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衡山黑警与其亲手抓过的“倒爷”勾结,虚开发票1.4亿

  熊树林,湖南省衡山县公安局原副局长。因包庇和窝藏缉捕对象,于1996年10月,被衡阳市人民检察院依法向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受到了法律的惩处。

  短短的一个多月内,3名犯罪分子虚开增值税发票价税达1.4亿余元,简直到了疯狂的地步。

  身为县公安局副局长,竟然将缉捕对象藏在家里,警匪勾结,沆瀣一气。

  

  检察机关奋勇护法,搅碎了犯罪分子升官、发财的美梦。

  湖南的春夜,乍暖还寒的冷风裹挟着毛毛细雨悄悄地洒向大地。喧嚣了一天的南岳已经熟睡了。隐没在树林中的旅馆,漏出几缕昏黄的灯光。

  十几名身着便衣的干警如猿猴般机敏地摸进湘森招待所,猛地一齐冲进203号房间。

  屋内打牌的、看牌的乱作一团,不知所措。一名矮胖的中年汉子情知不妙,企图跳窗逃跑。

  两名年轻干警眼疾手快,跃上去一把将他按住,“咔嚓”一声套上了手铐。

  来人出示了执法证和逮捕证。他们是湖南省衡山县人民检察院反贪局的干警。被抓的是潜逃两年之久的特大虚开增值税发票案主犯唐荣祥。

  翌日,衡山县工商联原主任宋佳祺、继任主任曹怀军被刑事拘留。

  一个月后,衡山县公安局副局长熊树林被押进衡山县看守所。

  一连串消息像一个个重磅炸弹震撼了古老的衡山县城,人们在议论,在观望,在猜测……

  

  时间追溯到1994年3月。

  当时,有个名叫吴汉坚的广东潮阳人,在衡山县做生意比较活跃。在某些衡山人的眼里,他就是一棵摇钱树。找吴老板联络感情、打探生意门路的人络绎不绝。

  在众多慕名而来的衡山人中,吴汉坚独独看中了衡山县工商联主任宋佳祺。

  宋佳祺在县工商联主任的位子上已坐了七、八年,因为经营不善,家底越搞越薄,近年来已负债十几万元。对于只有四名工作人员的县工商联来说,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吴汉坚看出了宋佳祺的心事,也看中了工商联主任这块牌子的利用价值,对宋佳祺礼遇有加。经过一个多月的感情联络,吴汉坚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便邀请宋佳祺去广东考察,洽谈生意。宋佳祺欣然应允。

  在广东潮阳某酒家内,一番觥筹交错之后,宋佳祺急切地提出请吴汉坚帮忙联络生意。吴汉坚装作漫不经心地说:“生意嘛,好办。你跟我一起搞几次增值税生意,不出三个月就要胀破你的钱包。”

  宋佳祺小心探问:“做增值税生意,犯不犯法?”

  “我们是朋友,我还会害你不成?我们潮阳把做这个生意作为财政收入的一项主要来源,你说犯不犯法?!”吴汉坚狡诈地笑着。

  回到衡山,宋佳祺立即通知助手曹怀军来家里商议生意的事。曹怀军原是县委统战部的一名司机,而立之年被破格提拔为县工商联副主任。

  他急于想做出成绩,来证明他确非等闲之辈。对宋佳祺提议的能赚大钱的增值税生意,想都没有想就同意了。

  可是,做增值税生意所必需的增值税专用发票到哪里去弄呢?

  经过一阵冥思苦想,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同一个人——唐荣祥。

  

  唐荣祥的名字,在衡山县几乎可以说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只有小学文化程度的他,当过兵,种过田,下海经商没几年,三十出头就成了衡山屈指可数的几个大款之一。

  唐荣祥与宋佳祺有着多年的交情。他的实业发展贸易公司就挂靠在县工商联名下。

  宋佳祺将广东之行添油加醋地向唐荣祥描述一番,曹怀军也不失时机地敲敲边鼓,直说得唐荣祥心头痒痒的。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三人约定了分成比例,并商定由唐荣祥出面,以他的公司的名义向税务机关申领增值税发票。

  唐荣祥在税务机关了解到,以他的情况无法按正常渠道领取增值税专用发票。然而,在衡山,再难的事情,到了神通广大的唐荣祥手里,都会迎刃而解。

  5月10日上午,唐荣祥终于打通关节,以衡山县实业发展贸易公司的名义在衡山县税务局领取了一本增值税专用发票。当天下午,唐荣祥、宋佳祺带上这本发票和营业执照、税务登记证等有关证件,匆匆登上了南下的列车。

  唐荣祥、宋佳祺到达广东潮阳后,经吴汉坚介绍,首先给潮阳市两英友和制衣厂虚开了第一张增值税发票,虚开商品销项价税400余万元,销项税额60多万元。唐荣祥、宋佳祺获手续费5万元。

  

  赚钱如此容易,唐、宋二人喜不自禁,每日好酒好菜,听歌跳舞,尽情享受,自然不在话下。

  5月下旬,宋佳祺考虑离家太久,怕引起领导怀疑,携带3万元赃款返回衡山。随即,宋佳祺派曹怀军赶去广东,协助唐荣祥继续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

  6月上旬,唐荣祥与曹怀军窜到汕头市,自寻买主,给汕头市中南对外企业总公司等单位虚开增值税发票五份。一本25份增值税发票,除错开3份外,其余全部开出,商品价税合计7000多万元,可抵税额1000余万。唐、宋、曹三人共获手续费57万余元。

  一个偶然的机会,衡山县税务局税务稽查队发现唐荣祥领了增值税发票并外出未归,责任心极强的邓明秋队长便预感到会出事。

  减少国家税收损失的唯一办法就是尽快追回那本发票。他三番五次去唐家,打探唐荣祥的消息,催促唐妻将唐叫回来。

  唐荣祥6月下旬就已回到衡山,一直没敢露面,直到7月8日才向衡山县税务局交出那本增值税发票。

  邓队长审验之后,试探着说:“唐老板真是能干呀,个把月就做了7000多万元的生意。谁给你牵的线?”

  唐荣祥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

  邓队长要唐荣祥立即完税,拿出进货发票抵扣税款,并按规定交出会计帐簿。唐荣祥赶紧找到宋佳祺、曹怀军商量对策。

  他们事先在广东购买了8份空白的江苏、江西和湖南邵阳等地的增值税发票,根据宋佳祺、唐荣祥的授意,曹怀军和他的妻子花了一晚上填开了这8份空白发票,填开的购进商品价税共计7444万多元,进项可抵税额1033万余元,与他们在广东开出发票的可抵扣税额相差3.3万多元税款就行了。

  

  接着,他们又高薪骋请了一名注册会计师,为他们做假帐。把这一切手脚都做完了,他们便去衡山县税务局完税,并打算再领取一本增值税发票。

  唐荣祥交出的帐目找不出破绽,商品进价略低于销价,品种、数量也相符合,但是,邓明秋凭直觉和多年的经验,断定唐荣祥在做假!他把自己的想法向局领导作了汇报。局长决定开局务会讨论研究。

  会上,邓明秋谈了4点理由:唐荣祥在一个多月内就做成三十多笔大生意,就他公司的人力、物力、财力而言,根本不可能。

  每笔生意至少在300万元以上,收货单位均及时付款,不欠分文,这在当前情况下也是无法相信的。

  商品进、销总价值1.4亿余元,都没有通过银行转账,都是现金交易,于情于理不合;如此大量的货物,运输仓储的费用一定可观,账上却没有体现,也就是说,根本没有货物储运,由此得出结论:发票都是虚开的。经过分析讨论,会议决定先进一步了解情况,获取证据,由邓队长负责调查。

  邓队长和队友们迅速向江苏、江西及本省的邵阳等地税务机关发传真,查询唐荣祥交出的8份进货发票的真伪。数日后,邵阳回电,告知出自邵阳的那两份增值税发票系被盗的,早已声明作废。江苏、江西的回电内容也大致相同。

  稽察队立即赶到唐荣祥家,不见唐的踪影。原来,唐荣祥察觉到税务机关已识破他的骗局,携款潜逃了。

  

  衡山县税务局一边向上级汇报案情,一边派人赶往广东潮阳、汕头等地调查取证,并通知唐荣祥所开税票的受票单位所在地税务机关不予抵扣。

  尽管如此,少数税务部门不顾大局,仍然抵扣了六份增值税发票抵扣的销项价税1449万元,造成国家税收损失210万元。

  国务院朱副总理在一份内部信息上获悉了唐案案情,批示有关部门务必查破这起湖南最大、全国排列第九的特大涉税案,从严惩处,以敬效尤!

  1994年7月30日,衡山县政法委主持召开了查处唐案协调会,公安、税务、检察、法院四家有关负责人参加了会议,确定此案由县公安局立案侦查,抓获唐荣祥。税务机关随即将唐案材料移交县公安局。

  然而,案件移交之后,便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日历翻到了1996年。

  此案依旧毫无进展。人们谈论的热点早已被别的案子代替了。只在特定的圈子内,传说唐荣祥并没走远,化名陈浩,就在衡阳市范围内,正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

  有一人却始终没忘记唐荣祥,那就是已担任县国税局税务稽查局局长的邓明秋。1996年2月18日,也就是农历腊月三十日,他得到消息说唐荣祥回了老家,立即报告县检察院反贪局。20余名检察干警驱车奔向新桥镇黄金村。这次抓捕虽然落了空,但拉开了检察机关缉拿唐荣祥的序幕。

  春节过后,县检察院反贪局派出一个小组,全力以赴查破唐案。安排耳目,监控邮件,还去过海南唐荣祥服过役的地方,均未发现唐的踪迹。

  

  后来了解到,与唐姘居的B女现在衡阳市做“三陪”,她与唐保持着联系。

  两名检察干警乔装打扮,费尽周折找到B女,获悉了唐的传呼机号码。叩机响后,唐荣祥马上回话。约定第二天上午10点在市邮电局大厅里见面。检察机关在那里埋上伏兵。约定时间过去了许久,狡猾的唐荣祥始终没有露面。

  1996年4月4日,有人报告,唐荣祥在南岳的一家宾馆有个窝点,长期住在那里,轻易不下山,现在可能还没走,检察干警立即出动,直扑南岳,于是发生了本文开头的一幕。

  唐荣祥自知案情重大,性命攸关,不仅如实坦白了自己的罪行,还向检察官检举了衡山县公安局副局长熊树林包庇窝藏他的犯罪事实。经讯问宋佳祺、曹怀军,他们都部分印证了唐荣祥的交待。

  衡山县检察院立即向衡阳市检察院汇报。王同庆检察长表示:一是不管唐案牵涉到谁,都要查到底:二是考虑到对方在衡山县关系网点很密,反侦查能力强,由市检察院派员初查,衡山县检察院配合。

  衡阳市检察院法纪科科长柏三元,立即率领四名干警奔赴衡山。经过近一个月艰苦秘密的初查取证,掌握了熊树林犯罪的基本证据。

  熊树林从18岁进公安队伍,已有25年的警龄,凭着刻苦工作一步步晋升为县公安局副局长。为了挽救他,给他一个从宽处理的机会,组织上找他谈话,希望他主动交待问题。熊树林拍着胸脯说:“我熊某清清白白,绝对没问题。”

  

  这一拍,熊树林就将自己的出路“拍”死了。

  1996年5月6日,熊树林接到了检察机关的传讯。

  当他走进县检察院时,心里已编好了应对的台词,面对检察官的凌厉攻势,熊树林故做镇静,避重就轻,与办案人员绕圈子,拖延时间,企图蒙混过关,因为他知道,传讯只能在24小时内结束。

  办案人员根据现有的证据,宣布对熊树林刑事拘留。批捕部门审查后,决定逮捕。在办案人员的强大攻势下,熊的心理防线崩溃了,他供述了与唐荣祥交往的前前后后。

  1989年,“特情”向熊树林举报,说有人倒卖黄金。熊树林安排人员充当买主,交接地点在某招待所澡堂内。交货时,熊树林带人冲进去,将倒卖者抓获,此人就是唐荣祥。因倒卖的黄金的假的,熊对唐作了从宽处理。二人从此相识,不断来往。

  唐荣祥的一个亲戚因犯事被衡山县城关派出所收审,唐找到熊树林,送他一件羊皮夹克。在熊树林的帮助下,唐的亲戚被从宽处理。两个人的关系进一步融洽,发展为朋友。

  唐荣祥办起实业发展贸易公司后,熊树林经常去他家里玩,唐荣祥则不时送些烟酒之类的礼物给熊树林,在衡山县的酒家饭馆里,人们不难看到二人在一起吃吃喝喝、称兄道弟的情景。

  1994年5月初唐荣祥去广东之前,到过熊树林家里,问熊树林需要买点什么,熊说,小孩学外语,想要一个好点的微型收录机。

  

  唐荣祥在广东花了1000多元买了个日本产的微型收录机,托人带给熊树林,还与熊通过电话,从广东返回时,唐荣祥送给了熊树林一套毛料西服,还借给他1.8万元装修房子。

  7月30日,衡山县政法委组织公、检、法、税务四家讨论唐荣祥虚开增值税发票。会上决定由县公安局以投机倒把罪立案。熊树林在会上推说定性拿不准,要向市公安局汇报。市公安局认为案情特大,案子由市公安局立,熊树林负责抓人。

  熊树林阳奉阴违,一直按兵不动,总是以找不到人为借口搪塞上级领导。

  1994年11月至1995年3月,熊树林主持衡山县公安局全面工作。他听说唐荣祥与市委的一些领导人熟悉,便要唐在市里找有关领导活动,让他当局长。两人经常通电话,多次在衡阳市雁城宾馆、船山宾馆会面。唐满口答应为熊升官效劳,要求熊替他开脱罪责,并帮忙办理化工原料经营执照。

  1995年5月,唐荣祥打电话给熊树林,说要回衡山处理房子等事项,提出住到熊家,以保安全。熊树林同意了。唐荣祥在熊家住了一个星期,办了几件事,宋佳祺、曹怀军分别到熊家与唐见面,宋还送给唐3000块钱。

  1996年10月,衡阳市人民检察院对唐荣祥、宋佳祺、曹怀军、熊树林等人,依法向市中级法院提起公诉。

  

  最终,这伙犯罪分子受到了法律的严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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