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兴葵:斑铜的传奇,时代的光芒

  

  “造化不臻,只是神器弄人!蠢笨不悟,还留人世几年?”这样的警醒之言,令人惊心动魄,特别是过了而立,到了不惑之年,闻之悟之,更让人有时不我待的紧迫感、光阴过隙,当珍惜而行!

  这样震撼人心的言语文字,在窦红宇的近作《会泽斑铜》一书中,常如行于春林山道,上坡忽见一篷马樱花,下坡又识一片珠花草;岔道口刚摘几枝棠梨花,路转又闻槐花香,字里行间,哲思不断,篇章之中,处处都泛着斑铜成器之后的光泽,给人予灵动和厚重的感觉。这些光泽,是窦红宇倾情而诉的诗心凝成的,也是会泽斑铜匠艺大师们用锤子一锤锤锻打出来的,是千锤万锤之后,智慧和汗水特有的光泽。

  作为云南人,关于云南的书,读得不算多,但也不算少,铜和铜器相关的文字,之前也读到一些,但从社会经济和生活的发展与变化角度出发,将铜的发现、铜器的生成与一个地方的发展变化,与一个地方的人的生活和人生的发展变化紧密联系的,《会泽斑铜》是第一本。

  一口气读完这本书后,对会泽斑铜的印象,和对斑铜器的成器的缔造者的印象一样,都深深地烙入了脑海。甚至,我一度恍忽认为,窦红宇也是穿行于会泽大山中的寻找铜矿人之一,他和会泽那些已负盛名的斑铜传人一样,对自己的文字反复锻打、剔杂、炉烧、塑形,最终成就了《会泽斑铜》这一具有艺术承载力的“铜器”。释卷之余,我觉得,云南出版集团、云南人民出版社的编辑们,是怀着“发现云南”金属光泽的善举之心,以锐敏的眼光和果决的行动,成全了作者的琢器之梦和张扬地方匠器精神的良举。照这样的思路,我一时竟分不出,谁是珍贵的铜矿,谁是精美的铜器,谁是斑铜的制作人!或许,这物与人,人与物,在灵魂的时空里,都是可以互显互换的吧!又或许,读者心、作者心、编者心、斑铜制作者的匠心,其实都是同一颗中国心。

  作者的文字,是从会泽的山开始的,如雨水一般,从山顶倾汇而下,在山脚形成墨河,文字之波,在会泽斑铜文化的河床上蜿蜒,跌宕,起伏,激扬。这些文字流抚过大山的每一片土地,每一个山谷,每一个村庄,每一个斑铜制作人的心灵,于是,关于生铜的发现,关于铜与人的对话,关于铜的光泽与人生的光泽,关于铜的涅槃与人的涅槃,关于铜对人生之梦和幸福生活的影响,就在一行行文字中呈现了出来。这时,会泽古城铜匠街的秘密和掌故,在作者的笔下,已不再是深山中的煤矿,而是燃烧的炉火,明艳而温暖,让人感觉舒适而美好。铜匠街的所有匠者和传人,也在这些文字的叙述中身形清晰,信念执着,历程感人。无论生活如何艰苦,无论造化怎样弄人,他们都没有放弃自己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对人生品行的坚持。这些人,都是真实存在的,逝者曾锻打着过去的岁月,来者正锻打着今天的时光、明天的美好。这些让生活和人生像斑铜一样泛着光泽的人,有张兴源,有张克康,有康贵友,有马永玉,有张伟、马绍锐、康朝荣……????他们锻打出的,不仅仅是斑铜的传奇和灿烂,还有生活的传奇和人生的灿烂,不仅成就了自己,也在帮贫扶穷的善举中,成全和激励了他人,真正算得上是进入了“承业以德”“前行不止”的人生臻境。

  《会泽斑铜》洋洋洒洒、轻重有声,文思缜密的数十万文字,有的成句如诗赋,有的落词如珍珠,给人予文笔美好的同时,又在这美好中看到斑铜制作人的艺术匠心和做人精神。写人不写心,文字就失了灵魂,正如斑铜制作人的传习,授艺不明德,斑铜就失了神魄。就茗开卷,最喜欢作者在行文中的语感,不紧不慢,清晰简明。特别是在叙述斑铜成器的过程部分,层次分明,叙事清楚、到位。真像一位斑铜传习师傅一样,一词一句,当需细致处传授处则细细言说,不畏语繁词多,但却无一废话,无一赘言;只需粗略讲解处,则三言两语,不复多言,干脆却又事理皆明。

  在讲述传承人的时候,作者没有分人分事地逐一阐述和介绍,初读时给人的印象,是把他们放在一起,无序地轮番叙说。但仔细品读,却如一场好戏,虽然角色时而你,时而他,时而上场,时而下场,但演绎的,都是同一主题。这样的行文安排,没有一定的文字火候,是很容易着墨之下,一片混乱的。作者把握住了各位传承人的不同经历,都显示出了相同的认知和精神,斑铜技艺不能丢,承业和创新精神不能丢,为人做事的德行不能丢,于是,有了这样的主线把握,作者的分说与总说就明了于心,从容而道,精彩纷呈,其文其能,令人拍案叹服。

  “铜在山里,山就有了骨骼。人在山里,山就有了灵魂。铜匠的梦在铜上生根,蔓延,铜就有了灵魂。”这是一位文友的诗句,虽然短小,但确实道出了斑铜的生成与内涵。如果把作者的文字和情怀,看成是铜和人文的成器,那么,《会泽斑铜》一书,应该就是作者给会泽这方神奇而美丽的土地的最好献礼,就是作者对斑铜制作人的衷心褒扬,就是作者为我们指出了新时代的光芒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