不暇，往往是你未唱罢我登场，一派姹紫嫣红里，雪一样的白鹃梅，花期不如雪柳早，规模不及樱花盛，无意中就被略过了。

　　那日，有雨。植物园分类区蔷薇科的地盘上，珍珠绣线菊身旁，身材高挑的白鹃梅擎着白伞，成为视线的焦点。6-10朵花组成的总状花序，每朵花中心是绿色花盘，五片纯白大花瓣围绕着花盘，雄蕊三个一群四个一束贴着花瓣散在花盘边缘，花药也是白色的。绿色花盘就像长着长睫毛的大眼睛，无数只眼睛透过蒙蒙细雨滴溜溜看着你，楚楚动人。脑海里忽然就冒出《红楼梦》里薛宝钗抽到的花名签上的一句“任是无情也动人”，虽然出自吟诵牡丹的诗篇，放到白鹃梅身上倒也十分贴切。

　　白鹃梅花盛时虽相当壮观，但并不让人有热闹之感，绿叶映衬着大片大片纯粹的白，反倒有了超然尘世的高冷。不管是随意生长的枝丫，抑或细密如绢的花瓣，每一样都摆出淡然的姿态，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即便漫山开遍，也不过是白花满山明似玉，自带冷艳气质。

　　白鹃梅这个名字出现得相当晚，《中国植物志》上说是出自《中国树木分类学》一书，该书由金陵大学陈嵘教授主编，1937年出版发行，因此在古代的诗词歌赋、本草医书里均不见白鹃梅之名也是正常。不过，从民间常用的俗名里，对这种植物的源流倒可略推知一二。白鹃梅在江浙一带俗称茧子花，因其花期正值蚕妇择茧缫丝之时。清代朱昆田（著名词人朱彝尊之子）写过一首与茧子花有关的风物诗：“短鬓低鬟黑似鸦，爱他总不御铅华。自从四月收蚕后，头上惟簪茧子花。”

　　山西、陕西、河南一带至今仍把白鹃梅称为龙柏芽，这个名字就有些来头了。明代朱橚在《救荒本草》里有记载：“龙柏芽。出南阳府马鞍山中。此木久则亦大。叶似初生橡栎小叶而短，叶微苦。救饥：采芽叶煠熟，换水浸淘净，油盐调食。”现在，龙柏芽的嫩芽和花仍然是当地人爱吃的时令野菜，可蒸、可炖、可凉拌、可炒食。陕西铜川还把“龙柏芽”制成了茶品、保健品、调味品等一系列产品，也算是开发了山野之物的经济价值。

　　而另外一则关于白鹃梅的故事更是给它添上了皇家贵气。说在北宋，它被叫作龙柏，开出的花便叫龙柏花。当时有万株龙柏种在皇家园林艮岳水边的缓坡上，蔚为壮观。有一年，真宗皇帝在皇宫后苑大宴群臣，席间真宗皇帝题咏龙柏，梅尧臣写了应制诗《龙柏》来夸赞叹龙柏花之美：“花非龙香叶非柏，独窃二美夸芳蕤。苦练不分颜色近，紫荆未甘开谢迟。”后来金人南犯宋庭，一把火烧了北宋皇宫，龙柏树自然未能幸免，“海棠龙柏摧为薪”。从此不见于皇家，流落到民间，被叫作了“龙柏芽”。

　　晚清年间，白鹃梅东渡到日本，由于花朵洁白，枝形曼妙，姿态飘逸，风格雅致而为茶人所推崇，成为茶席插花的新宠。日人以茶道集大成者大师千利休的名字为它命名，取名利休梅。千利休家族后来也以利休梅为家徽纹记。

　　白鹃梅属的植物共有4种，分布在亚洲中、东部，我国产3种，1个变种。长江流域是白鹃梅本种，黄河流域分布的是红柄白鹃梅，齿叶白鹃梅则多长在东北和华北。1个变种是红柄白鹃梅的绿柄变种绿柄白鹃梅。

　　看白鹃梅最出名的地方在秦岭，每年四月，陕西西安长安区黄峪寺一带的山间，是一场白鹃梅的盛宴，整片山头被洁白的花朵点缀、簇拥或渲染，在遍布的苍翠中，尤显恬静素雅，想想都让人心动。西湖群山中也是有白鹃梅的，其中周浦山脊一带，是成片的有些规模的，暂时去不了秦岭，去西湖群山中看看也是好的。

　　《浙江植物志》里记载了白鹃梅的另一个别名“金瓜果”，可能是缘于它果实的形状。白鹃梅的果实倒圆锥形，有五条隆起的脊，像矮胖缩小版的杨桃，从底部看上去是一颗颗浅绿色五角星。五月花谢果出，再到植物园观果，也算是看完整了这一季的白鹃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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