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奸捉双(小小说)
春季万物复苏,阳气上升。不到六点的时辰,苍穹就急欲扯下暮黑的垂帘,月亮还没有惬意的露脸之时,影影绰绰模糊不清的田野,越发的摇曳而混沌。
这种情况之下,人视线的可视范围,超不出一里多地。
田埂上的虫类唧唧地叫着,农田地头大坝上用来储水浇地的阴沟里头的蛙声阁阁,丛林间的鸟儿叽叽喳喳的扯着嗓子嘶嚎,使整个山洼子就像一口大锅,沸腾了似得咕嘟咕嘟的响。
刘老倌肩上扛着犁耙,吃力弯腰脚步蹒跚的由地里养家赶。
赤露的脚踝上透着丝丝缕缕的粗大的青筋,挽上了半大截的裤脚上沾满了零星的尘土。
六七十岁的人了,种了五亩地,还耳不聋眼不花,体格也着实算得上健壮。
不对,应该算是八亩地。因儿子常年在外打工贴补家用,小两口那三亩地,忙割忙种之时,他们老两口也过来帮衬一下。
农村里每到春天柳叶吐絮之时,,农民就要忙着春耕播种。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对待下地的种子,就像殷切盼望着的孕育出生的娃崽,承载着播种者深深的期待和盼望丰收的诸多渴望。
天快黑了,眼前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刘老倌不由得加快了行走的步伐。
越过数个田埂地头,低头行走的他猛然间驻足不前,紧皱眉头,疑疑惑惑犹豫的轻轻地蹲了下来。
前面地里,一男一女谈笑风生的低声的在打情骂俏。
你咋像头牛哩!干这么多活不嫌累得慌嘞!女的说。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哩!知道不?这咋还像牛哩!真正像头牛的时候你还么见过哩!
男人嬉皮笑脸的打趣。
去!去!去!狗嘴吐不出象牙来哩!天不早了,农活赶明再干,他爹明天约莫着要来地里帮衬哩!
刘老倌呆怔怔的看着面前模糊的一男一女,周身像是被银针扎中了某个穴位周身麻痹。一时之间没了思维能力。
这对伤风败俗的狗东西!儿子在外苦苦得挣钱养家糊口,媳妇儿却在和别的野男人浪哩!
地里女人口中的他爹,指的是刘老倌。说话的,正是他的儿媳王睇儿。
低头不见抬头见,都是一个村的,那男人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谁,是村里的大龄青年宋大头,村里开着一家小超市,算起年龄来,比自家儿媳王睇儿还小了一岁。
一男一女嘻哈打着趣。趁着夜色,男人在女人腰上狠摸了一把。
耍流氓这不是么!有人来咧!女人并没有脑火,嘻笑着吓唬男人。
看到眼前这一幕,刘老倌气从胆边声,摸摸索索的从身边脚裸处摸出一块土疙瘩,起身朝打闹的一男一女掷了过去。
“噗嗤!”一声,土疙瘩的落地声,惊吓坏了一男一女,惊慌失措的作鸟兽散飞奔而逃。
他们逃的方向,是村里家的方向,各回各家。
跟在一男一女身后的刘老倌,沉沉的暂且舒下一口气。
推开屋门,刘老倌把肩上的犁耙放下,堆靠在院里的左墙根上,气喘吁吁阴沉着脸着推开了内屋的门。
咋的哩!干活累坏了?灶台边忙活做饭的李大妮停住了沾满玉米面的双手,问询关切的目光投向刘老倌。
刘老倌沉着脸不语,喘下一口粗气。
唉!自家婆娘不容易。
李大妮农闲之际经常上山采草药去集市上卖以贴补家用。七年前采药途中失足跌落山壑,住院抢救了三天三夜,万幸捡回了一条命。可是因腰部严重受损,再也干不了农活,只能勉为其难的在家里摩摩擦擦的干点家务活。
住院欠下了外债不说,紧接着又亲戚邻间东凑西凑的拿四万聘礼迎娶了现在的媳妇。
分家之时,也分给了儿子三万的外债。孝顺的儿子外出打工,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这宋大头帮儿媳干农活是从啥时候开始的?他俩到么地步了?
看他俩的亲热和随和劲儿,像是时日不短了。
娶一个媳妇不容易,这个家绝对不能让它散了!儿子在外辛苦打拼,总不能让他后院起火哩!
刘老倌内心里不禁深深的自责,同时暗自下定决心。
他坐在灶台边,拿起柴火棍儿帮婆娘烧火。“噗嗤”一声,灶间的柴火冒出一股浓烟,瞬间燃着了的柴火烈焰扑面而来。
刘老倌熟捻的用烧火棍把点燃的柴火往灶间送了送,任其旺旺地燃烧。
他慢条斯理的从腰间掏出了汗烟袋,用手捻入一小撮汗烟,用打火机点燃,皱着眉,深深的吸了一口。
一口口从满是皱纹干褐的唇间吐出来的烟雾,萦绕飘舞在他凝聚了岁月的磨砺,满是深深纵横交错沟壑的褐色的脸上。
灶间柴火的烈焰一闪一灭。
刘老倌嘴边的汗烟袋已第三次装满抽完了。
今晚地里看到的事儿,不说不行哩。瞒着自家婆娘是行不通的。家丑不可外扬,得两个人共同商量个对付儿媳的计谋才行。
这后院的火,管他起得来还是起不来,都得把它扼杀在萌芽的摇篮中。
宁拆一座庙,不拆一门婚。况且,农家娶个媳妇太不容易了!
家,说啥也要替儿子保住。
弹掉了铜烟袋里的烟灰,刘老倌若有所思的看向自家婆娘。
欲言又止,吞吞吐吐。
那啥,村里听到啥风声没哩!
谁的哩!娃他爹?
还能有谁?总不会说你哩!咱家儿媳嘞!
咋的嘞!头几天西邻的二婶来咱家串门,提起王睇儿隔三差五的去宋大头门市里撮麻将,还看过一次坐宋大头摩托车去集上赶集哩!自家婆娘往锅里贴好了一圈玉米饼子,盖好了锅盖。
我当时听了贼没想那么多嘞,寻思要不要告诉你哩!李大妮急三火四的说。
刘老倌一听此言,心里感到一股火越烧越旺,就像灶间的火苗被风越吹越旺,思绪的锲合点终于在此刻爆发。
捉奸捉双!刘老倌和自家婆娘凑近了窃窃私语。
第二天,刘老倌去儿子地里去帮衬播种。
自己一个人干得挺快哩!就剩半截地头没下种嘞!刘老倌强忍着怒气,看向身边的王睇儿。
是哩!是哩!王睇儿慌乱地躲闪着公爹看着自己疑惑的目光。
公爹的语气不善,一改常态。
王睇儿听着心慌慌的。
忙完了春耕,刘老倌开始了对儿媳王睇儿的盯梢行动。
一天,两天,三天……
王睇儿没有动静。日落而息,白天也不大出门。
儿子的住房离刘老倌的老宅就隔了一条街。刘老倌白天猫自家平房上就能瞄见儿媳的行踪。
第四天下午,王睇儿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出门了。
婆婆李大妮一瘸一拐偷摸的跟在媳妇身后,看见王睇儿进了村里宋大头开的超市里面。
李大妮装着去超市打酱油,随后跟了进去。
超市靠里屋,摆着一桌麻将,男男女女一伙人在吆三喝六的摸排。
就差你了!宋大头像馋猫看见了鱼,眯缝着眼对迈进超市门的王睇儿咧开大板牙乐。
李大妮见状故作镇定地退出了超市的门。
晚上,暮色沉沉。整个村庄一片沉寂,偶尔传来零星几声狗叫声。
大街上空无一人。十点左右。
刘老倌和自家婆娘已经蹲在王睇儿门前三人合抱也抱不过来的大槐树树后三个多时辰了。
老两口腿都麻了。
她能不能今晚不回家哩!李大妮把嘴凑近刘老倌耳边嘀咕。
绝对不可能!信我的哩!刘老倌安慰着自家婆娘,心里没底气的说。
两人正低声说着话,“ 踢踢踏踏!”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的传来。
不是一个人。
清冷的月光,拖长了一前一后越走越近一男一女的身影。
这一男一女,正是儿媳王睇儿和宋大头。
两个人鬼鬼祟祟的朝四周围看了一下,快速地开了大门门锁,转身轻手轻脚又急速的闪进院内关上了大门。
“叭哒!”一声,插院门门销的声音清晰地打破了夜的宁静。
眼瞅着一男一女进了院门,刘老倌和李大妮从槐树后闪出来。
院墙高,刘老倌试了几次都没能爬上去,只能急跑几步去自家老宅拿梯子。
你先在门外守着哩!刘老倌轻声的吩咐婆娘。
他小心翼翼得爬上了墙头,跳进了院内,一个咧趄,差点儿摔倒在地。
虚惊了一场,刘老倌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院门,放自家婆娘进来,随即又插上了院门。
以防万一。
这样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轻易出不去。
屋里还亮着灯。
老两口轻手轻脚的凑近窗口。
今天手气不顺哩!输了一百多哩!王睇儿嘴里嘟嘟囔囔。
不怕哩!反正输的钱也是我掏的腰包嘞!你怕个裘哩!
门外的刘老倌向李大妮递着眼色,用手做了一个停止的动作,意思是听他指挥,不可莽撞,见机行事。
“唏唏嗦嗦,”屋内传来脱衣服的声音。
时机已到!
刘老倌拉着李大妮,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进了屋内。
屋内的刚躺上火炕的两个人,惊叫着慌成了一团。
穿上衣服再说话!
刘老倌背过身去,厉声的说。
宋大头混身筛糠似的瑟瑟发抖。
王睇儿衣襟不整的披头散发,满面羞慌的语不成句。
“爹!……爹!娘!娘!你们!你你们……”
不知道羞耻的一对狗东西!
刘老倌手里拿着一把菜刀,对着两个人破口大骂。
被骂的一男一女,都低着头,斜眼偷瞄着冒着寒光的菜刀,大气不敢喘,腿瑟瑟发抖。
屋内的气氛,沉闷中透着诡异,冷嗖嗖地降到了零点。
看气氛火候蕴酿的差不多了,刘老倌长叹一口气:
你俩看这事咋办?
你先说!刘老倌看向宋大头。你也快要到讨媳妇的年龄了,咋不学好哩!丧尽天良的挖别人家墙角哩!传出去你在村里能抬起头不哩!信不信我在村里写上大字报,把你俩的丑事抖出去?再卸下你一只手?!
信!信!信!二大爷!我全信哩!俺再也不敢了哩!这是头一次来哩!宋大头“扑通!”一声跪在了刘老倌和李大妮面前。
准备纸和笔!快去!丢人现眼的狗东西!
刘老倌厉声吩咐儿媳。
王睇儿战战兢兢的找来纸和笔。
宋大头赶紧接下纸和笔,写下了承认做了坏事,如果再犯就切下一只手的字据。
刘老倌仔细的把宋大头写的字据收好,转眼看向王睇儿。
你哩!咋办?
王睇儿“噗通”跪在了李大妮面前。娘哩!俺再也不敢哩!您老帮俺向爹求求情哩!
李大妮气鼓鼓的甩开了脚裸边王睇儿拉扯着她裤角的手。
起来说话!刘老倌怒发冲冠得看向王睇儿,语气之中透着威严。
你哩!你准备怎么办?离婚还是改过?随你选!离婚的话,你有过错在先,得净身出户!我还要在你娘家村里贴上你偷男人的大字报哩!
我改!改!决不敢再犯哩!王睇儿哭天喊地的眼泪鼻涕流了满脸。
既然是改过,就写字据!刘老倌一字一句,如雷贯耳,掷地有声。
待王睇儿颤抖着手把字据写好,刘老倌一一细心收好。
给我滚!再有一次,小心你的贱手!他声色俱厉的抬脚踢向宋大头。
宋大头如丧家之犬,屁滚尿流地仓惶逃离。
刘老倌搀扶着李大妮的胳膊,迈出了院门。面对着天上闪烁的星星,如释重负的得长叹了一口气:唉!左右纠结……该不该把这丑事告诉儿子哩!
夫妻两地分居不是办法,还是得让他们小两口一起出去打工哩!
刘老倌心里有了这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