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德西韦哭了：还是你们挣钱狠！
文/刘晓博
在“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中，一家公司和它的一种药物，迅速成为全球关注的热点。
这就是位于美国加州的吉利德科学公司，和它研制的瑞德西韦（Remdesivir）。
白岩松采访中国工程院副院长、中国医学科学院院长王辰，他是此次疫情的“联防联控工作机制科研攻关专家组”成员。他明确表示：“根据前期的结果，我们对瑞德西韦抱有比较大的希望。”
也就是说，瑞德西韦有可能成为抗疫的“特效药”。
更神奇的是，虽然这个药对“新型肺炎”的疗效尚有待临床验证，而且吉利德公司还没有赚到钱，市值也没有怎么涨，但中国的股民已经开始赚钱了，而且有人赚了大钱！
上图是吉利德（GILD）公司股票的走势图，可以看出，虽然它一夜之间“暴得大名”，但股价上涨了连10%都没有。
再看一下月线图（上图），吉利德2014年以来走势是下跌的。这是因为美国医药企业竞争太激烈了，而新药开发成本非常高。
到目前为止，A股里有博腾股份、永太科技等公司发布公告，声称自己跟吉利德公司有合作关系。
上图为博腾股份（300363）2月4日发布的“股价异常波动公告”，这个公告承认吉利德是博腾的核心客户，并且在生产瑞德西韦上为吉利德提供“定制研发生产（CDMO）服务”，但这个药物有高度不确定性。
结论是：“根据公司掌握的业务信息，上述事项不会对公司2020年度业绩产生重大影响，敬请广大投资者注意投资风险。”
即便如此，博腾股份的股票（上图）仍然傲娇地拉出了第四个涨停板，涨幅是吉利德的5倍以上。而且最近两个板都没有成交量，说明还有上涨动力。
永太科技（002326）也发布公告，说自己跟吉利德有合作关系（见下图）：
于是，股价也涨了4个涨停板（下图），涨幅也达到吉利德的5倍以上。
九州药业（603456）的公告只承认跟吉利德有合作，但在瑞德西韦上没有合作，但仍然涨了接近4个涨停（下图）：
由此可见，A股目前在炒作“瑞德西韦概念股”上的疯狂。
由此让人想起一个股市里的段子：
上市公司A：我们和5G没有关系……股民：闭嘴，你们有！
上市公司B：我就是个搞房地产的……股民：闭嘴，你是创投老大！
上市公司C：我不想当人工智能老大……股民：闭嘴，你想！
上市公司D：我们公司今年亏损！……股民:闭嘴，马上扭亏为盈！”
现在我们可以加上一句——
上市公司E：我们跟瑞德西韦没有关系……股民：闭嘴！闭嘴！你就是有！你的业绩会暴涨！
上图是重庆“上游新闻”在报道里引用的一张图片，显示瑞德西韦目前的售价是100毫克3.59万元（人民币）。
鉴于吉利德在销售治疗慢性丙肝的特效药“索非布韦”时（2013年），曾卖出1片1000美元、12周疗程8.4万美元的天价（见下图），我们有理由相信，如果没有国家干预或者专利壁垒，即便瑞德西韦可以救“新型肺炎”患者的命，普通人也用不起。
而如果疗效获得证实，吉利德大赚一笔似乎也顺利成章。
但是未必！因为情况发生了一系列变化。下面让我给你慢慢道来：
1、谁是吉利德
吉利德科学公司成立于1987年6月，创始人是医学博士迈克韦奥丹（Michael Riordan），他当时29岁。据称，吉利德一词源于中东的一种乳膏，它被视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药品。
吉利德的创业之路非常艰辛，刚开始的时候只有研发投入而没有收入。苦撑三年之后，才拿到葛兰素史克一笔490万美元的合同，挣到了第一桶金。即便如此，公司财务状况仍然比较惨淡，据说曾去信巴菲特争取投资，但被婉拒了。
好在美国资本市场对生物制药的上市门槛非常低，1992年亏损中的吉利德上市，募集了8625万美元，解决了燃眉之急。到了1996年，也就是创业接近10年的时候，吉利德首款独立研发的新药Vistide上市，用于治疗艾滋病患者的视网膜炎。
虽然这个药不怎么挣钱，但却证实了企业的研发能力，吉利德很快获得了2.5亿美元的新投资。
然后，吉利德通过一系列“赌博式收购”实现了快速发展。并在治疗艾滋病、乙肝、丙肝上推出了一系列新药。
目前吉利德在全球拥有9700名员工。在2019年《财富》美国500强排名中，它排在第139位，年营收约221亿美元。目前公司股票市值833亿美元，市盈率31倍左右。
医药行业竞争非常激烈，新药开发周期长、耗资巨大，是高风险的投资。比如吉利德开发的首款新药（治疗艾滋病患者视网膜炎），投资高达9000万美元，但年销售额不到1000万美元，实际并未赚钱。
而吉利德开发的治疗慢性丙肝的特效药“索非布韦”，刚推出的时候每片售价1000美元，12周疗程耗资8.4万美元。这个药在2013年一年就给吉利德带来了上百亿美元的收入。
至于瑞德西韦，是吉利德公司针对埃博拉病毒研发的药物，尚未获得任何国家的上市许可，公司也承认“有效性未被认证”。
但是，在体外和动物模型中，瑞德西韦证实了对非典型性肺炎（SARS）和中东呼吸综合征（MERS）的病毒病原体均有活性，它们也属于冠状病毒，且与2019-nCoV（新冠病毒）在结构上非常相似。
大家之所以对瑞德西韦寄以厚望，是因为《新英格兰医学杂志》披露了一个成功治愈的病例——1月19日，一位在武汉探亲返回华盛顿的男子检出新型冠状病毒阳性，随即开始进行隔离治疗，第五六天情况持续恶化。第7天医生对患者使用瑞德西韦，之后症状大为改变，第8天开始退烧，也停止了吸氧，氧饱和度值提高到94％至96％，肺部双侧下叶罗音也消失。
正因为如此，瑞德西韦一夜成名！
2、瑞德西韦的专利之争
最近几天，关于瑞德西韦连续出现了多个传闻、甚至谣言。
比如有人在社交媒体上说：美国总统特朗普为中国豁免了瑞德西韦的药物专利，让中国可以直接仿制该药物，用来战胜新型肺炎。
于是，这则消息瞬间刷屏，并引发了很多感恩的声音。事实上，这是一则假消息。
后来，又传闻说吉利德公司CEO带着药来到中国，钟南山院士到机场迎接。后来证明，也是假消息。
但有一点是真的：在科技部、国家卫健委、国家药监局等多部门支持下，瑞德西韦已完成临床试验的注册审批工作。这意味，瑞德西韦在中国将直接跳过一二期临床试验，进入三期试验。而吉利德公司也支持中国的临床试验，并无偿提供研究所需的药物。
在武汉金银潭等医院，首批拟入组参加药物试验的病例共计761例。其中包括，轻、中症患者308例，重症患者453例。瑞德西韦到底能不能治疗“新型肺炎”，即将在几天之后揭晓。
而此前几天，武汉病毒所抢关于瑞德西韦专利的消息，也一度引发轩然大波，舆论认为：人家美国的药物，你凭什么来抢注专利？其实，武汉病毒所抢注的只是“药物用途”的发明专利。而能否授权的依据是：新用途与原已知用途是否实质上不同。
药物本身的专利仍然是吉利德公司的，但如何使用，可以用于哪些病症，这个可以独立申请专利，因为瑞德西韦本身不是针对此次“新型肺炎”研发的。如果武汉病毒所可以申请下来“用途专利”，将来就可以制约吉利德公司。
说白了，如果中国有机构、企业获得“用途发明专利”，就可以逼迫吉利德公司以较低价格给中国提供药品（如果对方不合作，就无法在中国销售）。否则，如果全部专利体系都在人家手中，你就非常被动了。
那么问题来了：吉利德公司刚刚宣布，早在2016年已经就该化合物以及针对冠状病毒的用途在全球申请了专利，也包括中国。只是中国的申请还有待批准。
也就是说，武汉病毒所的“使用专利”申请时间在后，没有优先性，很难获得授权。
这时候，还有办法让中国病患者获得平价药吗？
根据中国“专利法”第49条，“在国家出现紧急状态或者非常情况时，或者为了公共利益的目的，国务院专利行政部门可以给予实施发明专利或者实用新型专利的强制许可”。
也就是说，疫情非常危急的时候（比如现在），国家可以做出决定——“不经专利权人同意而许可他人实施其专利”。说白了，就是允许仿制这种药物！
瑞德西韦的分子结构是公开的，仿制起来难度不算太大。当然，还有一个途径是：拥有专利的企业良心发现，主动降价，合作抗击疫情。
最新的报道说，吉利德CEO针对武汉病毒所抢注专利表态：病人第一，知识产权问题以后再解决。
应该说，这个表态是非常大气的，是解决问题的一个良好开端。当然，对于吉利德来说，这也是瑞德西韦“转正”的机会，是公司和药品在全球“一战成名”的重要的机会。毕竟，吉利德仍然只是美国的二线药企，现在面临巨大的竞争压力。
武汉病毒所的“抢注”也没有道德问题，毕竟，出发点是为了给中国患者谋福利。是想在“用途”上遏制吉利德，增加谈判筹码，让中国拿到平价药。
3、瑞德西韦给我们上了一课
瑞德西韦是否能成为“抗疫”的特效药，有待进一步证实。目前，全国、全球的医药企业都在竞赛，抓紧开发药物和疫苗。可以预计的是，假以时日，一定会有特效药问世。
但病毒是会变异的，所以“病毒感冒杀人”这种现象，会永远存在。因此，建立强大的医疗研发队伍，拥有世界最顶尖的医药企业，非常重要。
遗憾的是，中国医药行业仍然跟我们G2的地位远远不相称。下面是2019年度全球制药企业50强名单，依据是各个企业2018年度全球处方药销售收入。
可以看出，中国只有2家企业进入50强，“头部企业”基本上都是美日欧的企业。
而根据胡润2019年度全球地产富豪榜，全球最富有的地产企业家前十名里，有7位来自中国。全球共找到239位十亿美金地产富豪，中国以58%遥遥领先，第二位的美国只占11%，英国只占7%。
这两个榜单的天壤之别告诉我们：
第一，生命科技是中国的短板，在中国具有巨大的潜力，是未来努力和重点发展的方向；
第二，房地产行业批量生产富豪的时代，在中国已经见顶。虽然中国楼市长期有投资价值，但暴富效应必将递减。
原因很简单：命比房子重要。有了房子的人，会更加惜命。
至于瑞德西韦引发的A股恶炒热，显示了我们这个市场的浅薄和高投机性。但另一方面也说明了优质成长性公司的稀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