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好看又很快可以看完的短篇病娇文?
身娇体弱懒散佛系妹妹x温婉和雅偏执病娇哥哥
病娇骨科,两神经病的恋爱,三观不正,心血来潮
美人配昏君。
帝王的性资源总是自由些,所以我娘很漂亮,恰好我爹也很漂亮,生得我在同龄人中也显得格外漂亮。
可惜我是个药罐子,性格还不好,静则伤己,动则伤人,于是就连吃朝廷俸禄的朝中大臣也不肯贡献一两个儿子让我脱一下单。
父王虽然薄情寡义了一些,但在子女的婚姻大事上还是操心的。在我十八岁,一个在古代被视为大龄剩女的年纪,他把我嫁给了邻国新登基的皇帝以示邦交友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我母妃出身一般,虽然漂亮但死得早,一没给我带来什么强大的背景,二没给我挣来半点父王的偏爱。是以我虽然是个公主,却混得很一般,和亲也只能当个妃子,出嫁不敢说有十里红妆,就是十个也拿不出来的。
坐在宽阔敞亮彰显国威的豪华大马车上,顶着满头琳琳琅琅的金色传说,我被颠簸得想吐。彩云看着我苍白的神色,捧上了一杯牛乳。
白花花的牛奶在眼前晃着,我更头晕了。
本来就一直以残血状态苟延残喘着,再晕车真就血条空了一样,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拼着一口气往声带发力,才勉勉强强挤出一个不字,彩云捧着牛乳茫然地看了我一眼,显然没有听懂我挤巴了个啥,又怕是什么命令没有及时执行,凄凄惶惶看着泪都要下来了。
好在出了声,嗓子便勉强适应了,我终于清晰地发出了指令:“茶。”
虽然仍然是一个字。
琉璃大大方方地给了彩云一个白眼,万分机灵地沏了茶,未待我伸手去拿,彩云抢过来狠狠砸向窗外。
“……”
我还未伸出去的手拐了个弯扯了扯身上的毯子,靠着椅背蜷成一团。
窗外传来一声杀猪的哀嚎,可能是被滚烫的茶水泼到了。
外面嘈杂了一阵,我听到有人安慰道:“公主向来如此,今日是你倒霉。”
属实不像个安慰。
但我也没有气力去教别人怎么安慰人了。
彩云煞白着脸:“殿下今日都不曾进食,实在不宜饮茶。”
琉璃抖啊抖啊抖,应该是很气。但大约又十分清楚我偏心彩云,只闭嘴不言。
彩云的话我着实无法反驳,上一次这么喝茶我捂着肚子在床上滚了一天,一直干呕,太医说光看症状像害喜,我一边滚一边说那必然是宫外孕。
我着实不想再怀一次。
遂无力地靠向椅背:“喂。”
彩云轻车熟路地拿了勺子小心送到我嘴边,象征性地沾沾唇,牛奶沿着唇缝渗进嘴里,我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难喝。
“冰。”我扭头躲开这送过来的牛奶。
“不能加冰。”
不可理喻,岂有此理,我苦着脸缩进角落。如果我饿死了,一半是因为自己极度挑食,一半是因为彩云婆婆妈妈。
车微微停了一下,宋景上了马车,四月份的天,我裹着毛毯,他持着纸扇。
一母同胞,他比我好一点,我是去卖身,他只是去当个质子——前提是邻国那位帝王没有龙阳之好。
“阿颜。”他唤道。
随后合拢扇骨轻拍了一下我额头,环视了一圈,大致明白我们在闹什么了。
宋景蹲下来与我平视,绅士又不失风姿:“渴了?”
“嗯。”虽然症结不在这里,但我确实渴了。
“不想喝牛奶?”
“嗯。”
“不想喝茶?”
我没应声。
一般人都受不了和我对话,要么只吐出一个字,要么干脆没有回答,他倒是笑得温柔和煦如抖m:“哦,我知道了,想喝但不能喝是吗?”
看着这个笑我恍惚了一下。有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一下心弦。
大约是血缘吧。
还有就是两世都体会不到的亲情。
我忽而很想和他演一下兄妹情深。
但我不能。
我盯着他,面无表情。
“除了茶还想喝什么。”他握上我的手,许是觉得太凉,轻轻皱了眉。
我也皱了眉。
他仿若未察,握紧了些:“别怕,慢慢说。”
我依旧没有答话。
这幅场景,纵使是个旁人也得骂一句铁石心肠。但宋景偏生好脾气得很,一幕戏自导自演也不嫌尴尬:“你不愿说,那哥哥便来猜猜,牛奶太腻了,你应当是想喝些清润解渴的。”
我欲抽手的架势停了一瞬:“你……你、倒真是……真……真是了解、我。”
我口吃的毛病打小就有,本来地位就低,后来就是话也说不漂亮,说声万福都磕磕巴巴的,惹人生厌。
好在我本来就不爱说话,反正许多事情说话又不管用,不如不说,不如不问。
但宋景在我心里终归格外一些。
格外恨一些。
我的口味,我的习惯,他了若指掌,并且,泰半由他一手养成。因为我特别喜欢的东西,他总有方法让我厌恶起来。正常一点的还好,也就逼着我吃,吃到吐为止,发疯的时候曾经逼着给我烤红薯的小太监两只手插进滚烫的炭火里,我没有看到,但是那声撕心裂肺的嚎叫我至今还可以清晰得记起来。
我赶过去的时候,他拿着两个烤好的红薯看着我笑:“我倒要看看有什么食物比我还重要。”
宋景轻轻捏了下我的掌心,我四下游移的目光便只好落回他身上。
温润的眼眉,和雅的仪态,没有半分锐利。
可笑。
“雪梨银耳羹可以吗?”他仿佛不在意我话里的讥讽。
我便又一次沉默下来。
宋景便回头看了一眼彩云。
“奴婢这就去。”
怎么见着他就这么机灵。
宋景又淡道:“去拿些枇杷过来。”
琉璃也福身下车去了。
怎么见着他就这么听话。
到底谁才是他们的主子?
“阿颜今天心情不好吗?”宋景渐渐逼近了些,“我亲亲你你会不会开心一点。”
“滚。”我垂了眼。
他轻柔地抚上我的脸,又猛然狠厉掐上我的下颌,迫着我和他对视。
“原来是生我的气,虽然我最近并没有做什么,不过阿颜生气了当然是我的错。”他收了笑,神色认真了一些,“那么哥哥要怎么做阿颜才肯消气?”
“你、你、你……去……去死……可、可……可以吗?”说完我不免有些悻悻,再凶狠的话语被这样结结巴巴说出来都失去了效用,还莫名像撒娇。
还是滚比较实用。
“可以,你亲完我就去。”他总是可以自然而然地接话,用来关怀着实受用,用来调戏,我遭不住。
我扭头,他近在咫尺的气息拂过我的脸颊,停留在耳侧。
“呵。”宋景轻笑了一声,呼出的气息冲向耳廓,我骤然拽紧了毛毯。
“你总不爱说话,听别人说话也不入心,所以我和你说话之前会先确认你是不是在看着我。”耳边的一缕碎发被他绕在手里,“现在我发现凑在你耳边说可能你会听得更多一点。”
“你听好了,我死了就再没有人像我一样关心你了,也没有人肯就着你这样的脾气。”宋景伸手把我头上繁重的钗饰一样样取下来,语气依然温和地像一个慈爱的兄长,“这么多金饰不重吗?”
重,但是等下就要进都城了,这是面见帝王的头面啊喂。
我抬手想阻止,却被他捏住手腕。
宋景看着我笑了一下,将一只金钗放在我手里:“你最好现在杀了我。”
冰冷而硌手,却是我唯一的武器。
“你…你……你要……干什么……”我其实有点害怕,舌头更加捋不直了,但他耐心地等着我说完。
“对不起阿颜,我不可能亲手把你送给别人。”
他将纸扇抵在我脖颈上,触感不是正常的乌木扇骨,是冰凉凉的刀刃。
我其实不怕死。
我就是重度抑郁症自杀才穿越的,虽然换了个壳子,开心欢乐喜悦我能感知了,但缠绵病榻,苦痛的折磨并不比前世少,一举一动又都牵在宋景手里。
再死一次也未尝不可。
我有时很不解,这样的人生也没让我再次罹患抑郁,是我心理强大了还是苦难免疫了。
不管是哪个听起来都很悲惨。
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轻轻一拉,成功让我风姿卓然的哥哥手脚失衡,单膝跪了下来。
宋景道:“你生气了。”
是生气了,甚至久违地有些愤怒。
愤怒一个每天扮演深情款款的戏码的人最终要置我于死地。
愤怒一个从来都是挡在我身前的人现在反手要捅我一刀。
但我的情绪消失得很快。
因为我从不对别人抱有希冀。
“没……有。”我说。然后轻轻吻了一下他,钗子狠狠插进右肩,抬脚把人踹开。
宋景坐在地板上愣了神:“你亲我?”
“去、死、吧。”我一字一顿。
我不期待他能履行什么亲完就去死的承诺,摇铃喊来侍卫请他下车。
在外人面前他又恢复那一派平和的神色,挥挥手自己站了起来,顺手还把肩上的钗拔了送还我。
“阿颜。”他挑起车帘欲下不下,“我方才是真想杀了你,你亲我之后,我改主意了。”
“还有,你让我去死时的眼神真漂亮。”宋景回头看了我一眼,脸上没有笑容。
车帘落下,我望着手里染血的金钗出神。
只恨自己力气不够大,不然趁他被亲愣神的功夫,能直接捅进心脏让他猝死。
彩云和琉璃上车看到我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的样子,默契地没有出声。
我后知后觉地摸了一下脖子,没有出血,甚好。
我不知道宋景下车后怎么样了,但总归入宫前都没有来打扰我。送亲队伍里还有使臣还有宗亲长老,他们管得住就行。
因为身体抱恙,国君体贴地免了使团觐见的环节,我只呆在行宫安心等婚期。
封妃仪式前,我收到宋景的一封书信,嘘寒问暖温和得体,除了全文并没有祝贺我这个妹妹就要嫁人了。
这大概是这么多年来他遇到的最大的危机了。
从前种种不过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最多牵扯一个两个我可能的订婚对象。
在宋国时他可以将我死死地掐在手里,可现在我成了两国维系平衡的棋子。
哥哥啊,都是不受宠,没有道理我比你活得苦一点。
我的定亲对象杀得还顺手吗?
这一位呢?
杀不了就好好放手吧。
我将这封家书扔进煮茶的风炉里烧掉了,春茶清香怡人,满室都是茶香。
出乎我意料的是,婚礼非常顺利。
宋景似乎已经放弃了。
往好的地方想,可能是自杀了。
而我,也被夏国的国君转移了注意力。
“夏……夏、夏、夏谨尘?”
掀开我盖头的男人显然很明白我激动的心,眼看着都要手舞足蹈起来:“容容。”
“……”我蓦然头痛起来。
本以为是长得像,没想到还真是他。
前世的男朋友,和我一样穿越了。
宝钏,十八年了,你过得还好吗,你是不是也跟我一样儿女成群了,虽然你已经改嫁,但是对于你和我之前的那一段情我薛平贵今生都不会忘记,在我心里你永远摆在第一的位置。
……呸。
我,宋颜,字容焉,年方十八。
这十八年来我过得很正常,虽然我从前是个神经病。我只当自己是转世忘了喝孟婆汤,前世如何,我只在梦里回忆过。
得抑郁症的日子是我的噩梦,一个人独行在雪漠里,没有色彩,没有希望。
连身上流淌的血都是冰冷的。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从前那些悲观厌世,自伤自残都和仿佛和我隔着一个时空。
我所有的思绪都在于怎么逃离宋景的控制。
夏谨尘的出现在我严防死守的堤坝上打开了一条缝隙,记忆的洪水完全冲垮了防线,几乎要侵吞完我的意志。
“你…你、你你……”我脑子里苍白得紧,夏谨尘看我话都说不全,欲伸手搂住我,又被我一脚踹开。
我们俩的关系实在是,乱的很。
导致我自杀的直接原因,是他要找我分手。
夏谨尘直接跪了下来:“对不起,我没想到跟你说分手会给你带来这么大伤害,我一直很自责。”
其实,与他无关。
我并不是被爱情伤的,那个时候,认真来说,我已经没有爱人的能力了。
分手,只是一根稻草,我见过太多的人弃我而去,他不是最重要的那个,不是最无情的那个,我只是受不了了,我选择在被抛弃之前自己离开。
挺自私的。
我对不起他。
我把夏谨尘扶起来,找来纸笔和他交流。
「我寻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那次刚好成功了,我生病的时候你一直照顾我,挺谢谢你的。」
夏谨尘只是伤心着,并不说什么。
「我在这里活得挺好的,我们之间就当做是前世已经缘尽了吧。」
他更伤心了,甚至开始用怜悯的眼神看向我。
「很抱歉让你自责这么多年,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前两句就算了,这次是明晃晃的疑问句,他也好意思不回答,反而再次伸手想抱我,当然又被我一脚踹开。
“说、话!”
夏谨尘愣了一下:“容容你比以前暴躁……得多得多得多。”
拜宋景所赐。
“你不用安慰我,我常常在想如果我没有提分手,而是和你一起面对,也许你就不会死。
“我那时候反反复复地梦见你,梦见你在悬崖就快要掉下去了,声嘶力竭地喊救命,我却只在一旁袖手旁观……
“后来我稀里糊涂穿越到这里当了皇帝,好不容易适应下来,开始了解周边国家的皇室,突然看到宋国有位公主也叫宋容焉,而且……年纪从你去世那年算起刚好吻合,我就猜可能是你。”
夏谨尘眼睛都亮了起来。
我其实只是客套客套,无意知晓他后来如何,但他如泄闸洪水一般说个不停,生怕我再听不到了。
我执笔的手有些写不下去。
我的死,真的对他伤害很大。也许这些年他都活在悔恨之中,我不禁觉得自己真他娘的混蛋。
「为什么直接要求和亲,想见我为什么又免去了使团觐见?」
“我去过宋国两次,每一次你都称病,从来不出席宴会,我以为你故意躲着我。”
不,想多了,我真的病着,一年四季。
“后来你父王有意结亲,我就指了你,你也同意了。我确实很想知道是不是你,可是觐见那种场合总觉得不尊重你。如果真的是你,你还得给我行礼磕头,恭恭敬敬,我不习惯。”
「我不知道是你,也没有故意不见你。」
“那就好。”
「我要是知道是你,我就不答应了。」
我只是想借此离开宋景,新婚夜划花一下脸,顶着和亲公主的名号,大概能比在宋国好一点。
我实在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他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又颓然坐了下来:“你果然还是怪我。我当时也很痛苦……算了,这些话我提分手的时候就说了一遍又一遍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不好。」
“为……为什么。”
结巴是会传染的吗?
「我不喜欢你,你也不用勉强自己喜欢我。」
夏谨尘几乎要哭了:“可是,我喜欢你。”
我还未来得及回答什么,婚房的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来。
那人施施然踏进来,身后鱼贯而入的军队迅速包围了房间,他则只是慢悠悠的,从容若闲庭散步。
是宋景。
脸上的表情还很温和。
只是没了笑。
下意识地,我后退了一步。
我不知道他军队是哪来的,又是何时进来的,我只知道,夏谨尘说的最后一句,他必然是听见了,而且生气了。
宋景此人,就是虐杀别人的时候,也是端方如玉,温润如水的。踹门不符合他的性格,也不符合我的认知,如果是哪一方出现了差错,那必然是宋景。
他扫了一眼我手里的笔,语气清清冷冷:“你们倒是相谈甚欢。”
我只得摇头,他这幅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走的鬼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如果身后有扇门我一定现在就跑。
但夏谨尘不懂这些,他嚎叫:“擦擦擦,放开我!!!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士兵正抓着他要把他绑起来。
宋景绕到桌前把我和夏谨尘隔开,低头看了看我对话时写下来的简体字,虽然看不懂但是不影响他观摩。等到他们把夏谨尘的嘴堵上了,他又拿起这张纸叠了起来。
“怎么不给我回信。”他一边仔仔细细地对叠整齐,一边闲话家事一般说着。
我不想跟他闲话。
“怎,怎么……回、回事?”我很清楚宋景手里没有这个兵力,我必须得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景将那叠好的笺纸放入袖中,总算有空抬眼看看我。
“怎么不给我回信。”他又问了一遍。
……
夭寿啦,他不自言自语了。
我怂:“不……想。”
宋景默然了一下,道:“过来。”
我继续执行我的不抵抗政策,挪步靠近了一点。
“挺好看的。”他抚上我的脸,又似乎是怕弄乱了我的妆容,手指轻轻地下滑,掐住了我的脖颈,“今天怎么这么乖?”
历史证明,这个政策是错误的,宋景现在的状态不是我乖乖听话就能安抚的
这根本就不是个能回答的问题,然而他越掐越紧,大有现在就送我上路的架势。
我越来越看不懂这个神经病了,有什么必要闯皇宫来杀我?这几天不是大把机会吗?
……也不能这么说吧,杀人,总归是不好的。
我挣扎了一下,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挣扎不开,宋景也不肯做个人,掐自己的亲妹妹只像是要掐死一只小猫小狗似的。我落泪了。
我哭出声来。
我嚎啕大哭。
宋景立即慌了,松开手又伸过来帮我擦眼泪:“你别哭,别哭……我不掐你了……”
我扭头躲开他的手,被他捏着下巴掰过来。
……连哭也不能让他消气吗?
我一边抽噎一边问:“这、这些……呜呜呜这些是,什……什、什么人?”
“夏国有人要逼宫篡位,我和他合作了一下。”
我不由得止住了哭声。谋权篡位,上一任皇帝必然要死。
“怎、怎么……合、合、合作?”让我来打破你们的合作。
“婚礼当天的城防图。”宋景给我擦完眼泪,脸上的神情又恢复了温和的假模假样,拿出帕子开始擦手,“换你。”
???
这东西竟然给别国的皇子,夏谨尘,活该你被篡位。
其实也不能怪他,宋国军队远在边境线,怎么也不可能直接杀到皇城,如果宋国非要知晓城防布局来保证仪式的完整和公主的安全,似乎也没有理由拒绝。毕竟两国邦交友好,而且这也只是婚礼一天的布防而已。
谁tm会去猜宋景这种极端情况,你送个公主来和亲,转头帮另一个人上位,那之前的工作白做了?
上位的这个人就会感激你吗?
不会,他甚至要杀你灭口。
我颤颤巍巍开口:“人……呢?”
“太吵了,绑起来了。”
……当我没说。
生活总是如此地,难以言喻。
几分钟前我在关心夏谨尘的情感问题,几分钟后我在关心夏谨尘的生存问题。
上天是公平的,我欠他,所以总得为他担心点什么。
宋景随手从一个士兵手里抽出佩刀,又随手搭上夏谨尘的脖子上。
这么个杀气腾腾的操作,在他手里好像只是在舞文弄墨一般,风雅,温和,不值得大惊小怪。
唯一不够诗情画意的,是长刀上沾有血。
大概是那个士兵刚才交战时用刀砍人留下来的痕迹。
一直在激烈挣扎的夏谨尘登时冷静了下来,眼神直往我这盯。
我轻轻扯了一下宋景的袖子。
他看向我,罕见地有些阴沉。
他现在的样子其实比刚才还要瘆人些,但我却比刚才要冷静。
那血色,我耿耿于怀。
我能看见的是战胜者刀上未干的鲜血,我看不见的地方,则已经血流成河。
刀锋雪亮,上面斑驳的血液,红如我身上的嫁衣。
我突然意识到,而这场宫变的导火索,是我。
我当然可以安慰自己,就算没有我,夏谨尘的宗亲依然野心勃勃,交战不可避免。
可是我心里清楚,没有婚礼的城防图,也许这场宫变不会来得这么早,没有宋景的游说,也许这场宫变本身,都不一定会发生。
一场鲜血淋漓的战争。
换我。
他说的对,我早该……杀了他。
“血。”我说。
宋景挑起长刀平静地看了一眼:“是啊,死了很多人,心疼了?”
“……嗯。”他刻意避开了滥杀无辜的指责,倒是很在乎我心不心疼。我咬了咬牙,心里又骂了遍禽兽。
宋景看着我的脸色笑了笑,将那染血的长刀递向我。
烤红薯那件事之后,他跪在雪地里一夜,看见我清晨起床还未梳洗就急急忙忙赶过来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笑。
像是在说,你满意了吗?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总能把一件极为严重的事情与我的情绪挂钩,仿佛他惩罚自己全是为了让我消气。
他从来就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夺过刀,毫不犹豫地向他砍去。
肩部至胸口,顿时血流如注。
宋景没挡,他看着我手里的刀,轻轻念了一个字。
疼。
“宋颜。”他抬头看我,“在你心里,谁都比我重要。”
“怎么不直接捅进心脏呢,反正都这么疼了。”他一步一步逼近,“担心我死了军队的主人被放出来你们也逃不掉吗?可是你又不怕死。”
他眼里没有什么光亮,我所预计的他的反应会更歇斯底里,可是没有,宋景冷静得可怕。
这个反应,不是愤怒,是难过。
“是在担心你的夫君吗?”他顿了一下,夫君两个字他说得很艰难,“我以为你就算答应和亲也只是为了远离我,你应该不愿意和一个陌生男子在一起。”
宋景似乎是后知后觉地捂上伤口:“我一直想,你大概没什么筹码,希望你还没有伤害自己……”
手里的刀被他拿走,扔在地上。
我脑海里混沌了一下,这个场面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只是心软了。
就挥刀那么短短一瞬我其实没有想这么多,比如这支军队的主人还被他握在手里,他死了那么我和夏谨尘只是别人登基路上的障碍,必死无疑。
“罢了。”他以此结束了我们的“对话”。
宋景一路拖着我扔到床上,我着实承受不住这一扔,眼前发黑。
我听见他说:“退下。”
“你、你、你……你冷、冷静。”我勉强爬起来,正欲下床却被他欺身压上来。
“我很冷静。”宋景将我稳稳压在床上,脸上的表情不能说是中正平和,起码是毫无波澜。
“我、我,我不……不、不喜欢……他。”
“嗯。”宋景应得不疾不徐,衣服解得不紧不慢。
鲜血濡染了所有的衣物,里衣已经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了。
我明白我的解释他是听不进去了。
如果我真的和夏谨尘没有瓜葛,我最先该关心的,是宋景身上的伤,而不是去解释喜不喜欢。
我再次挣扎着爬起来:“先……先止、止血。”
一把锋利的匕首稳稳地插在我手指的缝隙间,差一点就能见血。
我一直藏在身上的匕首,不知道宋景怎么拿到的。
“你打算用来干什么的,伤人还是自残?”
宋景没给我回答的机会。
“算了不重要,反正没派上用场。”
他很在意我没有自残。
“止血。”我说。
宋景伸手解开我的腰带:“你要是真的担心我就少挣扎一点。”
我几近用尽全力去挣开他的束缚,眼泪源源不绝地从眼眶而下,哽咽压得我发不出声。
宋景沉默地伸手帮我擦泪,再无动作。
他总是习惯等我说完,这次也一样。
“哥。”我躲开他的手,“不……要……让……我……恨……你。”
我所有的回忆都与他有关,夜里看星河,雪天沏清茶,他带我看宫墙斑驳,看烟火寒潭。
无故受人欺凌,是他护在身边。
高烧不省人事,是他守在床前。
幼时倚枕而眠,我听他讲山河,讲星辰,讲盛满流光的诗歌。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他说。
再没有过别人待我这么好了。
所以这样的感情格外易碎些吧。
我从来不想真的对他如何,我只想逃离,将我幻想的亲情留在回忆里。
但是宋景步步逼紧,便再无我的幻想。
“你恨我罢。”他扯开我的衣襟,“我宁愿我不是你哥。”
我扬手要打他,却被他轻易制住。宋景脸上一派轻巧,手上却狠力握紧我的手腕,仿佛非要把我的腕骨捏碎不可。
彻头彻尾的疼痛,喊叫止在喉间,我咬紧了牙,生生封住了哀求。
宋景,你若是狠了心,就做绝一点。
不要让我再抱有幻想。
输向掌心的血被截流,五指麻木得连伸展都不能。
四月末的天,没有了春寒。
我独独觉得冷。
独独我觉得冷。
宋景松了手,寻着慢慢与我冰冷的手十指相扣,然后掐着我的下颌,低头向我吻来。
滚烫,只是眸色冰凉没有温度。
温柔,只是掐着我的手毫不留情。
像被按进幽深冰冷的水下,痛苦如液体封锁四周,不凶狠,但无处可逃。浮沉所见,只是铺天盖地的殷红和宋景淡无神采的眉眼。
天渐破晓。
宋景将我仔细拾掇整齐,抱在怀里给我梳发髻。
“你嫁人了,头发要全部挽起来。”他着手比对这几套不同的头饰,声音温和。
窗外的天空灰茫茫不见颜色,薄纤的雾拢在远处的湖面上。
但我知道,太阳快出来了。
阳光会穿透灰云穿透薄雾,杀死隔夜的污秽。
我手脚发冷,脸颊和额头却热得厉害,像是有人拿着火把在脸上熏烤,呼吸间俱是灼痛。
宋景摸了摸我的额头,道:“发烧了。”
不,不止如此。
我咽下喉间的血丝,从始至终没有对宋景有任何回应。
东方翻涌着灿烂的霞光,而我,残破得不配站在这阳光下。
宋景盯着御医给我诊完脉开完方,才不得不去处理政变带来的种种棘手问题。
彩云端着一碗药进来,神色哀婉。
我虽挑食,却不挑药,都是一样的苦,哪里挑得出来。
我接过手,欲一饮而尽。
彩云却没能做到这般干脆,她突地跪下来,重重地磕了一个头,伏在地上不肯起身:“公主,奴不敢欺瞒,这是皇子殿下吩咐的,绝育的汤药。”
他还知道伦理纲常啊。
我垂眸,听得彩云抽噎哽咽。
跟了我这样的主子,不幸至极,不受宠,脾气大,还得被迫掺进这些腌臜事里。
我抬手,将汤药倒在地上。
水花四溅,彩云惊愕地抬起头看我,脸上泪珠未干。
“笔。”我说。
我没想到夏谨尘其实一直跪在殿外。
被两个士兵押着,听了一夜。
他垂着头,似毫无生气。
我略略看了一眼艳阳,听得夏谨尘艰涩开口:“我以为我不会再对不起你了……容容,是我没用,连皇宫都能让人轻而易举闯进来。”
抬眼,尽是血丝。
我抽出一张纸,递到他面前。
「你预备怎么办?」
夏谨尘哀痛地摇头,他怆然地看着我:“禁卫军全灭,文臣无兵,武臣远驻,我剩的,不过是一条命……还是你换回来的,我已经不敢说对不起三个字了,一纸空话,毫无意义,可是我除了说对不起,还能干什么。”
我拔出旁边士兵的佩刀,挑起刃锋切断了绑着他的绳子,然后把刀架在了另一位士兵的脖子上。
但我终究是个羸弱的病秧子,这样也唬不来人。那士兵手腕扣上刀把正要出鞘,跟着我出来的彩云大喊了一声:“放肆!伤了公主你十条命也不够赔。”
这犹豫的片刻刚好够我把这个士兵的长刀也拔出来,递给还跪在地上的夏谨尘。
我再次扬了扬手里的文字。
「你预备怎么办?」
夏谨尘撑着从地上站起来,握着长刀惊疑不定。
“你不会是要我……可是这有什么用?”
没有用。
我一只手拿着刀,看着更远一些全副武装的军队,哑声说:“杀。”
见了血,才满身血腥,再无退路,才孤注一掷,破釜沉舟。
我只是为他寻一条生机,保不了他性命无虞。优柔寡断,斩不了路上的荆棘,就算这次活下来了,以后也免不了在皇权斗争中被杀害。
但他终究动不了手,我说得直,赌得不只是他能不能下手,还有他干不干脆。可惜他连下手都做不到,遑论干脆利落。
刀被劈手夺回,又被抓住头发反剪双手按倒在地。
动不了我,动一个快被踹下位的皇帝还是敢的。
我蹲下来,看夏谨尘艰难地挣扎着,原本束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凌乱一地,他虽不是我这样,到底比不过训练有素的士兵。
“放。”我说。
“听到没有,公主让你放开。”彩云很及时地传递我的意愿。
等到夏谨尘坐起来,我递给他下一张纸。
「如果我也让他放了你,你接下来要干什么。」
他猛地抓住我的手,像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一样惊悸起来。
“不要,不要,容容,你不要去求他,你不要。”夏谨尘腾地站起来,“我去杀,我去杀……”
他呓语着,声音逐渐低弱。
但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没有了。谁还傻傻地等着被杀。
满腔戒备的士兵退远了,一个持刀防护,被拿走刀的那个体术也不虚。
我继续拿下一张纸,只是没等我给夏谨尘看,便已被人从手里生生抽走。
“遇事慌张无主,分不清利害关系。”宋景将我抱起来,“不求能迅速找到解决办法,起码得能想到拿她手里的刀吧。”
他淡淡开口:“你连自己都护不了,还谈什么喜欢。”
我被按进胸膛里,听得刀入血肉的声音,我想回头看,却被死死按住。
夏谨尘神经质一般笑起来,一声痛都不曾喊。
宋景低头在我耳边说话,温柔缱绻:“这样的人也配和我争。”
我懒得与他争辩什么。
刀从手里滑落,金属撞击的声音铿锵刺耳。
他抱着我迈步回殿,身后夏谨尘绝望的哀嚎越来越远。
“他连令自己受辱的士兵都不敢杀,你还指望他能杀自己的手足至亲。”宋景将我放在床上,扯了两块红绸将我的手与床柱绑在一起。
我才看清,他身着一袭红衣。
还真会自欺欺人。
他伸手从我的耳廓顺着颌骨的线条划过:“你若去寻生尽管去寻,别带着这无用的废物。”
我垂眉,不闪不躲,毫无波澜。
宋景俯身,半垂的长发如墨,唇间的距离仅有两三张纸的厚度。
他轻笑,呼吸与我交缠在一起:“不要叫出声哦,他还在外面。”
“放……了他。”我说。
我知道他在等我给夏谨尘求情。可我除了如他的意,也没别的法子了。
他抬眼看我,眸子黑哑无光。
“心疼了?”
“不……”我开口想解释,却被宋景的吻堵上了嘴,他修长的手握上我的脖颈,一点一点扼紧,空气全部被他截堵,颈骨的疼痛似乎已经微不足道了,颈动脉恰好被掐住,向大脑运输的血液供量不足,眼前尽是五颜六色的颜料泼在了水里交织晕染,光怪陆离,混乱不堪。
我猛地咳嗽起来,宋景被我剧烈的动作撞开,我被绑在床上连翻身吐个血都做不到,那腥腻的液体拼命往我嘴里涌,倒灌进鼻腔,倒比刚才被掐住脖子还难受。
好在宋景反应很快,解了布绸要把我抱起来,我推开他,趴在床沿继续没命地咳嗽着。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叫御医!”宋景吼道。
他从未如此失态过。
我咳得急,泪水也跟着不断往下掉,融在血里,一片猩红。
宋景捏着我的两颊逼着我抬头:“你服毒了?”
他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这个问句,我的眼泪涌得越来越多,半点看不清他的神情。
我竭力挤出一个笑容。
“是。”
他捏着我的手颤抖起来,不知道是因为气的,还是哭了。
他会哭吗?
“你就这么着急去死!”我听见他极度不平稳的呼吸声,他压了三四次,也没能平静下来。
“你不许死。你死了,我就杀了他,拿他的首级来给你陪葬。”他放开掐着我脸的手,硬扯着我坐起来,抱进怀里。
我张了张嘴,未及说话便有血从里面溢出来。
宋景埋进我颈肩,泪水沁进衣料里带来微薄的凉意:“不止如此,我还要杀尽夏国百姓,夏国境内将尸横荒野,哀鸿遍地。”
他兀自笑了一声,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在撕咬生魂,笑声里充满残忍的愉悦。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我轻叹一声,抬手摸摸他的头。
宋景狠狠咬了我一口。
殿外突然传来嘈杂的声响,有个声音在惶恐地求饶:“皇兄,我再也不敢了,我、我、我是被人唆使的,我哪有胆子造反——”
话语戛然而止,化作一声凄厉的嘶鸣。
夏谨尘高扬着嗓音:“谋反乃十恶不赦的大罪,你们的主子已经伏诛,现在改弦易辙还来得及。你们敢动朕,等勤王救驾的兵马来了,谁也逃不掉。”
宋景拿帕子给我擦脸,我现在已经不咳了,只是五脏六腑如同被一把利刀搅碎,疼得我冷汗涔涔。
“琉璃派去你身边这么久,你一直冷眼相待,我还以为你们关系非常恶劣呢。”他现在倒是和风细雨,冷静异常。
我让琉璃去把被关押的夏谨烈拖过来了。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关系好,宋景派个侍女来监视我,派过来了就是我的侍女,命令些什么也很正常。
“他也不全是蠢,昨晚写了血诏送了出去,现在边境的驻军在往都城赶。”宋景给我擦干净了脸,又帮我整理散乱的头发,“我也给边境的宋国军队写了一封信,你猜我是让军队追着打让急于救驾的夏国军队顾此失彼消耗有生力量,还是步步侵蚀夏国的国土等日夜兼程赶路的军队内战完再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你……”我用力抓住他的衣襟,指节发白。
“何止,宋国和夏国一直关系友好,所以边境互市繁荣,城镇人口也多,现在敌国军队来了,你觉得他们会有什么下场。”
他注视着我,歪头笑道:“可是你现在都要死了,别说阻止我了,你连骂我的力气都没有。”
我摸上他的脸,给他擦脸上的泪。
“住……手……吧。”我说。
宋景贴着我的手,笑容慢慢消失:“送亲路上,我无数次想过要把你掳走,可是我知道就算成功了,我们也会成为宋夏两国通缉的对象,四处是险境,你还会寻着各种机会自己回去。我想,还不如把夏国灭了,一劳永逸。”
“我现在快要成功了,你却要死了。”宋景望着我,像看着仇人一样,“论狠毒,我可比不上你。”
我凑近他耳边,虚弱使我只能发出极低的声音:“你早、早……该……该知道。”
夏谨尘提着刀带着人马闯了进来,见到我奄奄一息的样子怒火冲天:“你把她怎么了?”
他横刀在宋景颈侧,刀上的血染在宋景的肌肤上,更称得他似个柔弱书生。
宋景抬手捏住我的下巴:“你特意挑了这么一个毒发时间缓慢但症状惨烈的毒药来拖住我吗?”
“……是。”
“那你怎么不给我挑一个,非得让我死在他的手下。”
“……”
“也是,他得亲手杀了我才有威信嘛。”宋景狠狠地甩开我的脸,“你还真是满心满眼全为他打算。”
“不……”他一手捂住了我的嘴,我的话又没能说出口。
他知道我要说什么,就是不想听。半点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夏谨尘的刀压得紧了些,他寒声道:“放开她。”
宋景四平八稳:“我肯放,她肯走吗?要不是我手里抱着她,你哪有机会站着跟我说话。”
未完待续
《影子女巫》by林朵(已完结)
女巫代替公主出嫁了。
因为婚礼前夕,她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公主偷偷跑来找她,说自己根本不想嫁给王子。
即便那是世上最英俊、最富有、最受欢迎的王子,公主也一点儿都不想嫁。
她的真爱是跟在王子身边的骑士。
可惜童话世界里的公主是要注定要嫁给王子的,这事儿由不得公主自己做主,只要王子一来求婚,她就得准备好去当新娘,满足所有人想看“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生活”的愿望。
公主不想这样。
她想要和心爱的骑士私奔,又怕两人势单力薄,私奔之后根本逃不出两边王室的追捕。
所以公主会来找女巫商量,女巫是公主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最知心也最可靠。
公主相信,女巫肯定能理解自己的心情,更不会出卖自己。
“对不起,我一直瞒着你我和骑士的真实关系,你不会怪我吧?”
女巫不仅没有生气,还非常理解和同情公主的处境,帮她想出了可以彻底解决问题的法子。
女巫问公主:“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在城堡里探险,在塔顶那间被锁起来的房间里发现的黑魔法书吗?”
公主点点头:“记得,可那本书写得跟天书一样,我当时只顾着撕书页折纸花玩,不像你还会翻开书认真读。”
事实上,女巫不仅认真读了那本书,还从中学会了一种禁忌的法术。
灵魂交换的法术。
女巫告诉公主,这个法术正好只能用于互相熟识的两人之间,我们两个可以用它交换灵魂,从此以后你都用我的身份继续生活,我也用你的公主身份代替你出嫁,这样未来就不会再有人找你和骑士的麻烦了。
然后女巫又轻声补充道:“只是你也要为此而付出代价,舍弃你原本的美貌和地位,变成像我这种相貌平平的普通女巫,很可惜啊。”
公主非常震惊。
她说,其实美貌地位什么的,我根本不在意,骑士也不是因为看中这些才与我好的,可这个办法所谓的代价根本不是这些啊。
真正的代价,是牺牲女巫未来的人生。
公主坚决地摇摇头:“不,我不能那么做,无论我想要什么,都绝对不能以牺牲你为代价,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呀。”
女巫温柔地笑了笑。
她对公主说:“我只是童话大陆上一个最不起眼的女巫,却能幸运地与像你这样耀眼的公主成为好朋友,而且从小到大你一直对我很好,无论有什么好东西都愿意与我分享,我遇到麻烦你也总是第一个跳出来帮忙,我从这段友谊里得到的实在是太多了,这一次一定要让我来帮你,因为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啊。”
公主还想拒绝,但女巫打晕了她,然后女巫握紧公主的手,施加了交换灵魂的魔法。
“以后我们就都用新的身份好好活下去吧。”女巫看了看镜子中自己的新模样,又回头看向仍在昏迷中的好友。“再见了,我的朋友。”
***
女巫代替公主出嫁了。
作为公主的密友,女巫十分熟悉公主平时的行为举止,交换灵魂之后没有露出丝毫破绽,直到她出嫁的那一刻,也没有人察觉其中的异常。
而真正的公主,此时应该已经顶着女巫的身份和骑士远走高飞、不知所踪了。
女巫对此感到非常高兴。
但是请别误会,她并不是在为公主能获得梦寐以求的生活而高兴。
她是在为自己能获得梦寐以求的生活而高兴。
从女巫小时候遇到公主、成为对方玩伴的的那一天起,她就明白,自己什么都比不上公主。
相貌比不上,地位比不上,聪敏比不上,才华比不上,跟在这样一位闪闪发光惹人爱的小公主身后,平平无奇的小女巫没有人会多看一眼。
女巫一直很嫉妒公主。
但女巫没有因为这份嫉妒而放弃与公主的友谊,哪怕自己会由于公主的耀眼而被迫站在她身后的阴影里,女巫也还是会紧紧贴着公主,不会走开。
毕竟,作为公主的挚友,她还是能获得很多好处。
比如公主赠予的丰厚礼物,比如其他人的奉承巴结,比如可以参加王室舞会的珍贵机会。
女巫心里十分清楚,自己能拥有这一切,都是以公主的友谊为基础,她可舍不得放弃这些,相比普通人日复一日的困顿生活,忍受对公主的嫉妒实在算不了什么。
就这样吧。女巫曾平静地告诉自己。生活总归是有舍有得。
她得学会知足。
***
可惜这种平静被一场舞会打破了。
因为公主在这场舞会上邂逅了骑士,而女巫也在这里第一次遇到了邻国王子,那位英俊有趣、风度翩翩的完美王子。
据说童话大陆上所有女孩都会为他着迷,其中当然也包括女巫。
她对王子一见钟情。
然而童话故事早就为他们的命运拟好了结局,王子只会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至于女巫……
她大概更适合去扮演故事的反派角色。
看着王子在舞会上一心向公主大献殷勤,眼中根本没有自己,女巫黯然离开了舞会。
无论公主怎么不解和挽留,她都坚持要走。
女巫不会告诉公主,其实她喜欢王子,受不了王子的漠视,更受不了自己永远跟在公主身边当个陪衬,公主的光彩刺伤了女巫的心,连带着公主平日里对她的好,也让她感到厌烦。
女巫不想再沾公主的光,不想再做公主的影子,她要站得离公主远一些。
等到王子向公主求婚的消息传来,女巫心中更是没有了任何留恋,只有深深的嫉恨。
倒也不全是因为王子喜欢公主,这件事只是一个引子,引燃了女巫心中日积月累的不甘愿,让她连假装都不屑再继续了。
她想,自己再也不和公主做朋友了,她要远远地躲开,连对方的面也不要见。
女巫和公主的友谊,就到此为止吧。
***
世事难料,女巫和公主的友谊,并没有真的中止。
至少从不知实情的公主这边来看,女巫为了帮她,情愿牺牲自己,这份友谊是极其伟大与可贵的,值得她永生铭记。
出于巨大的愧疚与感激,在与骑士私奔之前,公主还特意托人转交给女巫一封信,信封上是女巫所熟悉的公主笔迹:给我最好的朋友,这是我们友谊的象征,也我送你的最后一份礼物与祝福。
女巫冷笑着烧掉了信,连信封都没有拆开。
她早就受够了公主自以为是的施舍,事到如今,她再也不会贪图从公主身上得到任何好处。
毕竟,眼下要以公主身份嫁给王子的人,已经是女巫自己了。
女巫坐在送亲的马车里,要很努力才能憋得住笑。
虽然在这个童话故事中,她似乎仍然没有摆脱女巫的宿命,是在扮演一个不怎么讨喜的反派角色,但是,没人知道真相啊。
通过灵魂交换,女巫获得了自己原本嫉妒公主所拥有的一切,包括美貌、地位、财富、名望,还有心爱的王子。
而公主则变成了平凡的女巫,和辞去职务的无名骑士私奔,从此只能做个毫不起眼的普通人。
公主再也比不过女巫了,这怎么能不让女巫感到得意!
她不仅拥有了梦寐以求的一切,还让公主坚信自己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对她心怀歉疚与感激,公主将会永远背负着心灵的枷锁,余生都不能得到解脱。
成功欺骗了所有人的女巫太高兴了。
她抱紧了怀中那本黑魔法书,微笑着想:可怜的公主啊,这是我唯一赢过你的地方。
这也是我彻底赢过你的地方。
***
很快女巫就笑不出来了。
结婚以后,她发现所谓的完美王子,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很好罢了。
真正的他,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私下里他把一个烂人能做的一切都对女巫做了,欺骗、出轨、家暴、酗酒、赌博,可怕的王子肆无忌惮地折磨着妻子,令女巫的生活苦不堪言。
女巫非常后悔,每天以泪洗面。
她处心积虑偷来的天堂原来是真正的地狱,在里面多待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终于有一天,在王子又一次喝得烂醉之后,挨了毒打的女巫再也不能忍受,抄起利器捅穿了王子的心脏。
眼见猩红的血流了一地,女巫忍不住尖叫起来。
这尖叫引来了王宫的卫兵,也让女巫被关进了看守最为严密的大牢。
没有人相信她对王子的控诉,一直以来王子的对外形象都很完美,完美到挑不出一丝瑕疵。
这其实不难做到,既然女巫能在亲近的公主面前始终扮演善良的挚友而不被拆穿,那王子想要在距离他更远的王国子民面前拥有完美形象,真的一点儿也不难。
所有人都是那么地喜欢他、爱戴他,容不得女巫对王子的任何诋毁。
是的,诋毁,女巫对王子的所有控诉,都被人们认定这是她为了给自己脱罪而捏造的诋毁。
女巫越是辩解,大家就越是生气。
他们都说,这个公主好恶毒啊,她先是亲手杀死了王子,现在还要用这些疯言疯语毁掉王子美好的名声,太可怕了!那些疯话我们一句都不相信,这个女人不配高贵公主的称号,我们应该判处她火刑,像烧死一个反派女巫那样烧死她!
被判处火刑的消息传来地牢,女巫万念俱灰,无力挣扎。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即使与公主交换了身份,成功改写了故事的过程……
却也依然改写不了属于反派女巫的宿命结局。
***
就在行刑的前一夜,有个人出现在了女巫面前。
是原本已经与骑士私奔离开的公主。
女巫愣愣地注视着公主,虽然对方此时用的是女巫自己的脸,但女巫认得对方清澈的目光,那是她从小到大看到过无数次的目光,她不会弄错的。
可是女巫不明白,公主为什么要冒着巨大的风险潜入牢房看望她。
难道……是来看她笑话的吗?
“我当然是来救你的。”公主满脸担忧,“我一听说王子被杀的消息,就立刻和骑士从我们隐居的小镇出发赶来这里,因为我担心你会出什么事。”
公主的预感一点不差。
等她和骑士赶到王城,有关这位名为公主、实为女巫的女人即将被处以火刑的消息,已经传遍了街头巷尾。
所幸骑士在这王城里还有些旧识,他帮忙张罗打通关系,让公主潜入了看守严密的大牢。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公主追问道。“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我相信你不会无缘无故犯下那么可怕的罪行。”
女巫告诉了公主自己婚后所忍受的一切,公主对此感到无比内疚。
她认为都是自己当初任性的私奔害了女巫,女巫承担了本该由她承担的苦果,她愿意倾尽一切来弥补。
就在今天晚上,公主想要拼一把,劫狱救出女巫。
女巫却疲惫地摇摇头,说她这次就算逃出去了,余生也会一直受到追捕,自己从此只能过上东躲西藏、一无所有的悲惨生活,就像下水道里见不得光的恶心老鼠。
女巫抬头看向公主,目光空洞又悲伤。
“公主,我真羡慕你,你有忠贞的骑士,你有随性的自由,你有幸福的生活,你还有一开始就要拒绝王子的智慧,不像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过。”
公主着急地握住女巫的手:“不,你还有我呀,我永远是你最好的朋友。”
女巫笑了。
那笑容被监牢中烛火摇曳的阴影覆盖,显得那么阴森寒冷、诡谲莫测。
女巫也紧紧抓住公主的手,轻声说道:“是啊,我还有你,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
公主离开了大牢,回到了在外等待接应的骑士身旁。
骑士见是她独自一人出来,神色有些惊讶,公主却淡然道,无论我们先前有什么计划,现在都不需要了。
因为出来的人并不是公主,而是女巫。
她刚刚在牢里再一次强行施行了灵魂交换的法术,重新拿回了自己的躯壳,公主的灵魂也被迫回到了她的躯壳里。
这下阶下囚变成了真正的公主。
女巫则趁着公主错愕之时将其打晕,然后她就头也不回地逃掉了,逃出了毫无生机的大牢,逃回了等候公主的骑士身边。
这一次,女巫再次抢走了公主的一切,包括她的身份,她的自由,她的恋人。
而可怜的公主会替女巫顶罪。
没有人会相信她的辩解,不仅是因为这事儿听起来太荒谬太离谱了,所谓灵魂交换的法术,连这世间公认的大法师也使不出来;也因为先前所有人都认定公主是个满嘴疯话的坏女人,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谎言,大家一句都不会信。
待到天亮之后,行刑的卫兵只会堵住她的嘴巴,绑住她的手脚,把这个可怜的女人拖上刑场,用一把烈火同时燃尽她的灵魂与躯壳。
这样就不会再有人追究女巫的罪责,也没人知道灵魂交换的真相了。
女巫好得意啊。
她想,这世上许多输赢不是论全部,而是只论最关键的那一点的。
女巫是没有公主的美貌、公主的地位、公主的才华,甚至没有公主当初不爱王子的好运气,但那又怎样呢?最后赢的人还不是她。
只因为女巫看得懂那本黑魔法书,而公主却看不懂,只会撕下书页做纸花。
所以女巫最终赢过了公主,赢得彻彻底底。
随骑士离开王城之时,女巫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道从城中刑场升起的滚滚浓烟,心里默念着对昔日挚友的告别语。
再见了,亲爱的公主。
别怪我呀,谁让你老是想要跟我做永远的好朋友,我只能用这个法子远离你。
一旦我靠你太近,成为你的影子,就总是会变得不幸。
***
待到夕阳西下,两人已经远离王城,来到相对安全的小镇边缘,骑士停了下来。
这里没人认识他们两个,女巫也算是松了口气。
这是她第一次认真看向前方的骑士,发现对方其实也算是个俊朗勇敢的青年,而且他毫不计较公主与女巫交换灵魂以后失去美貌与地位,对待公主始终忠贞如初。
这让女巫对骑士突然有了很多好感,觉得他是个值得去爱的好恋人。
那么他也会继续爱我的吧。女巫悄悄地想。反正他并不在意我有没有地位和美貌。
至于这个躯壳里的灵魂是公主还是女巫,只要骑士不知道真相,那对他而言也没什么差别啊。
想到这些,女巫又忍不住偷笑起来,趁着骑士思索前路的片刻,她大胆向前一步,偷亲了一下骑士的脸颊。
她想,公主先前都和骑士私奔那么久了,这点亲密的小动作应该不算过分吧。
可是骑士的反应却出乎意料。
对方不但没有为此表现出惊喜,反而是有些慌乱地躲开了,神色古怪地盯着女巫说:“公主,不要再戏弄我了,我已经履行了诺言,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也该到此为止。”
女巫一时语塞。
她本以为公主和骑士之间拥有圆满的爱情,为什么骑士会是这种反应?
更令女巫震惊的是,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对骑士轻笑:“你做好决定了吗?当初你对我的山盟海誓,都不算数了吗?”
骑士苦笑着摇摇头。
“我那时爱上的只是个虚幻的影子,她从来都没有真正存在过,可笑我还为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影子放弃了自己身为骑士的荣耀……公主,之前我答应那个幻影的事都已经做到,现在的我身上应该也没什么值得你利用的东西了,请你履行承诺,放我自由。”
女巫微笑着点点头。
即便她的灵魂,其实并不想指挥身体做这个动作。
***
女巫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目睹着骑士渐渐走远。
无数的困惑乱糟糟地挤在她脑子里,对身体失去控制权的恐慌也在迅速膨胀。正当女巫惊慌失措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心中响起。
是公主的声音。
“对不起,我一直瞒着你我和骑士的真实关系,你不会怪我吧?”
女巫骇然。
公主的身体和灵魂都已经化为灰烬了,为什么她的声音还会出现在自己心里?为什么她的灵魂还可以操控自己的身体?
她试图回忆起黑魔法书上驱逐恶灵的魔法,想让公主从自己的身体里滚出去,但是公主的灵魂依然牢牢地扎根于女巫身体里,纹丝不动。
公主的声音再度在女巫心头响起。
“抱歉,让你嫁给那个可恶的王子,还有经受之后那糟糕的一切,我知道你受苦了,我也知道,你一直讨厌我的容貌和身份比你强,那个躯壳上所附着的一切,你都讨厌,所以我愿意牺牲掉那个躯壳,替你去死。”
女巫惊恐地问道:“你……你怎么做到的?我明明已经用黑魔法交换了我们的灵魂!”
“原来你根本没有看过我送你的最后一份礼物啊?这可太让人难过了。”公主的声音里有一丝委屈,“你还记得小时候我曾经把黑魔法书上一页撕下来叠纸花吗?信封里装的,就是那朵纸花。”
而被撕掉的那一页,正好是灵魂交换法术的下一页,专门讲该怎么把别人的灵魂偷过来,装在自己灵魂正在使用的躯壳里。
可惜女巫并没有拆开信封看到这一页纸,而是选择直接烧了它。
所以她也就无法察觉,行刑前的那一夜,自己施法的同时,公主也在施法。
并且公主的法力更强大,更精妙,完完全全压过了女巫,却又能暂时不让她知晓。
至于施法的结果,就是现在这样,公主偷走了女巫的灵魂,跟自己的灵魂一起装在女巫的躯壳里,而且女巫的灵魂根本无法赢过公主的灵魂,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
此时女巫已经快被吓疯了,她变得歇斯底里,试图大喊大叫,然而一切皆是徒劳。
女巫被彻底困住了,她既掌控不了这幅躯壳,又甩不掉躯壳里公主的灵魂,两个灵魂紧紧贴在一起,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离得更近。
而公主在开心地笑。
“你当初想要独自离开,不和我做朋友了,我真的很伤心。”
“还好之后的一切都是按照我的计划发展。”
“从此以后,我们的灵魂就合用一个身体,因为我们要做最好的朋友,永远不分开啊。”
END
最近我的新书《治愈星球》上市了,里面收录了很多我创作的短篇小说,欢迎来看看。
我的夫君温文儒雅,芝兰玉树,不纳妾不厮混。年仅二十四,已是当朝首辅,是炽手可热的良婿之选。
只有我知道,他是个疯子。
一剑斩下两人头颅,连眼皮子都不眨。
但凡与我有接触的男人,都意外身亡。
(已完结盐选文,男主疯批变态×非大女主文)
01
“夫人,听闻孙御史家的五公子前日在南湖游船,不慎落水,险些溺死,至今还昏迷未醒。”
侍女连翘神色匆匆地走进观月亭向我微微一礼,低声道了一句。
正在刺绣的手一抖,锐利针尖刺入左手指,顿时冒出一颗颗血珠。
我呆愣愣地坐着没动,眼看鲜血顺着手指缓缓滑落,将绣有鸳鸯戏水的雪缎染红,心头一阵没来由地恶心,倒不是因为我有了身子,而是知道此事是我那光风霁月的好夫君干的。
此事也是我派她去打听的。
果然如我所料,出意外了。
数日前,我好不容易才借着采买胭脂水粉的名义出府,在店里偶遇孙公子。他恰好也在选胭脂,问我时下最兴的胭脂是哪种,打算买了送给心上人。
不过是萍水相逢的答话,没想到也会被魏昀记恨上。
那日我身边只有连翘和几名府卫跟着。
他们在监视我。
想到此,我心头一惊,抬眼略带探究地看着她,思绪辗转,“可查清楚了因何落水?”
连翘如实道:“那日一同游船的人都说是一场意外,是孙公子自个儿不小心掉下去的。”
魏昀如今才二十四岁就坐上当朝首辅的位子,自然是心思缜密,城府极深。
又怎会轻易留下把柄。
即便留下什么证据,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他身上。
没有人会料到,表面温文儒雅,风度翩翩的魏昀,背地里是个疯子。
就连我也一直被他的表象迷惑,直到近日频繁出现的怪梦才开始怀疑他。
在那个梦里,我看见魏昀穿着一袭沉郁黑衣,与黑夜近乎融为一体。他脸上的血渍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别人的,手里提着长剑,神色阴鸷,浑身戾气地一步步朝我走过来,那模样好似生杀夺于的阎王。
血水和着雨水往下滴落,染红大片黄土,四处都是死尸。在死人堆里,我看见一张张陌生的面孔。
其中便有孙家公子。
我全身发软,呼吸沉重,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拼了命的想逃,却怎么也动不了。只能眼看着他一步步朝我逼近,血水朝我脚边涌来。
02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此事记得保密。”
刚吩咐完,我便瞧见魏昀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连翘身后,对视上他深邃浓黑的眸子,不觉浑身一凛。
此时他应是刚下朝,身上的圆领紫袍公服还没来得及脱下,腰间金带上系着金鱼袋,袋子里的鱼符是身份和圣宠的的象征。
“夫人方才说何事要保密?”他淡红的薄唇勾起一丝浅笑,神情柔和,配上那张俊朗无双的脸,任谁看了都会不自觉陷进去。
我轻笑着找借口掩饰,“没什么,不过是些女儿家的心思。夫君今日怎得这么早回来?”
“你受伤了?”笑意瞬间凝固在脸上,他眉宇紧蹙,疾步上前一把握住我的手腕,微眯着眸子紧紧盯着我受伤的手指,眼底隐约飞快地闪过一丝骇人杀意,随后转头寒声斥道:“连翘,你是干什么吃的?护主不力,来人,拖下去杖二十。”
连翘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跪在地上磕头求饶。不多时两名府卫上前来钳制住她的双臂,生拉硬拽着离开。
自有记忆起,连翘便在府上侍奉我,做事尽心尽力,从未有不顺心的事。可即便如此,魏昀依旧不念丝毫情面。
“住手。”我欲起身拉住连翘,不想被他紧紧钳制着,“夫君,你别怪连翘,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和她无关。你快让人放了她。”
“你在替她求情?”他在我耳畔冷冷说着。
若说是替她求情,按照他的脑回路,大概只会下手更狠。
“我只是陈述事实,更不想你在别人眼中落个不分青红皂白的口实。”
“府上不需要做事不力的废物。”说罢,他转头不耐烦地吩咐,声色冷若玄冰,“杖完扔出府。”
二十杖对普通人来说已经去了大半条命,还要扔出府,岂不是任她自生自灭。我无力地看着连翘被拖走,双手拢在衣袖下,紧紧篡成拳头。
不久后,院子里响起一声声惨叫,隔着一道白墙,我仿佛闻到空气中传来铁锈味的血腥气,不断刺激着我的鼻腔。
魏昀镇定自若地抱着我,手轻轻抚过我后背,轻声细语地安抚我:“绾绾别怕。只要你乖乖听话,我自会待你一心一意,绝不让你受委屈。”
若是不听话,你是否也打算杀了我?
自然,这话我没敢问出口。
03
次日一早醒来,身侧的床榻已然冰凉,看来魏昀已经走了一阵。
我起床穿衣,房门外响起三下叩门声,紧接着便是侍女的声音传进来。
“夫人可是醒了?奴婢前来伺候您盥洗。”
“进来吧。”我朝门口喊了一声,而后走至镜台前坐着。
她低垂着头,端着洗漱用具走进来,动作有些僵硬局促。侍女名唤辛夷,十五的年纪,模样清秀,与连翘年岁相近,二人平日关系要好。
大抵是因为知晓昨日的事情,害怕走了连翘的老路,所以心中恐惧。
我从红木匣中拿出一只质地细腻的白玉镯,侧身递给辛夷,“你且去把这只镯子当了,典的钱替我拿去给连翘。二十杖落在身上,只怕伤得不轻。”
若是挪用府中的银钱,魏昀定会知晓。他虽并未阻止我的银钱用度,我却不愿再添风波。
辛夷闻言身子一颤,站在原地没有伸手接,缓缓抬头怯生生地看着我,小心翼翼地开口,“夫人,奴婢不敢。没有主子的命令,我们做婢子的断不敢再随意出府。”
我悻悻地收回手,没再追问,由着她替我梳发。想来昨日,我受伤只是一个借口,真正让他对连翘动杀心的,是因为我私自派她出府去打听孙公子的事儿。
自昨日之后,府中用来做女红的针线剪刀全被收走没了影子。原本那雪缎是我打算绣来替魏昀做荷包的,如今收走也好,左右也没了兴趣。
我这才想起,鲜有的几次出府都有府卫跟着。魏昀曾说是为了护我安危,我便也不曾多想,还道他心细,如今看来不过是变相监视罢了。
04
我和魏昀究竟是如何相识的,已经记不清了。
我所有的记忆都停留在成婚这年,之前的事全忘了。
在仅存的记忆中,只清楚记得魏昀是我夫君。
每当我强行回忆往事时,脑海中一片混沌,伴随着阵阵疼痛。时间一久,我也就放弃回忆。
听魏昀说,我和他相识于嘉宁十五年隆冬,也就是成婚头两年。
他说我本是孤儿,是他从义庄的死人堆里捡回来的。
我没有名字,他便给我取名穆绾。
嫁给他后不久,我感染风寒,烧得厉害,病好后便没了之前的记忆。
我问过府中下人,口径一致,再加上魏昀待我极好,事无巨细地照顾我,我也就从未怀疑过其中真假。
成婚近一年,只有一件事曾令我困惑。
我在京中没有朋友,但也从未收到各种宴会的请柬。按理说魏昀官至丞相,我又是府中唯一的女眷,怎么也不至于没有机会参与京城的宴会。
直到今日,我闲来无事进入他的书房,终于撞破事情的真相。
05
我原是打算进来找几本志异消磨时间,一直找到最里侧的书架,下边放置了一个锦盒,好奇心驱使我打开它。
里面无一例外全是请柬,中秋宴,赏花宴,诗会……邀请之人正是我,我却丝毫不知情。
正欲打开细看,屋外突兀地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是魏昀回来了。
慌乱之下,我将它们放回去,旋即拿上书朝门口走去。
我与他在房门口撞个正着,幸得他及时出手捞住我的腰身,才稳住身子。
他嘴角永远噙着温和的笑意,眼神却深邃得如同黑夜,瞧不出什么真情绪,“夫人行事一贯镇定,今日怎么慌慌张张的?”
话虽是对我说的,他的眼神却没在我身上,而是审视着房间最里侧书籍。
我索性故作惊慌,双手紧紧抱住他紧实的窄腰,头枕在他胸口,直往他怀里蹭,声音也娇娇弱弱地好似受了惊吓,“夫君,方才我来找书,不想在角落瞧见几只老鼠,委实把妾身吓得不轻。”
他一边轻拍我的后背安抚我,一边吩咐门口的侍卫,“将书房彻底清扫一遍,若是再让夫人受到惊吓,你们也不用留在府上。”
说罢,他一躬身,将假意惶恐无措的我横抱起来,走出书房。
“若是害怕,往后你想看什么书,只需告知我一声,我替你取来。”
“多谢夫君。”我抬眼看着他,轻声笑着附和,心里却没底。
魏昀五官立体,轮廓精致,儒雅斯文,是看一眼便会叫女儿家红鸾星动的模样。
这样好的皮囊,却装着相反的灵魂。
06
夜里和他一起吃晚饭,同平日一样,先喝了一碗补身体的药膳,这个习惯自有记忆起便存在。
药膳口味清淡,夹杂着浓郁的中药味儿,并不利于入口。
时间一长,我就厌倦了,央着魏昀说我不想喝。
他只道因我那年生病落下病根,大夫叮嘱要每日用药膳调理身体。
我只好日复一日地吃,到现在已经麻木了。
随后我得知他要离京赴往禹州赈灾,不日便要出发,一来一去最快至少一月。
我耷拉下眉眼,面上十分不舍,暗自欣喜可以趁机出府,不受他管辖。
可巴不得你赶紧走。
最好能今晚连夜远航。
他适时开口打断我的思绪,温声提醒道:“我不在的这些时日,夫人千万记得勿要随意出府。”
我心中虽有七八分计较,却仍旧停箸佯装郁闷地反问他:“为何?”
“若是有人欺负你,为夫又不在京城,难免担心你会吃亏。”
“好,一切都听夫君的。”我莞尔一笑,面上顺从地应下。
魏昀离京是三日后的清晨。
我亲自送他至府门口,依依不舍地目视他骑马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眼前,终于松了一口气。没等我在门口多呼吸一两口气儿,侍卫便迫不及待地将我请回去。
自他离京,我每日喘大气的次数都多了起来,连饭都比平日多吃一碗。
只是府上的守卫又多了好些。
我曾试着踏出府门,无一例外都被挡了回来。
既然出不去,只好请人进来。
今日吃午膳时,我不动声色地将药膳洒在绣帕上,又将绣帕收回袖中,随后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地喊疼。
众人一时傻眼,倒是辛夷先反应过来,上前来扶着我回卧房,又急急忙忙地喊人叫大夫来看诊。
不多时大夫便入府诊脉,检查了那碗药膳,并未瞧出任何不妥,只开一副补药便离开了。
我不禁开始质疑自己多心,难道药膳真是补药?
07
魏昀回府的日子比我预计得早。
期间,我试了许多方法都没能踏出府门。
唯有那个梦越来越真实,半夜常被梦里的恐惧不安惊醒,醒来时全身冷汗,一身中衣好似被水浇湿过。
月色清冷如水。
我偏头迎着光看向身侧的魏昀,他背对着月色,双手将我紧紧抱着,不想这一看正好撞上他幽黑目光。我登时一惊,心口起伏剧烈,“夫君还没睡?”
他抬手拨开我额角湿漉漉的鬓发,“梦见什么了竟吓成这样?我似乎听见你在喊我的名字。”
我自是不敢将梦境一五一十地告知他,又担心他追问,当下期期艾艾地哭诉:“我记不清了,只知道那个梦很恐怖很真实。夫君,你会一直保护对吗?”
他嗓音低沉地嗯了一声,“绾绾不怕,有我在。”
他不会知道,恐惧的来源正是他。
08
数日后是乞巧节,难得的热闹日子。
一阵好说歹说,魏昀终于答应夜里带我出府。
街上灯火明朗,人潮来往不歇。
他始终牢牢牵着我的手不放,我无法抽身,便故意朝人多的地儿钻。数次下来终于如愿和他走失。
听着人潮那头传来他的声音,我朝反方向加快了脚步。
刚钻出人潮,一抬头不慎撞了人,磕在那人的下颌上,我一个不稳摔在地上,顿觉屁股摔成八瓣。
对面的人呜呜咽咽没说出话,似乎咬到了舌头。
“抱歉,实在是对不住。”我一边道歉,一边起身急着离开。
正要错身之际,他却拉住我手腕,开口叫我,“婼婼?果真是你。”
我疑惑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年轻男子,约莫二十三四的年纪,浓眉星眼,一袭黑衣窄袖长袍,利落干净。
“公子在喊我?”
“你不记得我了?”他试探性地开口,审视我的目光带有甘苦之意,低沉的声音染上一丝期盼,“婼婼,我是苏恒,陈留郡苏家三哥苏恒。我寻了你整整三年,终于找到你了。”
陈留郡,苏家,三哥苏恒。
我对此毫无印象。
“你确定没认错人?”
“不会的。你我自小一起长大,就算我忘了自己,也不会忘记你。”
他激烈地反辩我,说完,自怀中掏出一枚白玉腰佩,却是半块,满眼希冀地看着我,眼底心绪复杂,声音嘶哑,“这枚玉佩是当年你我定亲之时的信物,你可还记得?”
我看着那半块精雕细琢的玉佩,只觉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若真如他所言,我和他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想来是我心中极其重要的人,为何我一点儿也记不得他?
抬眸对上他悲恸的神色,心口竟隐隐作痛。
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我逼着自己努力回忆,希望能抓住一丝一毫的片段。身后蓦地传来魏昀寒如铁冷如冰的声音,将我彻底拉回现实。
“苏将军怕是认错人了,这是内子,名唤穆绾。”
光顾着说话,我浑然忘记要避开魏昀。
如今多半是跑不掉的。
避免苏恒被魏昀记恨上,我慌乱地挣脱苏恒的手,回身走到魏昀身边,挽着他手臂,故意埋怨道:“夫君,你来迟了,怎么才找到我。”
魏昀嘲讽地勾了勾唇,微眯着凤眸瞥了我一眼,而后看向对面的苏恒,漫不经心道:“来迟了吗?方才我瞧夫人和苏将军聊得甚是投入,只怕夫人还怪我来早了打搅了你们。”
忽然冷厉的眼神,叫我想起他杖罚连翘那日,只是现下眼底的杀意更明显。
“夫君这是说的哪儿的话。苏将军不过是认错人罢了。”说完,我果断转移话题,“天色不早,我们回府吧。”
他没再多言,死死篡着我的手直至回府。
力道之大,毫不怀疑他想趁机掐死我。
09
魏昀吩咐人备好热水供我沐浴。他挥退辛夷等一众侍女,没等我褪去衣物便将我抱起来粗暴地扔进浴池里。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
下一刻水花四溅。
温水漫过头顶,灌进鼻喉,可怕的窒息感袭来。
我闭眼屏息,双手摸索着浴池边缘的玉砖,挣扎着起身,抬头正好对上他那双黑渊一般的眼睛。
他出手扼住我下颌,迫使我仰头,低哑的声音含着克制的怒火,“绾绾,你今晚是不是故意甩掉我?”
“为什么?我待你不好吗?”
平心而论,他待我确实很好。
整日好吃好喝供着,进出都有丫鬟服侍。
他待我也极好,既不纳妾也无外室,连青楼都不去,我真没啥不满。
除了整日将我困在府里,限制人身自由,不让我结交朋友,以及那个……恐怖的怪梦。
下颌吃痛,我艰难地张口,声音竟带着一丝颤抖,“没有,夫……夫君很好。”
他修长的玉指在我脸上一寸一寸地游走,“那你抖什么?你怕我?”
“……”
我为什么发抖,你心里没点数?
我怕你二舅姥爷诈尸。
我怕你变态不干人事。
但,我不能说得如此直白。
等说出口时,话已经转了一百八十道弯,不愧是我秋名山车神。
我盈盈含泪,哭诉道:“夫君,你别这样,痛……绾绾什么都不怕,唯怕你生气,怕你不理我,怕你多虑误会我。”
听完这番话后,他的脸色果然缓和许多,声音也柔和下来。
“绾绾放心,只要你乖乖的,我怎舍得生你的气。”
说着,他又牵起我手,森然道:“今日苏恒牵了你的手,不妨砍了罢。”
“???”我眼皮子狠狠一跳。
砍了?
砍我还是砍苏恒?
不管砍谁都不礼貌的好吗!
我心脏突突直跳,干笑了两声,“……夫君惯会说笑,妾身又不是什么金贵的人物。不过是碰了一下,洗洗就好了。”
“你看我像是说笑吗?”
10
俗话说魔法打败魔法,而我,只能靠装傻。
“如果……我说是呢?”我故作不解其意,小心翼翼地滚了滚喉咙,清澈纯真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就怕说错话惹恼他直接掐死我。
顿了顿,我继续动之以情,神色坚定,柔声道:“夫君待我素来宽容疼惜,怎舍得让我受伤。别说是砍一只胳膊,就是针扎了我的手,夫君都会心疼我。”
他缓缓舒展眉宇,唇畔浅浅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握住我手腕的力道小了不少,只是眼神依旧冰凉如刀,寒意森森。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但看他的样子,应该有戏?
我赶紧趁热打铁,壮着胆子道:“夫君若是砍了我的手,往后我如何替夫君宽衣解带?如何同夫君举案齐眉?还是说……”
“夫君厌弃我,想找个借口让我知难而退,好打发我离开?”我柳眉一横,冷哼道:“你若当真喜欢别人,给一纸休书,我走就是了,定不鹊占鸠巢。只是在走之前,我倒要瞧瞧是哪家的小娘子勾了你的魂儿入了你的眼儿,也好向她讨教讨教。”
一通话噼里啪啦地说出来,跟炸鞭炮似的,看似句句退让,实则以退为进,转移话题,反客为主。
只是我一颗心丝毫没底,如悬在刀尖下,一把随时都可能掉下来的穿心刀,因着紧张惶恐,显得声音有些发抖。
魏昀听闻后,阴翳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他抬手捧着我脸颊,神色温情脉脉,“绾绾放心,你和我注定生死都会在一起。你活着,是我魏昀的人。你死了,也要与我同棺合葬。生生世世,生死不休。”
声音如珠玑落玉盘,字字郑重,轻轻敲醒我沉睡的心灵。
我谢谢你。活着被你控制就算了,死了还要受你纠缠。
我心里九转回肠,表面笑嘻嘻,假意深情地回道:“夫君如此说,绾绾就放心了。”
他没再说话,淡淡地笑了笑,突然开始洗手,洗我被苏恒牵过的手。沉默片刻后,他温声开口道:“那为夫就听绾绾的,砍了苏恒。你看这样可好?”
他语气坚定,并非询问我的意见,而是告知。
我:“……”
好你个大头鬼!
你丫不砍人这日子是没法过是吗?
还听我的?
我何时叫你砍苏恒了?
但我若是说半个不字,他定会先砍了我。
苏恒啊苏恒,对不住了,你自求多福,多多保重。
11
昨晚魏昀几乎将我手搓秃噜皮才离开,彼时水已经凉透。
再加上被他一吓,合上眼皮子全是血刺呼啦的砍人场景。半夜醒来,一转头发现罪魁祸首就躺在身侧,要多刺激有多刺激。
次日睁开眼只觉头重脚轻,身体发冷,脑袋发热,冰火两重天,心塞鼻更塞。
魏昀下朝回府得知我感染风寒,迁怒苏恒,说要替我报复他。
我只应付地笑了两声,没敢多言。
风寒初愈已是小半月后。
府上守卫一如既往地森严。
魏昀每日早出晚归,不知在做些什么,他从不会主动告知我。
府里的侍卫也守口如瓶,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不能出府。
譬如眼下。
魏昀还未回府,趁着薄暮的天色,我爬上院墙边的梧桐树,眼看就要翻过院墙,奔向自由,不远处突然传来侍卫的脚步声。
我动作一僵,回头看去,只见五六名侍卫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赶到树下,领头那人仰着头,一脸冷肃地道:“主子吩咐过,您不得出府。”
话音落下,他身后几人躬身齐道:“还请夫人不要为难我们,您若是私自离府,等主子回来,我们性命难保。”
我无奈撇撇嘴,就着脚下粗壮的横枝坐下,“放心,我不出府,就想上来赏会儿景,难道这也不行?”
“自然可行。只是您若是摔下来受了伤,我们实在担不起罪责。”
两相僵持一会儿,最终我败下阵来,不得已下树,回了房间。
众侍卫眼瞧着我回房间后才离开。
天色渐渐黯淡,月朗星稀,府里燃起烛火。
不多时,院外传来脚步声,一步步朝这里走来。
这声音我实在熟悉不过,是魏昀。
我起身向屋外走去,只见他领着数位侍卫信步走来,距我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他语调轻缓,不疾不徐道:“送夫人一份大礼,你一定会喜欢。”说罢,他挥了挥手,点漆的眸子里耀着胜利的喜悦。
身后的侍卫立即捧着一个被红布盖住的漆盘上前。
我站在原地细细瞧着侍卫的神色,对方如吞苍蝇一般,便直觉不会是什么好物。
夜风骤拂,隐隐有血腥味扑面而来。
我小心翼翼地掀开红布,一只血淋淋的手躺在漆盘上,红布并非红布,是被血侵染红的。
那只手不算白皙却肌肤平滑,骨节较我的粗大,虎口有茧,很明显是常年习武之人的手,且是个年轻人。
好似被烈火灼烧一般,我迅速收回手,唇齿生寒,闭眼缓了缓神,再次睁眼时,只见自己染有血腥的右手正不住颤抖。
我隐隐猜出了什么,却还是忍不住追问一句,“这是?”
魏昀再次挥手,众侍卫退出院子。
他勾唇轻笑一声,缓缓道:“夫人还真是健忘。看来苏恒在夫人心中,也不过如此。”
今日之前,我对苏恒无任何感情,今日之后,我对苏恒多了一份愧疚。
我强忍着心头的颤栗,“再怎么说苏恒也是将军,你如此行径,若是叫圣人知晓,你该如何自处?”
“夫人多虑了。苏恒勾结敌国欲谋权篡位,现已锒铛入狱,我取他一只手还是轻的。”
我暗骂一句疯子,想来这些时日他早出晚归,便是忙于此事。
虽不知苏恒是否真的勾结敌国,但魏昀此人确确实实是有病。
我若继续待下去,迟早会被逼疯。
在我神思之际,他已经逼近,双臂紧紧拥着我,力气霸道,重得我有些喘不过气。他在我耳畔低喃,语气强硬,灼热的气息在我脖颈间萦绕。
“绾绾,你是我的,除了我任何人都不能染指。”
12
风雪千重,北风狂啸。破败的木门被一根手臂粗细的柱子抵住,鹅毛大雪从门缝中飘进来,落在地面杂乱的稻草上。
天色近晚,屋内光线昏暗。隐约可见一副副棺材杂乱无章地横陈屋内,难闻的腐尸味直冲天灵盖。
我忍着心中的恐惧蜷缩在角落,冻得血肉阵阵发寒,饥寒交迫。
不一会儿,木门被人从外面粗暴踢开轰然倒地,风雪如洪水猛兽般争先恐后地灌进来。
我打了个寒颤,没敢发出声音,静静地坐在原地偷窥外边的情形。
只见进来几个男人,为首的那人竟是魏昀。
他身后两人皆是侍卫打扮,抬着一个身体僵硬的人走进来,衣着还算华丽,唇下留着胡须,约莫四十多岁,目眦欲裂,表情僵硬,看起来已经没了呼吸。
侍卫将人随意丢在地上,拾了些木柴稻草,却不是为了取暖,而是将四处点燃,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