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见书舍|从此以后,生活在别处
当地时间7月11日,作家米兰·昆德拉因病去世,享年94岁。
他是世界上读者最多的作家之一。1967年出版第一部长篇小说《玩笑》之后,昆德拉就迅速在捷克和法国大获成功,并逐渐积累了国际声誉。虽然他曾六次与诺贝尔文学奖擦身而过,但他带给世界文坛的价值和意义,早已不需要用一个奖项去证明。
那个让读者知道“生命之轻”的昆德拉,同时也是一个流亡者。1968年苏联军队占领捷克后,《玩笑》被列为禁书,昆德拉的其他作品也很快从书店和公共图书馆消失了。1979年,昆德拉在法国发表了以捷克被入侵为背景的小说《笑忘录》后被捷克政府收回国籍,直至40年后才重新获得公民身份。虽然再也没有回到过祖国,但他“随身带着布拉格:它的气味、味道、语言、风景、文化。”
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增加了他行文中的细腻感与交互感,置身于历史与政治生活中,发现日常熟视无睹的事物真相与内在联系。他的作品常将自己置身于小说之中,在爱情与政治、轻与重的交织之间展开与自己的创作的互动。
《生活在别处》中曾写道:“最好的旅行,是在陌生的地方,发现了一种久违的感动。”本期书舍选取了昆德拉的七部经典作品进行摘录,包括四部长篇、一部短篇和两部随笔集。愿这些作品能给你带来相似的,久违的感动。也欢迎在评论区留言,分享你的“昆德拉回忆”。
长篇
意识到自己的软弱、却并不去抗争,反而自暴自弃。人一旦迷醉于自身的软弱之中,便会一味软弱下去,会在众人的目光下倒在街头,倒在地上,倒在比地面更低的地方。
从现在起,我开始谨慎地选择我的生活,我不再轻易让自己迷失在各种诱惑里。我心中已经听到来自远方的呼唤,再不需要回过头去关心身后的种种是非与议论。我已无暇顾及过去,我要向前走。
柏拉图《对话录》中的著名假说:原来的人都是两性人,自从上帝把人一噼为二,所有的这一半都在世界上漫游着寻找那一半。爱情,就是我们渴求着失去了的那一半自己。
遇见是两个人的事,离开却是一个人的决定,遇见是一个开始,离开却是为了遇见下一个离开。这是一个流行离开的世界,但是我们都不擅长告别。
当生活在别处时,那是梦,是艺术,是诗,而当别处一旦变为此处,崇高感随即便变为生活的另一面:残酷。
最糟糕的不在于这个世界不够自由,而是在于人类已经忘记自由。
迄今为止,历史不过是还未遗忘的事物的涓涓细流,汇入了已被遗忘的事物的汪洋大海。
生活中的一切重要时刻都只是一次性的,一去永不回头。
所以不要为明天忧虑。因为明天自有明天的忧虑,一天的难处一天当就够了。
反正,人总是这样,越是不可及的东西就越是孜孜以求。
清静就是不被人注视的那种温馨感觉。人的眼光是沉重的负担,是吸人膏血的吻。
没有一点儿疯狂,生活就不值得过。听凭内心的呼声的引导吧,为什么要把我们的每一个行动像一块饼似的在理智的煎锅上翻来覆去地煎呢?
任何插曲决不会预先注定永远是插曲,因为每一件事,即使最无意义的,都包含以后成为其他事件起因的可能性,一下子变成一个故事、一件冒险经历。
短篇
我们被蒙住眼睛穿越现在。至多,我们只能预感和猜测我们实际上正经历着的一切。只是在事后,当蒙眼的布条解开后,当我们审视过去时,我们才会明白,我们曾经经历的到底是什么,我们才能明白他们的意义。
生活中总有这样的事情:人们自以为在某出剧中扮演自己的角色,没猜想别人已经悄悄地给您换了布景,以至于人们完全不知情地在另外一场戏里登台了。
做人就应该为自己的无知行为负责。无知的行为就是过错。
随笔集
人是在迷雾中前进的。但当他回过头来评判往昔之人时,他在他们的道路上看不到一丝迷雾。
生活,就是一种永恒的沉重努力,努力使自己不至于迷失方向,努力使自己在自我中,在原位中永远坚定地存在。只消从自我中脱离出来一小会儿时间,人们就触到死亡的范畴。
一件事在人们的想象中与这同一件事在事实上发生的样子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
人有一种天生的、难以遏制的欲望,那就是在理解之前就评判。
所有伟大的作品——而且正因其伟大——都有未完成的一面。
现代的愚蠢并不意味着无知,而意味着固有观念的无思想性。
《布拉格之恋》(1988)
这部上映于1988年的电影改编自米兰·昆德拉最著名的作品《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相较于小说原著,电影删减了一些哲学的成分,而是更多地着墨于托马斯、特蕾莎和萨比娜三人的关系。萨比娜独立、坚强,轻若鸿毛的价值观使她从始至终都不能接受形式媚俗之重;特蕾莎纯真、敏感,她需要的是“负重”的人生,不能承受之轻反而会将她摧毁。而托马斯则是轻与重的结合体——这一点恐怕连他自己也无法预料,这样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最后是如何为另一人所牵绊和停留的。是特蕾莎让托马斯逐渐从抗拒到接受一个人进入他的内心,让他懂得爱是彼此交换拥有,是一种信任,更是一种值得为之放弃自由的责任。生命之“轻”和“重”的调和,或许就是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