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与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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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鸢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站在血海里,周围有无数的人在厮杀,却无人注意她,也无人能听见她说话。他们拼了命的用剑刺向对方,用刀砍向对方,鲜血直流,血肉横飞。

  而后,身后有人轻声唤她:“阿鸢。”

  她回过身,只见江临微笑着向自己伸出手,温声安抚:“别怕,没事了。阿鸢,过来。”

  那只手骨节分明,干干净净,看不见一丝一毫鲜红的血迹。

  她像是着了魔,鬼使神差地抬起自己的手伸向他。可指尖方一触碰,耳边响起砰的一声,面前的江临骤然被炸成了血块。

  鲜血与肉沫溅在她的脸上身上,她瞪大双眸失神须臾,随之爆发出最尖利的惊叫声:“啊——”

  虞鸢猛地坐起身,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豆大的汗水从她额角淌下,整个背部早已湿成一片,汗淋淋地贴在她身上。

  熟悉的声音自耳旁传来:“母后,可是做噩梦了?”

  她一惊,立即抬头望去。

  看着眼前完好无缺的江临,虞鸢懵了瞬息,这才意识到方才一切不过都是梦境。

  “母后别害怕,梦都是虚假的,不会成真。”他浅浅笑着。

  虞鸢看着他,不由自主将眼前的脸方才的梦境重叠,一股后知后觉的酸涩顿时涌上鼻头。

  眼泪像毫无征兆的阵雨一样落了下来,她紧紧攥着胸前的被褥,主动将脸埋入他厚实的肩膀,不愿让他看见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

  江临只觉身体瞬间变得僵硬,喉结上下滚动一遭后,他缓缓抬起手,抚上她单薄的脊背,轻声安慰道:“没事了,已经没事了,母后别怕。”

  不远处,海棠和宋于明滞在门口,不知这腿是该迈还是不该迈,最终还是宋于明将海棠拉了出去。

  虞鸢的哭泣很短暂,不出片刻她便调整好了情绪,直起身别过脸去,拭掉眼泪后,模样仍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安静。

  她微微笑道:“皇帝怎么过来了?”

  江临配合着她,权当方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从容回道:“得知母后病了,特来看望,母后今日感觉如何?”

  “喝过了药,好多了,就是脑袋有些昏沉。”

  “那儿臣陪母后出去走走。”

  不待她拒绝,又听他接着道:“儿臣去外殿等待。”说罢,便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她这是不去也得去了。

  罢了,总待在屋子里闷得紧,出去走走也好。

  于是她唤来海棠为自己更衣梳妆,携上一件披风便同江临一起去了后苑。

  江临稍后一点走在虞鸢侧面,海棠和宋于明跟随在他们身后,一齐缓步前行着。

  今日的天气不冷不热,似是在她睡着的时候下过阵雨,空气里仍弥漫着几许潮湿,呼吸起来格外新鲜。

  虞鸢漫步片刻,明显神清气爽了些,竟主动挑起了话头:“皇帝想必近日事务尤其繁忙,不过忙碌之余,还是得多多注意身体啊。可别弄得像我一样,时不时便要病上一遭。”

  “母后这是常年待在屋子里不爱动弹,身体素质自然而然便差了些。若是往后注意心情调整和加强锻炼,便不会时常被这些小病缠身了。”江临一本正经地回道。

  她蓦地笑了笑,“我哪里不知道这些,若是喜欢动弹,不早就动弹了吗?”

  话落,忽然一阵微风拂过,海棠自觉上前欲替她披上披风,可人方迈出一步,手里的披风便被江临接了过去。

  他十分自然地为她披上,然后系好系带,顺便在她锁骨前灵巧地打了个蝴蝶结。

  这番突如其来的行为让虞鸢有些不太自在,却也不好刻意躲避,便由他去了。

  末了,他倏忽问道:“母后会击丸吗?”

  击丸,便是用长杆将球击进远处的洞里。无需太大的运动量,因此在京城的世家贵族们聚会中,是必不可少的游戏。

  以前每年宫宴,虞鸢都能在后苑看见一群公子千金们击丸,不过她自己倒是不愿意去学,原因无他,只是不喜欢凑热闹罢了。

  这会儿他突然问起,她不免愣了下,随后微微摇头道:“不会,我不爱凑热闹。”

  “这几月没有宫宴,母后不用凑热闹,可以学习了自己偶尔玩耍几次,身体便不会像现在这般纤弱。”

  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她笑道:“母后,让儿臣教你吧?”

  江临这番来得突然,虞鸢着实愣了不小,下意识便想开口拒绝,可转念一想,自己时不时便要病上这么一回实在太折腾人,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估计再这么折腾几回,自己就得永远躺在床上了。

  况且击丸也不是什么剧烈的运动,总比蹴鞠,投壶和骑马射箭要好,极为适合自己这种不爱动弹的人。

  如此一想,她便在海棠惊讶的目光中,破天荒地答应了下来。

  这段时日她还在病中,不好出去受凉,便在景仁宫里修养好了才随江临去后苑学习击丸。

  方圆五里内都被御林军隔绝开来,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出现在这里,这是江临特地吩咐的,为的便是能让虞鸢学得自在些。

  起初她只是站在一旁观看,学习他握长杆的姿势,击打的幅度等。学习之余,她不可避免的注意到,江临是真的做什么都很在行。

  读书、做文章、比武、骑马射箭,这些都不在话下,没想到连这种小游戏他都如此厉害,从开始教她到现在一直是杆杆进洞,没有一球不准的。

  若不是因为他的出身,怕是先帝还在时,太子之位非他莫属吧。

  如此想来,他虽然上位的方式有违道德伦理,但凭他的才学本领,也不见得不会是一个好皇帝。

  “母后。”

  江临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只见他递给自己长杆,道:“母后也看了许久了,不如来自己试一试吧。”

  她犹豫一瞬,随即接过了长杆。

  按照方才江临的姿势站好,而后将杆头对那颗白色小球,视线看向远处的洞口,比划好角度后,用力一挥。

  球直接歪了。

  那路线离洞口得有十万八千里远。

  虞鸢有些失落。自己明明都是按他方才教的做的,一步不差,怎么就打不进呢?

  江临在一旁垂眸笑了笑,随后说道:“挥杆的时候也要注意角度,方才你的杆头歪了,路线自然会偏,再试试。”

  “嗯。”她重新摆好姿势,按照他说的,在挥杆时特地去注意杆头的角度,再次用力一击。

  球又歪了。

  虞鸢叹了声气,“方才旁观时觉得挺简单,没想到自己上手这么难,许是我没什么运动的天赋吧。”

  “哪有一次两次就会的,我当时学的时候,也是学了五六次才会。”

  “......”

  他是不是不知道自己这话等同于在炫耀?

  江临抬手,示意她继续。

  于是她又将方才的动作重复了第三遍、第四遍、第五遍,一直到第九遍,白球仍是没能进洞。

  她逐渐有些烦躁。

  江临看出来她的情绪,随即上前,从她背后绕过她的双臂,握住了她的手和杆。

  “双脚分开与肩同宽,手不用握得太紧,挥击时是上臂和腰部同时用力,不要将力量集中在手上。”他一点一点耐心调整着她的姿势。

  可虞鸢此刻浑身都是僵硬的,这样突如其来的亲密让她十分不舒服,更何况,他甚至已经超过了他们之间该有的距离。

  “母后,放松些。”他在她耳旁道:“你的身体太僵硬了。”

  她吞咽一口,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并无异样:“我学会了,我自己来吧。”

  “好。”他未作任何停留地松开了她,站到一旁。

  虞鸢深呼吸一口气,保持着他方才调整好的姿势,瞄准洞口再次挥杆。

  只见白球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弧度,落地之后朝洞口的方向滚去。她不自觉咬紧下唇,视线紧紧盯着它一瞬也不敢离开。

  “咕咚”一声,球消失在了视野里。

  “啊!进了!”虞鸢从未如此激动过。

  她向来是从容冷静的那一个,可看见白球滚进洞里的刹那,她竟忍不住叫了出来,脸上的欢喜根本无法遮掩。

  江临也在一旁笑道:“今日过来时儿臣便说过,母后如此聪慧,不出十次定能学会。看,刚好是第十次。”

  进球的愉悦让她忘记了方才的不自在,反倒觉得江临是在认真教自己,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因此一时有些难以为情,抿了抿唇道:“谢谢,是你教得很好。”

  “母后既然学会了击丸,今后便就不怕烦闷了,无事之时可以来打几场放松放松。若是不喜旁人围观,凤印也可以调动宫中侍卫,无需向儿臣通报。”

  闻言,她着实愣了下。

  没想到他竟允许自己擅自调动宫中侍卫,这可是不小的权利。

  可江临的神情和语气里似乎毫不在意,只仰首望了一眼天空,又道:“天色不早了,母后学了一下午,也时候该回宫用晚膳了,儿臣让人送你回去。”

  说罢,正要招手唤来宋于明时,虞鸢突然唤了他一声。

  江临看向她,只见她将手里的长杆握得极紧,一双眸子垂下复又抬起,似乎正在犹豫着什么。

  少顷,她低声问道:“皇帝...可否与我一同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