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门山4人跳崖:卧底「约死群」后,这名父亲发现面前是一片深渊

  

  四名素不相识的年轻人相约集体赴死,再次引起众人对网络「约死群」的关注。

  在这些社群中,消极情绪容易被反复传播、放大,产生绝望感和无助感,最终造成不良后果。

  一名中年父亲,决定做一个「卧底」,向那些几近绝望的人们伸出援手。“其实他们有些时候就是徘徊在生死边缘,你如果推一下他,那他们都完蛋了。你今天拉他一下,他不都回来了吗?”

  4月4日,4名游客(3男1女)在张家界天门山景区集体跳崖。

  四人集体跳崖被发现时,其中三名男子已跳崖身亡,女子被及时拦下,但因跳崖前服毒,紧急送医抢救后无效死亡。

  他们分别来自福建、河北、四川、河南,最大的33岁,最小的年仅23岁,此前在工作和现实生活上并不存在什么交集。

  身处天南海北的四人,为何同时选择在一处地方跳崖?

  据大象新闻报道,这4名死者通过群聊的方式沟通策划,其中一名死者是带头人。

  

  “先服药,再自杀”,徐世海分析称,这就是一起典型的“网络约死”事件。

  在徐世海了解的“约死”事件中,这种模式非常常见,“比如有些相约烧炭的人,他们也会提前先吃安眠药”,他说。

  2020年5月,17岁的儿子自杀坠亡,令徐世海的生活发生骤变。

  他翻遍了大儿子的遗物,却始终也找不到他跳楼自杀的理由,这说不通,但他没有答案。

  直到他偶然打开儿子常去的QQ聊天群——进入到那个隐秘的角落,他才发现,原来这里就像一个黑洞,裹挟了太多青少年……

  1

  一支网上救援队

  大部分时间,徐世海会在群里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中学生,藏在QQ群里,暗中观察群里的学生,看他们聊歌曲,吐槽学校。

  但他随时可能露馅,因为这个实打实的中年人,不太懂中学生们熟悉的那些网络词语。

  为了让自己显得更加合群,他会在放学的时候去中学附近蹲着,听中学生们都在讨论些什么,努力学习大家的网络语言。

  

  徐世海的大儿子徐浩宇曾在家里的小黑板上为父亲画像

  来源:冰点周刊

  他时不时发发红包来刷存在感,但这只是表面行动。只有一种消息,能触发他的真正行动,那就是“想死”。

  一旦有人发出这种话语,他就立马提交好友申请,并将对象设置为“特别关心”,开始私聊开导对象。

  有一次,群里有人说了几句想死的话,几十条怂恿和“鼓励”的信息随即冒出来。

  徐世海气得不行,立马模仿青春期少年的语气发言:

  “你真傻,有什么比我们一起快乐地玩耍更有意义吗?自杀就是胆小鬼,最后只能下地狱!”

  结果他马上被“围攻”,最后被移出群聊。

  事实上,他被踢过6次了,但每次被踢,他就又开新号、拜托别人拉自己进群。

  群里热闹的时候,孩子们能聊到大半夜4、5点不停歇。

  年轻人熬夜,他这个伪装的中学生,也不敢轻易睡觉。

  一看见有年轻人发“轻生”的言论,不管这言论发泄情绪的成分有多大,他都会立马启动“救人”模式。

  有个女孩独自去外省参加漫展,结果被人骗到酒店,拍下裸照,身份证号、家庭住址和父母联系方式通通被掌握。她不敢告诉家人,深夜在街边痛哭,只想到去死。

  徐世海得知她的情况,一边在线开导她,一边帮她报警。

  有天深夜,一个男孩爬上宿舍楼顶,在QQ群里发了一句“再见”。

  徐世海陪他聊了5个小时。凌晨4点,男孩对他说,学校要出早操了,“放心,我已经想开了”。

  

  在他的日常生活中,说不准何时,就会有年轻人发来消息。

  所以他的手机二十四小时不关机,始终开着响铃震动,睡觉也把手机放在枕头边上,以便于能随时接收到孩子们的“吐槽”消息。

  有时他正开着车,信息来了,他会靠边停车,熄火专心陪聊。有好几次,他在驾驶座上从天黑坐到天亮。

  有时他睡着了,手机突然响了,他就抽根烟, 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在黑暗中回复。

  就像这样,他走上了一个人的网上救援队之路,前前后后挽救了数十个有自杀冲动的孩子,30多个「自杀群」先后被处理。

  2

  这场救赎,是相互的

  与其说他救赎了这群孩子,倒不如说,这场救赎,是相互的。

  他一遍又一遍地将自己的伤疤揭开去警示青少年们,想不开自杀,是多么让家长心痛,多令人惋惜的一件事。

  往前跳,是坚硬的水泥地,但往后倒,可能就是家人柔软的怀抱。

  而从年轻人口中,他也逐渐得知,原来家长,并不是很懂他们的孩子。或许,他并不了解他的儿子。

  在徐世海的印象中,大儿子徐浩宇是一个有梦想有理想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对劲。他阳光开朗,温暖又善良。

  徐浩宇喜欢画画,生前已经想好了未来想做的工作:服装设计或自媒体人。疫情时,他画了幅肖像,致敬抗疫的白衣天使。

  

  徐浩宇生前画的抗“疫”一线医护人员肖像

  所以在被告知自己家一直帅气阳光的儿子跳楼了时,徐世海错愕万分,一家人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相比之前自己的学习成长条件来说,徐世海以前觉得“现在的孩子不必为一点想吃的零食绞尽脑汁,不必为一件新衣服辗转难眠,也不必为一点学费忐忑不安、为一套三角尺软磨硬泡。”

  他想不通孩子为什么会放弃自己的生命。

  可在大儿子去世后,在「自杀群」里呆得越久,他越是发现,一代人有属于一代人的烦恼。

  一个读初三的女孩一直在“精英班”,有次考试失利掉进了“普通班”,就冒出了自杀的念头。

  一个上高二的女孩是家里学历最高的,背着全家人的期望。可她真的学不进去了。父亲骂她“就是在等死”,不再给她生活费。女孩怀疑亲情,几近绝望。

  这些孩子的活生生的例子,为他指出家长和孩子之间的鸿沟,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出现的。

  他开始理解:时代塑造着人,也局限了一个人想象痛苦的边界。当代孩子的痛苦和压力,不比他想象的小。

  但对这些孩子的每一次救助,对他来说都是一场噩梦重演。

  如果拯救失败,他会痛哭,因为他又失去了一个孩子。拯救成功,他也会流泪,因为如果他早点这样关心孩子,结局可能就不一样。

  但内心再折磨,徐世海仍在坚持。

  为解救一个被同桌勒索的中学生,他给勒索者打电话,自称是警察。电话那头紧张地挂断后,求助的中学生收到了同桌的道歉和欠条。

  孩子感激地说,徐叔叔,以后我参加工作,挣到的第一份工资就给你。徐世海却说:“重要的是你要好好活下去。”

  

  和孩子们聊深了,他会告诉对方他的真实身份。

  他发去徐浩宇生前的照片,感叹“其实对父母来说,没什么比你们活着更重要了”。

  看似他已看开,但其实谈起去世的儿子时,他会一支接一支地抽烟,不时背过身去擦眼泪,他的悲痛仍然难以言说。

  他也常备速效救心丸,防备想儿子想得太伤心。走在路上,看到和儿子相似的背影,他常常忍不住上前拉住对方,问一句“吃饭了没”。

  承受着丧子之痛,他却能将悲伤化作劝人向生的希望。

  3

  为什么大人眼中正常的孩子,会舍弃生命?

  这个故事,太悲伤,但又过于动人。

  同样,这个故事也让人反思:为什么大人眼中正常的孩子,会选择放弃生命?

  其实,不止一个年轻人对徐世海说过,他们的日常烦恼几乎没有出口。

  

  一个18岁的男生告诉他,他不开心,但父母却觉得他衣食无忧,认定他无病呻吟,老师也常责备他。

  那些在很多家长眼中不足一提的“小情绪”,在徐世海眼中,都需格外敏感小心。

  一名14岁的中学生留下了一封遗书,准备自杀。妈妈在看到遗书的时候,惊慌失措,但却怎么也拉不回这颗受伤的心。

  她只好去求助徐世海。

  那天,徐世海跟这位学生聊了五六个小时。聊完才知道,原来在家他经常被母亲批评,在学校他成绩不好。他想辍学打工补贴家用,却总是因未到法定劳动年龄,被拒绝。

  他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能解救自己痛苦的,唯有死路一条。

  在跟徐世海聊完之后,学生主动加了他的微信,后来也常找他聊天,一直没中断学业。

  看,在我们不知道的隐秘角落,或许孩子们已经开始患上抑郁症,但不少家长却不当回事,以为孩子是在无病呻吟。

  有数据显示,全世界青少年健康心理疾病发病率在20%左右,我国也在逐渐增加。

  也就是说,每5个孩子里,就有1个孩子,是抑郁症患者。

  

  而抑郁的主要根源,很大一部分是:与父母的关系持续恶劣。

  

  不懂表达、无法让孩子获悉正确的爱,是大部分中国父母一生都要啃下的难题。

  但很多父母即使对孩子心存愧疚,那句抱歉的话,仍然无法宣之于口。 三言两语简单的关心,是太多父母道歉的方式。

  但此时,孩子已经长大,他们内心的价值体系已经形成。 那些被伤害的过往,仍清晰地刻在两代人中间,沉默而又尴尬。 唯有在适当的时候,正确地表达爱,才能冰雪消融,不留遗憾。

  作为父母,我们最大的误区之一就是,用我们成年人的价值观,去定义了孩子的世界。

  我们误以为现在的孩子,生活得很幸福,没有什么压力。

  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痛苦,现在的孩子,在教育压力之下苟延残喘着,还要承受同学、朋友的社交压力,可能还遇上网贷、诈骗等恶劣事件。

  正如前文所言:时代塑造着人,也局限了一个人想象痛苦的边界。

  家长们,千万莫把孩子的不开心和抑郁当作“无病呻吟”。

  当你的孩子流泪,情绪一落千丈,有负面情绪时,千万不要傲慢,更不要用你自以为是了解他的手,指责那个本就灰心丧气的孩子。

  记得告诉他,别害怕,有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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