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间收尸人:接过冻僵的弃婴,抬过腐烂的病人,闻到肉味就想吐
电话铃一响,48岁的收尸人老雷披上白大褂,推着一辆冰冷的平推车就出了门。从急救室到太平间这几百米的距离,他已经来回往返了20多个年头。
他接过全身恶臭、创口腐烂的病人,也接过被冻僵的弃婴。从前无肉不欢的他,自从干了这行,现在一闻到肉味就想吐。
太平间收尸人的一天是怎样的?像老雷这样的人,最初又是什么机缘巧合,让他走上这样一条特别的路?
住在太平间隔壁,随叫随到
老雷工作的地方,在急救中心不远处的一座老房子,前面绿树环绕,相当隐蔽。太平间由解剖室、冷藏室和值班室组成,走进冷藏室,里面停放了几个长约2米、温度控制在零下20℃的停尸柜。
值班室的电话串联着医院各科室前台,只要电话铃一响,老雷就知道又一个生命“没了”。短暂几秒的惋惜后,老雷麻利地套上白大褂,戴上口罩和乳胶手套,推着一个放有黄色裹尸袋的铝箔色推车,径直走向了急救中心的后门。
老陈的工作除了把尸体放进冷冻柜,还要第一时间赶到抢救室,趁遗体还没有完全僵掉时,赶紧为逝者换上寿衣,并完成简单的尸体清洁工作。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老雷拉着车子的步伐不断加快。
这次,老雷接到的是一位80岁的老人,子女低头站在一旁,表情凝重。老雷小心翼翼地把老人放进裹尸袋,所有的纽扣一颗颗都扣上后,便缓缓地封上了拉链。“看样子,老人家走得很平安。”每到这时,老雷都会跟家属安慰上几句。
拿着笔在死者信息簿登记好后,老雷走到门口点了一支烟,猛吸了两口,空中留下一圈圈持久不散的烟雾。这份工作的特殊性质,决定了老雷一年365天必须随叫随到,还要守着这几座停尸柜,以防意外断电,尸体解冻。为了不耽误工作,他和另一个同事老彭拿上吃饭的家伙,搬到了太平间隔壁的一处小阁楼上。
仅仅十几平米的小房间,老雷又用木板隔出了几个单间,虽说空间小得伸不开腿,但这里也充满了生活气息,锅碗瓢盆一应俱全。比起老雷租的房子,这里更像是他的家。
闻到肉味就想吐
最初踏进这一行完全是阴错阳差,20世纪90年代,才20出头的老雷不甘心一辈子待在农村,凭着一股闯劲儿,初中没读完的他就进城闯荡。因为学历、能力屡屡受挫后,无意间看到了医院后勤包吃包住的招聘,老雷二话没说就来应聘。
后来,医院急救中心需要人手,老雷就服从安排调到了别人都避之不及的太平间。回村时发小问他怎么做这种死人活儿。过年回老家村里人也常常嗑着瓜子,说起老雷家的闲话。对此老雷不屑一顾,他自嘲自己胆大,阳气重,再说自己宁愿和不会说话的死人相处,也不愿跟坏心眼儿的活人打交道。
只是,老雷怎么也没想到,从前无肉不欢的他,也许“抱尸体”抱久了,身上总是不可避免粘着一股腐烂的臭味。这倒不是尸体放久了的味道,而是许多病人长久治疗后创口流脓、压疮的难闻气味。
即便在病人死后数个小时内,老雷就迅速把他们抬到了停尸柜。但这过程中的视觉冲击,还是让老雷心里发毛又直犯恶心。尤其是初秋入冬那会儿,连连下雨,空调不好打开,停尸柜运转散发的热气,烘得老雷整个人心闷得慌。
偶尔遇到车祸现场接回来的尸体,老雷就要赶紧用清水和消毒液为尸体清洗消毒,一些裸露在外的器官组织,老雷还要学着做一些简单的缝合,以免血液和软体组织粘连到裹尸袋上,日后更不好清理。
这一连串操作下来,别说吃肉了,老雷胃里一点食欲都没有了。但他清楚这并不是什么有色眼镜,而是一种近乎本能地反应。每到吃不下饭时,老雷就一根烟接一根地抽,为此烟瘾也越来越大。
相亲对象知道后,掉头就走
早在老雷刚踏进这一行,师傅就提醒他要做好心理准备,亲朋好友还瞒得过去,但要碰上终身大事,可能会被对方嫌弃。
一开始老雷还不以为然,觉得遇到真爱,这些都不是事儿。直到第8个相亲对象,听了老雷的工作是在太平间收尸后,再也没笑出来一声。两人准备去吃饭时,女方借口上厕所的契机,赶紧溜掉了。
老雷碰了一鼻子灰,又回到太平间隔壁的小阁楼,一根烟接着一根地抽。后来在有介绍人问他工作时,他就打马虎眼说自己是在民政系统。但真的到了和女孩子相处3个月时,老雷还是说了实话,这次对方竟然没有跑,而且很愿意他再多分享自己的工作经历。
老雷不得不说出自己的苦衷,他因为干这一行朋友越来越少。原来很铁的发小结婚,他以为自己肯定是伴郎,结果在朋友圈刷到婚礼现场的照片时,才知道自己压根就没有被邀请。加上相亲连连受挫,老雷说自己很是失败。
后来,老雷和这个女孩慢慢交往,还步入了婚姻,只不过老丈人那边打了足足一年的“攻坚战”。为了讨好老丈人,逢年过节老雷都买几箱好烟好酒敬上,还用肥皂、沐浴露把自己洗个五六遍,觉得自己身上都有一股香味儿之后,再带着媳妇回娘家。
相比老雷,同事老彭就没那么走运了。身高不到一米六的老彭至今也是单身,但他也看得很开,如今年过五十也没打算退休,他觉得太平间这边就是他的家。
接到过冻僵的弃婴
回忆起接过的上百具尸体里,让老雷印象最深刻的,还是他值班的一个除夕夜,在太平间小门的一个树丛里发现的弃婴,只用一条薄薄的红毯子包裹着。老雷看到后赶紧把婴儿抱起来,凑近一看,已经没了气息,小身骨已经冻得硬邦邦的。
平时五大三粗的老雷急得快哭了,他抱着赶紧往抢救室跑,大喊着医生快救人。老雷那时只感觉婴儿的重量很轻很轻,似乎没有一点重量。值班医生闻讯出来,一番检查后,又把毯子盖了上去,“已经冻透了,娃没了。”
老雷颤抖着拽着医生的白大褂不让走,催促着他再救救。但理智上已经很清楚,孩子早就救不回来了。老雷心里涌出一股无名火,他恨这个丢弃女婴的人,这些人比死去的尸体更丑陋。
随后,老雷又熟练地为婴儿包上裹尸袋,放进了冷冻柜,他准备自己掏钱把婴儿送去火化。直到很多年后,老雷提起当年送走的婴儿,都忍不住用手比划着,“她才那么点大,可怜啊。”
如今,老雷已经是太平间的老员工了,但他依然不想退休。他觉得即使是冰冷的尸体,生前也都是有血有肉的人,自己干了几十年,对这一行也有感情了。
与这形成反差的事实是,太平间一线人员的招聘岗位一如既往的冷清,使用期3千,转正后9千也很少有人应聘,招聘门槛不得一降再降。人们总是在离死亡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嫌弃死亡。等自己真正到了这一天,才惊觉措手不及。
希望和死亡相关的这些职业,有朝一日不再被人歧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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