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公司保洁阿姨的那些事

  1

  人一旦经历过太多感情,就像中过太多同样的毒,逐渐免疫了爱情,丧失了爱的能力,上一秒对你一往情深,下一秒就能拔屌无情。

  我已经逐渐变成这种毒人。

  每天伴随着东升西落,戴上又摘下面具,行尸走肉一般重复着冗余的工作,我仿佛觉得自己就是冷酷的杀手,废合同如麻,作excel于无形。

  “来啦,王总。”是公司的刘阿姨。

  “嗯。”我扫了她一眼,刘阿姨虽然叫阿姨,其实刚刚40出头,生活的风霜早早地为她的眼角挂上了淡淡的鱼尾纹,略显暗沉的肌肤并不会掩盖住她迷人的眉眼,还有劳动过的丰韵身子,一拖地一擦窗都扭捏出成熟女人的特别味道。公司里的人都说,刘阿姨年轻时候一定很美。

  

  “阿姨,我办公室的投影幕布有点脏了,你待会忙完进来帮我擦一下。”

  “好的王总,您今天心情不太好啊,看您今天来得很晚。”

  “是啊,最近业务不太景气。”

  简短的寒暄之后,我信步走进办公室,透过半块磨砂的落地玻璃,看到刘阿姨如同花间的蝴蝶一般忙上忙下,心情莫名地变得没有那么阴郁,阿姨啊阿姨,你是多么的温柔体贴,每天扫除的不止灰尘,还有每个人心头的愤懑…

  我拨通人事处的分机:“高姐,下个月起帮刘阿姨加50块月薪。”

  2

  我们公司从事的是外贸行业,全球疫情之下,本该红红火火的对外贸易,却因为海运费用的飞涨,导致订单骤减,许多客户转头寻求本地单价更高的供应商,只为了降低运费摊上的高额成本。

  我双手支在桌上,大拇指用力揉了揉太阳穴。公司的经营难题已经困扰了我十几个夜晚,却依旧束手无策,举步维艰。

  咚咚咚,“王总,方便进来吗?”

  “请进。”

  人事处的高姐走进办公室,只见她递上一封EMS,略带关心的口吻问道:“看面单,应该是房东寄的,王总,我们还熬得下去吗?”

  我瞄了一眼文件,寄件方确实是大楼房东,物品详情标注着——律师函。

  公司已经拖欠了2个月的房租了,再继续下去,就连当初的押金也不够抵了,看来房东也放弃了日日催租而又无果的坚持,直接下达最后通牒。

  “放心没事,房东也有好几个人,不是铁板一块,我去跟她们聊聊。”我信口安抚道。

  高姐是自己人,所以安排在了关键的人事岗位做管理,有些不方便说的,会影响员工情绪的糟心事,跟她透露下完全没问题。

  看着高姐走出房门,我扯了扯衬衫的领子,放松下喘不过气的窒息感,思索还有何借口再找房东拖延交租。

  “怕是又要牺牲一下自己了。”我发愁地想道。

  3

  公司所处的这栋商业大楼,是好几位房东合股购置的,也租给了许多小公司,我们企业规模尚可,包了大半层,因此租金的数额也就比较大。

  以往年头好的时候,这都不算什么,每月的固定支出罢了。然而疫情这两年,全球实体经济受到重创,三驾马车也放慢车速积跬步,上下游的各行各业都早已不复往日风光。

  2个月前交租那天,因为预期中的转账提示没有出现,房东代表林姐找上了我。

  “小王,为什么房租没交上来?”

  林姐端起了茶壶,滚烫的茶水倾泻而出,落在杯上直至满溢,又无声无息地流向茶盘。我的视线从林姐白嫩纤细的手指上划过,然后随着水流的方向变换着,口中解释道:

  “资金上遇到了一些困难,林姐,能否宽限几天,我这边有几个尾单的款快到了,现在户头确实没有多余的资金了。”

  “小王,我们姐妹几个是很信任你的,当初给你们公司的租金也是整栋楼最低的。遇到疫情没有人不困难,你困难,我们也困难,我给了你几天宽限,银行不会给我们宽限。”

  林姐手上的功夫不停,嘴中的话语也并未让步。她们房东几人都是本地的阔太太,因为夫家生意上有些牵扯,几位太太平日走动的就比较多,拿了些零花钱置办了产业,每天在茶室过着喝茶,打牌,收租的生活。

  对于几位房东姐姐的家世背景我心知肚明,全款置办下来的产业,哪里有什么银行催贷,不过是说辞罢了,但我又不可能拆穿她,那就成了把对方当傻子,拿自己当孩子。

  浅浅抿了一口福鼎白茶,我再度求到:“林姐,真的很感谢你们一直以来的照顾和信任,我始终都记在心里,你看之前几年,我们哪有拖欠过一次房租?如今实在是资金周转不灵。”

  眼见林姐就要张口反驳,我赶忙目光灼灼地直视她的双眼,下意识激动地抓住茶盘边青葱白嫩的葇荑,抢先说道:

  “林姐,只要7天,下周我们的款就到了,到时候一定第一时间转账,给弟弟一次机会。如果到时候还没交上,我任你打骂。”

  “呵呵。打骂你做什么,又不会变出房租来,好了好了,我信你一次。”林姐突然被我握住小手,稍微紧张了一下,然后不动声色地抽了出来,低头假装无事发生,继续泡起了茶。

  4

  房东林姐对我有点意思的事,我很早就发现了。

  还没租下这层办公楼的时候,因为地段好,配套齐全,不少公司都派人找房东商谈求租。我因为长期健身,形象阳光,尽管也步入了中年行列,却给人的第一印象不坏,比较受人妻青睐,所以也受其他股东委托,前来找房东签约。

  那天,就是靠第一印象和幽默风趣的谈吐,拿下了几位房东姐姐的喜爱,尤其是林姐,更是笑的波涛汹涌、花枝乱颤,当场就跟其他几位姐妹提议道“还是租给小王吧,看他人比较有意思,以后也可以多来茶室聊聊天。”

  这种40岁左右,财务自由的妇女,很多时候缺的不是物质,而是乐子。

  这种心态我把握到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我也经常到茶室拜访房东,一起喝喝茶、打打牌、偶尔还吃吃宵夜。尤其是林姐,我偶尔会打破普通朋友的界限,跟她聊一些只能跟男闺蜜聊的话题,例如“老公最近是不是又出去鬼混了”,“某某明星的私生活有多乱都玩了些什么”。

  虽然房东几人份额相近,但是更为暧昧的那个总是更好打交道,也更会为你说好话。渐渐地,林姐也是同我关系匪浅,明面上公事公办,私底下却是对我另眼相看。

  曾有一回,我陪几位房东打完牌,出去吃了宵夜,大家小酌了几杯。作为豪门女当家,姐姐们的酒量都相当惊人,但是那天不知为何,本该微醺的林姐却是喝上了头,走路都有些不稳,于是其他姐姐纷纷让我送林姐回家。

  扶着林姐坐进她的白色卡宴后排,代驾师傅很识相地做起了小透明,自动打开导航默默开往目的地。

  林姐的头一开始还靠在头枕上,渐渐支撑不住就靠到了我的肩上,贵妇人一般都会将头发盘起,不带刘海,显得清爽干练。林姐高高的发髻就凑到了我的鼻子前,带着一股淡淡的木槿花香,很好闻,让我不禁联想到了秋天慵懒的午后,怀中搂着一位穿着薄薄睡衣的女子。

  “林姐,头晕吗,要不要开点窗户透透气?”我低头轻声耳语道,故意没有把握好分寸,嘴唇贴到了林姐的耳边,木槿花香瞬间清晰馥郁了许多。

  “唔......没事,就这样,不会闷。”林姐开始编瞎话。

  我鼻中呼出的粗气喷到了她的额上,渐渐地冒出了微小的汗珠,空气中的湿度、温度跟着上升了一个台阶,两股若有若无的荷尔蒙也在悄悄尾随,发生化学反应。

  5

  那晚,车上外人在场,家中保姆迎接,我和林姐就这么僵持着一个姿势直到各回各家,没有向下发生什么,生活依旧如常。

  但是我和她之间的感觉已悄然产生变化。

  只要有见面的时候我总会毫不避讳地大胆直视着林姐的双眼,林姐平日眉目间的高傲,在热辣目光的融化下渐渐变得温润似水,在我说话时她总会侧耳专注地倾听,默默看着我高谈阔论的样子。

  只可惜那夜过后,我再也寻不到二人可以单独相处的暧昧机会。

  我想,林姐一定很享受那一夜大胆的暧昧。她那50多岁事业有成的老公,给了她买单时毫不犹豫的自信,给了她脱产脱娃无限的自由,给了她貂裘换酒的生活,唯独没有给她富足物质条件下那颗寂寞的心送去温暖。

  只要抓住林姐那一对看似高傲实则柔弱无骨的软肋,穿过她灵魂深处那条郁郁葱葱的林荫大道,走进她潮湿冰冷的内心,卖力施展,为她染上一层暖阳般的黄色,她会将整个身心开放给你,把你当作灵魂伴侣,予求予取。

  “咚!哐当!”

  办公室外沉闷的巨大声响打断了我美妙的思绪,林姐皱着眉头压抑而又愉悦的面庞诧然从我眼前消失,我不禁有些不悦,快步走出房门。

  “是怎么回事!?”我口气不善地大声问道。

  “对、对不起,王总!是我笨手笨脚的......”

  只见刘阿姨狼狈地倒在走廊上,正用手揉搓着自己两条丰满的大腿,黑丝也被刮破了两个洞,一旁是散落一地的清洁工具。

  “哎,阿姨你也真是的,这么不小心。”

  我上前扶起了阿姨,入手只觉得她软玉温香,手指细滑,完全不像一位久做家务的妇人,心里暗想:“刘阿姨这人也是有点臭美,做保洁还穿着高跟鞋,也不知道以前是做什么的,下次得问问高姐。”

  “不好意思,王总,给您添麻烦了。”刘阿姨双手不安地按在身前,连连躬身向我致歉。

  “没关系,下次注意一点啊,在公司摔了要算工伤的,我现在可没预算付这个哦。”

  听我打趣,刘阿姨紧张的神色卸下不少,略带轻松地捂嘴吃吃笑道:“王总您真幽默。”

  看着刘阿姨竟有一丝小女儿姿态,我不禁有些痴了。

  6

  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牙,塞牙都会塞到牙龈发炎,牙龈发炎让人痛不欲生,一旦开始走背字,就会产生一系列连锁反应。

  在收到房东催收的律师函后,公司又陆陆续续收到了各种账单,包括但不限于:物业费、水电费、供应商账款、平台使用费......

  面对日渐艰难的经营,我逐渐感到焦虑,每日不停地约林姐,想要再找她单独谈谈,希望能把最大的债务——房租,先缓一缓。

  然而林姐始终没有见我,只有微信上淡淡的一句话。

  “没得谈了小王,这次大家很坚决。”

  林姐在我心目中优雅,克制的样子一瞬间消弭无踪。

  我不停地打电话给供应商还有客户,想尽办法让一边再等等,让另外一边别再等了,仿佛一面绑在绳子上的旗,努力伸出两只手,妄图拉近拔河角力的一方,又奋力推开另一方。

  然而旗子只能徒劳地挂在上面左摇右摆,毫无办法。

  公司里的员工渐渐地也开始察觉到我的不安,也是,那个成天在办公室里头踱步、扯头发、对着电话大嗓门的人可不就是我吗。

  于是除了络绎不绝的律师函、账单,高姐又不断给我送来前仆后继的辞呈。

  “王总:

  您好!我从一毕业就来到我们公司,如今也工作2年了。在公司我学到了很多知识,您也教会了我不少为人处世的方法,很感激您和公司对我的照顾和培养。现在确实也是因为家庭原因,和我在公司的工作有些冲突,需要谋求其他发展,现提出辞呈,望批准。”

  这是跟了我很久的业务部的小陈,看到连她都要离我远去,我顿时觉得有些心有戚戚焉,她可不光是我带出来的王牌业务员,更是曾经亲密的……

  “王总,我们还能撑多久?”高姐看着我脸上阴晴不定的样子,试探地问到。

  “哎……房租交不上,房东也差不多忍到极限,收回来的款我已经都优先安排发放工资了,现在连这些骨干也要走,就算强留他们一个月的时间做交接,谁又会有心思卖力干活呢?”我喃喃道。

  高姐见我如此颓废,面色不忍,轻声说道:“我的工资可以先欠着,等公司周转开了再发。我也去问问有没有人能够先陪公司熬一熬的,起码先把房租交上,大家都是一路过来的,荣辱与共。”

  我将身子往老板椅上一瘫,沉默地看着高姐半晌,最终还是犹豫地点了点头。

  看着高姐远去,我闭上眼睛假寐,忍不住想起毛主席语录里的一句话。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7

  高姐的“荣辱与共”谈话很快在仅存的员工口中传开了。

  我也很快收到了更多的辞呈。

  眼见形势如此,我干脆在公司钉钉上发了个公告,给大家放假三天。告诉大家,利用这三天,我要再去找找资金,你们再想想何去何从,是去是留,也可以找找工作,我们三天后上班再定夺公司的未来。

  发出公告,过了半小时我才迤迤然走出办公室,发现大厅的工位果然已空无一人。

  走到前台我才发现还有一个人没有走,正有些局促地坐在椅子上,看样子是在等我。

  “刘阿姨,放假了,怎么还不回去?”

  “王、王总,公司是不是很困难了?”刘阿姨有些紧张地按着提包问到,眼角淡淡的鱼尾纹随着眉眼的焦灼形成一条好看的纹路,就像一朵荷花绽开了花瓣。

  “是啊,房租已经交不上了,我还在想办法,不过你放心,工资我是一定不会欠的。”

  “我、我工资不高,欠一点没关系的,我很喜欢在这里上班,王总您人也很好,大家都不想公司倒掉。公司房租还差多少?”

  平常跟刘阿姨对话不会超过3个来回的我,见到艰难时刻还有人愿意留下来关心,也收起对她的轻视,难得地吐露心迹说道:

  “差不多快30万了。没事的刘阿姨,我还有车有房,虽然现在行情不好,大不了多吃点亏,折价卖了。”

  刘阿姨惊讶地站了起来,穿了高跟鞋的她,快要接近和我平视。猛的站起身来,胸前丰满的玉兔便颤颤巍巍地剧烈晃了几下,让我忍不住视线下移看了许久。

  “那怎么行,没车还好说,没房您住哪里?王总,没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可千万别这么做,总归会有办法的。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你个保洁阿姨能有什么办法?我表面点头称是,又亲昵地拍了拍刘阿姨的肩膀,趁机不动声色地在她后背摸了两把,以示宽心。

  “借你吉言,会有办法的,三天后我们公司见。”

  8

  打开门,发现是我,林姐吃了一惊,然后迟疑了一下,便侧过身去,示意我进去。

  我熟练地找了张椅子坐下,看着林姐回到太师椅上,似乎没有要泡茶的迹象,于是说道:“林姐,今天是我不请自来,也不想说房租再拖延的事,只是想见见你。”

  “……小王,你想什么姐都知道,一码归一码,我跟你感情再好,这事也没得谈。毕竟房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收。”

  林姐口风依旧很紧,紧的不像一位40岁的熟妇。

  “我今天真的不是跟你谈生意上的事,我发誓,如果再说这个,我就一辈子不举。”我嬉皮笑脸地冲林姐说道。

  啐,林姐不屑地撇了撇嘴:“那行,你要聊啥你说吧。”

  “我想找你借30万。”我厚着脸皮说道。

  “不是说好不提生意上的事吗,别告诉我你生活上需要花30万,那你还拖欠房租。”林姐讶异道,不动声色地反将一军。

  “是这样的林姐,这30万我既不会用于经营,更不会用在自己身上。恰恰相反,这笔钱我正是拿来交租。”

  林姐听罢哭笑不得,摇着头眯起眼睛说道:“小王,你也太搞笑了,借我的钱还我的债,你当我是傻子吗!”

  “林姐你非但不傻,甚至更是冰雪聪明,所以我才只找你借钱。”我笑嘻嘻地冲林姐解释道。

  “我公司虽然因为大环境,导致订单减少,入不敷出,但是经营多年下来打造出的供应渠道,销售通路,算得上是业内成熟且少有……”

  “所以你打算把公司盘出去?”林姐略一思忖,便打断了我。

  “Binggo!”我朝林姐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大佬的女人,商业嗅觉这块儿一点就通。

  “你转让公司也用不着这么多钱吧,我顶多借你3万发布发布中介信息。”

  “姐,你们几位房东里,我跟你最亲近,这30万就当是我作为朋友找你周转,我先拿来还房租,这样你和姐妹几个也好交代,公司也不会倒,撑到我把公司盘出去的那天,我会把这笔借款还给你!请一定帮弟弟渡过这次难关。”

  我坚定地注视着林姐,目光中露出一丝哀求和恳切,林姐平静地看着我,面上不带波澜,仿佛五官定格住了一样,只有瞳孔中倒映着的我的脸庞渐渐变得模糊,随着时间的流驶溯流而上,回忆出无数个心弦悸动的夜晚,柔和成了水雾般的春色。

  “好吧。”

  9

  三天后,我步入了公司的大门,不出意外,前台只坐着高姐和刘阿姨。二人看到我连忙站了起来。

  “除了你们俩还有人来了吗?”

  “有,但是......”高姐犹豫地答道。

  我挥手示意她不用多说,绕过前台的背景墙,我走进大厅,只见几十个偌大的工位上,三三两两地坐着几个人,桌上都摆着已经打包好的私人物品,见我进来,几人略抬起头望向了我,面上均带着一丝淡然和麻木。

  尾随而来的高姐和刘阿姨很自觉地找了两个空位坐下,我左右瞧了瞧公司的走道,确认没有更多的人在了,清了清嗓子宣布道:

  “我筹了一些钱,可以把欠大家的工资发下去,剩下的我也只够补上房租,公司确实开不下去了。”

  我停顿了一会,只见坐在最远处的两人抱着箱子站了起来,我认出是客服部的大小程,年纪大些的是生过两个孩子的大程,年纪轻些的是刚刚订婚的小程。大程干练娇媚,小程温润碧玉,往日多受我的照顾和调侃,同我关系融洽。

  二人走过我身旁,然后微微欠身,仿佛事先彩排过一般对我轻声宽慰道:

  “王总,承蒙您照顾,我们相信您会东山再起的。”

  我嗅了嗅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孪生解语花香气,沉重地点了点头,目送二人远去。

  “还没走的可能是想等我的‘但是’,”我冲剩下的人开了个玩笑,“可惜并没有,我已经在联系同行,看有没有愿意接收公司资源的。咱们做贸易的,没什么实体,手上的这些资源,放在过去变现容易,很有价值,如今么,悬了。如果还能盘出去,我会向新公司推荐你们继续在这任职。”

  听罢此言,仅余的诸人也纷纷起身,裹着东西向我示意告歉,离了公司。

  按兵不动的只剩高姐和刘阿姨,等众人离开,高姐挣扎着站起身来,上前握住了我的手,小手有些用力,我竟感受到一丝这位跟随了我多年得力助手的能量。

  “王总,不管公司何去何从,只要是你的项目,请一定叫上我。”

  “一定会的。”我双手用力紧紧回应了她。高姐和我之间的默契,超越了任何女人带给我的情感联结,我们有着男女之间一半纯粹的友谊,她对我带着爱慕、敬畏和崇拜,我对她有着视觉上的保留、人格上的欣赏和认同,正是这种微妙的关系,成就了我们多年来深厚的情谊。

  “刘阿姨,你还有多少工资没发?”等高姐走后,我回身问道。

  “王、王总,没关系的,您都这么难了,我那一点点钱不要紧的。”刘阿姨局促地答道。

  我有些意外,本以为她等这么久一定是为了多要些遣散费。

  “那你也是需要我安排一下下家的工作吗?”

  “王总,您人真好,一直为我们员工着想。”刘阿姨微微低下头觑看我,轻轻说着:“做事还负责,每天都能看到您第一个到公司,又经常加班到深夜,有的时候我觉得您这个做老板的比我们打工的要辛苦多了。”

  看着刘阿姨眼神中流露出的一丝妩媚,还有言语中不加掩饰的崇拜,我竟不知为何有些得色,拉了两张椅子过来,示意她就座,忍不住想听她多夸两句实话。

  刘阿姨今日穿了条蓝灰色长裙,转身要坐时,她用双手托住臀部的裙子,随着身子下沉,两只手抚着大腿滑过,划出一条丰满的弧线,最后将裙子平整地垫在身下。

  那一刻,我居然莫名其妙地联想到了某女星。

  

  10

  正值夏日,走廊里中央空调的冷气已支援不到公司大厅,我松了一颗衬衫领口的扣子,仍觉得有些闷热。

  端坐着的刘阿姨撩了撩耳边的长发,因为坐的比较近,我甚至观察到了她鬓角微微渗出的汗液。

  “王总,上次您有提过,只要30万,就能把房租交上,公司还能继续开下去。”

  “30万哪够呢,现在人心散了,除了房租起码还要备足3~6个月的运营资金,才能熬到公司把应收账款全部追回来。除此之外,还有销售渠道要铺,以前的关系也要保持维护......”

  “那......还要多少才行呢?”刘阿姨不动声色,带着些期许地看着我。

  一刹那间,我竟产生了一种错觉,眼前正襟危坐的不再是一位保洁阿姨,她仿佛化身成为了充满神性的天使。我成了俯身在前的骑士,内心激动地等待她的恩赐。

  “至少80万吧。”我下意识地答道。

  “我给你100万。”

  “啊???”我一时控制不住惊讶,坐在椅子上后退了半步,轮子紧促划过地板产生的刺耳尖鸣让刘阿姨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阿姨你这是......?别告诉我你家里有矿,然后来体验生活,这个剧情有点俗套了。”

  “呵呵,王总您真幽默。”刘阿姨捂着嘴吃吃笑了起来,“我家里既没有矿,也不是来体验生活。”

  “说来也有些可悲,我想给你的这100万,靠的是发死人财。”

  我身上不禁打了个冷战。

  11

  刘兰是17岁的时候来到这座城市。

  在老家县城的中专毕业之后,她本想继续读书,没成想父母又生下了第3个弟弟,家里多了张嘴,她就只好少了个文凭。

  一开始刘兰是跟着老乡的大部队们一起进了服装厂做工,每天住在工厂宿舍里起早贪黑地上工,虽然累些,但也有些收入。

  后来车间主任看上了他。那个年代的车间主任权力奇大,拿捏个把女工如同探囊取物,自家散步。

  17岁的刘兰面容姣好,长相小家碧玉,身材却高挑出众,单薄的粗布麻衣永远在努力藏住她丰盈的尤物,却又每每失败,只能无力地随着波涛起伏摆动,就像一杯馥郁的琼浆玉液,每一次轻柔的醒酒,总会掀起一阵迷醉的清香,吸引了无数厂工的垂涎。

  不过尝到这口头道佳酿的,只能是主任。

  刘兰跟了主任8年,还好她有些“能耐”,竟让主任一心对她好,住进了单间,加了薪水,日子渐渐有了盼头。

  如果不是那场席卷亚洲的金融风暴,刘兰也许能慢慢等到男人当上副厂长。

  下岗的主任带着刘兰回到了县城,拜见过父母顺便把亲事办了,然后带着这位愈发美艳的小妇人又回到了城里,开了一家五金店。

  “这就是我和前夫的故事。”刘阿姨有些消沉地说道。

  “后来呢?他事业越做越大,然后始乱终弃?”我追问道。

  “后来,他的事业确实越做越大,但没有始乱终弃......是我,我生不了孩子。”

  “哦......”我若有所思地回答。

  传统妇女的观念中,没有生育能力相当于给她判了死刑,我不禁有些同情刘阿姨,调整椅子靠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背。

  “他和我离婚之后,给我留了套房子,然后又组建了个家庭,生了3个孩子。不过,他一直记挂着我,我什么都不会,只能做些零工,他还会经常救济我。”

  “那他有没有和你......”我鬼使神差地问道。

  刘阿姨瞬间红了脸,娇嗔地白了我一眼:“王总,你真的是......这种时候还开玩笑。当然没有了,那我不就成了第三者。”

  “那就好那就好。”我掐了掐大腿,怎么回事这脑子,闻着刘阿姨身上飘过来的香气,居然控制不住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前阵子,他得癌症走了,临走前瞒着家里留了些钱给我。”

  “些钱”可真不止是一些啊,刘兰啊刘兰,你这前夫对你可真是不薄。我内心感叹道。

  12

  想到刘阿姨现在要拿出前夫的遗产为我雪中送炭,我不禁产生了一种荒诞的快感。

  假如这位老大哥冥冥之中正看向这里,我这位年轻帅气的“小白脸”,手搭在他娇羞风韵的前妻背上,不断状似轻抚实则轻浮地抚摸着,还准备用他留下的钱填我的窟窿,老大哥怕不是要当场闯入阎王殿,怒改生死簿。

  “刘阿姨,这钱我不能要!这是老大哥留给你的情意,给我算什么事。”我一把抓住刘阿姨的手,义正言辞地拒绝到。

  刘阿姨许是也有点激动,小手用力紧紧地回应了我:“王总,这钱是我的,我想怎么用没人能干涉。什么情意也是我用青春换来的,没人能说三道四。”

  “......那也要不了100万这么多啊。拿了你这么多钱,你让我用什么来还你的情意呢?”我用力拉了拉她,有些感动地说到。

  “我生活朴素惯了,突然拿到这笔钱,也不知道怎么用。不如拿来投资你,王总,我是信得过你的,就当这钱算是入股了吧。”

  刘阿姨没注意到我们之间的距离已近在咫尺。那一刻我有些五味杂陈,事业滑坡无人帮扶,沦落至此需一弱质女流相救,眼眶竟有些湿润。

  我怔怔地注视着刘阿姨,下一秒,将她拥入怀中,口中喃喃道:“谢谢,谢谢你,刘兰。”

  刘阿姨本想挣脱,但在听到“刘兰”二字时,胸口的起伏平静了下来,然后也搂住了我:“没事的,小王。”

  时间在这一刻定格,我贪婪地感受着怀中传来的热度,温暖得就像蒸笼上的馒头,氤氲的蒸汽带着香甜的面香,越是成熟的酵母做出的老面馒头越是可口,恨不得让人忍着滚烫而啃咬吮食。

  手掌轻轻抚开她的长发,连衣裙开的背领露出一片香嫩的肌肤,仿佛上好的红玉缳,温润柔软,指尖划过还残留着惊人的触感。我鼻尖呼出的热气让肌肤上的每一颗细小的毛孔都清晰可见,她们在欢呼、在雀跃,在庆祝春天的降临,在等待甘霖的滋润。

  也不知这长长的拥抱过去了多久,直到刘阿姨不安地扭动着腰臀,我才恋恋不舍地同她分开。她的脸早已红得像秋末的苹果,不敢正眼看我。

  “刘兰,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公司的合伙人了。”

  13

  1周后,我带着工商信息变更过的营业执照,敲响了茶室的大门。

  林姐打开门,有些诧异,问道:“借给你30万的下一秒我就后悔了,没想到你居然没跑路。”

  “想跑路我也该问你借300万,区区30万还不及我们情谊的九牛一毛。”

  “呵呵呵,嘴皮子这么溜,看来是缓过来了?什么时候还钱。”

  我搬了张凳子坐下,拿起一颗砂糖桔剥了起来,回道:“林姐,能不能打个商量,30万我先还你15万,剩下的肉偿。”

  “神经啊你,还肉偿,15万你起码得日偿夜偿,偿我5年,你行不行啊?”林姐轻蔑地看了看我,眼神不时的瞄向下三路,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才5年啊,那我30万都用肉偿吧,想多还你5年。”我嬉皮笑脸道。

  林姐白了我两眼,下巴抬了抬示意我手边的证照:“怎么?公司盘出去了。”

  “不是,找到新投资人了,给你看看。”我将营业执照递了过去。

  “刘兰......可以啊,你又上哪诱骗了个富婆,还有体力偿还我几年么?”

  “林姐,要不是你老公还健在,我早就......”我色迷迷地看着林姐,假装意图不轨。

  “他啊,几个月前就没了,癌症晚期。”

  林姐状似随意地答道,我却如坠冰窖。

  老大哥,对不起,我欠你的130万没有打算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