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写一篇「男主把女主当替身,然后发现自己也是替身」的文?

  《如果我爱你》已完结,HE

  (起名废物一个,想不到起什么文名了)

  一一一

  我与罗北是通过相亲认识的。

  相亲那天恰好是我的生日,一旦过完生日我就二十六了,我妈说必须赶在二十六之前找到对象。也不知她从哪听来的,说过了二十六还没对象,以后再想找就难了,于是我就被赶鸭子上架,送到相亲的修罗场里。

  我是真的不想来,但我妈一路尾随,非得看着我进餐厅才肯罢休,没办法,我只得硬着头皮上。

  谁知道,对方迟迟未来,我不停地看时间,倒不是生气,反而有些期待他别来,甚至还想好了,只要二十分钟没来,我就走人。

  这样我妈就不能怪我了,是对方不守时,可不是我不乐意。

  我死死盯着墙上的闹钟,就在分针指到数字四时,我蹭的一下站起,拎着包就走。

  可谁知刚转身就看见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面前,他个子很高,身材不壮也不瘦,脸很干净,五官算不上很精致,但让人看着很舒服,尤其是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给他添了一丝禁欲的气质,更关键的是,他长得像某位明星。

  他浅浅的笑了,有些腼腆地问:“请问是辛曼小姐吗?”

  我愣住了,不为别的,单纯是因为他的笑,干净且和煦,如冬日午后的阳光,暖的动人心弦。

  他又问了一遍,我这才回过神,对他点点头。

  罗北很为他迟到的行为感到抱歉,不停地向我解释,并且保证绝不会有下次。

  我没说话,一直听他在讲,也许是我的冷漠让他有些畏惧,罗北换了个话题,他拿过菜单问我喜欢吃什么,这顿饭由他请。

  我还是没动,直到他将菜单递到我面前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已不知不觉地坐回位置上。

  “来之前我看过辛曼小姐的照片,但见到本人后才知道照片是永远照不出所有美的。”

  他很会讲话,我承认在听到这句话时,内心雀跃了,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而已,毕竟我是个很能隐藏情绪的人。

  那顿饭是我为数不多的相亲里最舒服的一次,那是一种透遍全身心的舒适感,以至于在回家后,我妈问我怎么样,我会回答出还不错三个字。

  罗北常常约我见面,他其实不大会约会,每次见面无外乎就是吃饭,偶尔两次看的电影还是我提出来的。不过他也有浪漫的时候,每次约会结束,他都能变戏法似的给我变出一朵花来,有时是雏菊,有时是向日葵,有时是郁金香,而今天,他送了我一束玫瑰。

  在一家法式餐厅里,他仍然西装革履,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向我单膝跪地,又从怀里摸出丝绒小礼盒,尚未打开,四周便是各式各样的起哄声。

  我的心乱了,从未有过的慌乱,大脑里一片空白,当下不知该做如何反应,于是,我跑了,落荒而逃。

  独留罗北一人跪在那气氛旖旎的烛光旁,举着戒指说着最动人的话。

  只不过对于当下的我,并不算动情,更多的是惊吓,我和他不过认识了三个月,甚至连男女朋友都算不上,他怎么敢向我求婚?怎么敢像所有情人般,许下那虚无缥缈的诺言。

  荒唐,实在太荒唐了。

  我连着一周都没理他,电话拉进黑名单,微信也删了。我妈说我太过了,没必要这么做,几度劝我再和他相处几次,我没答应。

  其实我知道我妈怎么想的,她很满意罗北,他工作好脾气也好,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里有房也有车,而且父母也已亡故,若嫁给他,婆媳矛盾都能少不少。于是,极力撮合我跟罗北,但没想到被求婚一事搅黄了,她不甘心,生怕罗北这个宝被别人捡走,天天在我耳根念叨。

  原本我是不会动摇的,直到那天。

  那天我特别想吃卤粉,可那家店离我得有几公里远,又恰好遇上暴雨天,再想吃也不愿意出门。本以为忍忍就好,谁知道这个念头越想越厉害,实在馋的不行,就自己在家捣鼓了一碗,结果尝了一口后,我就笑了,当即决定以后不再做饭,免得浪费食材。

  也算是为了纪念我第一次做卤粉,遂发了个朋友圈,配文是:想吃xx家的卤粉,但我不配。

  当晚,我家的门铃便被按响了。我原本正在沙发上看电视,我妈听到门铃声,催我赶紧去开门,我本还奇怪,明明她离门口那么近,怎么不顺手开一下,非得喊我去。

  虽然心里这么腹诽着,但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开门了。

  然后我就看见罗北站在我家门口,左手一把黑伞,右手一袋卤粉,袋子外面明晃晃写着那家店的名字。我当即明白我妈为什么让我开门了,但没好发作,只能忍着,明知故问地问他来这做什么。

  罗北很直白:“我联系不到你,但又想见你,就用了这个借口来找你。”

  他说着将卤粉递到我面前,又补充了一句:“那天是我太莽撞,没考虑你的心情,把你吓到,对不起。”

  罗北无论什么时候说话都很真诚,一双乌黑的眸子会直勾勾地盯着你,却不让你感到被冒犯,只会感受到他在尊重你,认真对待你。

  我没接那碗卤粉,但也像他一样直白地问:“你为什么向我求婚?”

  “我觉得我们很合适。”

  “哪里合适?我们才认识三个月的时间,你真的了解我吗?”

  “辛曼。”他仍旧举着卤粉,似乎我不接他就不会放下的意思。

  我到底还是接过了,转身放到一旁的柜子上,再回过头,就看到罗北清俊的脸上再次露出笑意,和第一次见面时的笑一样,和煦且温暖,充满了魔力。

  “我们对彼此满意不是吗?辛曼,别拒绝我。”

  我觉得自己一定是被他蛊惑了,否则我不会说出一个好字的。

  那天晚上我终于吃到心心念念的卤粉,一干二净,一点不剩,空碗后拍了照,又发了朋友圈。

  这次配文:满意。

  我与罗北的婚礼很仓促,定在九月十五,我妈找先生算过,说我与罗北是天作之合,生辰八字都是他看过无数新婚夫妇里最合的一对。

  我把这事告诉罗北,他笑着说,那些封建迷信不可信。

  我没说话,只是将那张写着我们生辰八字的红纸叠了又叠,小心放进了口袋里。

  婚礼没有大摆特摆,这是我的意思,因为我始终觉得,婚礼最重要的不是热闹,而是最真诚最诚挚的祝福,见证人不需要多,有真心就够了。

  婚礼结束后,我和罗北双双累倒在床上。从酒店回来的路上他就一直牵着我的手,即便现在躺在床上,他也不打算放开。

  罗北手里的都是汗,我觉得是紧张的缘故。当时司仪让他说誓词,他上台前明明背了无数遍,可真到说的时候,舌头还是紧张的打了结;还有掀起头纱亲吻我时,我能明显感觉到他在发抖,双唇微微颤着,就连那搭在我手臂上的手也是。

  我想到这,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罗北问我笑什么,我笑着说:“罗先生,今天太紧张了哦!”

  罗北闻言,也陪着我笑,握着我的手又紧了几分,说:“罗太太,我这辈子也就紧张这么一次,你可不许笑话我。”

  我哈哈笑着,整日下来的疲乏就被他这么一句话全数赶跑了,如释重负般,直到我笑累了,仰头看着新房顶上的水晶吊灯,盯久了眼前竟有些恍惚起来,我问:“罗北,我怎么觉得自己在做梦?”

  罗北翻过身,摘下眼镜,露出一双惑人的眼,他的脸向我越靠越近,唇瓣轻轻落在我的额头上,落在我的眼睛上,落在我的脸颊上,最后落在我了的唇瓣上,他每吻一次都会问我:“现在还觉得在做梦吗?”

  这是我们相识以来第二次亲吻。第一次是在刚结束不久的婚礼上,充满了仪式感,而这个吻,深情且浓重,是像所有情侣一样对爱的敬畏。

  那一刻,我承认自己陷进去了,心甘情愿地掉进甜蜜沼泽中。

  罗北提出蜜月旅行,被我拒绝了。

  我性子懒散,不爱出门,尤其是想到要做各式各样的交通工具时,胃里就能翻江倒海起来。我有严重的晕动病,无论坐车或坐船,只要时间稍长就能吐上个昏天地暗, 瞬间将愉快的旅行气氛搅成一团烂泥。

  我不希望坏了罗北的兴致,但也实在不想出远门,于是我问他:“你见过朝阳吗?”

  罗北有些愣住,但很快反应过来,轻笑着摇头。这正中我下怀,但我知道他肯定见过的,只是看穿我的心思,陪我演了这么一出戏码。

  我说:“北山的朝阳特别美,罗先生你一定得去看看。”

  朝阳很美,像我们未知的婚姻,充满希望,更像你,温柔又带着点隐晦的浪漫。

  周末,凌晨四点,我与罗北出发去了北山。

  我们没开车上山顶,而是一步一台阶地爬了上去。沿途只有几盏灯亮着,因为灯光昏暗,我险些滑倒,幸好罗北牢牢牵住我的手,才不至于摔跤。

  凌晨五点半,我们终于爬上山顶。

  浓重的夜色已然渐渐褪去,山林间似乎漂浮着一层冷蓝色的纱,周遭的一切景都变得雾蒙蒙,就连我们也是。我转头看向罗北,他就站在我身旁,身姿挺拔,面容清淡,带着点朦胧的美感。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只要看向他的时候,就总会盯着不放,颇有种不将他看穿不罢休的架势。

  “我们好像挑错时间了。”我说。

  四周雾气浓烈,头顶阴云也层层交错,遮挡了那本该四溢的朝晖。

  罗北闻言却未语,我以为他没听见,又重复了一遍,却听见他说:“辛曼,我见过日出。”

  我点点头,这不是件稀奇的事。

  他又说:“那场朝阳很美,美到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

  罗北在说这句话时,脸上极为真诚,像是在诉说一段弥足珍贵的往事,我曾在一张照片上看到的往事。

  刚搬进婚房那天,东西很乱,我花了一天的时间收拾,可就在收拾时一个掉了漆的铁盒不小心摔到地上,里面的东西也跟着掉落出来,是张照片。

  那照片里有朝阳,有罗北,还有位挽着他手臂笑得极为灿烂的女孩。

  我将照片重新放回铁盒里,并不打算问他点什么,因为实在没什么好问的。

  我们最终没见到朝阳,一直坐在山顶上看着灰蒙蒙的天,未曾说话。下山的时候,我走得很慢,跟在他身后一点点地向下挪,直到踩上地平线的那一刻,我拉住了罗北,“我们去旅行吧!”

  尽管我真的不喜欢,但我更不想看到他失望。可罗北拒绝了,他说:“我不希望你为我妥协,辛曼,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委屈自己。”

  我没说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到现在为止,我们才认识了六个月,短短时间不足以让我将他看穿,可罗北却能轻而易举的看穿我所有心思。

  罗北对我很好,好到我已然成为办公室里最令人羡慕的那一个。有人与我开玩笑,问我是怎么找到罗北这么好的男人的?有什么秘诀没有?

  我摇摇头,当然没有。

  可同事不信,非要缠着我讲讲与罗北相恋的经过。

  没办法我只好将一切告诉她,只不过稍稍添油加醋了点,给我们的爱情披上一层华丽又虚伪的外衣。但同事听完好像并没有太多反应,甚至连最初的兴奋感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她问我:“辛曼,你会闪婚真的太让我惊讶,但我更好奇的是,短短几个月的相处真的会让你这么心甘情愿地与他定下婚约吗?我觉得你不是这样莽撞的人。”

  我沉默了很久,安静到她按捺不住再次开口:“你喜欢他什么?又或者你知道他有什么缺点?”

  罗北让人值得喜欢的地方有很多,温柔、体贴、包容……诸如此类我能滔滔不绝地讲给她听,但罗北有什么缺点呢?我仔细思考了很久,可得到的答案却是,他太完美了,完美到无可挑剔。

  “我所认知的爱,是在我的择偶标准里他一条不占,但遇到他后,所有的标准就像屁一样不声不响地消失了,明明他的缺点我可以向朋友吐槽一夜都不停歇,但我又甘之如饴,好像这辈子就被他攥在手心里,逃不掉了……”

  她说着说着,脸上浮现出若有似无的笑,极浅却又极为动人,爱情里的幸福全被她写到眼睛里,笑容里,这时候,那个羡慕的人已然变成了我。

  我狡辩:“婚姻,合适就胜过一切了。”

  在那个雨夜罗北就教会我这个道理,现在我觉得拿来搪塞她也是个不错的理由,但不能否认的是,她说的话已然侵蚀进我的潜意识中,也不知不觉地撩拨开我蒙尘的心。

  我与罗北的婚姻第一次出现裂痕是在婚后第二年的结婚纪念日。

  起因很简单,他把这天给忘了。

  结婚纪念日是我为数不多记得牢且深刻的日子,我对婚姻始终保持敬畏,和求神拜佛的香客一样以此为信仰,好像记住它并为之庆祝,就能得到月老的庇护。

  其实挺傻的,我知道,但我总相信对婚姻保持敬畏,那就能够换来心底最缺乏的东西。

  或许从一开始,我就对我们的婚姻并未抱有足够的安全感。

  结婚以前,我并不会做饭,结婚后,做饭这事本来也由罗北包揽,但因为他正面临晋升,忙碌许多事,加班也成了家常便饭。他常常深夜回家,有时饿了就去冰箱找吃的,可里面空荡荡,只有又冰又冷的啤酒。

  我很不好意思的为他泡了一桶泡面,罗北从来不吃这些,但那天也不得不靠它填饱肚子。

  罗北坐在餐桌前,摘下眼镜,微微垂目,细长的眼睫遮住他的视线。偌大的屋子里只有头顶上的灯亮着,光落在他身上,将他的疲乏勾勒的一清二楚。

  他看着桌上那碗热气腾腾的面,低声说:“这些天你都在吃泡面?”

  我有些心虚,但还是承认了。

  罗北不曾抬头,淡淡道:“泡面对身体不好,还是少吃点。”

  他的话一直都像某种不可抗的魔力,操纵着我的神思与行为,于是从那以后,做饭一事就被我包揽过来。起初,每一道菜都不像菜,模样看着和菜名八杆子打不到一块,我甚至都不愿下嘴,但罗北还是给足我面子,落下第一筷,再第二筷,直到那些菜被他消灭干净后,才笑着对我说:“罗太太的厨艺不太好。”

  我端起盘子的手一顿,脸上是万分窘迫。

  罗北又说:“好在,你只做给我吃,那我就一定吃完。”

  我们之间鲜少会说情话,我觉得这句已然算是了。

  再后来,我的厨艺越来越好,好到罗北每次吃完都会舔舔唇以示赞美,而我也因此更加喜欢做饭这件事。

  结婚纪念日这天恰好是周五,我请了半天的假,早早回家准备晚餐,给罗北一个惊喜。

  他爱吃鲈鱼,我买了特别肥美的一条,估计老板看我也是特别肥美,才会狮子大开口,喊出从未有过的高价。我跟他讨价还价,然而他不肯松口,我就学起我妈还价的方法,直接转身走人。果不其然,他喊住我,并且将那条鱼以低价卖给我,虽然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但我不生气,心情格外好。

  我也是第一次体会到,我妈以前常常跟我念叨的话,她说:“生活永远离不开柴米油盐,但也因这些平平淡淡鸡毛蒜皮的事,日子才叫日子。”

  回家的路上经过一家花店,我看到门口的玻璃上贴着一行字:将你不曾言表的爱意由花说出来。

  我进去买了几朵向日葵,罗北第一次送我的花就是向日葵,虽然当时他什么也没说,但我想凡是花都有花语,于是临走前,问了店家向日葵的花语是什么。

  店家告诉我:向日葵代表爱慕以及忠诚。

  那顿晚饭,我准备的格外认真,就连摆盘都是精心设计的。四菜一汤,最家常的菜式,做完后,我将它们左摆右摆,发现怎么都摆不出好看的样子,遂放弃,坐在沙发上静候罗北归家。

  可我等啊等,等到晚上八点都没等到他回来。

  我们上周就说好,结婚纪念日这天无论多忙都要回来庆祝的,可他却食言了。

  我给罗北打电话,他那边声音有些嘈杂,像是在天台,风呼呼灌进话筒中再传进我的耳朵里,尤为刺耳。

  他说:“公司加班,今晚迟点回去,你早点睡,别等我了。”

  我什么也没说,本想听听他是否还会再说些什么,但是没有。他匆匆挂断电话,听筒里极为短暂的嘟了一声后,便彻底安静,我心里所有的期盼也随着这一声成了泡影。

  我起身将屋里所有的灯都关了,回到房间里将自己埋进被窝,心里泛起些许酸楚。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矫情,但我真的难过,就像孩子眼看着自己建起的城堡被海浪冲垮了般难过,只不过孩子会哭,而我不会。

  夜里九点,我听见罗北回来了。

  他平时加班最早也得十点才回家,今天倒算是例外,我睡不着,干脆起来。

  可刚拉开房门,罗北就出现在眼前,他头发有些凌乱,似被风吹的,整个人看起来匆忙极了。

  他先开口:“对不起,我忘了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罗北从来都是直白的,但有时候这份直白最能伤人。

  我直视他写满歉疚的眼,平静地问道:“罗北,你真的在加班吗?”

  女人的直觉有时实在准到可怕,因为那一瞬间,我看见他眼中的歉疚消失了,转而换之的是闪躲、心虚。其中答案不言而喻,他撒谎了。

  好像就是从这天起,我们的婚姻开始偏航了。

  我们吵了一架,不过与其说是吵架,还不如说是一次极为严肃的谈心。

  一夜未眠,我们在沙发上相对而坐,我抱着双腿,将头支在膝盖上,听罗北向我娓娓道来。

  这是一个烂俗透顶的故事,用狗血称之也不为过。

  罗北在与我结婚之前,谈且仅谈过一段感情,从青涩到成熟,他们历经七年,本该修成正果,最终却被现实打败。

  故事里的女主人公叫向今遥,按罗北的描述来说,她聪明高傲,果敢独立,在人群中永远是最耀眼的那个。

  学生时代的罗北不是个乖学生,他调皮捣蛋,不思进取,门门功课倒数。

  直到班里突然来了个转学生,她样貌姣好,身材高挑,对于无心学业的他,这两点是吸引他的关键因素,而向今遥的出现,恰恰好符合他对另一半最完美的憧憬。

  年仅十八岁的罗北就这么陷入无边的暗恋中。

  他不太敢表达爱意,于是想尽办法向她靠近。向今遥成绩优异,常常排行年级第一,与他形成鲜明对比,但罗北从不畏惧。他开始拿起书本,奋发苦读,努力向她靠近,最后,他也确实做到了。

  高考结束,他第一次将爱宣之于口,用尽所有的温柔与真挚,才让向今遥毫不犹豫地踏进他的爱情漩涡中。

  大学四年,工作两年,他们是大家口中最相配最完美的情侣,结婚成家也是所有人都认定的结局,可偏偏,生活是狗血的代名词。

  公司派向今遥去往英国,拿出最优渥的条件,却又有着最高的代价——她必须长居于英国。

  向今遥成熟且独立,同时也是位有野心不甘于现状的女性。罗北了解她,因此也清楚知道他们即将面临分离。

  向今遥接受了公司的安排,飞身前往英国,离别前,他们在机场相拥而泣,诉说衷肠,诉说别离,就是没有人开口说再见。

  彼此都不舍,但又无可奈何,直到广播提醒她该登机了,向今遥才红着眼问出了那本不该问出口的话:“你陪我好吗?”

  罗北托着她的脸,也红着眼,却摇了摇头:“你知道的,我不能走。”

  那时罗北的奶奶身患重症,住在ICU里,每一天都被医生下病危通知书。他本该在医院寸步不离,但与向今遥的最后一面,他也真的不想错过。

  向今遥离开了,而罗北的奶奶平安度过危险期,他的不安与担心也终于可以放下了。

  向今遥刚到英国很不适应,工作上也常常碰壁,她每天都会向罗北抱怨。因为时差的缘故,罗北通常夜里与她联系,这个时段向今遥恰好下班,两人有充足的时间闲谈,或抱怨,或谈趣事,或谈工作,好像异国恋不但没拉远两人的距离,反而升温了彼此的感情。

  但一切都是假象,而捅破它是一通来自英国警局的电话。

  那日清晨,睡梦中的罗北被电话铃声吵醒,是国际号码,但并非来自向今遥。

  他接通后,连珠炮弹般的英文直接将他听懵,虽然罗北的英文水平比不上向今遥,但他还是努力听清楚了几个关键词。

  抢劫以及强奸未遂。

  罗北当即往机场赶去,匆匆将奶奶托付给他人照顾后,便坐上了飞往英国的航班。

  等赶到警局看到她的模样时,罗北觉得自己的心被人狠狠地刮了一刀,恨不得当场将伤害她的人杀了。

  向今遥坐在长椅上,边上年轻的女警官正抚慰她。她垂着头,拿着冰袋轻轻敷在左脸上,嘴角有块淤青,身上的衣服即便整理过也不难看出经历了什么。

  罗北缓缓走向她,蹲在她面前。

  向今遥没看他,直白且坦率地告诉他:“罗北,我差点死了。”

  这话太沉重,罗北不敢听,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一遍遍的在她耳边说:“遥遥,没事了,现在没事了。”

  向今遥将头埋进他的颈窝,身子不住地发抖,终于低低啜泣起来。

  罗北见到了那个嫌疑人,是个醉汉,即便已经清醒但一身的酒气让罗北怒意横生。他冲上去,结结实实给了他几拳,嘴里骂出他这辈子说过最脏的话,但仍不解气,伤害了他心爱的人,堪堪几拳怎么能解气?

  警员上来将他拉开,并且警告他不许再这里打架生事,否则将他一起抓进去。罗北忍了下来,向今遥情绪还不稳定,他不能再冲动。

  这起案件历经波折,用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才将那醉汉送进监狱里。

  向今遥情绪始终不太好,就好像她的灵魂被束缚,无论罗北用什么方法都解不开。

  就在他劝她回国时,向今遥却说:“罗北,你回去好不好?”

  罗北问为什么,她却不做解释,只是一个劲哭着让他回去。

  那天,他们大吵一架,罗北迷茫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但他知道的是,向今遥很在乎这份工作,凌驾于一切的重要。

  这场吵架最后不了了之,罗北回国了。

  而向今遥变了,她不再愿意与他倾诉一切,给自己戴上保护壳,不许任何人,侵犯她。

  之后的日子,他每一天都会给向今遥打电话,询问她的近况,起初她尚能应答几句,到后来,无论他怎么问她都不说,甚至连电话也不接了。罗北着急,定了机票准备去见她,可就在这时候,奶奶不行了。

  他不得不取消航班,赶到医院,为奶奶做最后的抢救,但医生告诉他,老人家的生命已到尽头,再救下去也是徒劳无用。

  三天后,奶奶病逝,罗北意志消沉,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操办丧事,偏偏这时,向今遥打来电话。

  可这回,沉默的是他,而开口的却是她。

  向今遥声音又轻又淡,像诉说一件最普通不过的小事般,说:“罗北,我们分手吧!”

  罗北很久都没开口,向今遥也不做解释,静等他的回复,电话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沙沙的,像是谁在哭,可实际上谁也没有哭。

  这通电话一直持续五分钟,就在向今遥准备挂断时,罗北才说出一个好字。

  至此,他们七年的爱情以这种方式结束了。

  而五年后的今天,向今遥归国了,他去见她,全然忘记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故事说到这,罗北声音变得沙哑,我知道他难过了,可我也不想再听,于是打断他还要继续的话,抬起头,极为认真地问他:“罗北,你觉得我们的婚姻算什么?”

  “你很像她。”他答非所问,但我心里有了答案。

  “我是辛曼,她是向今遥,我们不一样。”我反驳。

  罗北向我靠近,摘下鼻梁上的眼镜,露出深色又带着点惑人的眸子,深深地望着我,说:“从一开始我就说过,我们很合适,我从你身上看到她的影子,而你又从我身上看到了谁的影子呢?”

  我愣住,心底被蒙尘许久的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心脏狂跳不止,我不敢看他,偏头看向餐桌上那束向日葵。

  罗北句句紧逼,根本不给我喘息的机会,“辛曼,别骗自己,你并不爱我。”

  我终于败下阵来,四肢松散开,鼻子开始泛酸,眼睛也跟着泛起水汽。

  关于我和那个他的故事也挺狗血,与他和向今遥不相上下。

  他叫徐之淮,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周围邻居总会拿我们开玩笑,说我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了是要做夫妻的。年幼的时候,小孩子总是听不得这种话的,只要大人拿这事开玩笑,徐之淮就会跳起来,反驳他们:“她又呆又笨,我才不娶呢!”

  我也总跟他对着干,气鼓鼓的说:“你这个矮冬瓜,我才不嫁给你!”

  女孩子发育总比男孩快一些,他虽比我大一岁,但那时他还没我高,所以只要听见他说我笨,我就拿这事笑话他,于是很快我们俩成了冤家。

  我们虽互相看不对眼,但毕竟我年纪比他小,很多时候都是他占上风,而我又不愿服输,于是常常装哭,扯着嗓子嚎啕。只不过我不是哭给他看,而是给别人看的,因为只要别人瞧见我哭,就会告诉他爸妈,然后不出几分钟,他妈就会提着鸡毛掸子追着他满小区跑。

  这个办法屡试不爽,以至于后来他最怕我哭,只要我一落泪,就会想尽办法哄我。

  徐之淮越长越高,像雨后春笋般长的飞快,仅仅一年时间他便高出我一个头,矮冬瓜的外号让我再也叫不出口。大人们不再对我们开那些玩笑,徐之淮的脾气也渐渐变柔软,他常常会摸着我的脑袋,叫我喊他哥哥,我不肯,他就会一遍遍地在我耳边念叨,喋喋不休的模样像极了西游里的唐僧。

  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时候转好的呢?其实我记不太清了,但我知道那是一种悄悄转变,默不作声的,连我自己都不能意识到,而等明白时早已深陷其中。

  十六岁是青春节点,少女情窦自此慢慢绽开,而那时的徐之淮模样俊朗,又能唱会跳,正是校园女生的暗恋对象,课桌里每天都被塞的满满当当,或情书或零食,总之都是明目张胆表达爱慕的东西。

  可那些心意他从来没打开过,零食和情书被他一封封一件件地退还。

  即便被拒绝过好多次,那些女生反而变得越挫越勇,有次甚至下课直接堵在教室门口,拦着他,当众表白。徐之淮不生气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却用一句话彻底伤透她们的心。

  徐之淮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他说的极为认真,又极为平淡,像风轻轻撩拨湖面,将我的心荡出一层又一层的涟漪。少女心底里那不知何时油生的爱慕在他说出有喜欢之人时全然迸发,如菟丝花般将我全身裹缠,挣脱不开。

  后来,他的课桌里不再有礼物或情书了,但桌面上却永远多了一瓶没有署名的牛奶。

  那是我悄悄放的,本以为徐之淮看到后会扔了,可他只是看了我一眼,就当着我的面一点一点地将它喝完。

  然后,他问我是谁送的。

  我摇摇头,不敢看他,转身往厕所跑去,生怕被他看到脸上的红晕。

  之所以不告诉他,是因为我害怕他知道后会像拒绝别人一样拒绝我,更怕一切都是我的自作多情。当时我傻傻的以为只要自己不说他便不会知道,实际上,全班那么多双眼睛,他只要回头一问,所有疑惑当即就能解答。

  我觉得他是不知道的,因为之后的两年时间里,他喝光了我送的所有牛奶。

  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像很亲密但又好像始终有条清晰的界限。

  他还是不依不饶的让我喊他哥哥,我听烦了就打他,并且警告不许再说这件事。

  他问为什么,我觉得他在装傻,于是我也跟着装傻,不理他。

  那时候我们不知道,彼此都在等对方开口,因为喜欢至深,就成了一种怯懦。

  高考成绩出来后,我竟然考的出乎意料的好,然而满心喜悦冲昏了我的头脑,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情绪有多差劲,就在我想象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时,徐之淮告诉我,他准备走了。

  我愣住,不敢相信。

  他重复了一遍,用特别郑重的语气对我说:“辛曼,我收到了经纪公司的邀约,这是我等了很久的机会,我不能错过……”

  徐之淮喜欢唱歌这事所有人都知道,他向往舞台,渴望成为台上发光发热的那一个,这些我都是知道的,但从没想过他真的会去当练习生。

  “听说去当练习生要吃很多的苦……很难很难的。”我在自己有限的了解里想办法劝他。

  可徐之淮异常坚定,他一字一句的说:“我不怕,辛曼,我真的不怕,但如果不去,我一定会后悔的。”

  我再也说不出口,话堵在喉咙里,手指搅着衣角,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下来。

  徐之淮特别怕我哭,看我掉眼泪,一下就慌了,赶紧低声哄我,说了许多许多好听的话,但就是没有我想听的不走了三个字。

  我自知无法阻止也不能阻止他追梦,可我也不甘心他这么突然离开我,于是抽噎着问他:“你心里喜欢的人是谁?能告诉我吗?”

  徐之淮怔住,良久都没说话。

  我抬头看他,泪眼朦胧,看不太清他的表情,提高声量又问了一遍。

  徐之淮终于开口:“没有,辛曼,我没有喜欢的人。”

  他在说假话,因为朦胧中我看到他眼眶红了,说这句话时甚至都不敢看我,从小一起长大,对方撒谎时的小表情,彼此都心知肚明。

  我不甘心,逼问他:“你当初明明说过……”

  他匆匆打断我的话:“从现在开始没有了。”

  我终于知道伤一个人其实只需一句话,就能将热切饱满的心彻底浇冷。

  徐之淮走了,之后我们再无联系。

  这场青春暗恋至此结束,听起来特别可笑,但不能否认的是,我真真切切喜欢他,由始至终,贯穿我整个青春期。也许是心有不甘,之后的谈过的恋爱里,对方都有与徐之淮相似的地方,或是长相或是性格。

  对于这点,我心知肚明,但一直在骗自己。

  在这件事上我就是个矛盾体,有时甚至连自己都能骗过去,可罗北一句话就能撕开我所有伪装,毫无保留的,赤裸裸的呈现在他面前。

  “见到你第一眼,我就知道,我们是一样的。”罗北说。

  他似乎有洞悉一切的眼,让我无所遁形,也是我不能与之匹敌的。

  在我们将过去坦诚相待后,罗北好像终于露出真面目,过去的温柔被彻底撕碎,露出狰狞面孔。

  我赶在他开口前,质问他:“那你去见她又是以什么身份去的呢?”

  罗北张了张嘴,似乎被这个问题难住,但他还是做出了解释:“我承认自己有私心,但辛曼,她结婚了,对方也是中国人,模样性格与我大相径庭……”

  他有些微微哽咽,但我仍旧献出最大的耐心,听他说完。

  “你知道吗?在见到她丈夫后,我以为自己会无比难受,但没有,反而一身轻松,就好像背了许多年的重担终于放下了。我也终于明白五年时间里走不出来的从来都是我,而我也不是唯一一个可以给她幸福的人,辛曼……她不需要我了,彻底不需要我了。”

  向今遥的余生里不再会有罗北,而罗北的余生也不再有她,他们从此真真正正各奔天涯,各赴前程。

  这一长串的话确实让我有些动容,假如回来的不是向今遥,而是徐之淮,或许我也做不到理智冷静。曾经深深爱过喜欢过的人,谁都会忍不住去探究对方现状,或好或坏,或喜或悲,见到对方就是对放不下的自己最好的安慰。

  其实罗北只是在自我感动,他不甘心自己抛付的七年爱意被向今遥轻飘飘挥散,独留他一人深陷沼泽中,没有援手。我猜他早早就知道向今遥结婚的消息,或许大哭过,或许大醉过,但好在最后看清自己,然后向我求救,却不想将我也拉入他的沼泽之地。

  我们的婚姻因此陷入两难,彼此都深情,只可惜错付了人。

  那天的结婚纪念日,我想我们和解了,对自己,也对彼此,谁也不再提起过去,只看眼下,只看未来,无论爱否,携手共度余生就足够了。

  后来,日子越来越平淡如水,我们像所有夫妻一样循规蹈矩地过生活。白天我们忙着上班,只有晚上才能坐在一起吃饭,闲聊起趣事总能把对方逗的前仰后合。

  罗北说我越来越爱笑了,就连厨艺也突飞猛进,以后若是开餐馆,一定特别挣钱。

  其实罗北也变了,他对我宽容,可以接纳我所有小脾气,但同时也会生气,也会埋怨,甚至会跟我撒娇,常常让我觉得好像这样的他才是活生生的罗北。

  结婚第三年,罗北晋升,坐上了部门副主任的位置。他成了人人口中的青年才俊,而我们的婚姻也开始渐入佳境,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婚姻的第二道裂缝出现了。

  晋升的文件刚发出来,罗北就给我来电了,电话那头的他特别高兴,说起话来有些语无伦次,不过最关键的一句我听明白了。

  他说下班后来接我,让我别先走。

  我低低答应了一声好。

  身边同事见我挂断电话,十分八卦的问:“曼姐,有什么喜事啊?这么高兴?”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脸上挂着笑意,经久不散,于是如实告诉她。

  她听后连连向我恭喜,又开玩笑说我旺夫。我实在觉得无奈,但也没反驳,只好假装忙碌以逃过这种话题。这种话要是被罗北听到,估计他肯定会劝我别信这些没根据的话,就像对算命先生说我们的姻缘是天作之合时淡然处之,不以为意。

  我又想起那张写着我们生辰八字的红纸,当初被我小心收在一个锦盒里,现在却丝毫想不起放哪了,等晚上回家必须再好好找找。我妈特别信算命,结婚前就经常嘱咐我,说这不能丢,如果丢了我们的婚姻就失去了神的庇护。

  我觉得自己有时候特别奇怪,明明说不信怪力乱神的东西,却总在婚姻上如此深信不疑。

  下班后,罗北准时来接我,我刚坐上副驾驶,他就扭头将我抱进怀里,在我的额头上落下深情一吻,接着他往下,准备在唇上落下第二吻,但被我推开了。

  罗北什么也没说,转头发动车子,他没直接回家,而是去了附近的一家饭馆,我很快就猜到他是想要庆祝一下,但没想到的是庆祝之人会如此之多。

  一个大包厢里,坐着满满当当的两桌人,我刚进门就被齐声声的嫂子好吓坏了。

  我悄悄骂他,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不然我就不会素面寡淡的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可他却笑着说:“你不需要涂脂抹粉就足够惊艳他们了。”

  我被他堵的无话可说,只好跟着他一起落座。饭桌上大多是年轻人,年轻气盛的,喝起酒来不顾前后,只知道拼了命往肚子里灌,而罗北这个新官上任的副主任当然不能幸免。

  他喝了很多,多到足以让我讶异的程度,因为平时他鲜少喝酒,即便偶尔有应酬也不会喝的烂醉,但今天大概是高兴昏头了,酒一杯接一杯,他都来者不拒,我怎么劝都劝不住。

  喝到最后,酒桌上的人都喝大了,有几个甚至开始说胡话,我听得头都大了。

  整个包厢只剩我和其他几个女同事清醒,我赶紧安排车,准备送他们到附近的宾馆将就一晚,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晃晃悠悠地走到我面前,半睁着眼囫囵道:“嫂子,你……你是不知道,罗哥有多想……想要孩子,每次看到谁家孩子在公司里都会去抱抱,那抱的……真是不愿撒手,嫂子,你……”

  他话未说完,身边的女同事听不下去了,赶紧捂上他的嘴拉走。

  我转头看了眼趴在桌上的罗北,他昏昏沉沉,双目紧闭,看起来困极了。正当我想上前扶他回去时,罗北忽然睁开,四目相对那刻我身子虚晃了一下。

  头顶淡黄的光落在他镜片上,再折射入我的眼,以至于我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我听到罗北轻轻叫了我一声,特别乖,又好像带点哭腔。

  我觉得自己也醉了,否则怎么会听见哭声呢?

  把醉鬼拖回家真的是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刚踏进屋,我就再也扛不住,气上心头,直接将他扔在地上,不管了。也许是自己没控制好力度,罗北摔到地上,脑袋磕到沙发角,顿时吃痛嘤咛一声。

  没办法,我只得蹲下身查看起他的额头,没大碍就是红了点。我拍拍他红扑扑的脸,喊了他几声,却都得不到回应。

  我稍稍凑近些,轻轻摘下他的眼镜,目光始终定在他的眼上,直到这时我才发现,他眼周有着又深又重的黑眼圈。

  很难不承认,我心疼了。

  可让我难以承认的是,我主动吻了他。

  这个吻极浅,如脚踏在云上,似有若无,浮于表面,一定是这夜色太过缱绻,才让我做出这个不可控的举动。

  一吻结束,罗北醒了。他总是醒在不恰当的时候,叫我止不住的脸红心跳。

  罗北似乎清醒许多,眼神不再浑浊,水光泛滥,他嘴角勾起来,却又瞬间落回去,他问我:“你是因为谁才吻我?徐之淮还是……罗北?”

  这似乎是一道永远过不去的坎,我原本以为彼此都与过去和解了,但罗北没有,我亦没有。

  两人心口不一,却都不约而同的装聋作哑,这或许是我们之间最大的默契,可现在本该遗忘的人,又出现在我们尚未稳固的婚姻中,给了彼此沉重一击。

  我答不出来,他的目光颇有些对峙的意味,很快我就败下阵来,对他说:“罗北,是你。”

  可惜我的答案并未得到认可,毕竟中间的沉默早早就替我回答了。

  他抓着沙发,缓缓站起,再瘫坐到沙发上,双手不住地揉着鼻梁。

  我走到厨房给他泡了杯蜂蜜水,再回到客厅就与他赤裸裸的视线撞了个满怀。我别开目光,走到他身边,将蜂蜜水递给他。

  罗北没接,目光仍旧炙热,他哑声道:“辛曼,我们要个孩子好不好?”

  他在哀求,像孩子求一个心心念念的礼物般小心翼翼,罗北从不这样,但在这一刻,他却这么做了。

  “可你答应过我的……”后面的话我说不出口了,因为我看到罗北的眸色沉了下去。

  当初结婚时,我与罗北就约定好,在还没做好准备前不要孩子。

  “辛曼,你在顾虑什么呢?”他身子微微前倾,默不作声地握住我的手,手心滚烫,“有了孩子,就不会再有精力去想其他事了,日子继续平平淡淡的过下去,我觉得再好不过。”

  他是什么意思呢?以为我的顾虑是因为还想着徐之淮吗?或者说这也是让他忘记向今遥的最好办法?

  在这天,我想我们终于露出马脚,刻意营造婚姻幸福的假象就此破灭。毕竟徐之淮与向今遥这两个名字如烙印般早早印在彼此心底,落下伤痕,无法痊愈。

  我不想做恶人,但更不想把我们的恶果交由孩子承担,于是拒绝了罗北。

  罗北像是预料到般,瞬间松开手,身体脱力地往后躺去,可他的视线始终在我身上,不移半分。

  我侧身将蜂蜜水放到茶几上,劝他喝点,劝他早点休息,再劝他以后少熬夜,对身体不好。

  他忽然笑了,声音又清又亮:“辛曼,有时你的关心会让我产生错觉,我以为你爱我,可你又总让我觉得疏远……”

  他哽咽了,我也怔在原地。

  这时我已分不清他是醉或清醒,因为他说的那么笃定,又那么深情:“这一年里,我有在好好爱你,我想和你过完这一生,可现在,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辛曼,你能把爱分我一点吗?”

  我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话,抬眼看他,却发现罗北双眼被手盖住,唇瓣微微颤抖,发出极轻的呜咽声。我想起在酒桌上听到的哭声,终于意识到那不是自己幻听,罗北真的哭了,在爱这件事上,第一次低下头,向我求饶。

  必须承认,在今晚之前,我以为自己失去了对爱的感知力,不确定他是否爱我,也不确定我是否爱他,两个人在一起只是为了走完这漫长的婚姻,直到罗北对我说这些话后,我才知道,原来我们都在患得患失。

  我与罗北,不过是替身与替身的故事,在踏入婚姻那刻起就该明白,彼此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罗北越来越忙,常常出差,一去就是小半个星期。

  我们沟通的次数也越来越少,除非必要,连电话都鲜少会打。于是,我的生活越来越乏味,做的饭也没之前香,慢慢的,我不再做饭,只要罗北不在家,就随便吃点泡面或外卖应付一下。

  第四年九月,罗北出了一次最长的差,足足有一个月之久。起先我还能独自住着,但一周后我开始害怕了,孤单与寂寞是会逼疯人的,于是回我爸妈那住一段时间。

  那天晚上八点,我刚结束加班,正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我生怕是上司的夺命call,于是赶紧摸出来,在看到屏幕上的罗北二字时,顿时松了口气,同时一股不被察觉的欣喜已悄然爬上心头,再上脸颊。

  我接起来,将手机贴到耳边。

  “晚饭吃了吗?”

  “嗯。”

  “现在在哪?”

  “刚下班,马上到家了。”

  四句话后,我们又开始长久的沉默,似乎都在等对方开口。

  最后还是由罗北打破沉默:“辛曼,今天是我们结婚四周年了,没能陪在你身边我很抱歉。”

  我止住脚步,捏着手机的手微微一颤,终于想起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一股负罪感顿时油然而生。

  两年前,他因向今遥而忘记我们的纪念日,而今天,却是我毫无理由的忘记了。

  “对不起,我忘记了。”

  这次轮到我向他说对不起,电话那头的罗北也因此再次陷入沉默。

  除了抱歉,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没有解释,又或者说能解释什么呢?婚姻就像一杆秤,一头翘起,另一头就落下,想找到中间的平衡点对我们来说实在太难。

  我站在小区的路灯下,微微垂头盯着自己双脚。傍晚刚下过一场雨,路面到处是小水洼,走路时没注意,我这才发现自己的白鞋上已有星星点点的污渍。

  “罗北……”我不想再沉默,试着叫了他一声。

  罗北低低回应,声音中略带疲惫。我问他是不是又加班了,他否认,就当我想追问是不是遇上什么难事时,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我,一道陌生却又带着点熟悉的声音。

  我猜罗北也听见了,不然话筒里的呼吸声不会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我缓缓转身,看到离我几步开外站着一位将脸包裹的严丝合缝的男人,可只是一眼,我就认出了他。

  “罗北,我有点事处理,先挂了。”

  我承认自己心虚了,害怕被罗北知道他的出现,因此连罗北最后问我他是不是徐之淮都不敢回答,只能匆匆挂断电话。

  徐之淮的出现让我措手不及,时隔十年,我以为我们不会再相见,但他却在这天回来了,甚至还出现在我的面前,像以前一样叫出了我的名字。

  他站在夜色中,身形高瘦,气质出众,是年轻女孩会喜欢的类型,如果我还是当初的我或许也会对他沦陷,只是他的出现太迟了。

  我曾想过若与他再次见面会自己是怎样的心态,难过痛哭或欣喜激动?可真当他出现时,我才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做到镇定自若,并平静地问出:“你怎么回来了?”

  他摘下口罩,抬脚向我走近,我不自觉地往后退,与他保持距离。

  “今天在附近有个通告,刚结束,我想过来看看你。”他如是解释。

  我点点头,与他再无话可说。

  徐之淮又问:“你和他过的好吗?”

  “他对我很好,我也过的很幸福。”

  这回轮到他沉默了,徐之淮望着我,眼神里比十年前多了许多复杂的东西。

  “你呢?过的还好吗?”我问他。

  “虽然没什么名气,但起码也饿不死。”他苦笑道。

  徐之淮出道六年,近两年才回国发展,事业不温不火,在娱乐圈只能算是十八线艺人。

  我想自己大概问错话了,但已开口,也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我相信你,会慢慢好起来的。”

  徐之淮笑了,又往前近了一步,可我已退无可退,这场毫无意义的会面实在让我浑身难受,于是我随口找了个理由与他告别。

  临走前,他却叫住我,一改方才的笑脸,沉下嘴角,问:“当年那个问题你不想知道真正的答案吗?”

  “你不是给过我答案了吗?”我反问道。

  徐之淮伸手想拉住我,但被我避开,他脸上顿时浮现尴尬之色,稍缓后又说:“当时去做练习生,公司让我必须与所有人断干净,辛曼,那不是我的真心话……”

  我打断他的话,忍不住皱眉,“我结婚了,徐之淮,这些话你没必要再解释的。”

  他怔住,薄唇微张却再说不出话。

  我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可几步后还是向他献出最后的温柔:“老同学一场,徐之淮,我还是愿意祝你前程似锦,无纷无扰。”

  对于过去的我们,或许老同学这三个字比较伤人,但现在,我想不出比这个更好形容我们关系的词,我想他是明白的,朋友二字早在十年前我们就不再是了。

  我说完后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去,可徐之淮忽然开口,嗓音低沉,像是带着歉意。

  他说:“对不起。”

  我必须得承认如果三年前他向我道歉,或许我会心软接受,但现在,他不再是我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这声对不起比什么都轻都不重要。

  也是这天,我终于明白,徐之淮于我只是一场不甘心的初恋,明明该有结果却偏偏得不到的执念。这个执念陪伴我至今,搅混我对爱的判断,让我看不清对罗北的感情,甚至误以为自己与罗北在一起只是因为他像徐之淮。

  从前徐之淮就像个疙瘩,一直夹在我与罗北之间,割不了去不掉,还将婚姻硌的一团糟。

  而现在我倒很庆幸徐之淮的出现,他让我放下了执念,让我看清对罗北的情意,也让这场即将破碎的婚姻有了恢复的希望。

  回家后,我给罗北不停地回电话,可他一个没接。我慌了,又开始不停地给他发消息。

  罗北,我想和你去看一次日出。

  罗北,我们还没蜜月旅行,你必须得带我去一次。

  罗北,我想给你做顿好吃的,完完整整地庆祝一次纪念日。

  罗北,我觉得自己做好准备,生一个我们的孩子了。

  罗北,我想,我是爱你的……

  我颤抖着发了五句话,可罗北依旧没回。

  我逐渐不安,内心煎熬,根本无法入睡。

  深夜十一点,我回到我与罗北的家中,望着空荡荡的房子,突然鼻子一酸,这一刻,我竟无比想念他。

  我忽然又想起那张生辰八字,之前总说要找但一直忘记,今天我一定要将它找到。

  于是我开始翻箱倒柜,不放过每个房间每个角落,可最后,我翻遍每个抽屉每个柜子,都找不到它的踪影,它就像从未存在过般消失了。

  我想起我妈曾说,它若没了,我与罗北的婚姻也就没了神的庇佑。

  我顿时瘫坐在卧室地板上,闷头大哭起来,等哭累了就呆呆望着床头上方的结婚照。照片里的我们互相依偎,脸上挂着浅浅笑意,记得当时摄影师一再让我们笑的幸福些,可每次照出来都像是刻意的,浮于表面的笑,最后没办法,只好选了一张稍稍自然些的,就是现在挂在墙上的这张。

  我开始回忆四年来我们之间的点滴,头两年我们活的像假人,可婚姻却坚不可摧,直到那次吵架,撕开彼此的真面目后,这场婚姻就开始动摇,变得岌岌可危。

  我们好像都听不得真话,毕竟假话总能唬人,蒙骗起自己又往往最让人信服。

  凌晨一点,我趴在床上渐渐有了困意,可就在眼睛即将闭上时,手机剧烈震动起来。

  我彻底清醒,抓起手机,看到是罗北的来电时,心中的不安就已消失大半。

  “在家吗?”

  我刚接起电话,他就冷冷发问。

  “在。”

  “开门,我没带钥匙。”

  他的话音刚落,我听见自己心跳加快,有一瞬的恍惚,但很快就被手机里传来的敲门时拉回现实。我赶紧跑到门口,为他开门,罗北就站在门外,满脸的疲惫写明了他回来有多匆忙。

  罗北拉着我进屋,反手将门关上,紧接着不给我反应的机会,捧起我的脸霸道地吻了下来。

  认真算起来,这大概是我们结婚以来第三个吻,但比过去任何一个都要热烈且汹涌。我学着给予回应,双手也慢慢搭上他的肩膀,可眼泪却不住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落下,再滑进唇缝中。

  他察觉到,分开唇瓣,额头抵着我的额头,用着无尽的温柔问我:“怎么哭了?”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抽噎着告诉他:“我们那张生辰八字……被我弄丢了。”

  罗北微微一愣,惊讶我哭竟是因为这件事,有些无奈地笑着说:“找不到了,你怎么不问问我?”

  “你知道?”我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罗北松开我,从皮夹里摸出那小张红纸,递到我手里,解释道:“妈说了,这东西不能丢,你又有丢三落四的毛病,我就自己收起来了。”

  我小心打开,上面赫然写着我们的生辰,没丢,幸好它没丢,我们的婚姻尚有神在庇佑。

  “我记得你从前不信这些的。”我把它收好,重新塞回他的皮夹里。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叹了口气,说:“是啊,我是不信的,但你信,我就帮你好好保存着。”

  我又一次沉默,只不过这次是感动到说不出话。他记得我所有喜好,记得关于我的所有小事,并且将一切放在心上,我忽然觉得,这四年的婚姻我才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等缓了片刻后,我主动抱住他,告诉他:“罗北,我今天见到徐之淮了。”

  罗北轻轻回应,问:“那你们说什么了?”

  我想了想,说:“我们好像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我与徐之淮该说的话早在十年前就说完了,如今与他只有客套和陌生,以后也不会再有话可言了。

  罗北紧紧拥住我,下巴抵在我的肩窝处,特别认真地说:“我在电话里就猜到徐之淮来了,辛曼,你知道吗?那一瞬间我真的很害怕,我怕你们相见,更怕他会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他说到这顿住,声音有些湿润有些无助。

  “我曾经差点想放弃的,我几次夜里深想,是不是自己不太差劲,是不是那时太伤你的心,我们才会变成这样,可后来我真的……真的在爱你,我也想和你过一辈子。”

  我的眼眶再次湿润,鼻子有些塞住,张嘴想告诉他:幸好你没放弃,可我却发不了声。

  幸好罗北替我说出来了,他声音微微颤抖,又异常坚定。

  他说:“幸好我没放弃。”

  这大概是我听过的最动听的情话。

  没错过,就是此生最大的幸运。

  全文完

  看到这里的朋友,我真的很感谢你们的耐心阅读!!!无论喜欢与否,我都感谢!

  距离写完它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到现在我仍然会时不时重新读一遍他们的故事,不为别的,只因为我喜欢它。即便我知道其中有许多瑕疵,但我仍旧喜欢辛曼,喜欢罗北,喜欢我笔下的故事。

  这篇故事是有些寡淡的,没有过于跌宕起伏的情节,也没有煽人泪下的情感,因此能够读完它,我都很感激!!而我更开心有人喜欢它,这是对作者莫大的鼓励,也让我有继续写这类风格的勇气。

  总而言之,我很感谢每位阅读过它的朋友,也感谢每位阅读过我笔下其他故事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