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乡村艳遇
文/楚墨青衣
许连波带学生下乡写生，所到之处，有能看入眼的，就地取材，圈圈点点几幅回去，能用则用，不能用也权当素材用。
所以，每到一个地方，他除了早上管学生那半小时的集合和晚上一个半小时的点评，剩下的时间，就任由自己四处闲逛。
那天，许连波兴之所至，走入一处稍偏远的村落，那是一个很小的小山村，不但破，还旧，而且还人烟荒芜，村里头就零零散散几个老人，坐自家门口，表情呆滞， 看见有陌生的闯入者进来，也无风雨也无晴，任其自由行动。
许连波或许正是被这种破和旧所吸引，突然灵感一来，支起画架就想开干起来，谁知还没等到他选好角度，挥毫泼墨的时候，一只流浪狗闯入他的视线，他想，要是这狗一直定位在那里，该有多好啊，起码这幅画立马就活了。
就在他头脑刚起心动念的时候，猛然看见在流浪狗后边，还跟着一个年轻姑娘，看样子也就二十来岁的年纪，村姑打扮，不是很美，但胜在健康，特别是走路的步伐，有点矫健，一看就是经常下地干活的人。
姑娘这时也发现了许连波，脸倏地就红了，也许她是看到有陌生的男人在注目她，觉得不好意思，因此酡颜羞涩。
也就是在这时，许连波突然冲着她喊了一声，站住。
那姑娘被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被这个陌生男人所发现。然而，当她抬起一双无助的眼睛，用略显恐慌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却看见他就站在一个架子前面，正挥毫泼墨，显然，他在画她。
此时，姑娘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就那样直愣愣地站着，站得脚麻了，手酸了，腰板子僵硬了，还不见对方喊停，她想，画一个人要这么久了，他会不会把她给画丑了，正自疑惑不解，东想西想时，突然感觉鼻梁骨有点痒，手忍不住一扫，就扫出一痕血迹来。
该死的蚊子，她在心里暗骂，同时也怕鼻梁处留有血迹，因此赶紧用袖口去擦，这一擦，就擦出了火花。
原来许连波看姑娘站在那里，突然双手乱动，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跑上来想看个究竟，谁知她当时刚好擦完鼻子，抬起头来，四目相对，那一刻，彼此立刻心慌意乱。
等到许连波画完整幅画时，夜色已四临，姑娘遂提议，说她家离这不远，要不就到她家去吃个便饭。
许连波当然巴不得。于是一前一后，一起走在羊肠的山路上，刚好那夜的月光不够明亮，山路崎岖，有好几次，他因那高度的近视眼看不清晰，差点摔入田梗，幸好每次都被那姑娘眼疾手快给拉住。
及至到了她家，听见里面传出来一个声音，是桃子吗？
然后就听那姑娘在外面哎了一声。
这时，许连波才知道姑娘的名字，原来就叫桃子。突然有点赧颜，觉得这一个下午跟她在一起，却连人家的名字也忘了问，真真不应该，正想找机会补救，就听桃子冲里头说了一句，奶奶，我带了一个人来。
带啥子人来呀，你说我们这个穷山沟，难道还有人来作客。
一个画画的画家，迷了路，没地方去，我把他带家里了。
你怎么知道他是画家？
他下午给我画画。
给你画画就是画家，你别被人家骗了，这社会上骗子多，小心上当受骗。
不会的，桃子边说边推开门。
这时，映入许连波眼帘的，是屋里一张简易木床，床上躺着一个老人，而刚才，就是这个老人在跟桃子对话。
许连波此时突然有点后悔上桃子家了，他看着床上这个老人，估计是卧病在床，所以面容枯槁，骨瘦如柴，简直可以用奄奄一息垂垂老矣来形容。
而此时，老人也同样用一双枯竭的眼睛看着他，想从他的眼里，看出他骗子的身份。结果，却看到许连波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而且这一路走来，已是一脸疲色，显然这是一个不事体力的男人。心里的敌意，在这一刻间突然就土崩瓦解，脸色和缓了很多，遂问他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会跑到这个山旮旯来。
许连波如实回答是学校老师，还把身上所有的证件都拿出来，以便确认，谁知老人突然用一丝牵强的笑跟他摇了摇头，说不用了，你拿这些没用，因为我不识字，但我相信你，也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的眼睛？许连波内心腹诽，她能看到我什么。
我知道你是好人，毕竟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所以好人坏人我还是区分得出。老人也许从他眼睛里看到他的狐疑，立刻一针见血说。
许连波连连点头称是，问家里就您老人家和桃子吗？
是，桃子她爹妈去得早，就剩我们祖孙两人，可惜了这孩子，因为我，哪都不能去，不能像村里别的孩子一样，出去打工。
也不见得外面打工就好。
起码年轻人都向往外面精彩的世界。
外面，许连波不禁摇了摇头，感觉一时半会没办法跟这个老人解释清楚。
但老人也好像不准备听他继续这个话题，只说小伙子，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拜托你一件事行不行？
啥事？
等我去了，你帮我家桃子在外面找一份能糊口的事做，她不怕吃苦，啥都能干。
您不用担心她，她很能干，能养活自己的。
她不能留在这里，你也看到了，就这穷山沟里，不出去哪有出路，可她舍不得丢下我，硬是靠刨地里的东西养活我这个老不死的。
以后会好的。
是啊，等我走了，她才有好日子过。
许连波突然语塞，他知道自己不能随便许诺，一诺千金，这一点他还是清楚的。所以，他只能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溜了出来。
一出来，就看见桃子利用他跟老人说话的功夫，在短短的时间里，已经整出一桌子的饭菜，虽色相不是很好，但重在原汁原味，菜味飘香。
只见桃子拿出一个大碗，从中挑出一两样煮得较稀巴烂的，放在碗中，说奶奶牙口不好，只有这些才入得了口。一面说一面叫他坐着先吃，说都这个时间点了，肯定饿坏了肚子。
许连波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被桃子这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动作所感动，他想，这是一个多么纯朴的姑娘，自然天成，不矫揉做作，不忸怩作态，像这样的女孩子，几乎绝迹于这个社会。
一时之间，感觉自己竟有点被老天眷顾，无意中艳遇这一个乡村姑娘。所以那晚的饭菜，吃进许连波嘴里，竟觉得满桌佳肴，活色生香，秀色可餐。
等到月上柳梢，鸟儿早就归巢了，使得原本就安静的小山村，更加万籁俱静，此时许连波偷眼看向小桃，见她这时就着灯下做手工活。那灯不是很明亮，一看瓦数就很低，不过就是在这种晦涩不明的光影下，他只觉得这个乡村姑娘竟是这般璞玉无瑕，莫名心动。
也就是在这一刻，许连波竟生出了一种陶渊明式的返璞归真。他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桃子一句，你有男朋友吗？
以前有，但现在没有，因为他已经走了。
去哪了？
外面打工了。
打工可以回来啊。
已经说不回来了。
那你可以去找他啊。
不找了，找了没用，一个把我丢在这里一走了之的人，还找他干什么。
那你就准备这样子过下去。
等奶奶走了再说吧。
你有微信吗？
我没有微信，但我有手机。
我帮你装一个吧。
说着，就伸手找她要手机，谁知她递上来的，竟然是一个老人手机。
你这个不是智能手机，没办法装微信。
难怪我曾拿了这个手机，走了好几里山路，到外面找维修手机的师傅，让他帮我装一个微信，人家跟我说你这个装不了，我还以为是人家嫌弃我这个太旧，不愿装。
下次来，我给你换一个吧。
你还愿意再来。
我觉得这里挺好的，为什么不来呢，说完，感觉自己好像说不到点子上，遂刻意加重了语气，说我看你这庭院，乡野味很浓，要是搞一个工作室出来，效果应该不错。
桃子一听，激动地说，我这里，只要你看中哪一处地方，随便你用。
下次，我找一个设计人员过来，把这里全面规划一下。
你准备什么时候过来啊。
等我回去，把手头的工作处理一下，就来。
真的，桃子突然喜上眉梢，好像有抑制不住的兴奋，满脸期翼地看着许连波，这时，屋里突然想起一阵咳嗽声，一阵紧似一阵，感觉快要断气的样子。
桃子赶紧冲了进去，而许连波，才突然想起屋里还有一个老人，遂也步她之后，走了进去。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许连波就走了，走时，看了一眼里屋，里面，桃子陪着她奶奶还在睡觉。
不过这一走，许连波就没有再回来，也许在他走之前，他就准备忘了这里，或许回去之后，因尘事纷繁，慢慢地，就把乡村的这一段艳遇，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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