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你若敢喝,本王让你全族陪葬!』他刚说完,我端起毒酒一口饮下」为开头写个
《庭念深几许》
呆萌小可爱X清冷毒舌攻 沙雕小甜文
【壹】
“你若敢喝,本王让你全族陪葬!”
他刚说完,我端起毒酒一口饮下。
“嗝~”我两眼一翻,口吐鲜血,滚在地上扭成一条蛆。
“喂,是装死,不是碰瓷,你戏过了。”宋庭踢了踢我。
“唔。”我一个鲤鱼打挺,抬起袖子将唇边的鸡血一抹,淡定道,“这你就不懂了,我这是小言中经典的洒狗血式表演大法。”
“哦?”宋庭饶有兴味。
“你想啊,我不表现得夸张一点,万一宋昱以为我没死透,觉得还能再抢救一下子,该如何?”
宋庭若有所思,朝身旁低语两声。
片刻,下人端上来满满一大盆鸡血。
“既如此……”宋庭眉眼弯弯,极为“体贴”的拿起两大袋递给我,“我瞧你方才吐的血太少,喏,用这个。量大,保真。”
我:“……”
【贰】
My name is 苏年,女,X大学生。三个月前,在晋江连载了一篇大型古风虐爱小说,反响十分热烈。
我飘了,膨胀了。一度觉得自己是小母牛上南极,牛逼到了极点。
直到某天,我手贱点开评论区,看到一个由失重外太空diss我的评论被顶到热评第一。
洋洋洒洒三千字,引经据典,妙语连珠。上至人物情节,下至造词遣句,将我的文批得体无完肤。
“这世上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我在底下阴阳怪气。
“嗯,你的标点符号用得还是挺标准的。”对方秒回。
What?**(一个F打头的单词)
我心里亲切的问候他八辈祖宗,但碍于情面,还是端出一副虚怀若谷的姿态,违心的问,“大神有什么建议呢?”
对方轻飘飘来了句,“对于你这种九年义务教育漏网之鱼,建议回小学重造。”
好家伙,我TM直接好家伙。我血压当时就上来了,垂死病中惊坐起,疯狂输出,与他激情对线。
如此互喷三天三夜,结果……
是的,姐妹们,言情老套路了,我穿书了。
我魂穿女主苏念念。
简单介绍一下剧情,苏念念是相府嫡女,男主是祁王宋昱,两人之间各种爱恨纠葛。双向误会吃醋那都是小事,重头戏是宋昱请旨赐婚逼苏念下嫁。后女主又被囚禁虐爱,最后be。
写的时候未觉如何,穿过来后,想到日后被男主囚禁各种心灵身体折磨得凄惨日子,我不禁心间一凉。
我想抽当初写文的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别问,问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叁】
彼时我正蹲在相府小花苑里嗑瓜子,老泪纵横。
啊,我干饭追剧网上冲浪的欢乐时光,我的稿费也没结,爸妈,我不能给你们养老送终了,你们趁年轻再开个小号吧!
呜呜~
“小姐!”翠羽拽了拽我。
“别扒拉我,没看我正哭着呢吗,嘤嘤嘤。”我哽咽着,沉浸在悲伤里。
“小姐,萧王来了。”
萧王,宋庭?我一愣,这不小说中的白月光男二吗?
我抬头,待看清他的容貌,呼吸一窒。
白皙的面庞上,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长袍飘逸,恍若谪仙。此时阳乌正艳,桃李争妍,满园盎然春色,却不及斯人半分。
宋庭正含笑打量我,眼波流转间,潋滟生姿。
啊,是心间的白月光宋庭啊,我一脸花痴。
“庭庭,妈妈爱你!”仿佛大型书恋奔现现场,我朝他飞扑过去。可惜乐极生悲,我脚底打滑,绊住一块石子,直直往后坠去。
宋庭眼疾手快,飞身上前,堪堪将我扶住。
我倒在他怀里,望着他如玉侧颜,脸红心跳,母胎solo的我春天要来了吗?
我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斯人眉眼弯弯,嗓音沉沉,“妈妈,爱你?”
“额,妈妈这个词不重要,主要是我爱你!”我娇俏一笑,调戏他。
他神色淡淡,不为所动。低沉的嗓音自头顶传来,带着莫名的情绪,“你是,一天吃八顿?”
“卧槽,你,你怎么知道我ID?”我瞪大了眼,不可置信。
宋庭朝我浅浅一笑,撤回手,我摔了个狗啃泥。
他眼底笑意愈深,一字一句,慢慢道,“我是失重外太空。”
“轰隆——”冥冥之中有一道惊雷劈下,炸得我外焦里嫩。
“你你你……”抬手指着他,仰天长叹,“孽缘啊!”
孽缘啊,委实是段孽缘。
“起来吧,地上凉。”他朝我伸出手。
我正想就坡下驴,忽的记起他那篇声讨我的檄文,又揉了揉自己疼痛的屁股,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嗷呜”一声,朝他手背咬去。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嗓音凉凉,“八顿,你属狗的么?”
我不松口,怒目而视,“咬死你这个鳖孙!”
此事以我匆忙寻来的便宜爹劝架告终。
【肆】
鉴于我与宋庭曾在现代“友好交流”的经历,他邀我去王府相谈。
绿竹猗猗,月映幽窗,两人秉烛夜谈。
我望着案几上琳琅满目的蝴蝶酥栗子糕玫瑰饼,十分惊奇。
他神色淡淡,为我递上一杯茶,“你ID不是一天吃八顿么?”
“呵呵,你还挺贴心。”
“对了,你可有寻到回去的方法?”他凝眉。
“这个么……”我捻起了一块蝴蝶酥,“咱俩合作,先将剧情走完,应该就能回去了。”
“你怎么知道?”他闲闲地抿了一口茶。
“哎呀,穿越小说老套路了!”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他但笑不语。
我啃了一口酥饼,想起了什么,一脸愤愤,“对了,你当初为什么要diss我?”
他神色淡淡,“我妹妹追了许多无脑言情穿越文,还频频向我安利。”他打量我一眼,笑道,“你的文也赫然在列。”
“那,那为什么逮着我怼呢?”
他面露不忍,“我看了许多本,你书中的槽点,着实太多了些。”
我:“……”
我撸起袖子,想着如何以理(物理)服人。
似猜中我心中所想,他浅笑,“不是说要合作么?”
我默默放下拳头,蹭上他雪白的衣袖,笑得谄媚,“按照剧情的发展,我会被宋昱囚禁,然后各种折磨。呜呜,兄弟帮帮我!”
他摊手,一脸无辜,“关我何事?”
我冷笑,“最终宋庭被男主乱箭射死!”
听罢,他沉吟片刻,语重心长道,“以后有用得着兄弟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由此,我与宋庭算是统一战线。以苟命为中心,走完剧情与享受古代美好生活为两个基本点,为回归现代的伟大事业而奋斗!
“对了,你是做什么的?”解决掉半桌糕点,我随意找着话题。
“唔,某投行总监,你呢?”他挑眉,“看你个人简介,你还是学生吧。”
我觉得被他比了下去,拿捏出一个气势来,“我,我虽然还是学生,但我有副业的,课外从事IT和通讯周边服务。”
宋庭有些惊奇,饶有兴味,“没想到你如此深藏不露。”顿了顿,又问,“运作方式?”
我咳了一声,“主要在人群密集公共场所提供技术咨询和即时服务。”
“再具体点?”
我唔了一声,“智能高端数字通讯设备表面高分子化合物平面处理。”
宋庭愣了愣,我觉得他被唬住了。
于是露出骄矜而不失谦逊的笑容,“哎呀,其实我也没有很厉害,不过是……”
却见他轻笑一声,截过话头,“倒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将手机贴膜说得如此清新脱俗,倒也有趣。”
额……
装逼失败。
“你打算如何?”他主动给我剥了一瓣橘子。
“明日宋昱会来相府中逼嫁,按照剧情,而女主会以死相逼,誓死不从。”
宋庭眼尾含笑,戏谑道,“宋昱容貌俊美,地位高崇,你何不从了他?”
我仿佛受到了污辱,怒目而视,“我苏年岂是那般没有节操的人?”
他轻挑长眉。
“明日我就喝毒酒假死,届时记得替我打掩护。将我藏起来,外人皆以为我死了。嘿嘿,我就可以一人浪荡江湖,坐等剧情结束。”
他有些不解,“何必如此决绝?”
我白他一眼,“小伙汁你还是太年轻,对于男主这种病娇变态,唯有放弃反抗,自己一步登仙,方是一劳永逸之法。”又拍了拍他的肩,“废话少说,开始排练!”
宋庭:“……”
【伍】
翌日,相府湖心亭。
莲叶田田,微风轻拂,送来缕缕清香,沁人心脾。
我端坐石凳上,扫了眼桌上的毒酒,舔了舔压在舌尖下的血袋,闭上眼,回忆起昨夜与宋庭演练的细节。
“念儿。”清越的男音传来。
转身,只见宋昱玄衣墨发,缓步行来。
待到近前,斯人眉目如画,朝我轻轻一笑,面颊染上淡淡的绯色,“宋昱倾慕念儿已久,欲求娶为王妃。”顿了顿,嗓音低沉悦耳,“念儿可愿意?”
我抬手捂住发热的心口,双目闪闪。
古装痴情清冷美男在线表白,这谁顶得住啊!
“我……”
“他不愿意。”宋庭凉凉的嗓音传来。
我诧异回头,宋庭已大步来到我身旁,望向我,压低声音,“你的节操呢?”
“节操这东西,最大的意义不就是丢掉嘛。”我小声逼逼,“再说了,我也没说愿意啊。”
他却不再看我,而是往前一步,目光含笑,望向宋昱,“不好意思,我与念念心悦彼此,已私定终身。她恐怕,是不能再做你的王妃了。”
“是么?”宋昱望向我,声音中隐含薄怒。
轻风过处,帷幔摇曳,亭檐一角,铜铃叮当作响。逼仄的凉亭内,一瞬间剑弩拔张。
【陆】
宋昱作为我笔下病娇男主里的扛把子,迁怒的脾气一骑绝尘,长袖一挥,袭上宋庭。宋庭堪堪躲过,两人你来我往过招。
我急忙上前,“哎呀,哎呀,你们不要再打了!”
我自然是没能拉开两人。于是,我眼一闭心一横,学着虐文里的女主往宋庭身前一挡。
耳边风声萧萧,这时候女主应该说什么来着?
“求求你,不要伤害他,否则我恨你一辈子嘤嘤嘤~”然后掉两滴清泪,上演为什么你爱他不爱我我到底哪里不如他的狗血虐恋戏码。啧啧,想想就刺激,我脑海里都有画面了。
然而,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宋昱朝宋庭袭过来的掌风太快没刹住,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我腹部结结实实中了一掌,疼得说不出话来。
那疼痛,就像是腾格尔唱着歌儿开着一辆方轮子越野车在我胃里纵横驰骋,就像刘能和谢广坤站上刘老根大舞台边斗嘴边来一曲二人转,那种头晕眼花,那种钝痛的感觉,要将我凌迟。
宋庭接住倒下的我,担忧的望向我,“你没事吧,很疼么?”
我:“……”
腾格尔的粗狂的歌声依旧在我耳边飘荡……
“阿念,我,我不是故意的……”宋昱愧疚的看向我,身影有些萧瑟。
“咳咳!”我正欲开口说话,却冷不防喷出一口鲜血。殷红的血迹染红了胸前洁白的衣衫,分外刺眼。
忽地被宋庭凌空抱起,他大步朝亭外走去,一边沉声吩咐游廊的婢女,“快去请大夫!”
我缓过来些,仰头看他有些阴郁的脸色,还有急急的吩咐声,好像真怕我出什么事一般。
“你,你别急,我现在没那么疼了。”这倒是真的,方才宋昱虽来不及收回杀招,但到底有所顾忌,力道便弱了三分。
宋庭步履不停,嗓音发颤,“你都吐血了,还在嘴硬。”
额,这个……我舔舔舌尖,鸡血腥得我怀疑人生,“那个,我刚刚不小心把血包咬破了……”
宋庭:“……”
绕过一段抄手游廊,宋庭抱着我向内院走去。
“倒是你,被人家揍得不轻。”我盯着他额角青紫的痕迹,轻声说。
他脸色沉了几分,“我是让着他!”
呦,还傲娇上了,“可是刚刚你明明就要招架不住……”
“再说把你扔湖里!”他凶巴巴的吓唬我。
我可怜兮兮,手脚忙像只八爪鱼一样紧紧将他缠住。
【柒】
凉亭风波就这样过去了。
转眼月余,金秋将至,京都满菊开遍,一派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寡居多年的长公主极好热闹,在府上设了金菊宴会,大宴宾客,我亦受邀其列。
今晨李妈妈来催时,我正在房里挑选衣裙。我想到自己书中着重描绘的宋昱对苏念念倾心的场景:
金菊宴上,相府嫡女苏念念一曲箜篌。其声铮铮,仿若昆山玉碎,芙蓉泣露。
其人更是艳绝,一袭桃粉抽丝绣洒金印花撒花裙,云鬓斜插镂花朱玉簪,貌若桃李。指尖微动,众人只觉得周身仙乐环奏,青雀长鸣,浑浑然间三魂七魄竟被勾去一半。
祁王宋昱端坐上首,眼底划过一抹惊艳。虽自斟自饮,不动声色,却早已心动不已。
没错,男主倾慕于女主的才华,原剧情就是这么狗血又老套……
额,现在来看……坏就坏在这一句心动不已。
我可不想宋昱对我情根深种,死心塌地,然后将我囚禁捆绑play虐身虐心啊,呜呜……
思来想去,我决定扮丑,既然宋昱喜欢惊才绝艳的京都第一美人苏念念,我就要扮做一个无才无德的京都第一丑女。
秋阳正好,满园菊花开得热烈,丝竹环奏,宾客间谈笑晏晏。好一派宾主尽欢,盛世繁华的景象。
我扶着翠羽缓步步入园中,满园的夫人小姐正说笑着。不知是谁惊呼一声,众人皆齐齐朝我看过来。
这一刻,我俨然成了秋菊宴上最光彩夺目的人。至于这夺目么,我望着大家面上精彩纷呈的表情,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此时的我,一袭孔绿缎花裙,外披重紫绛纱袍,闲闲挽着鹅黄缠枝花缎披肩,脚下一双宝蓝缎绣鞋。云鬓更是别出心裁,点缀了殷红的宝石头面,十分的花里胡哨,俗不可耐。
不用想,如今我这副尊容,活脱脱的蛤蟆游染坊……
旁边一位小姐瞪大了眼睛,满目错愕,不敢置信。我不理会旁人,径自踱步至长公主身侧,恭声行礼。
公主不愧是公主,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只是稍显诧异,片刻回过神来,“苏小姐今儿个的装扮可真是喜庆!”
我摆出营业式假笑。
须臾,公主拍拍手,微笑道,“诸位,东庭花房中有我新植的墨菊,清新淡雅,不若一齐前往观赏观赏?”
原是这金菊宴,便是公主存了做媒的心思,将年轻官家小姐公子哥儿寻个由头聚在一起。若是有互相看对眼的,倒也能成一段佳话。
原本男客在便被安排在东庭,此番观赏墨菊的用意,自不必说。
“公主说得是。”众人齐齐应声,移步东庭。
我缓缓踱步,远远的跟在人流队伍末端。
忽地一个小厮小跑到我身旁,说是祁王殿下在花苑中等我。
我挑挑眉,心中斗志昂扬。上次相府之约出了岔子,今日赴邀,我定要让宋昱彻底厌恶我,对我绝了那份爱慕之心。
一路行来,灯影重重。翠山叠石,潺潺流水,绿蔓藤萝,辉映成趣。
小路尽头,宋昱一身墨发玄裳,神情清冷,立于一处花木前。树影绰绰,人面如玉。清风乍起,斯人回头,冲我微微一笑。待我走得近了些,他的笑容便有些僵硬。
“怎么?”我故意在他身边绕了一圈,挥了挥衣袖,鹅黄的披肩下重紫色纱袍若隐若现,孔绿裙摆随风飘扬,活脱脱一支新鲜炸开的缤纷万花筒,“不好看?”
宋昱愣了愣,低笑,“不,很漂亮。”末了,眸光凝在我的面庞上,“阿念穿什么都很漂亮。”
啊这,我倒吸一口凉气。宋昱不愧是男主啊,这都能下嘴夸?
是在下输了……
“你的伤,如何了?”宋昱眼含歉疚。
“额,还好。”
“那日,我不是有意伤你,只是情势危急,我来不及收回内力。”宋昱低声说罢,从地上抱起一只白兔,献宝一般捧到我面前。
“前日萧山围猎,偶然见到这只兔子,觉得与你一样可爱。便念着送给你养着,平日里也可以替你解解闷。”
就着朦胧灯影,我朝他怀中看去。兔子通体雪白,生得玉雪可爱,十分惹人爱怜。看得我,口水直流……
就这肉嘟嘟的体格,做成麻辣兔头定然美味极了。
见我沉默,萧昱问道,“喜欢么?”
“喜欢。”
“有多喜欢?”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像撩人的月色一般。
“怎么说呢?基本上顿顿都有吧。”
兔子的身子僵了僵,宋昱抱着兔子的手也僵了僵。
“还是,说些别的吧。”宋昱转移话题。
“说什么?”我问。
“什么都行,阿念,我都有很久没能跟你好好说话了。”
“嗯,那借我点钱?”
空气中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那要不我们还是吧它烤了吧!”我趁热打铁,拎着兔子萌萌的耳朵将它提溜起来,“我饿了!”
说罢,看向宋昱,“你看着不然是在这生个火现烤啊,还是拿回去煲汤?或者做成麻辣兔头?咸辣口的,吃着特别得劲。”
宋昱只是静静的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一下子拿不定主意了,他这是,无法忍受了?还是,单纯的沉默。
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使出杀招当面脱鞋抠脚的时候,宋昱开口了。
“阿念,你跟从前,真的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我有点紧张,是看出我是冒牌的?
月落霜寒,清光满地,树影渐深,落花拂人面。
朦胧月色下,他的眼神变得幽深,“你还记得么?两年前,萧山围猎,我在密林里遇见被野兽咬伤的你。”
我愣了愣,那时十四岁的苏念念贪玩,跟董家小姐去密林深处采野果。不慎迷了路,被突然冲出的野狼咬伤。
“明明当时你受的伤更重,却拼死把别人护在身后。”
“所以,你觉得我很善良?”我讪笑一下。
“不。”他低头看我,睫羽的阴影落在眼底,神色莫名,“是很愚蠢。”
“啊这……”
“但是这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愚蠢,却需要巨大的勇气。”他的嗓音缥缈,似从云端传来,“可明明那时候你也很害怕的。”
“咳咳,如果你是因为我很勇敢才高看我一眼,呵呵,那我现在变了,怕疼怕死,还怕鬼。没有你说的那种勇气了,所以,你是不是可以……”我偷看他的神色,“放手了?”
“这便是你与从前的不同。我不知道缘由,但往日的你好像一个朦胧的影子,聪明漂亮,仿佛设计好的,如镜中幻影,看不真切。可如今的你,会闹,会笑,会朝我发脾气,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微笑,眼底有近乎疯狂的执拗,“所以我更不会放手了,对我而言,喜欢就是掠夺,彻底夺取身心一点不留,绝对不允许你逃跑。无论用任何手段,一定要将你占为己有。”
这一番霸道王爷的发言把我给我震住了,我纵横网文这么多年,宋昱他,算是我见过格局比较大的病娇了。
“你觉得呢?”他声音很轻。
我觉得?我觉得这会儿是不是该把鞋给脱了……
“可是,可是我喜欢宋庭。”我有点心虚。
“是么?”他又笑起来,“别演了,你们只是在做戏而已,真当我看不出来?退一万步说,就算你真的喜欢他,你以为得我得不到你,你就能属于别人吗?”
风声萧萧,花影摇曳。
“所以,我的心意,你懂了么?”
这一番病娇发言,我懂了,但没完全懂。完了,应该是彻底完了……
珍爱生命,远离病娇,从我做起。
我觉得还是应该把鞋给脱了……
“晚风这么大,你们这会聊些什么?”清朗的声音远远传来。
回头,来人一袭轻薄白衫,墨发高挽,正是宋庭。
他走过我身边,极自然的脱下外袍披到我身上,神情温润,“夜了,仔细着凉。走罢,我送你回去。”
说罢,拉着我走了。宋昱并未阻拦,只是低声唤我,“阿念,记住我今日说过的话。”
宋庭步履不停,牵着我直到转角处,才放缓脚步。
“他刚刚说什么了?”
“额……就是病娇,很变态的发言,你懂吧。”
宋庭冷笑一声,“怎么,你当初写书不是就喜欢这种类型的么?怎么现在唯恐避之不及了。”
“额,那不是刀不扎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疼嘛?他那一掌,我现在胸口还隐隐作痛呢!”我想到文中宋昱对苏念念各种囚禁折磨,就觉得心脏有点承受不住。想了想,偏头看他,“你怎么来了?”
“你还记得你书中对服饰的描述么?”
“怎么?”我写文有个习惯,如果涉及古文,就百度复制粘贴再自己添油加醋扩充句子,既装了逼,还水了字数,一举两得,其中对服饰的描写也是一样。
“我想起你今日赴宴,会带一个镶钻的玉手镯,我实在想看看,玉镯是怎么能做到镶下金钻的。”
啊这……
他接着阴阳怪气,“还有,你今日的装扮怎么如此阴间,刚从地府回来?”
“咳咳,这不是想吓退宋昱吗?谁知道他根本不吃这一套,以后我不这么穿了就是,是不是特别辣眼睛?”
他认真看向我,忽然轻笑,“还好。”
“对了,说起这个,我前两日新定制了几件新衣裳,特别素净,没这么花里胡哨。就是有点早了。”
“有点早了……”他顿了顿,“寿衣?”
“是冬装,入冬才能穿的,懂么?”我默默地挽起袖子,想给他一拳。
多么好看的一个美男子,可惜长了张嘴。
“好了,不逗你了。”他替我放下衣袖,“今日是七夕,京都很热闹,一起去逛逛么?”
我正犹豫,他又补充道,“街上有很多好吃的。”
“那当然好了。”我飞快答应,既然上天给了我一个穿越的机会,我就不能白白的活着,我还要白白胖胖的活着!
“走罢!”我拉起他的袖子往花苑外走去。
“别急,待会宴会上还有名伶表演,你不想看了?”
恰在此时,隔着重重楼宇,只听得袅袅琴音传来,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这琴音很清越,就像,月夜下将头枕在河流上一样。”他轻声说。
我听了好一会,“我怎么感觉就好像一个人在食堂的大水槽子里洗一堆锅碗瓢盆呢?”
宋庭愣了好一会,深深看我一眼,“算了,我们还是出去逛夜市吧。”
【捌】
一路出了公主府,到了街上。正值七夕佳节,街上熙熙攘攘,一派繁华。巷道里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小铺子,琳琅满目。来往行人甚多,垂髫黄发,皆是笑容洋溢。
又有许多情侣,依偎前行,共享良宵。
忽听得“砰”的一声,鸦青色的夜幕中一朵烟花绽开,松糕般的鹅黄色染遍天宇,顷之,残烟拖着长长的尾巴倾颓而下,盛大绚丽。烟花还未及烟散,第二朵,第三朵轰然炸开,登时整个天幕五光十色,亮如白昼。
眼中映出繁华烟火,耳边听得阵阵赞叹惊呼,地上灯火影影绰绰,天上烟花转瞬即逝,加之天台楼宇,人声沸然,实在是热闹非凡。
宋庭牵住了我的衣袖,仔细替我扣住了外袍带子,宽大的衣袍将我紧紧包裹。他的声音很轻,像天边烟火般缥缈,“夜风大,当心别冻着了。”
我一愣,想了想,按说我与宋庭原本素不相识,如今却是被迫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他竟然如此贴心,莫不是……
“你今日这般关心我,是不是,对我……”我抬头望向他,万千烟火坠落,斯人逆光而立,脸庞熠熠生辉。他微笑,似是鼓励般,“对你什么?”
“是不是嫌弃我这身衣服丑,怕折了你的脸面,才用外袍把我紧紧裹起来?”
他一愣,轻咬红唇,倒吸一口气,竟一时失语。久久,牵住我的袖子,“走罢,咱们上前边去逛逛。”
看吧,聪慧如我,果然被我说中了,他心虚了。但为了安抚他,我还是冲他一笑,“你放心,我绝对不让里边的衣服漏出来,不会让你丢脸的!”
他失笑,轻声应好。
沿着人群一路往前走,偶尔瞥见街角有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童蹲在地上,正掰开手中的包子喂猫。我顿住脚步目露渴望,直勾勾的盯着瞧。
“怎么,你喜欢猫?”宋庭顺着我的目光望去,沉思片刻,问道。
“不是啊,我喜欢另一个。”
“另一个?”宋庭喃喃,忽见得巷角窜出一条浑身乌黑的软萌幼犬,似是豁然开朗,“原来你喜欢狗啊,既是如此,我们可以买一只回去养着……”
我偏头看他,一脸莫名,“我也不喜欢狗啊,我说喜欢另一个,是指那小孩手里的肉包子。”
宋庭的表情一瞬间似天边炸开的烟花,五彩纷呈,精彩极了。末了,他摇头,啼笑皆非道,“你的思维,真的很特别。”
我琢磨了一下,“你这是在夸我么?”
他笑笑,眼神飘忽,“嗯,夸你与众不同。”他这么一说,我倒觉得不好意思了,忙摆出一副谦逊的样子,“哪里哪里,我……”
话还未说完,被他牵着往前走。“我们这是去哪?”
他未曾回头,只是紧紧揽住我,替我挡去汹涌的人潮,“去买肉包子给你吃。”
宋庭替我买了肉包子,又买了糖葫芦芙蓉糕松茸饼酸梅汤……我在前边大口大口啃着红艳的糖葫芦,蹦蹦跳跳地招呼着后边手中大包小包的宋庭,“快点啊,我还要去买小糖人呢,去晚了就没了。”
宋庭快步走到我身旁,腾出一只手捉住我,“小心一点,别绊着了。”我浑不在意的点点头,又啃了一口糖葫芦,依旧蹦跳地朝前奔去。
却冷不防被宋庭拉住兜帽,“你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我忙讨好的冲他一笑,将手中的糖葫芦朝他嘴边一递,“让你费心了,给你吃糖葫芦,别生气了,哈?”
他一愣,极听话的低下头,咬下一颗糖葫芦,满目柔和,含笑的摸了摸我的头。
“好吃么?”
“嗯,很好吃。”
“其实,我觉得这里卖的糖葫芦也就一般般了,没有我做得好吃。”
“你还会做这个?”宋庭挑了挑眉,露出怀疑的表情。
“那当然了!”我一脸不服气,想起了什么,继而又有些得意,“在大学文化节的时候,我可是也做过糖葫芦出过摊的人呢,好多同学都慕名而来的!”
“嗯,照你这么说,那你确实很厉害。”他眼中笑意愈深,“那你什么时候做给我吃,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厨艺了得。”
“可以啊!”我往前走去,“改日你来相府,我做给你吃。”说罢拉住他的袖子,朝糖人摊走去。
“萧王爷?”
正当糖人摊近在咫尺时,一个娇娇弱弱的声音传来,我不由得脚步一顿。待回过神来时,却见一位青簪白裙,笑意盈盈的美人亭亭立在我与宋庭身前。
她俯身行礼,“今日七夕佳节,茶茶出府散心,不曾想在这儿遇着萧王爷,真真是缘分使然。”美人眼波流转,含羞欲怯,一副楚楚姿态。
茶茶,温茶茶?这不正是书中的恶毒女配,温尚书府的嫡次女温茶茶么?不愧人如其名,扑面而来的一股清茶芬芳。
见宋庭没有回应,温茶茶面色一白,楚楚可怜道,“王爷?”
宋廷低低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温茶茶脸色又白了三分,眼神飘忽,似乎才瞧见我似的,热络道,“原来是苏姐姐,你也在这儿,真是巧。”
我摆出一副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我这么大个人杵在这里,合着你的意思是刚刚没瞧见我呗?
或许宋庭觉得无趣,偏头看我,“不是还要买糖人么,走罢,晚了人家就收摊了。”我点头称是,抬步欲走。
温茶茶却像只狗皮膏药一样紧紧贴过来,“茶茶也要去买糖人,不若与苏姐姐一起,也好作个伴?”我正欲严词拒绝,厉声喝止,却见温茶茶又开口,“说起来,茶茶与苏姐姐有些日子没见了,听说姐姐前些时日病了,还特地去法源寺祈福,为姐姐求得一块青玉,说是戴在身边可以保佑年年顺遂,安康如意。”
“哦?”我挑了挑眉,忍了忍,不接茬。宋庭见状将我拖走。走了几步,我终于忍不住,挣脱宋庭,转头朝温茶茶柔和一笑,“你说那玉,成色如何?”
温茶茶见我二人去而复返,一脸惊喜,羞羞答答道,“那玉,是智缘大师的珍藏,想来,应当是上品美玉。”
我笑得甚为满意,宋庭一脸无语的盯着我,淡淡的眼神在我面上逡巡,似乎在说我就着点追求?我瞪回去,心中腹诽,虽说我是相府小姐,但是自从穿越过来后,日日挥霍,确实是缺钱。
我朝他咬耳朵,“兄弟,理解一下,这地主家也没余粮了呀!”话落,我又慈祥的瞟向温茶茶,“那个,明日我有空,你可以带着玉来相府。啊,姐姐也不是在乎那等俗物,只是咱们姐妹二人好久没有聚了,不免淡了情分……”
话未说完,我终于被宋庭拖走了,身后似乎还飘来温茶茶的喊声……
【九】
宋庭将新做出的糖人塞进我的手里,淡淡道,“既然是缺钱,为何不来找我?”
我一愣,疑惑道,“为什么要来找你?”
宋庭挑了挑眉,嗓音低沉,不悦道,“不来找我,难道你要去找宋昱?”
“我就不能去找我那个便宜爹娘么?”我翻了个白眼,“我也不能总来麻烦你啊。”
宋庭脸色总算好了三分,“要是你来麻烦我,我应当会开心。”
风有些大,晃得我头晕眼花,不大听得清,“哈,你说什么?”
宋庭替我拢了拢衣襟,轻叹一口气,“唔,没什么。”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好意思的捂住脸,“我刚刚为了温茶茶的玉,是不是表现得有些过于急切了些?”越想越窘迫,越想越气,“可恶,我怎么能为区区蝇头小利就能在女配面前低下女主高傲的头颅呢,你说她会不会因此看扁我?”
“不会。”宋庭将我被风吹散的碎发轻轻别至耳后,“我不是及时把你拉走了吗?”
“对哦!”我低头想了想,又攥紧手里的拳头,哀嚎道,“可是想到我都放下面子了,还没能拿到温茶茶的玉,我就更气了。”说完,恶狠狠的咬了一口糖人。因为用力过猛,不小心咬到舌头,登时倒吸一口凉气,呜呜两声,眼里蓄满泪花。
“你,这就哭了?”宋庭对我突如其来的眼含热泪很是不解,凝视我半晌,迟疑道。
舌头疼得发麻,张嘴又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摇头,又用指尖碰碰唇,示意我咬到舌头了。宋庭狭眸微眯,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莫不是光线太暗,瞧不真切?心中思忖着,便凑上去,伸出舌尖给他瞧。
然后……
一双手环住我的腰,待反应过来,我已经被圈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茫然抬头,天边万千烟火坠落,一双柔软的唇覆上我的嘴角。
“砰——”朵朵烟火爆裂,心亦怦然。
我睁大了眼,瞳孔映出万千烟火。耳边是宋庭灼热的呼吸,鼻尖萦绕着淡淡冷梅香。一瞬间,独属于宋庭的气息几欲将我包裹,淹没,令我头脑发沉,无法呼吸。
天边朵朵烟花仍在绽放,方才只觉得置身烟火之外,如今被宋庭这样搂着,只觉得自己浑身飘飘然,仿佛进入走进那光中、影中、烟中、火中,绚烂烟影中。
久久,宋庭放开我,捏捏了我憋得通红的脸,眼波流转,含有促狭意,“怎么,连呼吸也不会么?”
我才反应过来,猛吸一口气,满目震惊,“你,你怎么可以……”
“是你先诱惑我的。”宋庭摊开双手,一脸无辜。
“我……”不用想,我的脸此时定然红得像只番茄,我忙捂住脸,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姐?”
正当我万分纠结尴尬之时,一声清朗男音传来,猛一回头,一位蓝衣少年蹦跳扑向我,宋庭忙搂住我,侧身闪避。
“你是……”
“好啊,你可真是我的好阿姐!我才出京几日,你便不识得我这个弟弟了?”少年扑了个空,面色铁青,叉着腰冲我吼,眼风往旁边一捎,脸登时由青转紫,连阿姐也不叫了,“好你个苏念念,竟然在七夕出来与野男人私会?”
我才反应过来,听他这个口气,应当是我那个整日浪迹天涯,快意江湖的便宜弟弟,苏流钰。他的性子就像个炮仗,一点就燃。怪我出门没看黄历,好好出来逛个街,前脚刚打发走绿茶,后脚又遇着个炮仗。
“你还不给我过来?”苏流钰鼓起腮帮子,上来扒拉我。
他的手刚挨着我的衣袖,我便被宋庭环住腰,轻飘飘往后一带。
“放肆——”
四周寂寂,风声萧萧,宋庭冷淡的嗓音响起,神情清冷,不怒自威,俨若不可侵犯的神明。
苏流钰伸过来的手一僵,身子一抖,明显是被吓到了。我也吓到了,倒是从未见过如此冷淡的宋庭,狭眸微眯,眼中冰寒一片,周身迫人的气势几欲将人凌迟。
“那个……”我好容易缓过来,挣开宋庭,笑笑,缓和气氛,“流钰啊,那个你误会了。这位是萧王殿下,我们正巧一齐从公主府出来,萧王顺路,便要送我回相府。”
宋庭淡淡瞥我一眼,没有说话。
“是么?”苏流钰明显不信,但语气还是软了许多,“那你身上穿得是谁的外袍,手上拿的糖人是谁给你买的?”
“嘶——”我扶了扶额角,见他油盐不进,只觉得有些头痛。俄顷,又觉得有些嘴疼,不对,我摸了摸唇角,都肿了,是真的物理上的疼痛。
我哑口无言,只好朝他眨巴眨巴眼,企图萌混过关,“阿姐的为人你也是知道的,素来洁身自好,怎会与人私会呢?误会,呵呵,都是误会。”说罢戳了戳宋庭的胳膊,“是罢?”
苏流钰鼓起了腮帮子,怯怯地看向宋庭,“是,是这样的么?”
我见苏流钰面上似有松动之色,轻呼一口气。气还未喘完,便听得宋庭淡淡道,“的确是误会。”我点头附和,“对的,对的。”
“我与你阿姐的确不是来此随意逛街。”
我点头如捣蒜。
忽听得他轻轻笑起来,“不是私会,我们二人是特意来此约会。还有,我的确倾慕阿念。”
“对的,对的。”我下意识的附和。
等等,他说了什么?
“轰——”耳边一声惊雷炸开,雷得我外焦里嫩。
我愣愣的盯着宋庭,一时反应不过来。
“啊!”苏流钰爆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你竟然敢当着我的面调戏阿姐,小爷我要砍了你!”
【十】
“啪——”一个巴掌落在我的左脸。
“爹,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我死死扒住丞相的衣摆,凄凄惨惨戚戚,“我没有与萧王私会,这一切都是误会啊!”
“把嘴给我闭上!”苏相大怒,“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去招惹皇族中人,若是日后招来祸患,可不是爹爹能替你摆平的!”
我跪在庭院中,一边在心里默默将小词典翻烂了喷苏流钰与宋庭,一边委屈道,“我真没有……”
恰在此时,苏夫人听闻这边的动静,急急赶来,“这是做什么?”苏相一时惊慌不已,“夫人怎么来了?”又怒视四周,“是谁敢阳奉阴违?”
苏流钰从苏夫人身后蹦出来,赫然道,“呵呵,爹爹,是我,是我。”
“你这个小兔崽子,看我不打死你!”苏相气得胡子都竖起来了,抬手欲打。
“你要打谁?”苏夫人往苏流钰身前一挡,眉毛一挑,不怒自威。
苏相的气势顿时矮下一截,柔声道,“夫人……”
苏夫人不理他,径直朝我走来,满脸心疼,一把搂住我,“我的乖女儿,快起来,你爹糊涂啊!阿娘来晚了,跪得腿疼了吧?”
我委屈巴巴,手扒拉上她的衣袖,“娘……”
“你就不问问你那个宝贝女儿做了什么好事?”苏相在一旁捶胸顿足,痛心疾首。
“无论念儿做了什么,那也是我捧在手心上的掌上明珠!哪怕将天戳破了一个窟窿,也有我顶着,还轮不到你来教训!”苏夫人怒目圆睁,俨然一头护犊子母狮。
苏相几乎要背过气去,被苏流钰掐着人中勉强撑着,“她,她与萧王暗中私会,还有齐王殿下牵扯不清!”
周遭空气突然死寂……
“啪——”一个巴掌落在我右颊,与左边的巴掌印对称分明。我愣了愣,摇头苦笑,呵呵,不愧是多年夫妻,扇个巴掌都能扇出一个轴对称图形,不服不行。
【十】
不出所料的,我被禁足在丞相府中。苏相与苏夫人罚我幽闭思过,企图让我绝了攀附皇室的心思。
我:“……”
我想说我原来就没这种心思,苏夫人诧异的看我一眼,沉吟道,“看来你这个小犊子是学乖了啊,若是依照从前定然是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得阖府上下鸡犬不宁,如今却懂得动之以情啊晓之以理了?不错,有进步,不过要出府,没门!”
听听,从前一口一个念儿念儿叫得那个亲切,如今却成了小犊子……
哎,难受。
转念一想,在现代时,我可是祖国的一朵霸王花,怎能屈服于淫威之下?不行,我要绝食抗议!
在我连饿了两天后,大家普遍都没什么反应。倒是院中原本负责膳食的几位妈妈闲了许多,开始在下人厢房中搓起了麻将。苏夫人给小厨房的张大厨也放了长假,让他回家看孙子去了……
好像除了我这头阴云密布,院中上下都是过年般喜气洋洋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那日之后,倒是苏夫人来我院中瞧过我一回。我以为她是松口了,谁曾想她带进来几个嬷嬷,翻箱倒柜将我藏在枕头里,抽屉中,茶几下,乃至于鞋子(当然是没穿过)里的零嘴糕点全搜走了。
临了放下狠话,“你还敢跟我闹绝食,我给你点酒腥子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我告诉你,要是不向我跟老爷保证与萧王齐王断个干净,你就一天别想吃饭,一天别想着出府!”
我愣住了,这一般不是娘亲错了,我的乖女儿快吃饭以后爹爹娘亲都听你的么?她怎么不按套路出牌?我顿时泪盈于睫,“娘,你都不心疼女儿的么?”
只见苏夫人露出一个动容的目光,“心疼啊,你是娘的骨肉,娘亲怎么能不疼你呢?”
我眨巴眨巴眼,眸中闪出一簇火花。
苏夫人面目含着慈祥的笑意,伸手把我藏在床底的芙蓉酥一抽,轻声道,“你可劲绝食,娘可劲儿心疼!”
眼中的一簇光,噗的一声,便灭了。
说罢,她挥挥手,一众人扬长而去,徒留在寒风中独自凌乱的我。
娘啊,你要是能像朱自清一样,去也就去了,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可多好?啊,我的芙蓉酥小肉干少华及梅子肉脯……
虽说我在府中饿得头晕眼花,可是确然不能答应再也不见宋昱与宋庭啊。一个是病娇变态,一个是傲娇盟友。前者不见,谁知道他会不会憋个大的,直接将我掳走?至于宋庭,有事儿总得找他商量吧,还要走剧情回现代呢?
哎,做人好难,做个坚持原则和底线的人更难。不,我要坚持原则。
“乖女儿,爹爹来看你了。这是特意派人去明月斋买来的饭菜,”这边我正默念着要坚守节操,那边苏相拍拍手,一众童仆人手一提食盒,鱼贯而入,将各盘美食珍馐摆在我的桌上。
诱人的香味飘来。尤其是桌子正中央的那只大猪蹄,姿态妖娆地往白玉盘中一躺,正热切地冲我招手……
我朝苏相猛扑过去,流下感动的泪水,“还是爹爹对我最好了,念儿好开心!”
苏相伸手将我一拦,微笑道,“你开心得太早了!”话落,从袖中抖出一张纸来,“只要你把这个签了,你想吃什么爹爹都给你寻来,也会解了你的禁足。”
我拿过来一瞧,白纸黑字,还是那个意思,不准再与祁王萧王相见,若敢违令,家法伺候。
我倒吸一口凉气,内心无比纠结挣扎。
大猪蹄似乎在冲我勾手,仿佛娇声呼唤,“大爷来玩呀!”一边又是宋昱请旨赐婚,强取豪夺的情形。
悲伤逆流成河,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终于,理智战胜了食欲,我忍痛挥手,“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拿走,统统拿走!”
“好嘞!”苏相飞快答应,好像生怕我后悔似的,“来,快快,都撤了,”说罢,干脆利落地转身,抬步便走。
我愣住了,好家伙,这是亲爹?
我踌躇道,“爹,您不再劝劝?”
“你不是坚持原则么,劝说又有何用?”
我赫然一笑,“说不定,有用呢?”
苏相拿眼睛斜睨我一眼,“晚了。”
“什么晚了?”
“念儿啊,今天爹爹好容易从夫人手中要到了银子整治了这一桌酒菜,自己也要好好享用一番,至于你么……”苏相的笑容中便带了三分歉意,“等明天罢,明天爹爹再来一趟……”
“爹啊,你可不能这么对我啊!”我泪流满面。
“你瞅你都胖成啥样了,怎么天天就知道吃?”
我低头,望了望自己不盈一握的纤腰和锁骨,我,胖吗?
看我满眼泪汪汪的表情,苏相终是不忍,从一个食盒中拿出一盘炒花生塞进我手里,在我目瞪口呆中,拂袖离去。
我人都傻了,这是,这是亲爹啊……
“小姐。”一旁的翠羽过来扶我,我愣愣的抱着花生坐下。
顷之,只听得东阁似有雅乐环奏,把酒言欢之声。应当是,应当是苏夫人与苏相喝得正开心罢!
恨恨的磕了一个花生,越想越伤心,无处话凄凉……
恰在此时,倒是苏流钰这个始作俑者来我院中。
“做什么?”我不咸不淡的磕了一颗花生,瞥他一眼。
“阿姐,嘿嘿,那个……”苏流钰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没想到爹爹与娘亲的反应会这样激烈,否则我一定会替你瞒着的。”
“哼!”我重重将盘子搁在案几上。
苏流钰一抖,委屈巴巴,讨好道,“对不起嘛,我错了。”
“若是对不起有用,还要警察干什么?”我不禁怒火中烧。
“警察……是什么?”他一脸茫然。
“额,就是……”我想了想,“官差的意思罢。”
“哦。”他应了一声,睁大了眼,“那阿姐你不会要报官将我捉了去罢?”
我一愣,这倒是一条未曾设想的道路。但终究摇摇头,笑笑,“当然不会。”
“那你还说……”
“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关键是,你要补偿我。”
“怎么补偿?”
“组织有一项重要任务交给你。”我神秘一笑,朝他勾了勾指头,“你过来些。”苏流钰小心翼翼的蹭过来,一脸认真,“阿姐,你要我做什么?”
“嗯,去厨房帮我拿一只烤鸡……”
苏流钰:“……”
我在屋中左等右等,却不见苏流钰回来,暗忖,这小子,莫不是把我给忘了吧?思前想后,终究决定出去看看。
进了院中,一路分花拂柳,忽听得院墙上微微响动,似有猫儿叫唤。
正是中天一轮明月,明星闪闪。眼风轻轻往墙上一扫,但见墙积莓苔,兰影上粉墙。一簇藤萝后,露出半张美人面。
我眨了眨眼睛,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待走得近些,却见一青衣美男子倚坐墙上,手执白玉折扇,顾盼风流。
“宋庭?”我一怔,忙环顾四周,见没人发现,这才轻声道,“你怎么来了?”
宋庭微微一笑,飞身近前,用扇羽挑起我的下巴,眸中倒影出我的影子,“自然是来看你。”
【十一】
斯人目光灼灼,周身的冷梅香沁入鼻尖,七夕那日的记忆若狂风骤雨急至。
脸蓦地红了。
只听得低低两声轻笑,抬头,宋庭早已收回折扇,目光含笑,在月光下凝望我。
我鼓起勇气,想要问个清楚,“那个你,咳咳……”
宋庭看出我的窘迫,戏谑道,“什么?”
心间小鹿乱撞,难以自持,忽地向他走近一步,又发觉自己比他矮上许多,爪子一伸,攀上他的肩,勉强与他平视,嗓音颤抖,“你是不是喜欢我?”
夜风袭来,花光摇曳。墙外苍松傲睨,蓊以杂木,绿影侵檐,照面成碧。心怦然,远山隐有蝉鸣聒耳,嘈杂喧嚣令我愈发紧张。
宋庭眯了眯眼,眼神悠然深邃,面上似笼罩在轻纱云雾中,瞧不出心间所想。
心间一跳,看他这淡漠的神情,莫非是我想多了?其实宋庭只将我当作穿越旅途上一个战壕中的战友,根本没有旁的心思?那,七夕吻我又算怎么回事,只是闹着玩么?
这样想着,不免有一丝神伤,低下头,戚戚然松了手。
未及离开他的身子,一双有力的大手环住我的腰,低沉的嗓音自头顶传来,“怎么了?”
“你是不是压根不喜欢我?”忽地怒从心中起,冲他恶狠狠道。若是他不矢口否认,说只是玩笑,今天我高低要他赔一笔精神损失费。这样一想,心间豁然开朗起来。
“你怎会这样想?我自以为将这份真心表露得足够明显,可你在这个方面似乎是真的没有天分,为什么总是察觉不到呢?还是说,你其实知道,但是在我跟宋昱中间摇摆不定?”宋庭低叹一声,将下巴轻轻搁在我的肩上,语气里有一丝怅惘,“你总是能让我气馁。”
我呆呆地任他抱着,思索着他的话。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来,有听见他沙哑又撩拨的声音,“我又怎么会不喜欢你呢,阿念?”
心间仿佛有一张大鼓,他看似轻飘飘的一字一句,却都能在我心尖上落下一记重锤。爆裂的鼓点密密麻麻,心却苏得不知如何作好。
“我,我才没有在你与宋昱中间摇摆不定……”
“哦,是么?”他悠悠转出一个语调,神情依旧沉冷,嗓音却轻盈起来。
我想了想,问道,“你说喜欢我,那我方才问你,你为何会面色凝重,你不该高兴么?”
“啊,我只是觉得……”耳边他的呼吸愈发灼热,“果然我做得还不够,我以为为你做了很多,结果还不够。若是心意相通,情之所至,你便不会对我的心意有分毫犹疑。”顿了顿,嗓音哑了三分,“本来,是该由我先表白的。”
他这样说完,耳尖都飞上一抹红晕,原来这样冷淡的人也会紧张么?
月华被树枝切作几块,柔柔地覆在我的脸颊上。这样想着,倒真觉得自己似这轻盈的月光了。
“如今我剖明心迹,你的呢,阿念?”宋庭嗓音带了一丝轻颤,似墙角盛开的纯洁魅惑的优昙花,撩拨得人心痒难耐。
“我嘛……”脸腾地红了,有些害羞,“和你一样的意思。”
宋庭沉默许久,似在思索。久久,才轻笑一声,直起身子,微凉的指尖勾起了我的下巴,淡淡俯视我,“一样的意思,是什么意思?”
我不自然的别过眼,嗫喏道,“就是,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啊!”
宋庭无奈叹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的意思?”顿了顿,揶揄道,“还是说,你想跟我练中文十级考试?”
我一愣,登时哭笑不得,我竟然忘了这个人本来就是毒舌成精。
正胡乱思索着,宋庭转而搂住我,下巴搁在我的头顶,浅笑,“你有时候总是什么都不懂,又总这样害羞,很多时候……譬如此时,简直令我不知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我想了想,虽说我其他方面比较厚脸皮,但是于情之一字,的确是有些羞涩,不确定道,“那你会,不喜欢这样的我么?”
宋庭一愣,“你怎么会这样想?”顿了顿,继续道,“你若是什么都懂,我才要生气。”
我“扑哧”笑出来。
“怎么了?”
我挣脱宋庭,望着他不解的目光,盈盈一笑,“我也要大胆一次。”趁他还未反应过来,轻吻上他的下巴,若蜻蜓点水般,又飞快退去。
宋庭反应过来,伸手捉住我飞速逃离的手,笑得暧昧,“你应当再大胆一点。”
“咕噜——”
恰在此时,我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计。啊,我捂住了眼睛,好丢脸。
“饿了?”
我顿时怒气丛生,“还不都因为你,苏相与苏夫人要我与你断绝往来,我,我……”
“绝食抗议?”宋庭挑了挑眉。
被绝食,姑且也算绝食,四舍五入就算绝食了。
“嗯嗯。”我可怜兮兮地点头。
“这便是我从前疏忽了。”宋庭捏了捏我的脸颊,“不要再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苏相那边我来解决,嗯?”
我“呜呜”一声,“你真好。”
宋庭哑然失笑,环住我的腰,“我还打算带你去醉云楼吃好吃的,那这样岂不是更好?”
我两眼放光,“好得不得了。”
“那有没有什么奖励?”宋庭眼中现出一丝狡黠。
我想了想,朝他侧脸端端正正的亲了过去。
进了醉云楼,一路行至二楼雅间,我与宋庭临窗而坐。
酒楼临江,窗外灯火明灭,影影绰绰,耳饱泠泠江水之声,目染清越碧绿之色。无边月色下,江湖一泓汪洋,实在是明瑟可爱。
我这边欣赏着窗外夜景,偏头,不期然遇上宋庭的直勾勾的眼神,“你,你看什么?”
他勾唇一笑,眼波流转,“自然是看你。”
唉,我叹了口气,捂住心口,“你能不能别总这样冲我笑啊?”
他长眉轻挑,“怎么?”
我轻咳一声,面上沾染淡淡的绯色,“你总这样诱惑我,我心脏会受不了。”
他笑得更放肆了,倾身而下,两手撑在椅子扶手两端,似将我圈在怀中,轻咬我的耳朵,“明明是你先诱惑我啊。”
正说着,只听得敲门声。
宋庭站直身子,伸手替我将额间碎发拨至耳后,这才施施然在我身侧落座,朝门外沉声吩咐,“进来。”
话毕,一众美婢手执托盘,鱼贯而入。眨眼间,美酒佳肴陈列开来,摆满了圆桌。
勾人的香气窜入鼻尖,我不由舔了舔唇。宋庭瞥我一眼,温润一笑,“难为饿了这许久,快吃吧。”
竹筷夹起了一个酱肘子,风卷残云的吃起来,咬到的第一口,甜腻鲜美的肉在舌尖化开,真香。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宋庭一脸无奈,细心的我擦了擦嘴角的酱汁,我不好意思的笑笑,又夹起一个泡椒凤爪啃了起来。
“啪——”一阵风袭来,木门被推开,险些晃花了我的眼。分神去看,只见一位玉面郎君立在门外。再一细瞧,墨发红唇,神情清冷,却是宋昱。
“咳咳!”或许是惊吓过度,鸡爪险些卡在喉咙里。宋庭忙轻抚我的背,末了递过来一杯茶,淡淡地朝门外一瞥,“祁王殿下怎么来了?未经主人邀请,破门而入,这便是皇家的规矩礼仪么?”
宋昱眼神轻飘飘落在我身上,半晌,错开眼去,微微一笑,“皇弟言重了,这本就是为兄开的酒楼,适才仆人来报,皇弟带着苏小姐来此用膳,便过来瞧瞧,略尽地主之谊。”
宋庭皮笑肉不笑,“既然看也看过了,皇兄向来日理万机,便去处理事务罢。我与苏小姐自便就好。”
这便是明明白白的赶客了,一般人都会知趣离去。可这个宋昱,显然不是一般人。
宋昱似乎没听到花里的讽刺,缓步而来,施施然在我身侧落了座,含笑望向我,“这里的菜肴,可都还合口味么?若是不喜欢,可吩咐下去重做。”
“额,还好。”我抿了一口茶,感受两人停留在我身上的目光,这简直是修罗场啊。
宋昱这才将目光转向宋庭,“皇弟此言差矣,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如今我倾慕之人近在眼前,我焉有撇下不顾的道理?”
宋庭眯了眯眼,“心仪之人?”
完了完了,看这两人间针锋相对的气氛,待会不会要打起来吧?可不能啊,我饭都还没能扒拉上两口呢!在我正思量着如何转移话题,却见宋庭忽地展颜一笑,那笑若春来之花拂晓,中秋之月露颜,在灯烛映衬下熠熠生辉,“莫非是我?”
“噗——”我一口茶水喷出来,宋庭淡定地拿出一方绣帕替我揩了脸,眼中似有惶惑,“怎么了?”
“你这个……”我欲言又止,这倒是一条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我偷偷去打量一旁宋昱的脸色。宋昱原本完美浅笑的面具上出现一丝裂缝,须臾回过神来,迎上宋庭调笑地眸光,“皇弟若有断袖之癖这种隐疾,为兄自然会善解人意的,不若今夜来王府一叙,替你开导开导?”
“开导,仅仅是开导么……若是我想做些旁的呢?”宋庭似乎没有想到宋昱格局如此之大,面上的微笑凝了凝。
“这个么……也不是不行。”
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这真真是棋逢对手,高手过招啊。从前我只觉得宋庭腹黑毒舌,今日见着这宋昱,才知道什么叫一山更比一山高,这简直是毒舌成精了。
还有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开导,他正经么?不加钱能看么?我有一个朋友,想去观上一观……
这边正剑弩拔张,却又听得敲门声,我如蒙大赦,“快,快进来!”话音刚落,只见木门被徐徐推开,一抹丽影亭亭而立。忽地,那身影一动,美人徐步而入,转瞬到了近前。
却是温茶茶白衣楚楚,柔柔地行了礼,含羞欲怯道,“方才,方才茶茶在隔壁雅间吃酒,听得这边有动静,向掌柜的打听,原是二位王爷与苏姐姐在此用膳。茶茶想着,理应过来问候一声,这才不算是失了礼数。”
宋庭低头默默饮茶,宋昱手掌搭在梨木桌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桌沿。空气中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温茶茶的面色白了三分。
“即使如此,便快请过来坐吧,咱们一起饮酒,也算有个乐趣不是?”我冲她一笑,亲切地招招手。温茶茶冲我感激一笑,便在对面安坐。
我无奈扶额,这都是什么事儿啊?饿了这两天,好容易跟宋庭来醉云楼用膳。又是美酒佳肴,又有美人当前,多好。可是,先来一个宋昱也就罢了,毕竟是男主嘛,主角光环么,这河狸。结果两人用高超的语言艺术“儒雅随核”的交流……
好容易来个人救场,好巧不巧却是朵白莲女配温茶茶,事有凑巧,也不至于这么那么巧?合着满京城就这一家酒楼么?
难不成是曹七巧买了块七巧板去过乞巧节啊,真赶巧了……
算了,毕竟是女配么,正所谓无巧不成书,总得有点奇遇才能推动剧情。况且如今雅间中的情况,有温茶茶这个外人在在,他两总会有所顾忌,应该不会再掐起来了吧?
我咬着牙表示自己能get,但很快啊,我的牙没了……
又见门口又一阵风过,一个灵巧的身影飞速闪进来。那人环顾四周,发觉没了空位,便拎了把椅子挤在我与宋昱中间,在我目瞪狗呆中,淡定地坐下。
“苏流钰,你怎么来了?”我实在是震惊了,小老弟你是什么情况?若是宋昱温茶茶还头顶着主角配角光环,能寻到此处,你这个原书中出场没几次就挂了的炮灰是怎么过来的?
还有,这个苏流钰,若是说他懂事吧,他能大老远跑来这个修罗场刷存在感,若说他没眼力见吧,他又知道要挤在我与宋昱之间,替我挡了宋昱盯着我的病娇眼神……
“阿姐,方才在府中,我去小厨房帮你找叫花鸡,再回来的路上看到了……”
“什么?”我盯着他。
他瞄了一眼宋庭,目光一转,又端详了一阵宋昱的神色,附耳过来,冲我轻轻咬耳朵,“我看到你跟萧王抱在一起,还以为你俩要私奔呢!我实在不放心,便跟了过来!”
我心间猛地一跳,忙捂住他的嘴。这个傻孩子,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小么?宋昱可是武力高强,据传可于十里之外听风声……
我忙朝他使眼色,眼睛都抽了,却见苏流钰一脸不解,“阿姐,可是眼睛不适?要不要找人拿冰块敷一下?”
敷冰块?敷,我敷你大爷!
“私奔?”宋昱冷冷的嗓音响起,冰凉如水的眸光凝在我的脸庞上。
果然……
温茶茶也疑惑地看向我。
我望着苏流钰一脸天真无辜的表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抬头摆出一个营业式假笑,热情地招呼着为大家布菜,“呵呵,都是误会,误会!来吃菜,吃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正当我起身夹菜时,左手却是被宋庭捉住,只见他含笑道,“既然是误会,自然要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才好。就此揭过,怕是不妥。”
这是,要我当着宋昱和苏流钰的面承认私情了?苏流钰那边倒还好说,若存了向苏相告密的心思,先打一顿给他长长记性就行。倒是宋昱这个变态病娇……
哎,人生好难,想哭……
我偷偷在桌子下踢了踢宋庭的脚,示意他不要再往下说了。顷之,怎么没反应?我又不由加了些力道,只见宋庭面色如常,淡淡品茗,一派闲适。我十分疑惑,猛地踩了一脚后,望着安之若素的宋庭,奇道,“你不疼么?”
却是苏流钰嗷呜一声,冲我委屈巴巴的道,“阿姐,你踩着我了!”
我:“……”
众人:“……”
终于,在一通闹剧后,众人终于无言,专心吃起饭来。适时掌柜亲自带人,端了一碟麻辣兔头进来,放在中间。
宋昱朝我温和一笑,“上次我送你的兔子,你不喜欢,说是喜欢吃麻辣兔头。我倒是一直记在心里,趁此机会,便吩咐厨师去做。快尝尝,可还合口味?”
我咽了咽口水,拿着筷子踌躇着,偷偷打量宋庭的神色,却见他淡淡地瞥我一眼,没说话。倒是苏流钰毫不客气的夹了一块最大的放进碗里,咬了一口,眼里似有星星闪烁,“呜,好好吃,阿姐快尝尝!”
宋庭失笑,夹了一个兔头放进我的碗里,“想吃就吃罢,我没有这么小气。”
心间一暖,正当夹起兔头往嘴里送时,却听得温茶茶轻呼一声,“兔兔那么可爱,你们怎么可以吃兔兔?”
“嘶——”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茫然地放下筷子,“啊?”
待反应过来,我简直是要泪流满面,我就想着安安静静吃个饭,怎么那么难呢?如果我做错了什么,请让法律制裁我,而不是兔头近在眼前,却不能吃。
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飘荡在我耳畔,“兔兔那么可爱这句台词,又土又俗,毫无新意。”这好像是当初宋庭跟我对线的时候说的,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报应啊,真的是报应!我就不该写它!
又听得温茶茶身边缭绕着圣母的光环,继续说下去,“你们吃了兔兔,它的家人会伤心的。”
苏流钰不由得将埋在碗里的头抬起,吐了一根兔骨头,似乎没听清,“你说啥?”
“我说,小兔子的家人会伤心。”温茶茶周身的光环越来越烈了,我都怕她死后火化会烧出舍利子。哦,差点忘了这是古代,只有土葬,啊,那没事儿了。
宋昱微微一笑,“温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兔子的家人可不会伤心。”
“为何,难道王爷您就没有半分怜悯之心么?”
“啊,因为它的家人都在这里了。”宋昱说罢,又为我堪堪从苏流钰筷子底下截下最后一只兔头,轻轻放在我的碗里,面上波澜不惊。
温茶茶的面色一白。
苏流钰已经飞速解决了第六只,再伸筷子朝碟中探去,已是空空如也。顿时豪气万丈地冲掌柜一拍桌案,“给小爷把他的邻居也上一桌。”掌柜的得令下去。
温茶茶面色由白转青,颇有些有些梨花带雨的望向宋庭。
却见宋庭向苏流钰投去赞许的目光,“嗯,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
温茶茶脸色飞快变换,已经变成五彩斑斓的黑了。
我松了一口气,温茶茶都被这么怼了,应当是作不出啥大妖了吧。便安下心来,正待吃下心心念念的兔头,却又听得温茶茶开始了她的表演。
“苏姐姐。”
筷子一抖,我咬着后槽牙抬头,笑得十分核善,“又怎么了?”温茶茶啊温茶茶,你就像只海螺姑娘啊,表面上看平平静静,里面全是浪的声音啊。你怎么就那么能作妖呢,就不能消停一会?
温茶茶柔柔弱弱道,“若是我不曾记错,苏姐姐的祖母-一品国李夫人,虔诚信教,终日在小佛堂礼佛,不沾半点荤腥,只为求得苏府阖族上下年年顺遂,岁岁平安。如此苦心孤诣,皇天后土可为鉴。怎地姐姐与苏小少爷却是只为满足口腹之欲,毫无顾忌呢?如此不孝,李夫人知晓了,怕是会难过的。”
此话一出,苏流钰也不扒饭了,抬头冷冷盯着温茶茶。宋昱也眯了眯眸子,指尖慢慢地摩莎着白玉瓷杯。
宋庭凉凉的眼风朝她一扫,正欲开口,我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要淡定。
真的是,对于她存心不让我好好吃饭的行为,我一忍再忍,一退再退,便在此时做个了结罢。不就是中门对狙,在线怼人么?我上网冲浪那么多年,论喷人我还从没有输过,你看我喷人不喷死你就玩儿事了。(当然,除了宋庭这个滑铁卢……)
现在,我,苏念,冲浪平台(包括但不限于微博)祖安区官方钦点文科状元,就是那个一个月内被封号900多小时那个,申请出战!
“啪”的一声,我放下筷子,站起身来,朝温茶茶冷淡一笑,“哦?你说我的祖母,会因此伤心?”
“感念佛祖慈悲,不忍杀生,此为善;为阖族安康礼佛祈福,疼爱孙儿,此为仁。严于律己,不杀生,不食荤,如此心诚,皇天后土以为鉴。可是,如此至善至纯,却是从未强迫我们这些小辈不占荤腥。”
说到这里,我上前一步,朝温茶茶轻蔑一笑,“祖母她老人家常与我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所谓修行,不一定非得在寺庙,更无需穿袈裟。如此种种,不过是流于形式。道德一旦沦为虚伪,便是最下流的。况且,你如今这样说,不就是想在二位王爷面前展示自己的纯真?口口声声说我吃兔子可耻,那温府呢?温尚书,温夫人,乃至阖族上下,可有几个人不沾荤腥?你若真有那份心思,不若先约束好自己身边之人。就不要跳出来乱管闲事,丢人现眼了!”
话落,我轻呼一口气。心中暗叹,穿过来这几个月,祖安对线技术到底生疏了些,譬如一些带亲属的名词与一些表示“文明和谐”的助词其实也应该用上。
时间充裕还能再加点花活,应该以对方母亲为圆心,直系亲族为半径全方位开嗓。可惜这样过不了审,委实遗憾……
不过,看战况,就算我只使出了三成功力,好像也将她喷得怀疑人生了。呵,我有着网上十几年的高强度对线的一线实战经验,一字一句,起承转合,里面都藏着与无数暴躁老哥对我的的教育,对付这朵只会扮可怜的小白花绰绰有余。
温茶茶的脸色由红转青,由青涨紫,不一会儿便成了一张五颜六色的颜料盘。
“你……”她恨恨的盯着我,哼了一声,转身便走了。
其背影只潇洒,令我叹为观止。诶,不是,你就这么走了?我还寻思待会她忍不住动手打我,将文学问题升华成哲学问题,最后还得用物理手段解决,顺便我再碰个瓷来着……
四周寂静,忽地听见一阵掌声喝彩。偏头,原是苏流钰充当气氛组,“不愧是阿姐,果真是言辞犀利,字字珠玑,说得太好了,太精彩了,小弟佩服得五体投地。”
宋昱勾了勾唇,似鼓励般,“做得不错。”
宋庭默了半晌,抬头,投来肯定的目光,“唔,生疏了些,不过总体发挥得还算不错!”额,他肯定在心里吐槽温茶茶战斗力垃圾。
我拨了拨刘海,战术性谦逊的笑了笑。
忽而,觉得温茶茶一走,室内气氛有些诡异。想了想,此地实在不宜久留,便朝宋昱宋庭一笑,“那个,天色已晚,我得回府了,咱们改日再叙。”
说罢,将苏流钰的头从碗里拽起来,扯住他的袖子便欲推门离去。
“不急。”宋昱指尖轻敲桌沿,“有些事,今日还得说个分明。”
“阿姐,不妨先听听萧王说些什么吧,我不急的。”苏流钰吐吐舌头,冲我卖乖,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我瞪他一眼,你那是为我着想么,你还不是馋麻辣兔兔的身子,你下贱……
宋昱是个病娇,宋庭是个腹黑,两个都不是善茬,现在说事儿,还能有什么事儿?摆明了就是一个修罗场啊!
“今日我累了,不若改日……”我头也没回,使劲拽住想往回走的苏流钰,推开半扇门。
却听得一阵风声呼啸而过,木门砰的一声紧紧合上。
手中空空,咦,苏流钰呢?
“阿姐,阿姐?”门外是苏流钰担忧的喊声。
“无事,你且去隔壁雅间等着,阿姐待会儿来找你!”看来是劫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悠悠叹了一口气,转身,挺直背脊,拿捏出一副凌人气势,朝两人走去。
“既然要说,便事无巨细,说个一清二楚才好!”我淡定一笑,沉声道。在他俩面前,我也不能自乱阵脚,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正当我气势威严,门外苏流钰扯着嗓子,“阿姐,我给你留两个兔头啊?”
脚下一个虚晃,“不用,你自己吃!”
我整理好自己的仪态,继续面带微笑的走过去,嗯,很好,保持笑容。
“阿姐,你能吃辣吗,给你留甜辣还是麻辣的?”
脚步一顿,我扶了扶额,决定不理他,信步朝前走。
“阿姐阿姐阿姐……”门外是苏流钰锲而不舍的呼喊,就像一串永不停歇的炮仗!
脸上的笑容寸寸碎裂,我实在是绷不住了,露出痛苦面具,“吃吃吃,你怎么就知道吃,别叫我,没看我正忙着么?给我好好坐着,别来烦我!”
苏流钰你是不是又社交牛逼症啊,我好不容易攒出来的气场就这样没了,我恨……
门外苏流钰“哦”了一声,喊道,“那我全吃光了!”
我踌躇了一会儿,“那,还是给我留两个麻辣的吧……”
宋昱端坐于梨花桌木旁,淡淡望向我。好吧,有点尴尬……
我默默磨蹭过去,默默坐在椅子上,偏头看宋昱,心中忐忑,“祁王方才说有话要说,不知是何事?”
宋庭冲我安抚一笑,倒是使得我安心不少。
此番动作落在宋昱眼底,他的神情倒是变得难得一见的冷淡。他望向窗外,勾了勾唇,“今夜月色甚美。”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窗外树影孤单寂寞,倒颇有几分迅哥儿笔下枣树的意味,我吃了一块枣泥酥,点头附和,“嗯,适合叉猹……”
宋庭挑了挑眉,没忍住笑出声来,宋昱脸色又冷凝了几分。
唉,果然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宋昱可能只觉得我们吵闹。偷偷打量他寒若霜雪的神色,我咳了咳,端正了神色,“那个,开个小玩笑罢了。你继续,继续……”
宋昱错开眼去,站起身,踱步至窗前,望着天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眸光悠远,“你们看路上那些行人,或显赫富贵,权势滔天;或衣衫褴褛,自甘下贱;或庸庸碌碌,一生无为;但无论他们生平何种境遇……”
他顿了顿,仰头望去,中天一轮皓月,冰莹剔透,竟好似能倒映出人的影子,“每个人心中都有无尽的欲望。读书人谋求一步登天;富甲一方的商贾追逐权力;官拜一品还想权倾朝野;农人祈祷来年丰收。就连街边的乞丐,都在期盼会有好心人施舍一个馒头。哦,我倒是忘了,今日城郊普济寺举行庙会,京城前往祭拜神佛者多如过江之鲫,数之不尽。你们说,这些人,到底是去拜佛,还是在拜自己心底的欲望?每个人心底都有执念。或是滔天权势,或是泼天富贵,抑或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人……”
话到此处,宋昱别有深意地瞥了我一眼,我剥橘子的手一顿,又觉得在别人这样认真说话时吃东西不大好,默默将橘子放下,冲他摆出一副营业式假笑,以示尊重。
宋昱的表情,宋昱此刻没有表情,估计心里觉得我有些沙雕……
他的目光轻飘飘落在宋庭身上,“不知道皇弟心底的执念为何,是那个位子么?”
宋庭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闲闲地倚在扶手上,神情淡淡,“皇兄说笑了,我闲云野鹤惯了,此生胸无大志,只想做一个闲散王爷罢了。”
“哦?”宋昱嗤笑一声,眸光微凛,“罗国公府手握二十万大军,朝中党羽无数,这叫胸无大志?”
罗贤妃,罗丝摇,当今开国元勋罗国公嫡次女。祈顺三年入潜邸,入宫多年,深的圣心。祈平五年诞下皇三子,便是宋庭。
罗国公一身征战沙场,镇守边疆,手握二十万大军,威慑北境,是悬在匈奴头上的一柄利刃。但,时过境迁,这柄利刃的刀尖上慢慢长出一根长刺,威力延伸至朝堂,直指帝王。
如今夺嫡之争愈演愈烈,群臣择木而栖,这二十万军队,暗中成为萧王宋庭手中最大的筹码。当然,皇帝也不是没有顾虑,对宋庭的忌惮愈深。
却也无可奈何,因为总要有人威慑势力早已渗透进朝中六部,乃至朝堂上下的祁王。
皇帝不是没有想过控制皇子的势力,当他年富力强时未觉如何。只是当岁月流逝,他逐渐老去,那些优秀的皇子们便像一群凶猛的饿狼扑上来,争夺他的权力。
覆水既已难收,皇帝只能将水搅得更浑。
是以,萧王手中有兵权,祁王的势力遍布朝野。
皇帝要的就是这种平湖之下的暗流汹涌,平衡,制约,以及互相妥协。而他自己,永远稳坐钓鱼台。
宋庭双手一摊,笑起来,“你也说了,二十万大军牢牢把握在罗国公手里,与我有何干系?至于党羽,皇兄说笑了,我不过是素日交友广泛,见到投机的人便多聊了几句。这叫党羽,却是有些严重了。皇兄缘何会有此误会?”
他偏头想了想,似是恍然大悟,“哦,莫非是,我结交的那些朋友都恰恰巧,手里有那么些实权,不成想竟让皇兄生出这样的误会!”
这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宋庭,若论厚脸皮,我只服你……
“误会?”宋昱眼底变幻莫测,“这么说来,前些时日赵统领谋逆一案,也是误会?”
禁军统领赵成崎,掌握三万禁军,护卫皇城,直接效忠皇帝,不涉朝堂之争。他功勋赫赫,曾为皇帝挡过刺杀无数,几次死里逃生。情势最危急的一次,刺客的剑只偏了一分,险些刺入心口。
可以说,他是陛下身边最信任的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被指控谋逆。查来查去,只有一些捕风捉影的证据和含糊不清的证词。
皇帝大怒,将弹劾赵成崎的御史打入天牢。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总有一天会生根发芽,在皇帝最脆弱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赵成崎自己也明白皇帝生性多疑。若是从前他定然会坚守自己的职责,护卫皇帝安危。可是,皇帝毕竟一天天老去。
他也不像从前那样孤身一人,他有了妻儿。
当他必须依附于新的势力时,他会选择谁呢?
是祁王,还是萧王,或者干脆坐实谋逆的罪名,这里面水很深,一般人把握不住。
但是……
我能把握,嘿嘿,谁让我是作者呢?什么皇帝皇子大将军,都是我笔下的工具人。我不禁有些开心的笑了起来,构陷是宋庭这个腹黑干的,但最终赵成崎还是投靠了宋昱。
没错,开了上帝视角就是这么爽!
等等,他投靠谁来着,宋昱?宋昱……
哦豁,水太深,我能把握,但好像不能完全把握……
我忙看向宋庭,他是全村的希望了,但愿他能支棱起来。
宋庭笑得愈发温润,“这个么,确实不是误会,是我做的。”
“哦,原来你想控制禁军?”宋昱眼里划过一抹狠戾,想了想,又淡然笑之,“那你可得把人给盯紧了,别到时候竹篮打水,全为他人作嫁衣裳了。”
听听这话里自信的语气,莫非已经把人给收服了?
“这便不劳烦皇兄费心了,我自有主张。”宋庭眼底变幻莫测。
宋昱抓住了宋庭话中的漏洞,冷声嘲讽,“刚刚不是还说对那个位子没兴趣么?我忘了,不愧是罗国公府出生,哪怕身上一半流着皇室的血脉,仍旧改不了骨子里的反复无信。”
罗老将军当初确实在众皇子中挑挑拣拣,跟在菜市场挑萝卜似的。别人都是站一个队便罢了,他老人家却是在各个队伍间反复横跳,跳姿过于风骚,堪称蛇形走位。
“我一直想不明白,你说,父皇为什么还会留下你的母族呢?”宋昱话带讽刺,但是看出来终究有些疑惑。
“其实,这是一个文中的bug……”我弱弱的发言。
“什么?”宋昱看过来。
“自然是罗将军为人忠义,誓死效忠陛下,用鲜血浇筑我大齐荣光,诚心感动天地。倒是皇兄最近举荐的几位大人屡屡办事不利,惹得父皇不快啊!父皇还想要我来问问皇兄近来可是有什么心事,竟如此看走眼。”
宋昱不悦地蹙眉。
额,宋庭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人家最大的心事不就是不就是你吗?要不是你从中作梗,搬弄是非,那几位大人要办的项目能黄?
空气中似乎有火星子迸裂开来,劈啪作响。
这波是从朝堂争斗上升至人身攻击,且有来有回,堪称兄友弟恭。
我琢磨着,是不是该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笑笑,“那陛下问及祁王,你说什么了?”
我想着,哪怕他俩私下斗得再厉害,在皇帝面前终究会顾忌些兄弟体面。宋庭说的,不用想,定然是些什么“父皇多虑皇兄辅佐朝政辛苦且事务繁杂一时看走眼也是有的云云”。
我正等他说些客套话,但很快啊,我被这个不讲武德的年轻人偷袭了……
琉璃八角灯内,光影明灭,只见宋庭微微一笑,眼中带着狡黠,“啊,我说了什么?自然是皇兄眼瞎了,得找个太医看看才行。哦,素闻刘太医医术高超,可妙手回春,不妨明日我宣他到皇兄府上?”
我忍了忍,终于没忍住,“这个刘太医,不是带下医么?”
宋庭点点头,“嗯,兼治眼疾。”
宋昱的表情,宋昱此刻没有表情。似是不想再做这些无谓之争,只是淡然一笑。
“多说无益,我们这样的人,一定要坚决务实才对啊。”宋昱睫羽垂下来,在眼帘处落下一道浓重的阴影,“宋庭,我再问一次,你最想要什么?”
宋庭眯了眯眼,“你又想要什么?”
“我要她。”宋昱指了指我,“我可以退出帝位之争,只要她。”
我一愣,半块橘子卡在喉咙里,差点没噎死我。这叫,吃瓜吃到自己身上吗?
宋庭瞥了我一眼,“你说,为了苏念念,你会退出帝位之争?”
宋昱来到我身后,双手撑在我的椅子上,微微一笑,“怎么,我将皇座让给你,心动了,是不是一桩很划算的买卖?这很公平啊,你得到万里江山,我抱得美人归,大家各取所需,这样不是很好么?”
宋庭站起身来,直直的盯着宋昱,半晌,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我不会与你交换什么。你对她念念不忘,我又何尝不是将她视作珍宝呢?我不会那她与你作任何交易。况且,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何来相让一说?”宋庭朝我直直走过来,从前撑住扶手,仿佛将我半圈在怀中,彰显主权,话锋一转,“你又凭什么觉得,她会选择你?”
两人将我围住,烛火明灭,我仿佛置身于一个大罩子中,透不进半丝光明。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在这世上,你想要什么,就必然得付出相应的代价。你若想要皇位,苏念念就是那个代价。人太贪心了,可是会撑死的!宋庭,莫要太自信了才好。”宋昱嗓音冷了下来,像山谷中的料峭寒冰。
宋庭又轻轻笑起来,我不禁心间一抖,听这个笑声,我就知道他又要装逼了。
“你们,够了!”我甩开宋庭的手,霍地一下站起来,用物理手段打断两人的斗法……
“我是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在你们嘴里,成了一件为了王权霸业,可以随手交易的砝码呢?”沉冷的话语甫一出口,我都觉得十分惊奇,原来我也可以这么刚。望着两人惊奇的眼光,我冷冷一笑,继续道,“口口声声说喜欢我,这便是你们的喜欢?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想要的时候可以好话说尽,挡路之时弃如敝履,我怕是担不起你们这样的喜欢!”
望着他们有些自责的神情,很好,勇敢念念,不怕困难。
宋昱如水的目光凝在我的面庞上,“你应当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我怼回去。
宋昱一愣,“就是,从未将你视作一颗砝码的意思。”
“那你有道歉的意思么?”我再接再厉。
宋昱点点头,宋庭也疑惑的看向我,不知我要唱哪一出。
我清了清嗓子,“既然你有这个意思,那就意思意思,我才能更好的理解你口中的意思……”
宋昱:“……”
宋庭:“……”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嘿嘿,玩尬的是吧,作为国家一级聊天鬼才,能活活把天给聊死的我,总是能找到清奇的角度切入。不过看他们的反应,可能此时的我在他俩眼底,有那个大病吧。
哎,无所谓了。
宋昱想了想,忽而展颜一笑,“三日前,我已向太后请旨赐婚,届时,我再好好向念儿表明我对你的意思。”话落,转身离去。
“哦,对了。”手搭上门沿,宋昱转身过来,脸上挂着志在必得的微笑,“七月十五,皇族萧山围猎,阿念随苏相一起去罢,太后想见见你。”
“啪嗒。”木门轻轻合上。
我震惊了,年轻人不讲武德啊,竟然请外援,来偷袭我这个妙龄少女……
宋庭替我拢了拢掉在地上的下巴,“别急,他不会得逞的。”
“你凭什么那么自信,那可是太后啊,若是懿旨一下,还能抗旨不成?”
“有我在,他就不会得逞的。怎么,你信不过我?”宋庭挑了挑眉。
“哎呦,我怎么会不信你呢?”我偏头看他,转念一想,“若是你觉得实在是为难,嫁给宋昱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这样一想,心间豁然开朗,“你说我以前纠结啥呢?宋昱他虽然很变态,但是他从始至终只是想要苏念念回馈他的喜欢而已。我要是装作喜欢他,那他肯定对我很好是吧?如果我嫁过去,你不就可以当皇帝了嘛,还不用落个惨死的结局,简直一举两得啊!还有啊,宋昱长得好看,又是人中之龙,论毒舌也不输于你……”
一双手紧紧掐住我的腰,宋庭眯了眯眼,“哦?这么说来,你很想成为祁王妃?”
我正欲开口,搭在腰间的手又寸寸勒紧,几乎要将我掐折。头顶是他低沉的嗓音,“阿念,想清楚再说,嗯?”
“嘿嘿,我开玩笑的。”皮一下很开心怎么了?
“长得好看?”微凉的指尖勾起了我的下巴,迫使我盯着他如死水微澜的眼睛。
“额,不及你,在我心里你最好看。”
“人中之龙?”宋庭俯身,嘴唇轻咬我的耳朵,勾得我心痒痒,忙讨狗腿道,“呸呸,什么人中之龙,就一毛都没长齐还不保熟的生龙蛋子,飞两下都咔咔往下掉毛那种……”
宋庭似乎被我这奇怪的比喻逗笑了,轻轻的啄了下我的唇,又捏捏我的脸,“你真可爱。”
我也跟着一起尬笑,应该是不气了吧?
“那你先松开我?”我试探道,“我抱得太紧,我都要喘不过气了。”
“是么?”宋庭挑挑眉,“那我帮帮你。”话落,柔软的双唇覆上我的。
因为太紧张,我牙关紧咬,屏住呼吸。
“阿念,张嘴。”低沉的嗓音想窗外撩人的微风,吹得人心痒难耐。
鼻尖缭绕着独属于他的悠悠冷梅香,风拂树枝,哗哗作响,心动难自持。
“阿姐,我刚刚看祁王出去了,你们没打起来吧?”啪的一声,苏流钰踹门而入。
宋庭飞快反应过来,将一脸绯色的我藏在身后。而后望向苏流钰,不悦的皱起眉头。
苏流钰却是不知所觉,大步进来,隔着一个宋庭对我质问三连,“你们刚刚说什么了,你咋躲在萧王身后啊,怎么,就这么不待见我这个弟弟?”
一室寂静……
“好啊!”苏流钰鼓起了腮帮子,“你真的讨厌我,是不是我向爹爹说了你和萧王的事儿你便记恨上我了……”
说到此处,眼底泛起了泪花,“我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