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以色列思考,我能不能不做犹太人
我感到很不自在,向她做了一个无奈的手势。她用疑问的眼神默默地看了我一下。她的眼神并不像我父亲描述的那样,但道出了恐惧和哀怨。她向我微笑了一下并做了一个宿命的表示。几分钟后,我毫无困难地穿过了安检台。我简直感到羞愧而且不敢朝她的方向转过头去,只能把这些写下来作为补偿。这次短暂的相遇使我确信:在以色列,最要紧的是做一个“犹太人”而不做阿拉伯人。
以色列建国以来,犹太复国主义的世俗化必定与一个基本问题产生矛盾,无论是这种世俗化本身还是其拥趸都无法回答:谁是犹太人?
哭墙边的犹太青年
照它的法律精神,以色列国更主要是属于非以色列人而不是长居于此的全体公民。它更主要是世界“新犹太人”(前世界银行行长保罗·沃尔福威茨,英国著名慈善家迈克尔·利维勋爵,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总裁多米尼克·斯特劳斯-卡恩,以及寄居西班牙的俄罗斯传媒大亨弗拉基米尔·古辛斯基)的国民财富,而占公民总数20%的阿拉伯后裔却没份,尽管他们的父母、祖父母还有曾祖父母都出生在这片土地上。因此,在全世界,某些犹太裔富翁认为有权干预以色列的生活:他们大量投资传媒业和政治机构,从而对以色列领导人及其方针政策的影响越来越大。
在以色列国,“犹太人”意味着什么呢?是犹太人,在以色列就意味着是享有非犹太人,尤其是阿拉伯人不能享有的特权的特殊公民。如果你是犹太人,你可以与自称体现了犹太人特质的国家融为一体。如果你是犹太人,你可以购买其他非犹太人无权得到土地。如果你是犹太人,即使你只打算在以色列临时逗留一段时间,讲一口结结巴巴的希伯来语,也可以成为以色列国家中央银行的总裁,而这个银行决不雇用任何以色列的阿拉伯公民。如果你是犹太人,你可以成为外交部长并能够以常驻的名义住在以色列法律边界以外的殖民地与被剥夺了一切公民权并失去自己尊严的巴勒斯坦人为邻。如果你是犹太人,你可以在不属于我们的土地上建立殖民地,而且还可以在犹地亚和撒玛利亚地区所有的外环路上通行,而那些地方的本地居民却无权在他们自己的祖国自由往来。如果你是犹太人,你就不会在设有路障的卡口被逮捕、被折磨,任何人不会在深夜到你家来搜查,你不会成为误伤的靶子,也不会看到自己的房子被强行拆除……所有这些积累了近50年的行为是专门用来对付阿拉伯人的。
特拉维夫街景
在21世纪初的以色列国,以色列人,难道不是与20世纪50年代美国南部白人或者与1962年以前阿尔及利亚的法国人所处的环境相吻合吗?以色列犹太人的地位像不像1994年以前的南非白人种族主义者?
一个人没有宗教信仰,而只是一个民主的或自由的,或至少是诚实的人道主义者,怎样才能继续被定义为犹太人?受迫害者的后裔是否愿意被包括在把以色列看作自己特有财产的新世俗犹太人的部落里?在以色列,自称犹太人这个普遍的现象是不是一种要求加入特权阶级的行为?正是这个阶级在其周围制造了难以忍受的不公正。
那么,在以色列之外的犹太人又意味着什么呢?朱利安·杜维姆在1944年采取的立场,或者作为难民在欧洲流浪的我父母的立场,到了2013年还有没有道义上的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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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内部安置到外部殖民
文/[以色列] 施罗默·桑德
译/杨军
节选自《虚构的以色列地》
副标题/从圣地到祖国
对1947 年的巴勒斯坦分治决议和以色列国的成立,犹太复国主义社区的兴奋难以言状。欧洲犹太人遭受的史无前例的屠杀仅仅过了两年,成千上万不被许可迁居的难民依旧住在临时营地,绝大部分在德国—本书作者就生在其中的一个营地,我生命的最初几年就是在那里度过的。西方国家发现,把这些犹太难民送到中东是摆脱他们的好办法。这是当时停滞不前的犹太复国主义的重大时机。虽然残酷的反犹迫害是这个时期的特征,从美国对移民关上大门的1924 年到1947 年,只有50 万移民抵达巴勒斯坦,使委任统治的巴勒斯坦的犹太人数量到达近63 万。同一时期,这个国家的阿拉伯人口总计125 万。
以色列穆斯林的示威活动
阿拉伯人拒绝接受将他们的国家分开,拒绝承认以色列国;如今回头来看,那已被证明不符合他们的最大利益。虽然如此,阿拉伯人的选择符合逻辑,是可以理解的。在这个世界上,极少有人同意让渴望土地的外国人在他们那里殖民:这些外国人慢慢地得到他们领土的一块又一块,不愿与他们生活在一起,盼着成立自己的国家。而且,对于125 万“本土”居民,联合国分治计划仅授予英国委任统治的巴勒斯坦土地面积的45%,却分配给定居者人口55%。基于当时阿拉伯人和犹太人的人口对比,很明显,即便一些犹太地区是沙漠,在分治方案所歧视的人们看来,它也不能算是公正的。
从软弱的巴勒斯坦居民的视角看,同样荒谬的还有,按照最初的联合国计划,大致1/3 的巴勒斯坦阿拉伯人,即差不多40 万人占有的大片土地将划在提议的犹太国边界内。历史的讽刺体现在,如果没有的确是由阿拉伯领导发动的1948 年战争,新成立的以色列国将拥有一个庞大的阿拉伯少数群体;随着时间的前行,它会增强自己的力量,最终抵消这个国家的犹太隔离主义本质,或许还能与这个国家相抗衡。如不发生军事冲突,新国家不大可能进行大规模的流放驱逐。同样的,如无惨烈的战斗,几十万阿拉伯居民不大可能逃离家园。
圣城耶路撒冷
多年来,犹太复国主义修辞想让世界,尤其想让犹太复国主义的支持者相信,巴勒斯坦阿拉伯人的逃离是在响应他们领袖的宣传。自西姆哈·弗拉潘、本尼·莫里斯、伊兰·帕皮的研究出版以来,我们知道这不是事实,本地人的领袖没有建议他们离开,大灾难的发生原因不是阿拉伯领袖的建议。许多巴勒斯坦人出于恐惧而逃走,犹太武装则使用了多种手段刺激着他们这么做—本书的后记提供了一个事例,可以帮我们更好地理解这一过程。还有许多人被直接装上卡车,被带到尽可能远的地方。总计400 多座村庄被毁灭,近70 万居民变成无家可归的难民,数量超过了那时这个国家的犹太人口。
近些年里,争论集中在一个问题,即大多数巴勒斯坦人选择离开是“自愿的”,抑或其实是被赶走的;问题虽然重要,但我不认为它有着决定性意义。从历史和宣传角度看,关于“族群清洗”是有计划地还是自发地、局部地发生的辩论也重要,不过,另一个根本性伦理前提更重要:为躲避纷飞的子弹、落下的炸弹,难民家庭逃走了,但到战斗结束后,他们应有回家的基本人权。然而,众所周知—对此没有学术争论—1949 年以来,以色列强硬拒绝难民回归,尽管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没有参加战斗。对照这一明确回绝,新生的以色列国迅速于1950 年实施了《回归法》,允许所有证明是犹太人的人移民以色列,即时给予他们充分的公民权,哪怕他们是他们原来所在国家的正式公民,并未因宗教或族群出身遭受迫害。此外,即便以后决定回到原来的国家,这些以色列国的犹太移民也不会失去他们在“历史祖国”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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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构的犹太民族》
[美] 施罗默·桑德 著
王岽兴 张蓉 译
三辉图书/中信出版社
ISBN : 978-7-5086-657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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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解犹太民族古老神话
挑战主流史学与以色列禁忌
以色列著名历史学家施罗默·桑德认为,大多数犹太人的故土遍布中东和东欧,这些分散的不同群体之所以能形成一个犹太民族,进而成为一个犹太国家,只可能诉诸被改编过的历史。以色列人强烈排他的民族认同并非古已有之,而是始自19世纪下半叶,由历史学家、考古学家等人类记忆的代言者发明而成。这是一本批判性民族史,它拆解了犹太人的整套民族记忆架构,极具胆量地批判了广为传布的主导性叙事和史学话语,运用现代民族主义理论澄清了古老的神话。无论是了解以色列的过去、中东的现状,还是解决争端、构想未来,本书都提供了新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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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何放弃做犹太人》
[美] 施罗默·桑德 著
喇卫国 译
三辉图书/中信出版社
ISBN : 978-7-5086-73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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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写以色列日常生活的荒诞与窘迫
洞穿以色列的等级差别与殖民本质
以色列著名历史学家施罗默·桑德在本书中回忆成长经历,追溯犹太民族和以色列的历史,以兼备动情与学识的书写,颇具胆量地揭露了以色列对“上帝选民”理念与大屠杀苦难的鼓吹,质疑了犹太民族的定义方式,批判了那些根深蒂固的观念与已成习惯的现实:犹太人身份的凝固不变、犹太人的道德优越性、犹太复国主义的种族政治、以色列的等级差别与殖民主义……而质疑与批判之后,桑德展望了一种世俗的、非排他性的、超越犹太复国主义的以色列身份认同,一个由坦诚、慷慨的普世原则指引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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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构的以色列地》
副标题:从圣地到祖国
[美] 施罗默·桑德 著
杨军 译
三辉图书/中信出版社
即将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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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应犹太复国主义者的质疑
解密以色列国建立与扩张的真相
《虚构的犹太民族》出版之后,施罗默·桑德并未想到,在21世纪初还有如此多批评家引述历史权利的说辞,为犹太复国主义的殖民活动辩护。本书即是对这些质疑的回复。作为一个应由犹太人民统治的、变动着的领土空间,“以色列地”是如何被虚构出来的?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桑德从历史证据入手,详述自《旧约》时期的犹太民族流亡神话到现代以色列国的建立和扩张,解构了犹太人对以色列地的“历史权利”概念以及相关的民族主义叙事。桑德认为,犹太民族所谓的法律—历史逻辑的唯一目的,就是构建领土攫取的道德正当性。
缅甸与柬埔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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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弓背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