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山课长还魂记浅田次郎.doc
娑罗道
想不起来。不管怎么想,就是想不起来……
椿山和昭一面走在开满纯白娑罗花的路上,一面拼命地想着。这里到底是哪里?而我又是要去哪里呢?
眼前这条宽广的马路,单向就有三个车道,它笔直得就像是一直延伸到地平线的那一端;偶尔会有些速度很慢的车子经过椿山的身旁,行道上人影稀疏,他们行走的模样看起来也十分悠闲,大伙儿就这样缓缓地走着。
倏地,椿山察觉自己也是以相同的步调向前迈进,而后他在一棵行道树底下停住了脚步。他抬头仰望水嫩欲滴的绿叶,原来娑罗树也能长得这么高啊,此时,他想起了家门前的那棵娑罗树,白色的花苞已然微微绽放。这让他好不容易想起了一天的开始,就在今天早上,当他要出门的时候,在门口和妻子说了这样的话:
“这是椿树吗?”
“不是啊,这叫做娑罗树。”
“咦?没有听过这种树,不过还真是漂亮呢。”
“以前住在这里的人说,这种树一到夏天就会开出美丽的白花,所以希望我们不要把树枝截短。”
那是一个幸福的早晨。刚好比椿山小一轮的妻子,自从搬进这栋位于市郊的独栋房子以后,显得更加神采奕奕。儿子起初还眼泪汪汪地吵着不想转学,后来也爱上了这种公寓生活享受不到的悠闲感。椿山每天都会与儿子手牵着手,一起走到山坡下的分岔路口。
“今天早点回来哦,我们继续玩游戏。”
自从儿子升上二年级,就不再觉得背个大书包很痛苦了。
“今天不行啊……爸爸要和重要的客户一起吃饭。”
“又要吃饭?”儿子不禁叹了口气。
“爸爸,你不能喝太多酒哦!血压都已经那么高了。”这孩子简直就像他妈妈的翻版……到了路口,儿子松开他原本紧握的小手。“那你还是要早点回来哦!”
椿山边走边回首了几次。“要迟到啦,拜拜。”
不知道为什么有别于以往,儿子今天伫立在路口目送着椿山,一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为止。后来呢?还发生了什么事?椿山凝视着娑罗树盛开的花朵继续回忆……
对了,今天是“夏季大特卖”的第一天。椿山在一间百货公司工作,“夏季大特卖”是每年都会举办的促销活动,其规模之大,其他百货公司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他们会在这个连续七天的活动上砸下大笔的预算,是因为这个活动举足轻重,攸关女装部能不能达成上半年的业绩目标。
话虽如此,但全馆目前的业绩比起去年来说,足足少了一成左右,在这么不景气的情况下,为什么会拟出一个比去年还要高出20%的业绩目标呢?这个数字到底是怎么来的?这是上个星期椿山在开会时质问部长的问题。如果无法完成任务,椿山就是头号战犯,因为女装部第一课负责的是少女装与淑女装,光是这两个部分就占了女装部四成的销售额。
当然,已经拍板的目标又不能说改就改。行情好的时候,课长们可以自己审定每个星期的目标,也几乎都能达到预期的业绩。但近几年开始,却是由椿山无法插上话的部长级会议来审定业绩目标,也就是说,那个三上部长轻松地升迁之后,接下他卖场课长一职的椿山就此坠入万丈深渊。
部长笑着说,只要达到目标就可以功成名就啦。不,才没有那么简单,事实上,百货公司近几年的业绩不断下滑,一直处于无法达成前一年业绩数字的败战状态,很多负责卖场的课长不到一年就被换掉,可能是被调到乡下地方或是其他相关企业,可以说简直就是用裁员来平衡收支。
不管怎么样,椿山搭电梯回三楼卖场时这样想着。虽然一直到四十六岁才当上总店的女装部课长,但好歹这也是百货人的骄傲。当初高中毕业的同期生,现在都还在负责送货、品管或是行政庶务的工作,相较之下,椿山已经算是“鹤立鸡群”,甚至还有能力买下中古的独栋房子。他不敢期望未来还能多显亲扬名,但他心想绝不能在这个时候被打倒,绝不能让这些小小的幸福被破坏。
若是以年资来看,椿山比部长资格要老,想当初,还是椿山教他怎么在卷标上打价格、怎么操作手推车的呢。其实能力并不是重点,让他们转眼间成为上司与下属关系的原因无他,只因为部长是庆应大学经济系的毕业生,是百货业界的候补干部。尽管再怎么不合逻辑,还是得默默承受……
上午十点,决定命运的时刻即将来临。这样讲一点也不夸张,因为特卖活动首日的业绩目标比任何一个周末都要来得高,而且百货公司活动的成功与否,检验宣传及广告的效果如何,从第一天的销售额就能大概预测整个星期的状况。
如果这个活动失败了,就不可能达成上半年度的业绩目标,若是在岁末时又惨遭滑铁卢,那么,椿山课长就没有什么“明年”可言了。
原本椿山很想一一告诫七个女店员以及三十个派遣员工,这次的特卖活动有多么重要,但他仍然还是把指示细节的工作交给岛田股长。岛田又年轻又高大,而且拥有异于日本人的面貌,就像是自大正时代起就站在中庭的那尊罗马雕像一般。与其端出椿山的扑克脸,岛田的一个微笑更能动员卖场的女兵们。
刚开店时的来店人数还算理想,上午十一点,椿山看了看当时的结算报表,便相信胜利在望。“什么卖得最好?”
岛田指了指手扶梯的人潮回答道:“手扶梯旁的花车商品,还有特卖会场的万元均一价商品。”
“货还够吗?”
“今天应该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