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娼妓与风俗业

  作为最古老的行业之一,风俗场所在古希腊各个城邦广泛且公开、合法的存在着——甚至城邦的立法者会主动引入风月场所。[1]在雅典,两大著名的“红灯区(pornikotelos)”一个位于比雷埃弗斯港口,专为手工业者和外国水手服务;另一个位于城内的陶器工场附近,为公民中的制陶劳动者(和他们的后代亲友)服务[2]。与很多人想象不同的是,风月行业的舞台并不只属于女性,事实上男性同样以自己的方式参与其中。 本文将对古希腊(尤其是雅典和斯巴达的风俗产业)进行描述,主要内容将包括:女奴从业者女性独立从业者交际花从业者男性从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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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奴,作为奴隶的一种,即使在风俗业中业仍然处于最底层。在风俗业中工作的女奴往往被称为π?ρναι(珀尔娜)——这很可能不是一个友善的称呼,这个词汇来源于π?ρνημι(意为“卖”)[3]。显然,“出来卖的”绝非一种充满敬意的称呼,这体现在一些名人的著作当中:亚里士多德的学生Θε?φραστο?(提奥夫拉斯忒)曾提及城邦内的不光彩职业中,间接影射过这些“珀尔娜”们。[4][5] 这些女奴的主人,往往利用这些“珀尔娜”们的生意牟取利润。这种在今天被称为皮条客的人群,在古典时代更多的被称为“牧羊人(πορνο?οσκ??)”。这个词汇很快就成为了指代风俗业组织者的专用词汇,丧失了本来的含义,以至于中古乃至现代希腊文中的这个词汇有了明显的情色意味。但是值得一提的是,这些“牧羊人”并没有在(至少在雅典)法律上被限制:事实上,他们光明正大的为城邦缴纳税款,并享受与其他人一样的公民待遇。 西元前460-450年描绘情色交易的瓶绘,现藏于雅典国立博物馆

  和现代社会担忧可能有所不同的是,古希腊人(至少在雅典和比雷埃夫斯)对女奴从事风俗行业的最大顾虑在于女奴的出身引发的伦理问题。希腊人有着数量庞大地遗弃行为:经常由于战争、经济等压力,父母不得不遗弃他们的子女。这些被遗弃子女很多都成为了被“牧羊人”赡养长大的对象——当然,这种行为更多地并不出于慈善,而是为了等待他们性成熟后用以牟利。而他们的父母很可能在生活安定后继续进行生育,如此一个被遗弃的子女将很有可能与她们血缘上的兄弟、亲属发生关系甚至诞生子嗣。 亚历山大的克勒孟(Κλ?μη? ? ?λεξανδρε??)曾经发出这样的感慨:? combien de pères, ayant oublié les enfants qu'ils avaient abandonnés, ont, sans le savoir, des relations sexuelles avec leur fils qui se prostitue ou leur fille devenue une courtisane… ?[6] (原文古希腊语,此处法译本)有多少父亲忘记了自己遗弃的孩子,却不知情地与自己卖淫的儿子或沦为娼妓的女儿发生性关系...

  即使有这种顾虑,在雅典,城邦仍然会公立风俗院以获得公民的支持和稳定的税收。诗人费勒孟(Φιλ?μων)曾记载历史学家克洛冯(Ν?κανδρο?)就极力赞同政治家梭伦的公立妓院计划:Toi, Solon, tu as fait là une loi d’utilité publique, car c’est toi qui, le premier, dit-on, compris la nécessité de cette institution démocratique et bienfaitrice, Zeus m'en est témoin ! Il est important que je dise cela. Notre ville fourmillait de pauvres gar?ons que la nature contraignait durement, si bien qu’ils s’égaraient sur des chemins néfastes : pour eux, tu as acheté, puis installé en divers endroits des femmes fort bien équipées et prêtes à l’emploi. […] Prix : une obole ; laisse-toi faire ! Pas de chichis ! Tu en auras pour ton argent, comme tu veux et de la manière que tu veux. [7](原文古希腊语,此处法译本)您,梭伦,宙斯在上,您将(把公立妓院的建立)作为一个城邦事业和法律,他们都说,您践行了民意实行了仁慈! 看吧,我们城内到处都是可怜的男孩,这些男孩受到天性的严峻束缚,从而走上了有害的道路:您为他们买了随时随地任意发泄的妇女们。... ...收费仅要一个奥布勒[8]; 放手去做吧 ! 别大惊小怪的, 您可以用金钱得到想要的:使您垂涎的人,和您所欲做的事。极力吹嘘梭伦公立妓院政策的克洛冯(Ν?κανδρο?)

  这些女奴珀尔娜出售她们劳动的价格真的是一个奥布勒(obole)吗?对此,学者们仍有争议:我们尚且无法确定,“一个奥布勒(obole)”究竟是实际价格还是只是虚指“很便宜”。

  独立从业者指的是本人具有人身自由的风俗从业者。比起女奴珀尔娜,独立从业者在她们的工作上要更具专业性一些:至少我们发现她们善于为推广自己来打广告以及用名贵的化妆品装扮自己。与客人宽衣解带的希腊妇女,公元前490年,现藏于大英博物馆

  她们会在自己的工作场所门前,把自己美丽丰富的鞋子精心排列为特定的形状:ΑΚΟΛΟΥΘΙ(跟着我)。比起珀尔娜女奴简单而廉价的提供服务,这种隐晦文雅的方式,更容易吸引富有的客户,让客户在会心一笑的同时,心甘情愿的走入她们的工作地点。 另外,她们同样善于装扮自己:她们会在自己的脸上涂满一层白铅以凸显自己皮肤的白皙(请不要尝试,这种原料具有毒性!),并在自己的脸颊或嘴唇处涂上黑莓的汁液以显示气色红润和健康。[9] 如此费心的装扮自然伴随着相当不菲的收入。古希腊进行风俗业妓女社会探访的女作家安培利斯(Ampelis)(她本人就是风俗业的从事者,并且很可能是第一个从事相关社会学研究的学者)曾经前往萨摩萨特(Samosate)卢西安(Lucien)地区进行“调研”,在于当地的风俗从业者对话后,得到了“五个德拉克马是两地风俗业的平均价格”之结论。[10]亚里士多德曾经在《雅典法制》[11]中曾经记载雅典规定风俗业者每晚的价格不能高于两个德拉克马[12]。如此看来,独立的风俗业从业者的收入大概是女奴珀尔娜的16-40倍。男女宴乐的情景 公元前470年

  一个更加标准的说法是“赫泰拉(?τα?ρα)”,这个词汇来自“同伴”[13]。顾名思义,她们的主要工作并不是皮肉生意,而是长期的、专一的陪伴在一位供养者身边。

  一位合格的“赫泰拉”往往需要非常良好的教育,在姣好的容貌外,更需拥有精湛乐器演奏技巧。她们最主要的收入来源于名流宴会的邀请——她们受邀参加这样的聚会,并且通常为与会者表演音乐或者唱歌,并且极富礼貌的照顾来宾。宴会后,她们通常会收到宴会主人的一些礼物以作感谢。风俗业者和她的顾客,公元前430年

  “赫泰拉”的另外一个收入来源是她们的供养者。这些供养者往往迷恋她们的某一些特点,进而愿意为了独占她们而付费:最著名的这种“赫泰拉”无疑是伯里克利的情妇阿斯帕西亚(?σπασ?α)。

  这位传奇女性生在米利都的一个望族家庭[14],因其出众的才华来到雅典后受到各方名流的青睐(比如苏格拉底和伯里克利)。她自诩花名为“斯帕西亚(σπ?σια)”,这个名字既与自己的真名一字之差,又蕴藏“受欢迎”的意味,可见文养颇深。[15]苏格拉底和他的弟子和斯帕西亚的一些往事,Jean-Léon Gér?me, 1861.阿斯帕西亚的塑像,现存于柏林的Pergame博物馆

  即使在我们缺乏文献的情况下,我们也能推知名流人士的簇拥和倾城的才华使得她们的收入是不可思议的丰厚:克赛诺丰(Ξενοφ?ν)曾经记载当地一位“赫泰拉”身边有三十几位奴隶每日照料起居,生活日用极为铺张,住所装饰穷奢极欲。[16]晚期罗马作家奥路盖勒(Aulu-Gelle)曾经记载,一个“赫泰拉”一夜的收入甚至超过一千德拉克马。[17]虽然很难知晓赫泰拉的平均收入,但如果我们相信奥路盖勒的如此计算,那么一个“赫泰拉”的收入将是一个“珀尔娜”的8000倍,一个普通独立从业者350倍左右。

  男性从业者在古希腊风俗业占有重要的地位。但是与女性可以终身从事这项职业不同,男性几乎只能在固定的年纪来从事这项工作。在梭伦立法之前,安提卡地区经常有“牧羊人”将被遗弃的男婴收留,并将他们的生殖部位摘除,以期他们可以马上被提供给对婴幼儿拥有兴趣的客户。[18]

  这种贩卖男婴的现象在立法者梭伦之后被禁止。但是禁止的范围仅仅限于婴幼儿,青春期男性从事风俗业并未受到影响,伪吕西安(pseudo-Lucien)曾经侧面描述过青春期男孩如何吸引他人,这有利于我们了解当时的情况: Or, une femme, depuis sa puberté virginale jusqu'au milieu de son age, et avant que les dernières rides de la vieillesse aient sillonné ses attraits, est un objet digne des embrassements et de la tendresse des hommes, et, quand elle a passé l'époque de la beauté, son expérience peut encore parler plus éloquemment que les jeunes gar?ons. Mais celui qui s'adresse à un jeune homme de vingt ans me para?t lui-même un coureur de jouissances infames, qui poursuit une Vénus ambigu?. Les membres d'un tel mignon, formés comme ceux d'un homme, sont robustes et nerveux. De délicat qu'était son menton, il est devenu rude par la barbe dont il est garni, et ses cuisses arrondies se sont hérissées de poils.[19](原文古希腊语,此处法译本)概要大意:女人在出现皱纹前都是有魅力的,但是男孩在二十岁后就生出胡茬,不再拥有类似的魅力了。

  就和罗马的卡图卢斯曾经嘲笑的一般——男孩只要只要生出胡子,就是变得“毛茸茸”的象征(暗示股间也生出毛发),如此就不再具有从事该行业的魅力了。出于这种原因,古希腊的男性从业者即使在成年后也会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毛发全部褪去,以便于能够延长自己的职业黄金期,这种行为往往要求男性在进行职业活动的时候扮演女性的角色。[20]

  一个著名的男性从业者就是斐多(Φα?δων),即是苏格拉底死亡前与其对话的弟子。他曾经在比雷埃弗斯从事风俗业,后苏格拉底用钱将他赎出,从此他成为了苏格拉底哲学的门徒。比雷埃弗斯港口的地图

  对于风俗业者在古希腊的处境由于其特殊性极难评估。他们中的大多数很可能生活在一个阴暗和狭窄的场所,并在这种场所中提供服务——因为在古希腊对风俗业者的另一种称呼就是χαμαιτυπ??(意即,在地面上的人),这极有可能暗示了他们中大多数人是在地上(而非环境优良的其他什么地方)完成服务的。

  他们从事这个职业几乎唯一的原因就是获取金钱,而非满足自己的相关欲望。但是另一方面,在普遍由家长/男性来管理金钱的希腊社会,她们又是为数不多的,能够自己独立管理自己经济的女性(当然,这不包含女奴“珀尔娜”们)。

  女奴们由于自己的身份,几乎被所有客户要求不允许怀孕。我们很难知道她们拥有怎么样的避孕方式,希波克拉底(?πποκρ?τη?)曾经建议她们最好穿高跟鞋并且使劲的扭摆自己的臀部,以便于可以使男性的精液能够滑出。[21]除了雅典外,哥林多城的女性风俗业者也常常被要求以“干旱”的方式(而非湿润的方式)完成她们的服务以避免怀孕。[22]如果婴儿仍然出生,则极有可能被遗弃或者杀死。[23]

  非常显然,总的来说,除了极少数本身就出身优渥的“赫泰拉”外,风俗业的从业者的生活处境十分悲惨。Vieille prostituée serrant contre elle sa jarre de vin, iie siècle av. J.-C., Glyptothèque de Munic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