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一袭人和贾元春的省亲,读者才能看清上位者对下人的险恶用心

  在小说《红楼梦》中,其实出现了两次所谓的“省亲”:

  一次是准姨娘袭人回家探母;

  另一次是贵妃娘娘贾元春回荣国府。

  表面上,袭人和贾元春省亲那都是轰轰烈烈:

  袭人:

  一个荣国府丫鬟出身的准姨娘,她回家探母,荣国府给了她豪门贵妇的行头不说,她还得到了原本属于少奶奶才有资摆格的大排场,

  贾元春:

  一个在皇帝身边谈不上老资格的妾室;一个在后宫没有多少资历的妾室,皇帝同样给了她大排场,还默许荣国府花钱流如流水般对她进行接待。

  

  于是问题就来了,这是为什么?

  不卖关子,这其中包含了上位者对下人的险恶用心!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是国人都懂的道理,这个道理任,何一个上位者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一个上位者若真心提拔下人/下属,绝不会让那个下手做出头之鸟,而是时时刻刻保护着那位下属,敲打下属该谨言慎行,不要给自己惹上无妄之灾!

  袭人也好,贾元春也罢,她们的省亲都是轰轰烈烈,这已经注定了上位者对她们用心险恶。

  

  其实袭人和贾元春都是一样的人,袭人是荣国府的小妾,贾元春是皇宫里的小妾,她们在上位者的眼里都是卑贱的下人,都是可以用来为自己布局的棋子而已……

  袭人的王夫人利用袭人,自然是要来宅斗的;

  贾元春的上位者皇帝利用贾元春,必须是为了宫斗。

  王夫人利用袭人宅斗,这种宅斗的技巧并不高明,只要稍作分析读者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而皇帝利用贾元春宫斗,这种宫斗隐藏得很深,不容易看得出来。

  不过宅斗和宫斗的道理其实是一样的,读者在对比袭人和贾元春省亲的过程,才会理清上位者的险恶用心……

  一.上位者给下人的任何反常恩德,都是用心险恶

  

  一个上位者真正关心某个人,该如何对待他?

  在小说《红楼梦》中,作者已经明确地给了这个答案,上位者绝不会为关心的那个人破坏任何的规则。

  举个恰当的例子,读者只要看探春与赵姨娘的相处方式就可以了。

  探春虽然是赵姨娘的亲生女儿,可探春在荣国府的地位是小姐,赵姨娘只是一个贱妾,探春属于荣国府的上位者,而赵姨娘永远是下人。

  那些说探春不关心亲娘的读者该醒醒了,探春对赵姨娘那才是真爱!

  表面上探春从来不喊赵姨娘娘,可那才是对赵姨娘最好的保护。读者可以换个角度想一想,如果探春见到赵姨娘喊娘,那王夫人会怎么想?

  赵姨娘还会有好日子过吗;或者可以更深入去想,王夫人还能容得下赵姨娘活着吗?

  

  答案也许都是否定的。

  探春是真的爱她的生母赵姨娘,才会严格恪守荣国府的规矩,在赵姨娘的弟弟赵国基死后,只给20两银子的丧葬费,多一个子都不给。

  这才叫真爱。

  王夫人给袭人的待遇,那叫捧杀。

  如果说皇室给贾元春办了一场省亲的话,王夫人就给袭人办了一场省亲。

  袭人回家探母,王夫人说过这样一句话:

  他来求恩典,接袭人家去走走。”王夫人听了,便道:“人家母女一场,岂有不许他去的。”一面就叫了凤姐儿来,告诉了凤姐儿,命酌量去办理。

  这两句话虽短,内涵却极为深刻,只是这其中深刻的内涵被很多读者忽略了。

  袭人省亲,王夫人为什么命凤姐商酌办理?

  

  答案很简单,因为此前没有旧例!

  袭人回家探望母亲,如果是一个丫鬟身份回家的话,只要王夫人应允,那么她哥哥把她带回去就可以了,一个丫鬟是没资格摆排场的。

  可王夫人在暗里给了袭人准姨娘的待遇,这准姨娘荣国府该给怎样的排场,这是之前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当然需要凤姐酌量办理。

  而凤姐会怎么办?

  王夫人愿意捧着袭人,那王熙凤乐得给袭人加一把火,至于这把火会不会把袭人给捧杀掉,凤姐是不会多管的……

  这就是豪门宅斗的残酷。

  而王夫人,为什么要给本来公开身份还是丫鬟的袭人摆排场呢?

  答案很简单,王夫人要给自己立威,她要让荣国府的丫鬟都看清楚,谁是她的人,谁就有机会飞黄腾达。

  

  王夫人其实是和贾母在宅斗,王夫人要让众人都看清楚,风到底在往哪边吹。

  袭人这个卖主求荣的墙头草,正好成为了王夫人为自己立威的工具而已。

  我没说错,袭人就是卖主求荣之人。按照古代的道德,袭人是贾母的丫鬟,她就应该一辈子忠诚于贾母,一旦她主动投靠了王夫人,那就是卖主求荣。

  一次不忠百次不容,这么简单的道理,荣国的当家主母的王夫人,一定是懂得的。

  王夫人需要袭人的时候,就把袭人捧起来给众人看;

  当王夫人不需要袭人的时候,她就立刻把袭人撵出去。

  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

  袭人这准姨娘可是一辈子都没转正,最后还被王夫人姐妹嫁给了戏子蒋玉菡。

  这就是袭人的悲惨一生,从中读者更能看到上位者王夫人的险恶用心。

  

  王夫人的袭人都有如此的险恶用心,那皇帝对贾元春呢?

  九五之尊的皇帝,对贾元春的用心当然更为险恶。

  荣国府给准姨娘袭人摆排场,那是没有旧例可遵的事情。

  皇帝允许贵妃贾元春省亲,那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于是太上皇、皇太后大喜,深赞当今至孝纯仁,体天格物,因此二位老圣人又下谕旨,说椒房眷属入宫,未免有关国体仪制,母女尚未能惬怀。竟大开方便之恩,特降谕诸椒房贵戚,除二六日入宫之恩外,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驻跸关防者,不妨启请内廷銮舆入其私第,庶可尽骨肉私情,共享天伦之乐事。

  请读者注意元妃省亲发生的时间段,在这个时间段中太上皇与皇帝并存。这样的状态,是历史中很少出现的事情。

  

  而贾元春又是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入宫了,这说明她并不是皇帝潜邸身边工作的老资格,极有可能是在皇帝成为皇帝之后,才被某些力量拱到了贵妃的位置上。

  当时的贾元春既要面对宫里的复杂形势,又要面对她突然被升职加薪而可能遭受到的敌意与嫉妒。

  当时的贾元春,其实最需要的是低调……

  这时候读者再来看一下太上皇和王夫人,他们所处于的位置是相同的,都是高高在上的上位者。而贾元春和袭人,都是他们眼中的下人。

  对于这些下人,太上皇和王夫人这样的上位者是完全不在乎的,他们随时都可以在宫斗的宅斗的过程中,将贾元春或袭人丢出去当炮灰。

  在太上皇的眼里,贾元春就是儿子的一个贱妾;

  

  在王夫人的眼里,袭人也不过就是儿子房里的一床破席。

  贾元春和袭人的命运其实类似,可这两个女人的格局又完全不同。

  袭人是个眼皮子很浅的女人,她回家探母时真的很开心,满心满眼都是衣锦还乡时的骄傲。

  可贾元春不一样,贾元春对自己未来悲剧的命运有着清醒的认识,她明白太上皇对她和她家族的险恶用心,可那又如何?

  贾元春也好,荣国府也罢,甚至是其他妃子的家族,全都不得不陪着太上皇演一场皇恩浩荡的闹剧:

  现今周贵人的父亲已在家里动了工,修盖省亲的别院呢。又有吴贵妃的父亲吴天佑家,也往城外踏看地方去了。

  贾元春和这些皇帝嫔妃,全都命运堪忧。

  

  太上皇把这些嫔妃和嫔妃的家族当棋子,他要看到嫔妃和嫔妃的家族向自己表忠心!

  太上皇为什么要这么做?

  答案很简单,太上皇就是要向皇帝表明,老爸可以把皇位表面上让给儿子,可实际上的九五之尊还是老爸,皇帝要明白自己的身份。

  然后就有了皇帝不停地在太上皇面前表孝心,允许嫔妃的家人入宫看望嫔妃。

  可太上皇呢?太上皇为了把握住真正的皇权,干脆允许嫔妃回家省亲。太上皇就是要让臣下对他表忠心;太上皇也要让皇帝看清楚,有资格掌控朝堂的,还是他老爸!

  这就给贾元春及元春背后的荣国府,还有其他嫔妃及嫔妃背后的家族埋了个大雷,皇帝还年轻,早晚有一天大权在握,那时包括贾元春在内的嫔妃及嫔妃的家族,都会受到皇帝的清算。

  

  王夫人可以把没有名分的袭人撵出去,袭人就算过得再惨,也还有机会嫁人拼一份活路。

  可贾元春就没了这样的机会,哪怕贾元春是挂名的妃子,皇帝也不会把她放出去,她只会死于宫斗:

  三春争及初春景,虎兕相逢大梦归。

  皇帝会把荣国府,再推及整个贾府,再推及那些嫔妃和家族,把他们曾经有的地位和产业,重新分给站对自己的人。

  地位和财富对真正的上位者来说,就像从一个口袋放进另一个口袋那么简单。

  可对于一个家族来说,这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这就是整个贾府衰败的根源。

  上位者无论给了谁反常的恩德,那都是给他一张催命符。

  此时读者再来看一下袭人和贾元春省亲的细节,就更能品出上位者的险恶用心。

  二.对比袭人和贾元春省亲的细节,都是可怜女子的血泪

  

  上位者对下人的算计,绝对是现代生活简单的读者意想不到的。

  对比一下袭人和贾元春省亲的场面,这是排场:

  我们先来看袭人,袭人回家探母,王熙凤是这样安排的:

  再将跟着出门的媳妇传一个,你两个人,再带两个小丫头子,跟了袭人去。外头派四个有年纪跟车的。要一辆大车,你们带着坐,要一辆小车,给丫头们坐。”

  袭人身为丫鬟,这出一趟门的阵仗可真是大。正常丫鬟回家,就是被家人领着悄悄地回去就可以了……

  而袭人呢?

  王熙凤为袭人安排了两个跟出门的媳妇,其中有一个是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这可是顶级待遇。

  

  《红楼梦》是一部细节控才能品出韵味的小说,读者请先看一下周瑞家的平时做什么:

  我们男的只管春秋两季地租子,闲时只带着小爷们出门子就完了,我只管跟太太奶奶们出门的事。

  王熙凤对袭人的安排,等于给袭人这个丫鬟同她自己相同的待遇,顺便说一句,凤姐这么做那是很不地道的事儿。

  表面上,袭人回家探母,荣国府给安排了两辆车、两个管事婆子、四个跟车的老妈子、还有两个小丫鬟。

  可这一切真的属于袭人吗,袭人真的有这个地位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车子、也好老妈子也罢,这一切都是属于荣国府的,袭人其实根本指使不动其中的任何一个人。

  袭人就是一个被荣国府牵制的傀儡,贾元春同样也是。

  

  再来看贾元春:

  忽见两个太监骑马缓缓而来,至西街门下了马,将马赶出围幕之外,便面西站立;半日又是一对,亦是如此。少时便来了十来对,方闻隐隐鼓乐之声。一对对凤翣龙旌,雉羽宫扇,又有销金提炉,焚着御香,然后一把曲柄七凤金黄伞过来,便是冠袍带履,又有执事太监捧着香巾、绣帕、漱盂、拂尘等物。一队队过完,后面方是八个太监抬着一顶金顶鹅黄绣凤銮舆,缓缓行来。

  以上引用了元妃省亲的的部分排场,就是从这一小部分排场,读者也足以能见识到这排场之大了!

  可这些执事太监也好、宫娥彩嫔也罢,他们是贾元春的下属吗,他们受贾元春的指挥吗?

  

  答案全都是否定的,皇宫里的正经主人是太上皇、皇太后,是皇帝、皇后,贾元春这位贵妃娘娘在后宫中其实什么话也说不上……

  贾元春的这些排场都属于后宫,或者引申一步说属于皇权,皇权能把贾元春捧上天,也能把贾元春碾入尘埃,一切都看贾元春是否还有价值。

  那一刻,袭人和贾元春就是同命相连的两个可怜女人。

  上位者给的大排场,其实无法给袭人和贾元春带来任何的好处,只能给她们四处受敌、四处招惹嫉恨的眼光。

  探母回来的袭人,并没有真正的升职加薪,她还是那个顶着准姨娘名头的丫鬟,可是她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已经招惹到赵姨娘:

  我这屋里熬油似的熬了这么大年纪,又有你和你兄弟,这会子连袭人都不如了,我还有什么脸?”

  上位者已经袭人不知不觉间,就为她树了一个强敌赵姨娘。还不止如此,袭人的大排场会引起无数丫鬟的妒恨,她们都会排队抓袭人的、以及王夫人想要的人的把柄,然后等着复制袭人的成功。

  王夫人要的就是这个……

  

  那贾元春呢?

  后宫宫斗的更厉害,回到后宫的贾元春会引起多少嫔妃的羡慕妒忌,这根本就不言而喻。

  此时读者在回想元妃省亲时从未停过的泪水,就会明白元春绝不是矫情,她的泪水说明,她对自己未来的悲剧看得一清二楚却无力解脱……

  咱们继续接着对比,对比袭人和贾元春的衣着:

  先来看袭人:

  半日,果见袭人穿戴来了,两个丫头与周瑞家的拿着手炉与衣包。凤姐儿看袭人头上戴着几枝金钗珠钏,倒华丽,又看身上穿着桃红百子缂丝银鼠袄子,葱绿盘金彩绣绵裙,外面穿着青缎灰鼠褂。凤姐儿笑道:“这三件衣裳都是太太的,

  

  赏了你倒是好的,但只这褂子太素了些,如今穿着也冷,你该穿一件大毛的。”

  袭人笑道:“太太就只给了这灰鼠的,还有一件银鼠的。说赶年下再给大毛的,还没有得呢。”凤姐儿笑道:“我倒有一件大毛的,我嫌凤毛儿出不好了,正要改去。也罢,先给你穿去罢。

  王夫人的确赏给了袭人很多好衣裳,可这些华美的衣裳属于真正的豪门贵妇,平日里它们只能静静地躺在袭人的柜子里,它们何时有用武之地?

  撕开这层温情脉脉的面纱其实很残酷,其实只有在上层人物允许袭人穿的时候,袭人才可以穿得花枝招展。平日里,袭人只能恪守一个丫鬟的本分,穿得简单朴素。

  荣国府标准工作服

  夹背心子配裙子,那才是荣国府丫鬟的标配工作服。

  袭人穿这些华美的、属于豪门贵妇的衣服,那真是在主人的许与不许之间。

  主人允许袭人穿的时候,那袭人穿上这些衣服,就是主人给袭人脸面,同时也是袭人不丢荣国府的脸面。

  主人不允许袭人穿的时候,这些衣服都成了其人自大、骄傲的铁证,一个僭越之罪,上位者就可以把小小的袭人拍死!

  顺便说一句,这种低端的宅斗,袭人其实有方法躲过去:

  她只需要感谢主人的恩典,把那些衣服都放在房里供着不穿就行了。

  可贾元春却躲不过去……

  

  再来说贾元春:

  贾元春的地位在皇宫中,也不过就是个有体面的下人,是个卑微的妾室罢了!

  表面上皇权给了贾元春省亲的荣耀,还给了元妃极大的排场,可背后呢?

  元妃不过就是有几个小时的虚荣,一旦她回宫之后,她需要面对的就是后宫嫔妃的风刀霜剑,她能承受得了吗?

  贾元春承受不住,却也躲不过去。

  在荣国府的那几个小时,贾元春只能独自体会着表面上的虚荣内里的残酷。

  旁人是只看着贾元春的轰轰烈烈,薛宝钗更是羡慕地说出了那句:

  谁是你姐姐?那个坐在上面穿黄袍的才是你姐姐。

  其实贾元春的黄袍,同袭人得到的那些大毛衣服本质上毫无区别。

  都是上位者需要摆排场的时候,才给这些可怜的女人穿上还撑门面。一旦上位者反脸无情,这些象征着地位的衣服,马上就会被上位者收回去,之后呢?

  上位者还会把僭越这个大罪名,扣到这个两个可怜的女人的头上。

  这就是身为上位者的险恶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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