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你,可曾真挚又热情地爱过哪些人和事?
本问题为知乎故事大赛·长篇创作马拉松第三季的「青春校园」征文赛道,活动详情可见此处,需报名后方能参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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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事简介
4 月知乎故事大赛·长篇创作马拉松正式开赛,面向全网长篇小说创作者征集优秀作品,共分为都市情感、青春校园、悬疑脑洞和职业故事四大赛道。
在都市生活,有哪些感情曾触动过你?
身处职场,你见过哪些人生百态?
少年的你,可曾真挚又热情地爱过哪些人和事?
有哪些异想天开或神施鬼设的情节和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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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不宜迟!开始你的创作吧!
注:以下参赛回答内容禁止转载,本活动最终解释权归知乎所有。
生物学上的生命定义为:具有能量代谢功能,能回应刺激及进行繁殖的开放性系统。
第六天
日落月升,白河公园开启了夜晚的喧嚣,累了一天的人们,纷纷来到这儿,在广场舞和暴走音箱的混合背景乐中,通过散步来放空自己。
甬路的尽头,一条河流拦住了去路,这是白河,白河公园的名字便是因此而起。
跨过河上唯一一座拱桥,公园开始变得安静,安静到虫鸣也成了噪声。
白河不光把公园分成了地理上的两部分,也把寂静和喧嚣分割开来。
沿河甬路上,几只路灯半死不活地立在路旁,虫鸣中,忽地传来婉转的哼唱声,好似仿徨少女的呢喃。
沿着歌声,借助微光,一道黑乎乎的人影映入眼帘。
那人没有看手机,没有打电话,就只是站在岸边唱歌。
愈靠近,歌声也愈清晰,像是一曲没有歌词的童谣。
良久,人影抬手轻抚脸颊,然后张开双臂,身体摆成俯冲的姿态,与夜色一道,融入了不急不缓的白河中。
同一时刻,一道人影赶紧冲上前,“噗通”一声,也跟着跳进了冰凉的河水中。
……
“你不会游泳跳下来做什么?”女孩坐在岸边的长椅上,全身湿漉漉的。
“咳,条件反射,我觉得你不该死,没多想就跳下去了。”男孩咳得都快把腰弯成龙虾了,依然没能缓解气管的不适感。
“只要‘你觉得’你就是对的了?”女孩见状有些不忍,但依然冷哼一声。
“好吧,我跟你道歉,现在你去死吧,我不会拦你了,对了,也谢谢你刚才把我捞上岸。”男孩的气管终于舒服了一些,不过声音仍然有气无力。
“你这个人!”女孩诧异地瞥了一下男孩,又马上挪开了目光,他背对着路灯,所以她没看清楚他的脸。
“求你一件事,你反正快死了,钱对你也没什么用了,可以请我吃顿饭吗?我感觉要饿死了。”
“啊?”女孩瞪大了眼睛。
……
“你多久没吃饭了?”女孩终究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一天一夜!”贪婪地喝了一大口汤后,男孩这才满意地放下筷子,此时他的面前摆着齐整整的三大碗面汤。
“你是乞丐?”
“我不是乞丐,我叫周凯。”男孩正色道,虚弱感已经缓解了许多。
“你为什么要这么严肃解释?”女孩闻言一愣。
“我的确叫周凯,刚从绿洲逃出来。”
“绿洲是哪?”
“一个给人治病的地方。”
“该不会,是治疗脑袋的地方吧?”
对方点头。
女孩顿时瞪大了眼睛,但一想到自己是快死的人,心情很快又平静下来。
面前的男孩看起来还算清秀,估计和自己差不多大,却得了精神疾病,果然世上永远不缺可怜人。
“我叫陈丽。”女孩向男孩伸出右手。
“嗯,你好。”周凯微笑回应,但并没有回应握手。
“我吃饱了,谢谢你请我吃面,我得去找我家人了,你接着去死吧。”周凯的声音不大不小,不过足以让小面馆的所有人都听得到。
“你别说了!”感受到周围人奇怪的目光,陈丽拉起周凯的手就跑出了面馆。
“哎,玩湿身的那俩小孩,还没给钱呢!”老板娘赶紧冲了出来。
……
“我们刚才,是不是吃了霸王餐?”周凯跑不动了,扶着路灯杆直喘粗气。
“没,没事,反正我快死了,你又是个病人,不会有人在意的。”
陈丽大口呼吸着空气,刚才只顾着害羞,竟然忘给钱了,说来也奇怪,以往稍微做错一点事都会内疚不已的她,此时竟有些心潮澎湃。
晚上九点多了,街上人并不多,暮色中,根本没人注意他们两个。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我不知道。”
“少蒙人,你意识清醒,记忆力也不像有问题,怎么可能不知道回家的路?”
“我真不知道,我失忆了!”周凯语气尽显无辜。
“我没时间和你一起胡闹,你自己玩吧,我走了!”
“好,再见!”周凯没有任何挽留。
“你真没有要和我说的了?”陈丽有些不确定地回头。
“和你说什么?”
“没事,我走了。”
……
乌云遮住了月亮,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陈丽站在过街天桥上,俯瞰着安静的马路,任凭雨点拍打自己。
记忆开始游荡,从勉强过得去的童年时代,到被暴躁妈妈掌控的中学时代。
起风了,雨点开始扑打她的脸颊。
她想起了小时候装深沉少女时,常挂在嘴边的诗句:
“斜风细雨不须归!”
陈丽笑出了声,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笑,可能是因为从前的自己太幼稚,而觉得羞耻好笑吧。
一幕幕童年的有趣回忆涌上心头,陈丽对着空气笑了好几声。
她像是上了瘾,不停在脑海中搜刮童年的欢乐,直到奶奶去世的画面浮现。
喉咙一瞬间像是被噎住,傻笑戛然而止,她试着做吞咽动作,眼泪却滑出了眼角。
“就这样吧。”
意识回到现实,陈丽看着下方的马路,做了一次深呼吸,脑海中却不觉浮现了一个男孩的身影。
除了奶奶以外,他是唯一一个为了她不计自身的人,他和她不认识,他没有询问她为什么要去死,也没有像个复读机一样劝她“想开”,他似乎对一切都不怎么在意。
万一他真的脑子不好,把他一个人丢下岂不是很可怜?
陈丽正暗自后悔,视线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急匆匆的身影,目的地正是天桥下方。
“他真的不记得怎么回家了吗?”
……
“欸,你还没死?”
周凯看到过来躲雨的陈丽,脸上十分惊喜。
“你一定没什么朋友吧?”陈丽已经对周凯的说话方式无奈了。
“我不记得了,我失忆了。”周凯瘪了瘪嘴。
“有什么可以证明?”
“你摸我的头,这里有块疤,听刘教授说,他从这里打了一个洞,才把我头里的大量出血引出来。”周凯把左侧的头发撩起来一些。
陈丽见对方一脸认真,便试着摸了上去,果然摸到了一处结痂。
“你真的失忆了!”
“那你为什么不在医院待着,反而到处乱跑?”陈丽仍然不敢相信。
“因为我发现,那家康复中心,其实在有意地关着我,我怀疑我是某个邪恶实验中的小白鼠。”周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陈丽追问下得知,周凯自从恢复意识起,就待在一家叫做“绿洲”的康复中心。
起先他每天都遵从中心的安排,直到某天,周凯发现每个人都在有意无意地观察他,或者说看守他,那里的每个人都很会撒谎。
他权衡过后,干脆偷偷跑了出来。
“假如你说的是真的,那你为什么不去报警呢?”陈丽摇摇头。
“万一中心是合法的机构,再把我抓回去怎么办,我看《世界未解之谜》说,世界上有很多的秘密机构的。”
“咳,以后不要再看地摊书了!”陈丽一脸无语。
“我听说父母是最值得信任的人,所以我想先找到他们问个清楚。”
“你都失忆了,打算怎么找?”
“中心的娜娜姐说,我家就在这座城市,我是个高二在读的学生,或许我可以去一些高中的门口走走,看看有没有同学认出我。”周凯望着越下越大的雨说道。
“对了,你不是要去死吗,怎么来这里躲雨?”周凯不解道。
“我现在暂时不想死行了吧!”陈丽没好气道。
“哦。”
“我看你别叫周凯了,叫周傻吧。”看到周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陈丽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行,我就叫周凯,给我周公的名字也不换。”周凯指着墙上的“周公地产”海报说道。
“笨蛋,周公姓姬,你还真是失忆了!”
这时路上的车突然多了起来。
陈丽从口袋掏出手机看了看。
“十点多了,高中都放学了,你今天是没法找认识你的同学了。”
“嗯,那就明早上学时再说吧。”周凯说完就原地坐了下去。
“你就打算在这儿凑合一宿?”陈丽瞪大了眼珠子。
“这里不但宽敞,还不会被雨淋,不正好可以休息吗?”昨晚他可是睡了一宿野地。
“我才不跟你一起睡大街!”陈丽撇撇嘴。
“我没邀请你呀。”
“少废话!”
雨势渐弱,女孩拽住男孩的胳膊在雨里狂奔。
周凯一边跑,一边盯着斜前方女孩的背影,两边的夜色在他的视线中飞速倒退,直到一家小旅馆出现在眼前。
……
“这里虽然不如绿洲,但是比野草地强多了,谢谢你。”周凯坐在床上打量着环境,一脸的满意神色。
“不用谢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在那张床,我在这张床,你敢越界我就大叫报警,看在你算是帮过我的份上,我会帮你找到你父母,之后我们再无瓜葛,好了,我睡觉了。”
陈丽脱下湿漉漉的外套,吹干了头发,关掉电视,然后熄灯上床。
周凯“哦”了一声,算作回应,快速缩进了被窝,像夜间蜷缩的小鸡仔似的一动不动。
陈丽仔细听着后背的动静,直到均匀的呼吸声起,她绷紧的心神才略有放松。
自己竟然和男孩子开了一间房!还是个来历不明傻里傻气的男孩子,陈丽在想自己是不是疯了。
“都是快死的人了,干嘛计较那么多,节约预算才是最重要的,只要帮他找到父母,我就和他再无瓜葛,就当我死前圣母心发作吧。”陈丽叹了一口气,脑海中自动放起惯例在睡前浮现的“成长悲剧电影”。
第七天
清晨的六中门口熙熙攘攘。
从五点半起,周凯就像个电线杆子似的立在门口,过往学生无不投来好奇目光。
至于陈丽,则打着哈欠坐在学校对面的早餐摊上,时不时瞥一眼对面的“周傻”。
“这城市一共八所高中,如果上学试验一次,放学试验一次,他最久得四天才能结束,我难道要跟他一起疯四天?”
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陈丽忽感一阵寒意,转头发现,一个女人正在身边冷冷盯着自己。
……
“庞峰?”
“你怎么在这儿,你好了?”
一个留着棕色波浪发型的女人,在周凯身边停下脚步。
“你是在和我说话?”
“看来是没好。”女人似乎有些遗憾。
“你认识我?”周凯惊喜地靠近了两步。
“你爸妈带你过来的?”女人被周凯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没有,我也正找他们呢。”
“周凯,你怎么在这儿?”随声音一起出现的,是一个校服男生,他一来就搂住了周凯的肩膀。
“老师您别担心,他不会伤害人的,我这就带他回家,我俩住在一个小区。”校服男生摆手道。
“那行,关勃你赶紧带他回去吧,我帮你和你班主任解释,不算你迟到。”女人深深看了一眼周凯,踩着高跟鞋“哒哒哒”离开了。
“你是我朋友?”周凯觉得肩膀有些不舒服,便马上挣脱开。
“对啊,我是关勃啊,你不记得我了?我听说你从康复中心潜逃了,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你了。”后者诧异道。
“那我叫什么名字?”
“你是周凯啊,你连自己名字都忘了?”
“看来你的确认识我。”不过周凯的警惕仍未消失。
关勃也不废话,拦住一辆出租,就和周凯上了车。
“我们去哪?”
“带你回家!”
“哎,等等!”
周凯想到陈丽还在这里,然而目光投向路对面的小摊时,她已经不见了。
“怎么了?”关勃也看向小摊。
“没什么。”
……
即使进了学校旁边的小巷子,陈丽依然被狠狠地揪着耳朵。
“昨晚上去哪了,是不是找野小子鬼混去了?”
这个她应该叫作妈妈的女人,不由分说给了她一个大嘴巴,鲜红的五指印瞬间印在她的脸上。
“不说是吧,果然是个小贱货,要不是你班主任说你还没交材料费,我还不知道你学会骗钱了,我打死你个撒谎的玩意儿!”女人揪住陈丽的头发,用力地撕扯,嘴里咒骂声不绝于耳。
陈丽面对这些,既没有吭声,也没有反抗,只是用她无神的眼睛,对着对面砖墙上的苔藓。
要不是因为动静太大,招来了别人的注意力,女人肯定还得发泄一通才肯罢休。
“给我滚回家,既然你不想念了,就去给你大姨打工吧。”女人说着,硬拉着陈丽上了一台崭新的轿车。
……
“你们是我爸妈?”
看着眼前这对充满欣喜的中年男女,周凯脸上没有一丝波动。
“怎么你连妈妈都不认识了吗?”女人闻言,顿时伏在男人肩膀上流眼泪。
“你们也知道我失忆了,我不记得你们也属正常。”周凯摊摊手。
“没关系,人回来就好,只要我们一家人一直在一起,什么问题都会过去的。”男人伸出双手拍拍周凯的双肩,然后赶紧移开。
周凯扫了眼肩膀,确认上面没有脏东西。
周凯爸爸从附近饭店订了一桌饭菜,并邀请关勃一起。
饭桌的气氛应该是融洽的,周凯只管狼吞虎咽,另外三人则边吃边注意着周凯,似乎要从他身上看出什么来一样。
要不是关勃主动讲起他们小学时代的事,然后两个大人一起赔着尬笑,恐怕气氛就得一直安静下去了。
……
周凯看不到一颗星星,各式各样的灯光给夜空加了层保护罩,他只能瞪着远处的霓虹灯发呆。
这是属于他的卧室,床头桌上摆着厚厚一摞习题,门后贴着海贼悬赏海报,墙壁上是纯蓝色背景的贴纸,一缕缕白色浪花在蓝色中碰撞。
周凯拉开了床头柜,一个相框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张三人合影,里面有他,也有他的父母,也唯有在此时,才终于让他在不适中,找到一丝自己与这个家的联系。
他问了绿洲的事,父亲说他得知自己逃跑后,心急如焚,马上报了警,结果绿洲果然是个非法组织,现在已经被打击掉了,还道歉说不该病急乱投医,把他送进那种危险的地方。
周凯还问了自己的名字,为什么早上碰到的女老师会喊自己“庞峰”。
母亲解释说,她姓周,因为父亲入赘,所以给他起名姓周,庞峰是他的户口本名字,高中规定要遵循户口本名字。
至于关勃,自从把周凯带回来后,就一直小心翼翼的,似乎怕自己说错话的样子。
母亲说周凯的病很严重,因为伤到了脑袋,所以才会丢失记忆,不过只要好好在家疗养,一切都会恢复的。
第九天
算上前天,周凯已经在家待了两天了,父母对他几乎有求必应,时时刻刻都关心他是否觉得不舒服。
前一天他本想去上学来着,但是母亲说他还没养好病,暂时不能去。
值得一提的是,昨天英语老师竟然来了,说是关心一下他的学习情况,周凯父母热情地接待了她,还说自从周凯病了,她已经来探望好几次了。
周凯听说自己成绩很烂,英语更是学得最差的一门,心想这位老师其实还是不错的,不会对成绩差的学生不闻不问。
……
夏天的太阳总是升得很早。
周凯伏在窗口,俯视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一个背书包的小男孩正拽着妈妈的手,好像对她请求着什么,妈妈一脸的严肃,而身边的爸爸则捂嘴轻笑。
另一边,一位妈妈正蹲在地上为一个小女孩整理衣领,小女孩一脸的焦急,摆脱妈妈后,赶紧跑去和别的小朋友一起进了校园。
“当当当。”
卧室外面,妈妈在喊他吃早饭了。
她和父亲总是这样客气,不论干什么都要提前问一声,客气的就像他是一个客人。
周凯这种感觉不是空穴来风。
昨天自己正在卧室里看着那张和家人的合照,门口的母亲突然打破了水杯,他本想过去帮忙,母亲却像是触电一样,坚决不让他帮忙,更准确说是坚决不让他靠近。
他回想着,母亲这两天没有和他有过任何的身体接触,父亲也几乎如此。
而且母亲看自己的眼神也不太对劲,和刚才窗外的那些母亲完全不同,周凯觉得,她有时像是在警惕着自己,有时又像是在……害怕自己。
父亲也常在不经意间瞥向自己,脸上某种复杂神色一闪而过。
周凯不确定自己的感觉对不对,但他可以确定的是,他们有什么秘密在瞒着自己。
他想到了绿洲,因为父母的表现,和绿洲里面有些人的表现太像了。
思来想去,他打给了带自己回家的关勃。
……
“大哥,你可得记住之前说好的,就一个小时,不然被发现了,我真没法和你爸妈交代。”关勃看着周凯,一脸苦笑。
“放心吧,我就随便出去看看,你果然够朋友,不愧是关二爷的后人。”周凯笑嘻嘻道。
“你不是失忆了吗,怎么还记得我家老祖宗排行老二?”
周凯顺手从桌上拿起一本拼音版《三国演义》。
“好家伙,你竟然在家看了一天这个。”关勃错愕道。
“不是一天,我两个小时就看完了,顺便还看了这个。”周凯又拿起一本拼音版《孙子兵法》。
“看来我得看紧点,你小子看了这么多权谋书,谁知道有什么幺蛾子。”
“哎,用被子假装成我真的可以吗?”周凯有些不放心。
“要是被发现了,你爸妈还能过来把你揪回去不成?权谋书都白看了。”关勃一脸鄙视。
“我问你个问题,我到底得了什么病?又是怎么得的病?”周凯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
今天是周日,因为减负政策,六中高一高二学生全天放假。
但周凯还是请求来到了学校。
“我真服了你,以前你可是最烦学校的,你要找回忆,也不该在这儿啊,隔壁街的网咖回忆才多。”关勃一脸无语。
对于周凯的两个问题,关勃每一个都打了个哈哈,只说是不小心跌倒,正好把头撞到了台阶上。
“之前我是个不良少年吗?”周凯看着远处的网咖问道。
“呸,你都十七了,还充什么少年,不良老学生。”
“这称呼听起来怪怪的,还是去隔壁街看看吧。”周凯当先踏步而出,但在路过一个小巷子时又停下了脚步,他记得在前天早上,那个女孩就是在这附近悄然消失的。
……
陈丽很疲倦,烧烤店的工作太忙了,昨天她第一天上班就工作到了深夜,而且中间根本不得休息。
早上起床时,感觉身体就像灌了铅,室友正叽叽喳喳地聊着各种明星八卦,陈丽默默去了卫生间。
看着镜子中憔悴的自己,陈丽心中没有任何波动。
她习惯了逆来顺受,即使要死,也不敢挑一个大张旗鼓的方式。
那晚的尝试,让她第一次体会到了即将解脱的快感,此刻她不在乎自己在干什么,也不在乎妈妈的无理安排。
因为她早就打算好了。
乌云远去,阳光从玻璃窗透射过来,刺得她睁不开眼。
陈丽下意识抬手挡住阳光,眼角几颗晶莹滑落。
阳光总是如此灿烂,但她却总是背对着阳光。
……
周凯还在盯着小巷子,此刻,五个男孩正把一个瘦弱男孩堵在墙边。
几人看起来和周凯的年纪差不多,其中一个长得健壮的男孩摆出各种炫酷姿势,潇洒地抽扇瘦弱男孩的脸,一旁镇场的人看着瘦弱男孩不敢反抗的模样,纷纷哈哈大笑。
“他们是不是在欺负人?”周凯转头看向关勃。
“别看了,赶紧走。”关勃突然神情紧张,急着就要把周凯拉走。
“不行,我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等关勃反应,周凯拎起旁边的一桶泔水就往小巷子里泼。
一阵呜哇乱叫响起,周凯笑嘻嘻和关勃跑进了网咖,透过玻璃看着那群人气急败坏的样子。
“你这么做会惹麻烦的,王浩可认识咱俩。”关勃此刻紧张得不得了。
“惹就惹呗,你不是二爷后人来着,你肯定能罩得住我。”周凯不在意道。
岂料这句话出口,关勃脸色更加难看了。
“关勃?”周凯打断了他,原来是网管招呼他俩开机器了。
“你说那个欺负人的小子叫王浩?”周凯笨拙地开机。
“嗯,他爸挺有钱的,而且是黑社会洗白的那种,不能随便惹。”关勃一脸后怕。
“惹了会怎么样?”周凯好奇道。
“呃,总之你只要知道,世界不都是美好的就行了。”
“这话我非常同意。”
二人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不善的声音。
“这是你们第二次惹我!”
……
到家已经下午了,父母看到浑身狼狈的两人时,急得马上要报警。
关勃稍动脑筋,编了一个见义勇为的故事,还说凶手已经进了警局,他们这才罢休。
“关勃,你为什么要拼命护住我?”
周凯不解,他的伤势并不重,只是胳膊有点痛,反观关勃,已经是鼻青脸肿了。
“我们是哥们嘛,当然应该拔刀相助。”关勃不自然地打了个哈哈。
“幸好我自己在家住,不然我爸妈知道就麻烦了。”关勃庆幸道。
“这次被坏人占了便宜,下次我一定让他吃亏,给你报仇。”周凯肃声道。
关勃听到“坏人”二字忍俊不禁,他已经忘了自己何时不再用好坏来评判人。
“对了,我们以前也和他起过冲突吗,他为什么说我们是第二次惹他?”周凯想起了王浩的话。
“呃,算是吧。”关勃似乎不太想提这件事。
“那上次我们俩赢了输了?”
“算平手吧。”
……
深夜,周凯照常望着窗外,他喜欢这样的安静,在绿洲时也是如此,只不过此时的车笛声取代了彼时的蛐蛐声。
房门发出轻微的响动,接着是缓慢的脚步声,母亲来了,这两晚都是如此。
“3,2,1。”
周凯心中默数,果然,当“1”落下时,母亲的手开始轻抚他的脸颊,然后是惯常的叹气。
周凯的呼吸十分均匀,就像真的睡着了一样,只有在这一刻,他才能感受到母亲“不客气”的温柔。
另一个脚步声传来,不用猜也知道是父亲的。
“行了,别看了,来电话了。”父亲几乎用蚊子声。
当房门重新被关闭,周凯猛然起身。
能让父母如此重视的电话,会是谁打来的?
联想到他们对自己的戒备,周凯当即下床。
父母的房门紧闭,周凯把身体轻轻地伏了上去。
“这孩子对我们现在还有点戒备,我觉得三十天就做到这些可能有点难,现在都已经第九天了。”
这是母亲的声音。
“刘教授,这样做真的可行吗?”父亲语气明显有些不信任。
“我只能说,人脑是个很复杂的器官,很多东西充满了不确定性,不过之前两次虽然失败了,你们应该也看到了我们的方法是有作用的,这次我有九成的把握可以彻底解决他的问题。”
门外的周凯听着这个声音,张大了嘴巴。
“您这么说我们心里就踏实了不少,明天我们会尝试和他拉近关系,我听他的好朋友关勃说,这孩子的本性其实……”
“住口。”
母亲刚要说什么,马上就被父亲打断了。
“什么本性,这是天生的坏种,必须被铲除。”父亲语气有些激动。
“庞先生您先别激动,您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但是事情一定要按步骤进行。”电话那一头不紧不慢道。
“我明白了。”父亲很快恢复了平静。
“好的,有问题随时跟我联络。”
……
深夜的白河公园,无论是在白河的哪一侧,都只剩下了虫鸣,连钓鱼大爷们都回家了。
在那个熟悉的岸边长椅上,路灯依旧半死不活,一个人影坐在那里,婉转的歌声衬着虫鸣,在这一片区域飘荡。
良久,歌声停止,人影起身,左右张望了一下,似乎在找什么人,也可能是确定一下周围的确没有人。
她靠近了河水,摆出俯冲姿势,只要再往前轻轻一扑,她便能摆脱当前所有烦恼。
这次她脑海中空无一物,不再有任何美好画面,眼中只剩下了黑漆漆的河水。
“你会游泳为什么还要选择投河?”身后一个疑惑的声音传来。
陈丽身体猛地僵住,难以置信地回头。
……
“不好意思,又打断了你。”
“这次我没钱请你吃饭了。”
“没关系,我吃饱了出来的。”周凯拍了拍肚子。
“嗯。”
现场突然安静下来。
周凯欲言又止,看着女孩生人勿近的样子,最终选择了闭嘴。
幸好陈丽先开口了。
“你要是没事,我就先跳下去了,明天你帮忙报警捞我一下。”陈丽脑子有点乱,她其实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
或许是出于自尊心,第二次被周凯打断后,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傻里傻气的小子了。
“哎等等,我有事。”周凯急忙拽住了她。
陈丽顺着被拽住的惯性回头。
“我接下来可能得过一段流浪生活,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过,你有经验吗?”
“你在逗我?”
“我可以发誓。”
……
“地图上的确没有绿洲这个地方,网上也搜不到相关机构的词条,看来真的不是一家明面上的机构。”陈丽放下了手机。
“如果你父母和你所说的绿洲是一伙的,是不是意味着你得了什么严重疾病?或许你的失忆就与这有关。”
“我觉得不仅仅如此,我父亲对我似乎非常怨恨。”
“也可能,你误会了他们也说不定,毕竟脑袋上的病不容易治,或许你听错了呢?”
“这方面我可以保证,绿洲对我一定是不怀好意的,我父母和绿洲同流合污,想要谋害我。”
“好吧,那你为什么不报警?”
“不能报警!”周凯却立刻摆手。
“为什么不能?”
“不能就是不能。”周凯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那你为什么觉得会在这儿找到我,又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我走在街上无处可去,忽然想到了这儿,也就自然想到了你,我想你会不会又跑到这里自杀,没想到真的碰到你了!”周凯说到这儿,一脸的惊喜。
“你是个好人,我觉得你一定会帮我的。”
“好人?”陈丽哑然失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形容她,但见到周凯的认真的样子,她的大笑转为了微笑。
“好吧,本好人就勉强再帮你一次。”
第十天
凉亭不愧它的名字,陈丽一大早就被冻醒了,看着身边还在睡着的周凯,她的精神一阵恍惚。
她疑惑自己怎么又和这个小子混到一起了,平时的她甚至连女性朋友都没有,在同学们看来,她就是个极难沟通的异类,但是自己和他的沟通却很自然顺畅的样子。
“也许只有异类才能和异类沟通吧。”陈丽在心中给出这个理由。
早餐摊炸油条的香气飘过来了,陈丽思绪被拉回现实,她意识到自己昨晚有点冲动了。
教他流浪?如果身上分文没有,谁会喜欢流浪?这绝对不是说说笑笑的小事,而是极有可能面临没吃没住的大事。
回头望了眼白河,这个她两次选择结束自己的地方,此刻看起来清澈又平静,如果突然多一具尸体,好像也挺煞风景的。
“算了,跟这小子疯一次好了,如果哪天混到活不下去了,就把他送到警局,自己不过是晚死几天,也算是死前做一次对社会有益的事吧。”
想到这里,陈丽心情马上轻松下来,早晨的空气似乎都更清新了。
就像他没有问他为什么选择死亡,她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流浪。
“我们要去哪?”周凯匆匆跟上陈丽。
“早餐摊。”陈丽掏出仅剩的五元钱,买两碗粥加两个馒头足够了,油条是吃不起了。
就在这时,周凯却突然停住脚步,一脸的神秘。
“你干嘛?”陈丽还以为他神经病发作,顿时警惕起来。
然而周凯只是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张纸币。
“我也有钱哦,而且还是面额很大的那种。”
周凯把“面额很大”的钞票递给陈丽。
“十万块一张票,天地银行!”陈丽笑得肚子疼。
“这是假钱吗?我说嘛,昨晚那个老大娘为什么要偷偷在路口烧它,原来是为了销毁假币。”
陈丽闻言,笑得更厉害了。
……
公园门口各种店铺齐全,两人找了家最便宜的包子铺落座。
“人死了还能花钱?”周凯“滋溜”吸了一口粥,满脸的惊讶。
“你这就不懂了吧,别说给死人送钱了,连死物也能被当成神仙,看到那个石墩子没有,它也会收到香火。”陈丽指着包子铺里面的小磨盘说道。
“香火是什么?”
“你就理解为鬼神吃的饭吧。”其实陈丽也解释不好这种东西。
“鬼神又是什么?我看《三国》里面开头写,黄巾军的头领是三位大仙,大仙是不是就是鬼神?”
“不对哦,大仙是能和鬼神沟通的人,好了,这些都是封建迷信的东西,没必要了解那么多的。”陈丽提醒他赶紧吃饭。
然而周凯却陷入了沉思,一会儿看看磨盘,一会儿又看看小店里供的财神。
“我明白了,鬼神就是意识对不对,可就算这些石头泥塑有意识又有什么用,他们也没办法动,不是和植物人一样,那得多痛苦!”
陈丽没忍住,直接笑喷了。
早餐摊的人开始增多,两人吃得差不多了,周凯询问接下来去哪,陈丽这时却露出了警惕神色。
“有人正在盯着我们,应该是找你来的。”
“别转头!”
周凯学着陈丽,用余光看向四周,果不其然,小店两侧十来米远的地方,各有三四个人在看着这边,其中一伙中就有他的父亲。
“是找我的。”周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心想父亲他们果然是要对自己不利。
“估计是顾忌人多才没马上动手。”陈丽叫周凯保持冷静。
“他们有千里眼吗,怎么一下子就找到我了?”周凯既着急又困惑。
陈丽闻言看向了他的手腕。
“是手表,你的手表有问题,应该是可以定位的。”
这可把周凯吓了一跳。
“你坐这儿别动,一会儿我来接你。”陈丽左右看了两眼,小声说道。
“喂,你去哪,你不会丢下我吧?”
“放心吧,我不会丢下你的。”陈丽送给他一个微笑,眼睛看起来清澈又明亮,接着她便很自然地起身,仿佛她和周凯只不过是拼桌。
那些人又靠近了一些,距离周凯也就五米了,他甚至能瞥到父亲眼中的怨恨。
就算周凯现在立刻起身,也是插翅难逃,但他此刻只能强装镇定。
似乎觉得时机成熟,两伙人行动了,周凯想都没想,撒腿就往马路对面跑。
同一时间,一辆电动摩托“嗖”一下来到了他身边。
“上车!”
周凯快速翻身上车,并把手表当做石头,砸在了距离他最近的父亲脸上。
“再见了!”周凯咧嘴一笑。
“混账!”父亲被砸得气急败坏,刚才他的手几乎碰到了周凯的衣服。
陈丽把马力给到最大,小电动像火箭一般在城市中穿梭,就算是善于骑车穿插的外卖员们也得自叹不如。
周凯心情大好,耳边的风声,快速后退的马路,以及身前陈丽那头随风而动的齐颌短发,让他感觉自己刚刚结束了一次冒险,此刻他就是冒险故事中的主角。
……
“你哪来的电动车?”周凯扶着路灯杆吐完,又喘了一口气后,才看向陈丽。
“路上捡的。”陈丽潇洒地摘下头盔,短发一甩,看起来英姿飒爽。
“偷的?”周凯无力地直起腰,痉挛的胃部终于稍微舒服了一些。
“这个时候你还要在乎偷与不偷?”陈丽不解地看着他,而且她从来没见过有骑电动车晕车的人,不过她发现和周凯在一起时,胆子好像莫名的变大了,从前的她绝干不出抢车的事。
“嗯,你说得对,书上说过‘事急从权’。”周凯一脸认真。
“你不是失忆了吗,又在我面前掉书袋。”陈丽没好气道。
“我看书快得很,在绿洲和家里的那几天看了很多书。”
“哦?你待的那个非法研究机构还有书看?”
“算了不说这个了,刚刚那些人不像是警察,警方应该不会让你爸爸也参与行动。”陈丽分析道。
“这就更说明他们是见不得光的,如果是正常家庭,孩子失踪后,必然要先报警。”周凯笃定道。
“我看我还是报警吧。”陈丽觉得再跟周凯疯下去,指不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切交给警方绝对不会是错误决定。
“千万别报警!”周凯立刻攥住了她的手。
“你这家伙,明明有最容易的办法,你却不用,难道你有秘密?”
“算了,秘密就秘密吧,尊重你的意愿。”二人对视了几秒,周凯期望的眼神,终是让她选择了关掉手机。
“你爸和非法组织的人合伙要把你抓回去,你还偷听到‘两次’和‘三十天’什么的,难不成你真是小白鼠?”陈丽摩搓着下巴,一脸的好奇。
最初她对于周凯的话,怀疑成分居多,但是经历了这次“抓捕”事件,她才意识到,眼前的神经病小子,说得有点像真的。
“一定是这样,不过我父母为什么要害我?不是说父母是最关心自己的人吗?”周凯一脸不解。
“可能,他们其实不是你父母呢?”
“我觉得他们是。”周凯想到了卧室那张合照,合照里的他笑得很开心。
“算了,被父母仇恨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陈丽苦笑一声,拍了拍周凯肩膀。
“你也被你父母仇恨吗?”
“你问那么多干嘛?”陈丽板起了脸。
“哦。”
“那是大海吗?”
周凯的注意力突然转移到了东面。
“没错。”陈丽也看向那一边,透过旧楼之间的缝隙,火红的朝阳正气势磅礴,从海面上升起。
“我要到大海去!”
……
“如你所愿,我们到海边了。”
陈丽双手掐腰,无奈地看着周凯,本来她说要骑车来,结果这小子非说偷的东西不能再用,于是乎,二人来了一场徒步越野十公里,差点把她累吐血。
“近看大海,好像除了看不到头,也没什么嘛,而且风里都带着股腥味。”周凯坐在一块礁石上,略感失望。
“不,你还能收获野味。”陈丽熟练地从石头缝隙里扣出两只小螃蟹。
这时不远处响起了吹吹打打的唢呐声,海鸟的飞行节奏都被打乱了。
“他们在干什么?”周凯奇怪地望着那群身着白衣的人们。
“那是送葬出殡的队伍。”陈丽对于他贫瘠的常识已经见怪不怪。
“人死后都要被人这样送行吗?”周凯注意到了头幡旁边那人怀抱的红色盒子,他知道里面装的是人类的灰烬。
“呃,也不全是,不过这边的传统是这样的。”
“他们要把骨灰送到哪去?”
“当然是墓地啊,笨蛋!”
“哎,不对,这里好像没有墓地来着。”陈丽张望起来。
“我想起来了,他们应该是要去那边的海景房里。”陈丽手指北面那片与市区相距甚远的海景小区。
“房子里住骨灰?”周凯大为震惊。
“你要是好奇,跟过去看看就好了。”陈丽也不解释。
“好。”
周凯竟然真的跟过去了。
“哎,你这家伙怎么真去呀……”陈丽无奈,也只好拖着沉重的腿跟上。
……
这是一座相当荒凉的小区,杂草灌木肆无忌惮地生长着,只有小区大门旁边的红漆小庙附近比较干净。
此时送葬队伍一人手捏一支香,正在围着小庙转圈,顺时针三圈,逆时针三圈。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周凯伏在不远处的栅栏上不解道。
“按照本地的说法,他们是在告诉本地的城隍,要有新人去他老人家那儿报道了,一会儿应该还会烧纸扎的车马人。”
陈丽话音刚落,队伍中举着纸扎车马人的人就走到了专门的焚烧区域。
火光冲天,周凯眼看着逼真的纸扎用品化为灰烬,脑海中想象着去世的主角乘坐纸扎马车的拉风场面。
“你说,万一城隍不收小盒子里那个人怎么办?”周凯转头看向陈丽,一脸认真的样子。
“那可能就成孤魂野鬼了吧。”陈丽喃喃说道,她想起了过世的奶奶。
“做孤魂野鬼也不错,架着马车,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无拘无束的,就是可能会和鬼类社会脱节,这个问题倒是不好解决。”周凯思索一番说道。
陈丽被逗得哈哈大笑,刚刚因死离氛围而激发的伤感荡然无存。
“不会的,没看那里还有人烧纸钱吗,只要贿赂管够,不管是城隍还是小鬼,都会放行的。”陈丽笑了笑。
“那你要是死了,我来帮你贿赂城隍和小鬼吧。”
“我谢谢你!”陈丽没好气道。
“不客气,如果我要是比你先死的话,你就不用帮我贿赂了,我比较喜欢孤魂野鬼的生活,你给我唱首歌就行。”周凯竟然伸出手指要和陈丽拉钩。
“真给你打败了。”
陈丽无语伸手,与周凯定下了这个荒诞的约定。
……
走廊长长的,每经过一扇矮矮的门,都会看到门两边贴着白纸作底的挽联,每扇门上还有一张两寸的头像,头像中人不管年纪的老幼,每一个都露着灿烂的笑容。
昏黄灯光忽然隐去,走廊暗了下来,只闻走廊另一头,送葬的队伍传来的呜咽声。
“啪!”
周凯新奇地拍了下手掌,昏黄的灯光重新恢复。
“在外面看看不就行了,非要跟进来干嘛?”陈丽实在受不了这个好奇宝宝。
“原来声音也可以控制灯,真神奇!”
“你看这扇门好像没锁的。”
周凯顺手推开了一扇头像为一对老人的门。
“哎,你要干什么!”
陈丽说话间,周凯已经进屋了。
“这是墓屋,给死人住的,你胡乱进去是在冒犯逝者。”陈丽压低声音劝说。
“死人怎么会知道冒犯呢?他们不是已经被城隍签字送去地府了吗?这还是你告诉我的。”周凯困惑道。
“好吧,忘了我之前说的,人死了就真的死了,什么都没有了,就像烧掉的车马人,只剩一坨灰,没有意识,没有感知。”
“那给一坨灰住这么大的房子岂不是太浪费了?”周凯新奇地打量着屋中的一切。
最醒目的当然是门厅正位摆的三层灵台,最上面放着两只红色的盒子,前面贡着两个牌位,盒子下面一层是粗长的蜡烛和布满香灰的香碗,最下面是几大盘蔫了的水果以及几包饼干。
周凯扫了一眼灵台便不再关注,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其中的一间卧室上。
“嘿,这儿有床,晚上我们睡这里吧,这样就不用花钱住宾馆了。”周凯欣喜道。
“你休想!”
陈丽立刻呵斥,因为声音有些大,引起了送葬队伍的注意力,为免被发现,陈丽也溜进了墓屋。
她只听说过海边烂尾楼被改造成了墓屋,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墓屋里的样子。
低矮的天花板,更矮一些的圆拱形卧室门,紧闭的纯黑色窗帘,还有墙上挂着的老人旧衣裳。
处处都展现着阴宅的气氛。
“也不知道我死后会被葬在哪里,也许都不会有人记得给我收尸吧!”陈丽心中生出悲戚。
“为什么不能在这里住?你不是说钱花光了吗,我们住在这儿正好可以省钱。”周凯打断了陈丽的思绪。
“反正就是不能住,活人不能住死人的住处。”陈丽坚决摇头。
“死人不就是一坨灰吗?为什么不能跟一坨灰住在一起?”
“这是别人的房子,我们私自住下来,就算作偷,偷电动车你都不愿意,偷房子肯定更不可以了。”陈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不一样的,电动车是别人经常需要使用的,我们骑来别人就没法骑,但这房子本来就是给一坨灰住的,我们暂住,不会妨碍到任何人,偷且归偷,事急从权嘛,我们只是暂住。”周凯笑呵呵道。
“呀,从这里看,大海竟然变好看了。”周凯一把掀开窗帘,蔚蓝与广阔尽收眼底,心情莫名的舒畅起来。
欣赏了一会儿黄昏的海,周凯注意到在这栋楼的正下方,植被似乎被有规律地摆成了对称图案。
“你看最后面那排树,中间有个缺口。”周凯一脸好奇。
“你的关注点总是这么奇怪。”陈丽懒得和他解释什么叫风水格局。
不过她终究没说服周凯的奇怪逻辑,只能在“海景墓屋”暂住一晚,她已经决定天亮就去报警,不再和这个小子胡闹了,他们根本不可能靠流浪活下去,之前答应周凯的请求,就当是自己死前玩心大起,开的一个小玩笑吧。
把周凯交给警方,然后她自己去投海自尽,她突然想到这样的死法就不用担心收尸的问题了。
……
是夜月明星稀,风轻云淡。
如果在以前,陈丽绝对不会同意进入墓屋。
但当她决定去死时,所谓生死之间存在的大恐怖,好像也并不神秘了,她如今可以坦然地坐在别人灵台前的蒲团上,和周凯一起用铁盆煮螃蟹。
螃蟹自然是海边捉的,铁盆是墓屋里现成的,这边的房子都有自来水,二人搬来废瓷砖搭起架子,把灵台上的蜡烛取来当做火源,一顿清水煮螃蟹就这样成了。
“你别说,在吃的方面你还挺聪明的。”陈丽由衷道。
周凯也不搭腔,只是笑呵呵地啃着小螃蟹,他觉得现在是他有记忆以来最快乐的时刻。
“说说吧,绿洲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光听这两个字,耳朵都快起茧了。”陈丽吃饱喝足,甚至还打了一个饱嗝。
“那就得从我醒来那天说起了。”周凯陷入了回忆中。
第一天
他的头昏沉沉的,就像是觉睡多了,明明还有点困,但越睡头却越疼。
“他醒了!”
他适应了这副身体一会儿,终于控制着眼皮睁开。
“周凯?”一位身着白大褂的中年人正俯视着他。
听到喊自己的名字,他下意识想回答,可从嘴里吐出来的,却是“呜哇呜哇”的声音,而且他感觉全身肌肉像是被灌了铅,他控制不了身体了!
“你不需要说话,如果你想点头,你就眨两下眼睛,摇头就眨三下眼睛。”
周凯眨了两下眼睛。
中年人见状,眼里立刻释放出激动的信号,那种样子,就差起身跳个舞了。
周凯不能理解中年人的行为,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知道吗,你已经睡了半个月了。”
……
一天以来,周凯听娜娜姐讲了关于他的所有事。
周凯是一个高二学生,今年17岁,一次意外撞伤造成了脑出血,让他大脑受到损伤,他因此失去了很多记忆。
好在他父母家底不错,把他送进了一家非常专业的恢复中心,由专门人员负责调理他的大脑。
据说每个被送进这家恢复中心的患者,都会在一开始沉睡半个月,进行脑细胞的快速修复。
患者苏醒后,会在中心比较专业的干预下,推进患者的脑细胞代偿速度,以达到加速恢复患者正常活动的目的。
娜娜是专门负责照顾周凯的恢复师。
因为相应功能区的重度脑损伤,周凯目前的表达能力非常差,除了吃喝拉撒,其它的都不会说了,幸好他的理解能力没有丧失,还可以听得懂别人表达。
因为躺了半个月,周凯的身体肌肉有点退化,经过了一天的训练,他恢复了行走,而且还抽空学会了几十个常用的简单词汇。
刘教授直夸周凯的恢复能力惊人,刘教授就是周凯睁眼时,第一次见到的那个中年人。
被娜娜姐培训了一整天,直到晚上九点,周凯才疲惫地躺在床上,百无聊赖中,窗外的虫鸣声格外响亮,娜娜姐说那是“蛐蛐”在叫。
周凯是困惑的,记忆的缺失,使得他只剩下了迷茫,他能明白花是香的,会招来蜜蜂,能明白树叶是绿的,树荫下很凉快,能明白娜娜姐在教他许多东西,他可以听明白,也能照着做,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跟着做。
他只是被动地接受着所感知到的一切。
第四天
每当周凯获得一些进步,娜娜姐就会不吝夸奖,周凯喜欢夸奖,所以学得更加积极。
短短三天,他就已经学会了许多表达,刘教授每次看到他,都是笑容满面。
“小凯,你在学习东西的时候,发散一下思考,说一下你的见解。”刘教授这天早上对周凯说。
“我的见解?不是你们在教我恢复吗?我的见解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你首先是你自己,既然你是你自己,你就必须有自己的见解,而且你刚才这句疑问,不也正是来自于你的见解吗?”刘教授笑眯眯说道。
周凯的问题多了起来,而娜娜姐没有丝毫不耐,面对每一个看似幼稚的问题,都予以了解答。
直到下面这段对话。
“娜娜姐,对于父母,你是什么感觉呢?”
“当然是最重要的人啦,他们首先给了我们生命。”娜娜姐依然那么有耐心,周凯喜欢看她回答自己时的样子。
“可是我这几天已经学会了很多语言表达,却还是记不起父母。”
“不要着急,慢慢来,接下来的一个月,你会想起一切的。”娜娜姐拍着周凯的后背安慰。
“娜娜姐,你说什么才算是生命呢,为什么说是父母给了生命?”周凯再次表达了疑惑。
“当然是能活着就算是生命呀,你看院子里的向日葵,他们虽然不说话,但他们却总是向着太阳。”
“我不这么看,我觉得只有拥有‘自我’意识的个体,才算是生命,不然的话,就只是个被规律左右的向日葵,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周凯仰起头,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眼睛看向面前那一片向日葵。
娜娜脸上的笑容依旧,但却无言以对。
“我觉得你的观点很好,我和你持相同观点。”刘教授从二人背后走来。
“要是某一天,这片向日葵中某一个,突然不想晒太阳了,那可就有趣啦。”刘教授打趣道。
落在周凯身上的关注好像多了一些。
娜娜姐,刘教授,送饭来的阿姨,还有出去散步时偶遇的村民们。
他能感受到他们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把这认为是表达友善的方式。
刘教授说可以试着教周凯重新识字了,想不到周凯的记忆力惊人,虽然他每一个字都要重新认识,但只要看过一遍,就像记在脑子里很久了似的。
教授说这是正常现象,还说他原本就很聪明,这些都不过重新找回的记忆罢了。
第五天
周凯的学习能力真的很惊人,一天时间他就把义务教育阶段的常识全部掌握,又看了许多自然百科,勉强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个认知。
“娜娜姐,我们现在生活的地方,就是乡村对吗?”
“嗯,没错,考虑到你的恢复需要安静一些的环境,所以我们来到了乡村,多亲近自然对你也有好处。”
“乡村不是要种田的吗,为什么我没看到庄稼?”周凯露出疑惑。
“因为啊,这里的村民是以林业为生,你看门外的那些绿树,都是村民们赖以生存的财产。”
“你和我说过,这里还有好几个和我一样脑损伤的人,我怎么一直没看到他们?”
“因为你们的病需要静静调养,不宜见太多人,你看那边的那户人家,不是有一位患者正在办理出院。”
周凯顺着娜娜姐的手指望去,在距离所住小院大约十颗大槐树高度的距离,有几辆小轿车,正在从一个红砖大门口驶离。
这里的人家分布十分稀疏,几乎每一户之间,都隔着一小片树林。
周凯突然想过去看看,但是娜娜姐说,那里的人已经走了,没有必要再去了。
周凯转身又指向另一户人家,说那里有炊烟,他想去串串门。
“那户太远了,我们去更近的那一户吧。”
娜娜姐说着,拉起周凯的手走向小溪边,飞快通过搭石。
在溪边这户人家里,有一位和周凯差不多大的年轻患者,还有一位男性恢复师,他此时正在和年轻患者讲述关于这里的一切。
周凯二人和他们寒暄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接下来周凯就开始了沉默,因为他发现了一件事。
他见过这个年轻患者!
这人和之前见过的一位村民很相像,但周凯本能地隐瞒了这件事。
……
深夜,周凯没有睡意,他决定瞒过娜娜姐,自己出去走一走。
星星不多,月色倒是不错。
周凯披着蛐蛐的叫声,径直奔向白天冒着炊烟的那户人家。
不料刚走出小院,娜娜姐便迎面而来,微笑着问他要去干嘛。
周凯傻兮兮地说想体验在野外小便的乐趣,娜娜姐闻言,笑着打了他胸口一下,让他快去快回。
得到允许,周凯跑步前进,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那户人家。
可这院子里却是一片杂草荒芜,一条明显是刚被踩出来的小径,直通正门。
屋内的尘土,让周凯打了好几个喷嚏,一切都是破旧的,完全不像有人居住,唯有灶膛里有新的焚烧痕迹,显然白天的炊烟就是因此而来。
周凯明白娜娜姐骗了自己。
逃离的想法不可抑制地出现了,然而很快就有村民发现了他。
他别无办法,只能溜进身边的小树林,快速在其中奔行,趁机隐藏到了另一片小树林。
这一夜整个村子都喧嚣起来,数十位“村民”加入到寻找周凯的行动中。
至于周凯本人,把自己埋在了一堆落叶里,保持着趴在地上的姿势,一直挨到了凌晨。
他本就体弱,很快就被冻得浑身冰凉,他担心自己死在树林里,但是村口已经被人封锁,“村民”们甚至出动了狼狗。
……
第十天深夜
“所以你是怎么逃出来的?”陈丽托腮问道,她已经听入迷了。
“这是个秘密,我不想说。”周凯笑呵呵摇头。
“小气!”陈丽闻言背过身去,心中则在盘算故事的真实性。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所谓的‘绿洲’好像不仅仅是非法机构那么简单,又是教授又是把整个村子当成实验场地,这需要一定的资金,还需要足够的保密,难道世界上真有一些正规的秘密机构吗?我如果贸然把他交给警方,也不知道是否有些鲁莽。”陈丽心中产生了犹豫。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陈丽决定听听周凯的想法。
“如果你明天不把我交出去的话,我打算去找一下我妈妈,从我偷听到的对话来看,他不像是个绝情的女人,对我似乎还有一些同情。”周凯捏着下巴说道。
陈丽听周凯把“同情”两个字放到他们母子身上,感觉不是一般的奇怪。
“分析得还挺有道理嘛,等等,你怎么知道我想把你交出去?”陈丽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眼睛瞪得老大。
“我的确失去了记忆,但是我又不傻。”周凯没好气道,此时的他盘腿坐在陈丽对面,烛影不时掠过脸颊。
“我明天陪你一起找妈妈去!”
这一晚,陈丽查了好久资料,但无论如何也没找到关于“绿洲”的东西。
“一个神秘的机构,他的父母对这个机构高度信任,并想方设法要抓走自己的儿子,而且他的父母对儿子根本没有了亲情,这都什么跟什么呀?”陈丽越分析越觉得事情过于奇怪。
还想再找找关于失忆的资料时,手机电量耗尽了,陈丽之前只想着自杀来着,哪里会想到带充电器。
第十一天
“你注意到没有,墓屋小区有个老大爷住在小庙旁边,我们今天出来时,他还看了我们一眼。”
“都这个时候了,就别发散思维了!”陈丽对周凯的思维跳脱已经见怪不怪。
二人坐在六中对面的小摊上,眼神扫过校门口的人群,一直到一个长发飘飘的身影出现。
“来了!”
“你知道怎么说吧。”周凯有些担心。
“你就别操心了。”
陈丽径直走了过去。
周凯把身体躲进小摊的里面一些,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
不过他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虽然陈丽的神色略显紧张,但他们的谈话看起来很友好,约摸三分钟后,二人微笑道别。
“怎么样?”周凯赶紧问道。
陈丽没说话,拽起周凯就上了一辆出租车。
……
“什么情况?”
重新回到白河公园,周凯才有机会开口。
“你家人应该和她打过招呼了。”回头发现没人跟来,陈丽松了一口气。
“她刚才见到我时,完全没有诧异,没有因为我突然出现她面前而吓一跳,而且很有耐心,就像早就准备好了一样,话里话外总想拖住我。”
“就凭这个?”周凯瞪大了眼睛。
“嗯,她昨天见到你时的反应说明,她性格是不太稳重的,对比下来说明,她应该是接到了你家人打招呼,如果我们刚才不跑,肯定会被堵住。”
“看来是什么东西都没了解到了。”周凯叹了口气。
“别灰心,不是还有你母亲,虽然有点冒险,不过也是可以试一试的。”陈丽扔出块石子打了个水漂。
“你们走得这么急,是在躲我吗?”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出现。
“老师!”
周凯心中一紧。
“别紧张,我一个人来的,没通知任何人。”英语老师摆摆手,当着二人的面,把手机关机。
“如果你是劝说我一些什么,那您就不用再说了。”周凯对这位老师的印象还算可以。
“我听说你离家出走的事了,看得出,你过得还不算狼狈。”老师瞥了一眼陈丽。
“老师好像有话要说。”
英语老师闻言抿了抿嘴唇。
“听说,你和王浩有仇怨对吗?”
“您的消息真灵通,我昨天刚和他打了一架,听说以前我也和他打过架,不过你也知道我失忆了,所以,嘿,我不记得了。”周凯不以为然。
“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您是想给我们化解矛盾来的?”周凯反问。
“你误会了,我不过随便问问。”英语老师习惯性地撩了一下头发。
“老师家里还有两个空房间,如果你们需要,可以来我家,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直到你愿意回家为止。”
“对了,这是我的电话。”英语老师说着塞给了周凯一张纸条。
周凯闻言一脸讶异,展开纸条,上面写着一个人名和一串号码。
“原来老师叫何琼,谢谢您的好意了,不过我们有住的地方,就不麻烦了。”周凯笑了笑,心里有些感动。
“好,不勉强你,你是个大孩子了,选择离家出走,肯定有你的道理。”
“不过你必须得答应我三件事。”何老师一脸严肃。
“第一,给你的父母报个平安。”
第二,你们虽然快成年了,但思想还不够成熟,很多东西还不能理解,总之,绝对不能做有违法律和伦理道德的事。”说到这里,她又瞥了一眼陈丽。
陈丽明白了她的意思,顿时脸红得像熟苹果。
“第三,如果有一天你们真的过不下去了,却仍然不想回家,一定要记得给我打电话。”
“可以。”周凯郑重地点头。
“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何老师微笑着点头。
“好了,说吧,你们今天去校门堵我,到底有什么目的?”何老师话锋突然一转。
周凯闻言,赶紧说起他的打算。
“了解自己的过去?你别告诉我你离家出走只是为了这个理由!”
何老师不由笑出了声,不过还是耐心说出了她对周凯平时的印象,周凯生病时,何老师虽然也去过周凯家看过几次,但一次也没见到他。
“谢谢老师今天告诉我这些。”周凯非常感激。
“你们走吧,我今天就当没看见过你们。”何老师说罢,又塞给周凯一些钱。
周凯本想拒绝,但是想了想现在的确手头紧,就抽出了两张红票,剩下的全部还给了老师。
何老师站在原地,凝视着二人离开的背影,似乎失了神。
……
这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封闭小区,门口一排垃圾箱上,一队流浪猫正在翻找食物。
陈丽二人打着遮阳伞,蹲在西瓜摊前,不时望一眼对面的小区。
“这位何老师好像还挺不错的,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善解人意的老师,如果我的老师也能像她这么好就好了。”陈丽眼中不无羡慕。
“可惜,她说的内容没什么价值,和关勃讲给我的差不多。”周凯有些遗憾。
“你发现没,提到你生病时,何老师脸色好像有点异样。”
“异样?”
“听你这么说,仔细回想一下,这位科任老师,对我这个调皮捣蛋的坏学生,好像过度关心了些。”
“或许,老师其实暗地里是你的什么亲戚?”
“谁知道呢。”周凯摇头。
二人重新把视线转向对面的小区。
“你家还挺有钱的,这种地方的房价可不低。”陈丽小声道。
“大约吧,娜娜姐好像也提过这个。”周凯跟着小声道,左手不经意间摸了一下胸口。
“你对娜娜姐印象挺好的嘛。”
“嗯,是她教会了我说话识字和理解问题,还有……”
“哎,你们都挑了半天了,到底买不买?”
瓜老板不乐意了,一脸横肉看起来要发飙的样子。
“不买了,你家瓜没熟!”周凯不客气地回了一句,走向了旁边卖气枪的摊位。
……
“哎,这么做能行吗?”陈丽还是有些犹豫。
“我看兵法上说,这叫引蛇出洞,我得确定我家现在都有谁。”周凯说着,蠢笨地翻过围墙。
陈丽则要敏捷很多,轻松一跃就翻了过去。
二人尽量避开人群和摄像头,最后在一栋楼前的花圃里隐藏起来。
“快点,这里都是蚊子!”
“我先瞄个准!”周凯举起气枪,冲着三楼的玻璃就瞄,然而瞄了一分钟,愣是没开枪。
“算了,还是我来吧。”陈丽接过气枪抬手就射。
“啪!”
玻璃应声而碎。
“谁家死孩子乱砸玻璃?”一声男性的厉喝传来。
二人闻声,赶紧猫进灌木里。
“会不会是小峰?”一个女人马上探出头俯视下方。
“哼,他敢来,我正好等着呢!”
周凯透过灌木的缝隙,看到一个满脸憔悴的中年女人,此时她正向下面探寻。
男人好像拿起了移动传呼机,提醒其他人封锁小区出口,然后“哐当”一声,开门下楼,只十几秒,就从楼门冲了出来。
“你爸对你的仇怨不小啊,好像早有埋伏的样子。”瞥了眼远去的男人,陈丽转头看向周凯。
“再听听。”周凯的视线一直盯着三楼。
楼上传来女人的抽噎声和哀叹声,但是因为声音太小,周凯根本听不清楚。
“我进去,你在这儿等着。”
“哎……”
陈丽本想阻拦,但周凯已经跳出了花圃。
“小峰,你回来了!”
陈丽听到了女人激动的声音,接下来是女人的各种嘘寒问暖,陈丽没听到周凯的说话声。
不到两分钟,周凯的爸爸就带着一伙人回来了。
陈丽没犹豫,赶紧对着三楼剩余的玻璃再开一枪。
破碎声后,周凯在窗口处出现,一个飞跃便从五六米高的地方跳到了草丛里。
“小峰!”
女人焦急喊了一声。
“快走!”
来不及问情况,陈丽拉着周凯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单手向后开枪。
几个追踪的人都中了弹,虽然因为距离太远,塑料子弹的威力已经不大,但射击到脸上,还是叫这些人一阵“哎呦”。
陈丽得意一笑,和周凯顺利翻出小区围墙。
“小子,你果然在这边住,得了我家的便宜,还敢找我的茬,上次我有急事没空多搭理你,今天你完了,我叫你连傻子都没得做!”
二人还没等歇口气,五六个人直接围了过来。
“你爸怎么请了这么多人抓你?”陈丽举枪就射。
“他们不是我爸找的。”周凯苦笑一声,也举枪射击,原来这几人正是上次揍过他的王浩。
“妈的,这枪威力有点大,先撤!”
王浩几人被射得鼻青脸肿,狼狈逃跑。
周凯算是为上次被揍的事出了一口恶气。
“孩子,你那枪?”旁边路过的一个大叔有点迟疑。
“没事大叔,假的,对了,一会儿得报个警,举报有摊贩卖大威力仿真枪。”周凯嘿嘿一笑。
……
因为有灌木作缓冲,周凯的骨头无碍,只是胳膊和脸上有点划伤,不耽误行走。
二人走了半日,才气喘吁吁地回到了海边。
“你打枪打得好准,像个女侠。”周凯赞叹道。
“小时候奶奶突然给我买了一把气枪,我本来就没什么玩具,自然视若珍宝,准度也是那时候练出来的。”
“厉害厉害!”周凯伸出大拇指。
“被你爸妈全部背叛,你怎么丝毫没有伤心的样子。”陈丽倚靠在一块平整的礁石上,眯着眼睛享受海风。
“我也不知道,可能因为我对他们本就没抱期望吧,我今天想找妈妈,也不过是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关我,既然没法沟通,索性不再和他们往来了。”周凯认真道。
陈丽闻言若有所思。
“你妈都说和你说了什么?”
“她叫我小峰,我问她为什么非要送我去绿洲,她什么都不说,只在那里哭,后来我爸他们就来了。”
“不过我在跳窗时,好像听到她说,‘你这个祸害快去死吧’。”
“你确定?我记得你说她对你的仇恨好像并没有那么重来着,怎么这么快就变脸了。”陈丽一脸诧异。
“不确定,当时情况太紧急了,也可能是我听错了?”
“算了,不在意了,知道了这些人并不在意我,我一下子就轻松了,如果他们中真的有人关心我,我反倒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虽然你大多数时候傻里傻气的,但有时候活得很明白。”陈丽深深看着周凯,似乎想把他看透。
“恰恰相反,我现在对什么都困惑,完全不明白世界为什么被人设置得这么复杂。”周凯摊摊手。
“有一件事我一直奇怪,你到底是怎么变傻的呢,真的是什么意外事故造成的脑出血,伤到了你的记忆吗?”
“我本来也奇怪来着,但是刚才我好像明白一点了。”周凯回想起了王浩的话。
这时不远处出现了吹吹打打的队伍。
“看来又有新邻居来了。”陈丽盯着葬礼队伍说道。
“他们这次怎么没有唢呐声了。”周凯的观察很敏锐。
“可能吹唢呐的人没赶上车吧。”
“我记得你哼歌挺好听的,你会不会吹唢呐?”周凯忽然问道。
“啊?”陈丽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
……
每个人都分工明确,举幡的,抱盒的,扔纸钱的,洒凉水的,还有吆喝着引路的,再加上乐队和哭丧的家人,构成了完整的葬礼队伍。
然而在欢快的音乐中,有两个人看起来是那样格格不入。
一个女孩抱着唢呐在乐队里腼腆地吹着,和身边的糙胡子老头们对比鲜明,另一个男孩则混在哭丧人群中,蠢笨地学着身边大娘悲伤又似吆喝般的哭泣。
队伍一直到了墓屋小区,音乐声才停下。
周凯混在人群中,开始围绕着小庙转圈,陈丽则抱着唢呐,蹲在乐队的最边缘看着周凯的行为,她不适应太多的目光打在身上。
周凯竟越演越投入,当到了最后一步,将骨灰放进墓屋中时,他已经和葬礼主角的家人一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把陈丽看得一愣一愣的。
跪拜礼毕,葬礼结束。
悲伤戛然而止,每个人都活动着身子,去找领头的老头子要钱。
“很好,小伙子你今天表现得非常好!”老头子递给周凯和陈丽各50元,不吝夸赞起来。
“大爷,这些哭丧的不是这位老先生的家人吗?”周凯的情绪仍处在一种奇妙的悲伤中,不知道是因为还沉浸在刚刚的氛围中,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当然不是,家人怎么会有我们哭得痛快,我们可是专业的,实话说吧,这些人里,没有一个是那老哥哥的家人,没看出来吧。”老大爷得意说道。
“啊?”
陈丽和周凯都蒙了。
下午周凯突发奇想,跑到葬礼队伍前就喊陈丽会吹唢呐,于是乎陈丽就在众人的怀疑与不快中,硬着头皮吹了一段,结果老大爷马上就把他们俩都安排进了队伍中。
“你俩是学习不好出来搞对象私奔的吧,怎么样,加入大爷的团队,哪天你们爹妈把你们抓回去时,起码你们也能说有手艺谋生,不至于太丢面子不是!”老大爷嘿嘿一笑,脸上的褶子瞬间都聚拢到了一起,怎么看怎么不像好人。
“不正经的老头,我们走!”陈丽气呼呼地拉起周凯就走。
“什么是搞对象?”周凯疑惑道。
“闭嘴!”
……
“我想起来了,这个老头就是住在小庙旁边的那个老头。”回到之前的墓屋,周凯坐地上歇了口气说道。
“猥琐的老头子,什么钱都挣,竟然还想雇我们俩当廉价劳力!”陈丽气愤道。
“你干什么去?”陈丽正念叨着,发现周凯起身要出门。
“老头说他那有吃的喝的,我们可以拿钱和他买。”
“不许去!”
“这个时候好像不太好捉螃蟹了,我们不买的话,晚上不是要饿肚子?”
“那也不许去!”
“要不我们吃那个?”周凯手指指向灵台上的贡品,那里有两包饼干还没有开封。
“你个周傻,你爱吃就吃吧!”陈丽扭头进了卧室。
周凯挠了挠头,看了看房门,又看了看饼干,最终选择了盘膝坐在蒲团上。
卧室里传来悠悠的歌声,舒缓的调子使人不禁回归宁静。
周凯记得,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陈丽时,她哼唱的曲子,也是前天晚上他们再相遇时,她哼唱的曲子,当时她就站在白河边,曲罢之后……
想到这里,周凯猛地起身,迅速闯入卧室,结果发现陈丽正在整理手串上的珠子,二人大眼对小眼。
“你要干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你唱的是什么歌。”周凯尴尬地挠挠头。
“这是我奶奶以前哼的,我也不知道名字。”陈丽笑了笑。
“我看你唱歌挺好听的,比公园里放的那个‘天上的云彩’还好听。”
“我谢谢你夸奖我。”陈丽没好气道。
“你接下来什么打算?”周凯试探道。
“我?我能有什么打算,要不是你,我早就和今天的老爷爷一样,化成盒子入驻这儿了。”陈丽哼了一声。
“你为什么要死呢,你自己也说过,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再也没有机会后悔重来,为什么要做这种断绝后路的事,我不理解。”周凯困惑道。
“我也不理解,你这个怪胎究竟是怎么回事,连你爸妈都要使计谋抓你。”陈丽岔开了话题。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在这里住着也不错,要是能再来点吃的就更不错了。”周凯说着,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真羡慕你傻呵呵的心态!”陈丽露出无奈的笑容。
“走吧,我们去猥琐大爷那里换点吃的。”陈丽穿好了手串,满意地戴在了手腕上。
第十二天
送葬队中多了两个稚嫩的面孔,一个唢呐吹得洪亮,一个哭丧哭得悲怆,小盒子的家属见了频频点头。
前一天晚上,领头大爷听说陈丽二人决定加入,脸上都笑成了菊花。
周凯本来以为陈丽不喜欢和太多人交流,岂料这次陈丽一改旧日的腼腆,止半天,便和这伙手艺人混熟了,大叔长大婶短的叫着,每个人都被叫得喜笑颜开。
反倒是周凯,除了陈丽,他几乎不和别人说话。
葬礼一般是从国道下来的一条小路开始的,队伍吹吹打打,要走上接近两公里,途中会经过一个小村子,和这片未开发的海滩,最后到墓屋结束。
一趟下来,也并不轻松,周凯的嗓子都快哭哑了。
交流得知,这伙人是周边的村民,早年大多混过草台班子,吹拉弹唱样样都行,现在年纪大了,折腾不动了,而且人们的娱乐方式也丰富了,所以过来干点白事。
除了领头大爷,他们晚上都回家住。
“小白菜小土豆,我们走了哈!”
傍晚时分,第二场葬礼结束,大家都骑电动车回家了。
小白菜小土豆是大家给陈丽和周凯送的艺名,他们说,出来混都得有个艺名,但是周凯死活不同意,谁叫他小土豆他跟谁急。
……
“小子,丫头,来跟我一起吃饭吧。”领头大爷收了工具,叫住了陈丽二人。
“好啊。”周凯当即同意,有人请吃饭他相当开心。
领头大爷姓郭,大家都叫他郭老头。
郭老头住在小庙旁边的平房里,屋内虽然狭小,但是还算整齐,特别是床上叠得豆腐块,让周凯不由注意了好几次。
郭老头拿出了电动烤炉,又从小冰箱里取出拌好的牛肉,加上一瓶白干,一顿硬饭就备好了。
这或许就是简单下的精致吧。
一口白干下肚,郭老头话匣子也打开了。
“你们俩小孩接下来准备去哪?”
“去哪?我觉得在这儿就不错,有吃有住还有海看。”周凯边吃肉边说道。
“你呢?”老郭头又看向陈丽。
“你不是说我俩出来私奔嘛,他在哪我就在哪呗。”陈丽呵呵一笑。
“依我看,这小子虽然傻乎乎的直来直去,但也算活得通透,至于你嘛,好像正在经历什么思想斗争的样子。”老郭头特意拉长了调子。
“我就讨厌你们这些自恃岁数大的人指点这个那个,好像什么都看透的模样,要真是如此,世界应该以年龄来分等级。”
这是周凯第一次见到陈丽对除他以外的人用这种更自我一些的语气。
“你这小丫蛋,竟然反过来批评我,不过我老人家谦虚,我接受批评。”
郭老头的以退为进,反倒让陈丽没法再还击。
“其实您说得对。”陈丽停下了筷子,神情落寞下来。
“你们要是愿意听我唠叨,我就给你们讲一个故事。”郭老头估计是酒劲上来了,话匣子也打开了。
“那正好,你讲故事,我俩吃肉,您老可得多讲一会儿呀。”周凯笑眯眯道。
“小子蔫坏蔫坏的。”郭老头白了周凯一眼,然后抿了一口白酒,发出“嘶”的一声,他的故事也开始了。
【四十多年前,有个叫悲声的的小子,刚刚二十岁,要开始高考了,在这之前,他已经高考失败两次了。
考试嘛,拼的是实力,悲声虽然遗憾,但也不至于失去信心,所以第三次高考,他并没有不在状态,相反这次他信心十足。
但是命运很有趣,就喜欢给你开点玩笑,悲声又落榜了。
他觉得判卷有问题,因为按他的估分,他是肯定能考上的。
与悲声家的失落不同,公社领导家可是一片喜气洋洋,因为他家平时学习差劲的儿子,高考竟然考上了。
悲声爹想去告状,但因为胆小怕事,被村长一通威逼利诱就劝回来了。
悲声妈嫌弃悲声爹窝囊,就自己去公社闹,结果因为着急,半路掉下了山崖。
村长适时来家里许诺悲声爹更多好处,还说要让悲声在村里当小学老师。】
“你们猜后来怎么样了?”郭老头举起酒盅一饮而尽,然后看向周凯二人。
“那个年代的话,认命的概率应该挺大的,也许他会再考?”陈丽思索了一会儿说道。
“写信给学校,说自己放弃录取,并附上个人情况说明,这样就算不能取信于学校,也应该能引起他们重视。”周凯灵机一动。
郭老头闻言眼睛一亮。
“你猜得很准确,悲声就是这么做的。”
“结果呢?”周凯追问。
“结果?嘿嘿,人家敢替换你,还想不到你会寄信?结果就是悲声既不能寄出信,自己也举报无门,还经常被小流氓骚扰,甚至悲声爹也突然病了。”
“这回该认命了吧?”陈丽追问。
“认命?怎么可能?这小子天生反骨,他看到自己爹突然病了,一不做二不休,就让替换他的那人也病了。”
“最后悲声被判了二十七年,而替换他的那个小子,落了终身残疾,终究没能取代悲声去上大学。”
“以自己的未来换人渣的未来,值吗?”陈丽不解。
“当然不值,不过肯定比悲愤自杀要值得多,你说呢?”郭老头笑眯眯地看着陈丽。
“我?”
陈丽闻言愣了一下,接着便沉默不语。
“我说这个故事,可不是为了让你们遇到事情时以牙还牙哈,纯粹就是举个反面教材,有时候做一些自己觉得痛快的选择,往往没有后悔可言。”郭老头再次举起酒盅。
“我吃饱了,去外面透透风。”陈丽当先放下碗筷。
“我怎么觉得这个故事还没完呢,这悲声不会就是老头子你吧,不然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看陈丽离开了,周凯凑近了郭老头问道。
“悲声入狱后,自觉未来无望,并且大仇得报,遂撞墙自尽,结果没死成,却被撞坏了脑袋,整个人变得疯疯癫癫,因此被提前转移到了精神病院,最后死在了他三十三岁那年。”郭老头像是念剧本一般说道。
“果然嘛,这才符合悲剧结局,也和悲声的名字相呼应了。”周凯点点头。
“你小子,搁我这做阅读理解呢!”郭老头没好气白了周凯一眼。
“你还没说悲声是不是你呢,哎,不对,悲声死了,你还没死,那应该不是你。”
这时陈丽进屋了,心情看起来很好的样子。
“你怎么变脸这么快?”周凯一脸好奇。
“我早年练过川剧行不行。”陈丽白了他一眼。
“看来我老头子讲得故事还是有些启发性的。”郭老头得意地饮了一盅。
“行行行,你老人家踩过的路,比我吃过的菜都咸行了吧。”陈丽白了郭老头一眼。
“那郭大爷的脚不是从咸菜缸里腌过的吧。”周凯适时插嘴。
“好小子,口无遮拦,我就让你闻闻我真正的脚味。”老郭头竟然真的脱鞋了。
周凯和陈丽落荒而逃。
“我还没吃饱怎么办。”周凯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眼。
“那你可以回去继续享受足气烧烤。”陈丽没好气道。
“哎,好像有人来了。”周凯指向小区外。
陈丽瞥了一眼,身体猛然一僵,赶紧拉着周凯回了墓屋。
……
回屋后,陈丽立刻走向窗边,楼下老郭头的小平房门口,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正在和老郭头说话,旁边还有两个制服警员,他们一边讲话,还一边用手比划着什么。
陈丽见状一脸的紧张。
“他们是你爸妈?”周凯在她背后出声。
“嗯。”
“他们也在抓你?”
“不知道。”
“你说老头会把你供出来吗?”
“不知道。”
约摸五分钟后,那四个人离开了,老郭头则对着墓屋这边做了个ok的手势。
陈丽见状,重新拉上了窗帘,结果发现周凯正在瞪大眼睛看着她。
“想知道我为什么想死吗?”陈丽叹了一口气。
“不想,活着才有趣,什么原因也不能让人去自杀。”周凯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要是你失去了最疼你的人,还得被迫忍受一个偏激暴力的妈妈和偏心爸爸,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天都受到他们的人格凌辱,连上小学的弟弟都看不起你,全家只有你像是外人,你未必有我坚持得时间久。”陈丽像是发泄一般诉说。
“我不能留长头发,会被说是贱货要去勾引男人,也不能有娱乐,不然就是懒,就连我唱歌也得偷偷的,我上学的学费杂费从来得要上五六遍才能拿到,别人中午去食堂或者外面的小摊吃饭,我必须得忍着嘲笑带剩饭。”
“我在家活得就像一个乞丐,没有尊严,但其实我家并不穷,他们偏偏对我太苛刻,这算是这样,他们还经常轻飘飘地对外人说,我不懂事,呵呵,我不懂事。”
“可能是我从小因为缺乏安全感,所以习惯了吧,即使我有这些麻烦,我也谁都没给说过,但自卑习惯了的我,就是个怪胎形象,我常对自己催眠说,只要我长大了离开家就好了。”
“但是我实在坚持不住了,我太累了,那个家我一进门就会莫名烦躁,我也不想去学校,不想见到任何一个人,我唯一能想到的方法,也只有去死了,这样对于他们,或许也是好事吧。”
陈丽的眼泪再也止不住,长久淤积的委屈在这一刻尽皆爆发。
周凯看着蹲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