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后的日记本

  年底拆迁,翻出好多压箱底的东西。

  结婚时老妈为我做的两个陪嫁花棉袄,一个应该是生老大时还穿了几天,上面有些许奶渍。一个崭新的,褐红色点缀小花,老妈手工盘的一字扣,二十多年了,那棉花还是柔柔软软。

  细致叠好,这已不是简单的一件衣服,这是传统,是惦念,我要一直保存着这份温暖的爱。

  还有一大摞信件和两个日记本。

  信件多是孟津、涧西邮过来的。大概是1993年,17岁,我第一次去安乐一家服装厂打工,和服装厂一群小姐妹之间的通信。信里多是琐碎事,有一封信问我现在如何,心情好了没。当时为啥心情不好呢?记不得了,也许是因为相亲吧。十七、八岁,青涩时光,相亲才是青葱岁月里天大的事吧。

  水渍泅染,封面已经发黄,看到日记本的刹那,我竟然恍惚起来,素年锦时,多少的惊喜、多少的失落、多少的过往的牵绊, 一下子涌上心头。

  日记本的扉页写着“私人禁地,外人不得翻阅。”

  服装厂旁边就是部队的驻地,门口赫然立个牌子——军事禁地,外人不得进入!

  日记本的这句话就是从部队的牌子上抄袭而来,这日记本也是我的禁地。字迹歪歪扭扭,惨不忍睹,如今我的字依旧不好看,好歹现在是电脑打字,别人也看不到。

  日记本里有我写的一首小诗——

  扶草拾级而上,

  扭头下望苍桑,

  破门石板依旧,

  莫要空老百岁头,

  却道,罢休!罢休!

  这是诗吗?是吧,谁的青春没有梦想呢?

  家里有一辆自行车,在服装厂上班我一周回来一次,风吹日晒,我竟骑车来来回回一年半有余。

  那时候伊河上还没有大桥,司马村和对岸的刘富村联合搭了一个简易的小桥,桥面有一两米宽,木板上又铺了沙子,旁边连个栏杆也没有,桥两端架了两道木杆用来收费。一天24小时有人值守,自行车摩托车每次五毛,汽车不让过。

  每次从那过,我都胆战心惊,生怕掉到河里,更心疼那五毛钱。我常常有这样的念头,如果没人把守最好了,或者守桥人去厕所了呢,我就偷偷溜过去,省那五毛钱,那年月能办很多的事呢。不掏钱的念头每次都有,但每次到了桥头我话也不敢说,乖乖地掏钱。

  安乐师范学院后面有小巷子,曲曲绕绕的,里面好多小吃摊。

  小焕在里面摆了个煎饼果子摊,和我一样的年纪,人家都会做生意了,我只会按部就班地蹬缝纫机,我太佩服小焕了。晚上下班,我去找小焕,她就带我从小门进到师范学院里转,高高大大的图书馆,一群一群的大学生,同样的年纪却有着不同的人生,不免心生惆怅。

  有一天,小焕神神秘秘地说,让我陪她相亲,我兴奋地问东问西。她捶了我几下,说,别问,到时候要帮我好好看看!我嗯嗯地答应,心里念叨,一定要替姐妹把好关。

  见面是在晚上,男方的姐姐削苹果给我吃。第一次看到一个人可以把苹果皮从头削到尾不带断的,我惊呆了!

  能把苹果皮从头削到尾不带断的,这大概就是淑女的模样吧。这么多年,我依旧削不成从头到尾的苹果皮,这大概也是我做不成淑女的缘故!

  那年临近春节,小巷子里有人在摆摊写春联。有天傍晚,有个十七八岁的学生,摊位上几副春联还没卖掉,其中一副内容是:

  萧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催。

  从今若许闲乘月,莫笑农家腊酒浑。

  现在想来,那样的内容,适合春节吗?

  旧时天气旧时衣。只有情怀不似、旧家时。

  心底一声叹息,合上日记本,也合上了我的青春。

  柒格格,原名郭亚格,1976--,洛阳人,喜欢读书、旅游,偶尔为文自娱……

  作者 | 柒格格 编辑 | 刘璐 总编 | 张晓晨

  原标题:《70后的日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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