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广角】当代版拔苗助长(图)

　　

　　山西太原一家幼儿园澳宝班的孩子们穿上学士服参加毕业典礼。据介绍，该幼儿园澳宝班是太原市首次在学前教育中尝试中西合作的模式，让孩子们更早地接受英语训练。

　　张云 摄/中新社

　　编者按

　　根据教育部发布的《3~6岁儿童学习与发展指南》，对5~6岁的学龄前儿童，“能通过实物操作或其它方法进行10以内的加减运算”即可。

　　但在现实中，很多家长希望孩子“不要输在起跑线上”，而这个起跑线，早已从小学提前到幼儿园。一些幼儿园也开设小学课程甚至双语课程，当然，开课越多的，收费自然也越高。

　　幼儿的主要活动是游戏，让孩子们在游戏中感知规则，认识世界，养成良好的行为和生活习惯，培养包括口语交流能力等幼儿阶段基本能力。幼儿园小学化，会导致这些基本能力的养成时间被压缩，最终对孩子一生产生不利影响。

　　如今，很多地方都针对幼儿园小学化出台相关规定，例如北京市规定，如果发现幼儿园教了20以上的加减乘除运算法，园长将被严肃问责，幼儿园也会被降级降类。

　　彻底解决幼儿园小学化问题，不能仅拿幼儿园开刀，更应完善幼小衔接机制，使得小学“零起点”教学落到实处。否则，上有“不让教”的要求，下有“想办法学”的对策，依然是苦了孩子，苦了老师，也苦了家长。

　　哈尔滨市最近出现了一个怪现象，公立幼儿园小班热大班冷。为了进公立幼儿园，有的家长甚至提前两三天带着帐篷在幼儿园门前“安营扎寨”，为孩子抢一席之地，但上了大班，又刮起了例行的退园风，退园的理由竟是孩子要上小学了。

　　上小学和上幼儿园，怎么就出现矛盾了？

　　原来，按教育部门的规定，幼儿园不能教授小学课程，公立幼儿园大多遵照执行，但私立幼儿园照教不误，家长担心孩子上一年级落后，弃公立幼儿园转投私立幼儿园。而小学一年级教师也面临着困惑，新生程度不一，难以按大纲授课。

　　不让教 家长着急老师园长愁“由于上级对幼儿园小学化倾向抓得特别严，要求中班只认读不拼写。拼音本不要带来了，每次课后老师把笔顺和格式发群里，大家暂时在家带孩子练。”哈尔滨市一所知名公立幼儿园某中班的家长群里，班主任发了如此通知，学年组长发给老师的通知则是，“要求只认读声调不书写，也不往教案里写。”

　　“只认读”，“回家练”，“不往教案里写”，只因一对矛盾体——教育局和家长。

　　教育局“不让教”。今年五月，黑龙江省教育厅下发了《关于印发加强科学保教防止和纠正幼儿园教育“小学化”现象八不准的通知》，“通知”以“八不准”的形式对幼儿园教学进行规范。第一个“不准”就是“不准搬用小学教材，提前教授拼音、写字、毛笔等小学教学内容。”

　　《工人日报》记者采访到的所有公立幼儿园都严格规定。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家长们“希望教”。“刚上小学特关键，别的孩子都会，不会就落后，孩子没自信，成绩也上不来。”一位家长的话道出了不少家长“心声”。为了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家长只得退园，尽管这个名额是当年几天几夜排队得来的。

　　一家知名公立幼儿园负责人透露，每年中班升大班，都要流失掉10%左右的学生，在大班第二学期还会有学生流失，最多的流失率近50%。

　　为在管理规定和家长需求之间找平衡，有些幼儿园在校期间“只看不写”，回家之后“让家长领着练”。但这种平衡不能让所有家长买账。“怕孩子输在起跑线上”曾让一些80后的童年备受“折磨”，现在又被已为人父母的80后用在孩子身上。

　　“公立幼儿园老师工资都是财政拨的，就算孩子全流失掉，理论上也不影响收入。但谁不愿意把工作干好呢？”一位公立幼儿园园长坦言，她心理非常不平衡，因为公立幼儿园不能教的内容，私立幼儿园可以随便教。

　　随便教 课程小学化收费高

　　哈尔滨市一些公立幼儿园门前已出现私立幼儿园的招生传单，发放对象就是大班学生的家长们。数学、拼音、识字是私立幼儿园三大招生法宝。记者了解到，私立幼儿园大多承诺，一年时间里孩子可以掌握拼音拼读以及100以内加减法。不同的是，识字量方面各园承诺不一。有的承诺一年内确保识2000字，有的甚至承诺3000字。而这样的识字量，已超过了小学要求。教育部的课标规定，小学三四年级学生，累计认识常用汉字不过2500字。

　　一所以“蒙台梭利”为主题的私立幼儿园园长，亲自带着识字卡片在公立幼儿园门前向家长们演示，如何通过动画、象形、联想等方式，确保孩子识字量大增。然而记者查阅小学一年级课本后发现，一年级上学期识字量仅为400字，需要会写的也只有100个。

　　根据幼儿园硬件、课程的不同，此类幼小衔接班收费价格也从1000元每月到2.4万元一年不等。年收费2.4万元的是名为“金某某”的幼儿园，拥有五个连锁园，开展“唱歌识字”、“快乐拼音”、“趣味数学”等课程，每年大班生源不断。

　　同样火爆的还有一些硬件条件不好，但教学成果“丰硕”的幼儿园。记者在一个居民区内找到了一家私立幼儿园。 不到70平方米的两室一厅民居内，大塑料帘分出上课和休息的空间。两个卧室的地上，密密麻麻挤满30多个睡午觉的孩子。由于空间有限，每个孩子只能睡在一块不大的塑料板上。

　　“不少家长都是开车往这儿送。”老师颇为骄傲地展示大班作业。一张张数学卷上打满对勾，与小学一年级难度相当，田字本里，有孩子们写下的充满“小学语气”的作文。当记者问及有无游戏时间时，老师颇为不解地说：“每天下午要小测，成绩好的可以到楼下玩。”记者临走前，老师还安慰道：“我们的教法肯定违背成长规律，但没办法，不这么学，上小学肯定跟不上。”

　　黑龙江心理咨询师协会副秘书长杨晓梅表示，4~5岁读大班阶段的孩子还处于“前运算阶段”，抽象运算符号对孩子而言是不相匹配的。作为家长，应运用生活中的实际例子去开发孩子智力，让孩子做好6岁以后，从形象化认知到抽象化思考的准备。杨晓梅告诉记者，过早让孩子接触抽象运算，会造成孩子上学后重复学习，导致厌学情况发生。“不会学只是一时，但厌学影响一辈子。”

　　为什么公立幼儿园不许学，私立幼儿园却随便学？业内人士告诉记者，关键在于“私立幼儿园太多，管不过来。” 八不准’适用于包括私立幼儿园在内的各级各类幼儿园。”哈尔滨市教育局基础教育二处处长丁金泉认为，应试教育的不良影响已延伸到幼教领域，加之家长科学育儿的理念不足，一些学前教育教师专业水平不高，部分民办幼儿园迎合家长心态，以多学知识为招牌招揽生源，导致部分私立幼儿园小学化倾向严重。

　　一位公办幼儿园园长也表示，不少家长退园去“多学知识”的私立幼儿园，是在盲目跟从，“因为别人家的孩子都去了。”

　　小学愁 学生程度不一怎么教“说实话，现在真的是不会教了。”宋老师是哈尔滨市一所知名小学有近20年经验的高级语文教师。“有的孩子什么都会，有的孩子什么都不会，有的孩子半会不会，让教学工作变得非常复杂。”宋老师说，近年来每一届接手一年级教学的老师都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宋老师分析说，“什么都会”的孩子，基本来自私立幼儿园，但这类孩子的优势仅体现在一年级。孩子会发现，上课不听作业都能做出来，并没有养成良好的听课意识。一旦“老本”吃完，学习习惯又没建立起来，成绩很容易下滑。

　　另外一件让老师头痛的事情就是教材。丁金泉告诉记者，小学一年级必须坚持“零起点”教学。教育部门要求每一位老师，以坚持对每一个学生负责的态度，让教学目标在每一名学生身上都得到实现。这也是实现“零起点”教学对矫正幼儿园小学化倾向作用的意义所在。

　　目前，哈尔滨市大多数小学一年级使用的是人教社的教科书。语文教材主体部分共有134页，其中，语文的基础知识拼音部分为39页，占课程总量的近30%。

　　除拼音外，教材还有8课的识字内容及20篇课文，学生要掌握100个字的书写和400个字的认读，所有内容要在大约18周的时间内完成。这18周内，还要去掉周六日、十一、中秋、元旦。此外，对于一年级新生而言，还有两周的课时来做“幼小衔接”习惯养成，让孩子从幼儿园相对“随便”状态，过渡到小学“约束”状态。

　　教师们坦言，拼音教学时间只剩一个月到一个半月左右。“如果真按‘零基础’，在一个半月时间里让6岁孩子掌握23个声母、6个单韵母、18个复韵母以及16个整体认读音节的认知和拼写，基本是不太可能的。”有小学老师告诉记者，有的孩子都上了二年级了，还把整体认读当成拼读来念。“如果要保证‘零基础’，能否从教材上有所调整？”

　　如此这般，家长选择“抢跑”就不足为奇了。

　　当然，教材调整不是没有先例。上海市于2013年推行零起点教学，在小学一二年级两年时间里，拼音放在具体语境里教，重在学习习惯的养成，南京市也有小学实行先学汉字后学拼音的做法，以避免枯燥的拼音给刚上学的孩子带来压力，产生不必要的挫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