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线教育还是好生意吗?
作者:赛文 编辑:小市妹
跟谁学股价持续崩盘,目前已经不足1月份高点1/4,市值蒸发超290亿美元。
成本高企、乱象丛生、盈利难寻的行业困境下,在线教育该如何自我重塑?
【热火下的寒冬】
在线教育的困境,从当红企业跟谁学可见一斑。
作为行业内第一家盈利的K12在线教育上市公司,2020年跟谁学即便先后被浑水、香橼等机构连续做空,也依然在相当长时间内保持着股价大涨,年内最高累计涨幅达到548%。
但最近,就连这家企业,也开始威力不再了。
3月5日,跟谁学发布财报,2020全年公司营收71.25亿元,净亏损13.93亿元。
按理说,被疫情助推的在线教育,应该在2020年交上更好的答案,为什么过去盈利的跟谁学却反倒亏损了?
答案要从整个行业的变局中去寻找。
机构测算,2013年至今,中国K12在线教育市场规模增长幅度持续处在两位数水平,至2025年有望突破3000亿元。
在“蛋糕”诱惑下,近几年教培市场上涌现出一大批资本加持的在线教育公司。
跟谁学,率先实现了规模化盈利。
2018年,陈向东为跟谁学找到一条差异化的路线,即做名师的在线直播大课,再配备班主任进行课后答疑。动辄线上几千人规模的班型,既保证授课质量,又节约大量宣传成本。
2018年跟谁学扭亏为盈,净利润达1965万元,并且在2019年一季度净利润进一步扩大到3389万元。
2019年6月,跟谁学作为首家在纽交所上市并且盈利的K12在线教育公司,成功在美国纽交所挂牌上市。
看到跟谁学的盈利模式跑通,其他在线教育机构纷纷加码,而在疫情爆发的2020年,资本投资在线教育像疯子一样,当年共计111起融资,融资总额超过539.3亿元,同比激增267.37%。
跟谁学完成8.7亿美元定增、好未来融资48亿美元、猿辅导年内累计融资超35亿美元、作业帮融资23.5亿美元……
各大机构把目光聚焦在市场争夺上,由于在线教育产品模式的高度同质化,机构只得在师资和营销上下功夫。
教育机构囤积教师资源,赞助热门综艺节目,推出免费和低价课程吸引用户。机构员工规模不断膨胀,师资竞争陷入“人海战”;有限的广告资源溢价严重,宣传成本水涨船高,获客成本随之一路高企。
据统计,2020年在线教育机构的平均获客成本已经达到了3000元/人。
另一边,海量营销、低价引流、高薪招人的打法,使收入和成本不可避免地倒挂,在线教育机构不得不选择继续融资买广告、请老师、做营销,陷入恶性循环。
在这样的市场环境中,跟谁学也不得不紧跟趋势,加入到烧钱的行列之中。2020年营业费用从2019年的13.54亿增长至71.14亿元,同比猛增425.40%。
机构们以高额投入换取规模增长,整体抬高了在线教育行业竞争成本,使亏损成为行业常态。
由于资金链问题受到掣肘,大批在线教育机构被迫退出市场竞争。
据统计,仅去年就有13.6万家在线教育企业注销。
千亿人民币砸下来,竞争更加火热,机构们已身处寒冬。
【逃不开的“内卷”】
“四亿人都在学”的你学不学?“名校老师都推荐”的你上不上?
从综艺节目口播到电梯间海报,再到社交软件流媒体,在线教育广告无孔不入,时时刻刻地提醒着家长:
“不上课孩子就没未来”。
越来越多的家长在焦虑情绪下付出高昂成本,将孩子安置在补习课程中寻求安慰,让他们在单一和畸形的“唯分数论、唯升学论”下压力重重。
当在线教育培训机构为了追求教学效果,优先向孩子教授那些被总结好的模型、解题拿分的套路,孩子自己探索钻研和个性发展的空间被大大压缩,这与教育的初衷大相径庭。
家长们把课外补习当作灵丹妙药,不断加码,起跑线越来越靠前,终点越来越远。
资本贩卖焦虑,家长全单购买,孩子成为行业内卷的牺牲品。
在线教育机构自己也没有幸免于内卷。
低价、名师、1V1答疑这些看似互斥的条件,在资本裹挟的千亿烧钱大战中成为必须全部满足的条件。试听课程从49降到39再降到免费,老师的角色从授课扩展到课下答疑,再包办销售客服。
更令人不安的是,在争夺流量和目标用户时,一些资质不良的机构不择手段,将行业竞争推向灰色地带,让本应健康发展的在线教育乱象丛生,闹剧、悲剧轮番上演。
有人乌龙作假——今年年初,四家在线教育头部企业聘请了同一位“老师”打广告,一会儿是“做了一辈子的小学数学老师”,一会儿又成了“教了40年英语的老师”。
有人携款跑路——在线教育的预付模式,让家长要承担教育机构的道德风险,一旦融资不力,在线教育企业即刻面临倒闭,动辄十万的学费再难追回。
此前请来海清做代言的“学霸君”,眼下已经疑似跑路,家长退课无门,此前购买课程时被诱导申请的分期贷款,却仍要继续还钱。
纵然市场火热也难掩在线教育机构和家长们的双重焦虑,对分数、市场的迷恋,都让这个行业呈现出一种非理性竞争态势。
哪怕手段不正确,也要“卷”出个你死我活。
【教育的代价】
曾几何时,在线教育被寄予众望。
在线教育在时间和空间上的灵活性、低廉的学习成本、丰富的交互形式,都让其为扩大优质教育资源供给、均衡教育资源配置提供了一种新的选择。
三年前,一篇题为《这块屏幕可能会改变命运》文章引起热议,它报道从2002年起,在中西部偏远山区,有数万名学生借助在线课堂直播完成高中学业,这之中大多数学生考上本科,还有88人考进了清华、北大,在线教育改写了他们人生的命运。
如今的在线教育机构,不得不奔走在抢融资、抢生源、抢师资、抢渠道第一线,好让自己不至于太早地从市场竞赛中出局。
今年1月,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发布文章《资本漩涡下的在线教育》,内容直指在线教育乱象与监管问题;2021年全国教育工作会议上,教育部将整顿培训机构列为重点工作,目的就是要减轻家长和学生的负担。
今年两会,教育问题再次被社会关注,“教育公平”“校外补课机构治理”“考试改革”等被频繁提及。
教育的公益性和资本的逐利性是一对结构性的矛盾,在线教育的教育属性越来越弱,资本属性越来越强,我们需要反思,这种行业的虚势增长正在以什么作为代价?
当在线教育不再致力于帮助学生跨越地域和物质的鸿沟,而变身资本擂台和家长们名利场时,这些孩子无疑将成为行业虚势繁荣和资本残酷斗争的牺牲品。
在线教育,在线只是手段,核心还是教书育人。
不禁焦虑,这场各方参与的“肉搏战”还要持续多久,何时才能看到一个头脑冷却后重归教学的在线教育行业。前提是:
不被资本裹挟。
说到底,行业的良性发展需要已经走得太快的从业者们,回归教育初心,筑牢基本盘,从风口上飞转到扎扎实实,日拱一卒地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