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版卡梅隆《泰坦尼克号》电影剧本

  核心提示:影片以20世纪人间十大灾难之一1912年泰坦尼克号邮轮在其处女启航时触礁冰山而沉没的事件为背景,讲述了处于不同阶层的两个人穷画家杰克和贵族女露丝抛弃世俗的偏见坠入爱河,最终杰克把生命的机会让给了露丝的感人故事。

  文/[美国]詹·卡梅伦

  译/林瑞颐

  1.漆黑一片

  随后出现两盏微弱的灯,灯光互相靠拢……愈来愈亮。它们化成两艘深水潜艇,毫无顾忌地向我们降下来,好像特快升降机。

  其中一艘潜艇在前面开路,走近到几乎覆盖银幕,模样像一只倒插着昆虫形操纵杆、带着霹雳火焰的宇宙飞船。

  俯镜头跟拍它沉入渺无边际的黑暗中。像萤火虫、像星星、然后无影无踪。

  (切至)

  2.外景/内景·米尔一号/北大西洋深处

  镜头推向下降中的一艘潜艇,名为米尔一号,镜头抬起来对着它旋转的观察孔,探究它的主人。

  潜艇内只有窄窄的七英尺空间,塞满了装备。潜艇驾驶员阿纳托利·米凯拉维奇躬身坐着操纵他的控制器……用俄语低声唱歌。

  他的一旁是布罗克·洛维特。他有四十多岁了,晒得黑黑的,喜欢穿他那件诺麦克斯牌套装,敞着怀,露出从著名失事船只上弄来的扣在灰色胸毛上的金牌。他是一个狡猾的说话快的觅宝人,打捞沉船的超级明星,他算是半拉子历史学家,半拉子冒险家,也是半拉子真空吸尘器推销员。眼下他倚着C02刷子呼呼地睡大觉。

  阿纳托利的另一旁是挤在剩余空间里的长胡子大块头,名叫刘易斯·博丁,他也在睡觉。刘易斯是一名遥控运转装置操作员,同时是泰坦尼克号的常驻专家。

  阿纳托利盯住海底声纳,调整一下潜艇的稳定性。

  (切至)

  3.外景·海底

  一派暗淡无光、绝对平坦的清冷景象。由于上面有灯,这里亮了起来。潜艇在推冲器引起的下旋风中降到海底。经过两小时无约束的降落后在击触海底时发出砰然巨响。

  (切至)

  4.内景·米尔一号

  着地的时候,络维特和博丁被惊醒了。

  阿纳托利(浓重的俄国口音):我们到了。

  (切至)

  5.外景/内景·米尔一号和二号

  几分钟之后,这两艘潜艇掠过海底向侧面扫描声纳器的声音和大推冲器单调的声驶去。

  6.在潜艇的灯光下,海底不成形的灰色泥土铺展开了。博丁正在观察侧面扫描声纳的显示,看到一个带尖角的巨大目标的轮廓。阿纳托利俯身驾驶潜艇,他的脸贴在中舷窗上。

  博丁:稍稍往左。她就在我们前方,18米。15,13……你应该见了。

  阿纳托利:你看见了吗?我没有……在那儿!

  黑暗中,那艘轮船的船头像鬼影憧憧的幽灵般地出现了,它那利刃似的船头经直奔向我们,仿佛要把海底的沉积物犁成飞溅开的海浪。它高耸在海底上,就像八十四年前屹立在那里一样。

  泰坦尼克号,或者说它所剩余的残体。米尔一号升起来,越过船头栏杆,看到除了披挂了一层像异变了的西班牙苔藓似的粗粗糙糙的东西之外,这艘巨轮完整无损。

  镜头对准电视机录相器的目镜监视器。布罗克·洛维特的脸占满黑白画面。

  洛维特:它仍然每次都令我震惊不己。

  影像摇到前方视点,从阿纳托利的肩上观看,摇到上面灯光照及的船头栏杆。阿纳托利转身。

  阿纳托利:这就是你偷窃死人的负罪感。

  切至较大画面,看见布罗克亲自操作摄影机,他转动它,因此镜头对着他自己的脸。

  洛维特:谢谢你,托利亚,到这里来和我一起工作。

  布罗克重新严肃起来,望着前舷窗外沉思,在胳臂的长度内把摄影机对着自己。

  洛维特:它仍然每次都令我震惊不己。……看到这艘惨遭损伤的巨轮坐在这里,它从上面沉落下来,是1912年4月15日清晨2时30分。

  阿纳托利转动眼珠,用俄语低声细语。博丁呵呵乐起来,又观察声纳。

  博丁:你真是个臭大粪,头儿。

  7.米尔二号把艇尾往下推到巨轮右舷边上,与此同时,米尔一号经过似乎无尽头的船首楼甲板,甲板上的大锚链条依旧排成清晰的两行,它那青铜起锚机的盖子发出幽光。这艘22英尺长的潜艇就像大残骸身边的白色臭虫。

  洛维特:下沉9。现在,我们再次到达泰坦尼克号的甲板上……往下走了2英里半。压力是每平方英寸3吨,要是我们的船体破裂,足够像一列飞驶的火车辗过一只蚂蚁似地把我们压扁。这些窗户有9英寸厚,要是它们垮掉,便会在两微秒内拜拜了。

  8.米尔二号停在船甲板上,挨着官员生活区的废墟。米尔一号停在甲板顶部,靠近甲板室。

  洛维特:准确无误。咱们开始工作吧。

  博丁匆匆戴上一副三维电予风镜,并抓牢控制摇控运转装置的操纵杆。

  9.潜艇外,遥控运转装置。一只小型桔黄黑色相间、叫做窥探抓钩的机器人从支撑架上升起来向前飞。

  博丁(画外):移动窥探抓钩。

  窥探抓钩自己从潜艇上开始工作,它后面连接着操纵缆,像一只玩具机器人,它那两只一模一样的立体声录像摄影机像昆虫的眼睛那样旋转着。它穿过一个敞口的井穴下沉,它原先是豪华头等舱的大楼梯间。

  窥探抓钩往下走了几层甲板,随后横移到头等舱接待室。

  窥探抓钩的录相视点:它在多孔的内景中穿行。残存的华贵手工木雕在波光流影中偶尔显出这条巨轮过去的精美雅致,但其结构线条己被缓慢溶蚀,使它显现出粗陋的模样。层层铁锈渣沫悬挂成钟乳石状,因此眼下它看上去像天然洞穴,然后景物转换,又可以再次看到鬼魅生活的海底大厦的轮廓了。

  蒙太奇风格:当窥探抓钩经过的时候,泰坦尼克号幽灵般的影像五彩纷呈:

  10.一架三角琴意想不到地完整无缺,它的一侧撞在墙上。灯光下,琴键隐约发着黑白两道光。

  11.一幅日历仍吊在天花板垂下的线上……窥探抓钩绕着它转的时候,它反射出一丝微光。

  12.窥探抓钩的灯照过地面,照到一只香槟酒瓶,随后是有白星条纹瓷器,一只奢侈的“老奶奶鞋”。然后有些可憎的东西:看上去像是一个孩子的头盖骨,化为一只玩具娃娃易碎的脑袋。

  窥探抓钩进入一个走廊,这里维护得要好多了。这儿或那儿的一扇扇门依然挂在发了锈的折叶上。一座华丽的浇铸模型,一只墙上烛台……暗示着昔日的富丽堂皇。

  13.窥探抓钩转身钻过一个黑门洞,进入B层52房间,是散步套间的起居室,是泰坦尼克号上最为奢华的特别舱房之一。

  博丁:我在起居室。正走向B层54卧室。

  洛维特:不要碰地板,别像昨天那样把它搅乱了。

  博丁:我尽量吧,头儿。

  在灯光中闪烁的是几乎完整保留下来的壁炉的铜质固定装置。一个海神之子格拉底侧着身子在上面匍匐而行。附近有一张长沙发和写字台的残渣。窥探抓钩走过曾显赫一时的房间废墟,走向另一扇门,它从门框挤进去,碰落了铁锈和两旁的木块。它出来的时候带着一团铁锈,继续前进。

  博丁:我正在穿越卧室。

  一张有栏柱的华盖床的残迹。破椅子,一张梳妆台。进入坍塌的浴室墙,瓷质洗脸台和浴盆看上去几乎是新的,在黑暗中发出幽光。

  洛维特:好吧,我要看看衣柜门底下有什么东西。

  好几个角度:遥控运转装置调度它的操纵臂并开始把杂物推开。一盏灯被提了起来,它的陶瓷色泽一如1912年时那么鲜艳。

  洛维特:别着急,刘易斯。慢慢拿。

  刘易斯抓紧歪在犄角的一扇衣柜门,用窥探抓钩的夹子把他拉住。它在一团烂泥中艰难地挪动。它下面有一个黑色的东西。清去淤泥后,窥探抓钩的摄影机便显示出门下面到底是什么……

  博丁:噢,老天爷哟!你在看我正看的东西吗?

  近拍洛维特,他在观测他的监视器。从他的表情看,仿佛他看见了圣杯。

  洛维特:噢,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抓起扬声器)这是个令人开心的日子,伙计们。

  屏幕上,在灯光闪耀下是他们跟踪搜索的目标:一只小型钢制组合保险箱。

  (切至)

  14.外景·凯尔迪什号船尾甲板。白天

  保险箱,它在下午的阳光中滴着水,是绞索机的缆绳把它降落到甲板上的。

  我们是在俄国搜索船阿卡地米克·米斯蒂斯拉夫·凯尔迪什号上。已经有一伙人聚在那里,包括凯尔迪什号的大部分船员,潜艇水手,还有一个敲诈钱财的家伙博比·比尔,他代表高层人员。这里还有一个新闻录像组,是洛维特雇来报道他洋洋得意的时刻的。

  全体人员团团围住那只保险箱,后景上是米尔二号,它已被巨型液压臂降落到甲板上属于它的架子上。米尔一号己被刘易斯·博丁恢复原状,跟在布罗克·洛维特后面,后者像小孩子在圣诞节早晨那样蹦蹦跳跳地到了保险箱跟前。

  博丁:谁是最棒的?说吧。

  洛维特:是你呀,刘易斯。(对录像组)你们在拍吗?

  摄影师:正拍着呐。

  布罗克对机械手们点点头,他们准备钻通保险箱的折叶。在这个过程中,布罗克心里七上八下的,摆弄着镜头用来打发时间。

  洛维特:好了,现在是关键时刻。我们会在这里知道我们所花的时间,流的汗水,花钱租赁这条船和这些潜艇,跑到大西洋中部来……是否有价值。如果我们设想的东西是在那同一个……是在这个保险箱里……那就值了。

  洛维特仍在为他的伟大发现而贪婪地微笑。保险箱的门己被撬松了。它铿锵有声地落到甲板上。洛维特靠近些,窥视湿漉漉的箱子内部。过了好一会儿……他的脸色道出全部真情。

  洛维特:他妈的!

  博丁:你要知道,头儿,拉尔多曾经碰到过这种事,而他的业务便由此一蹶不振了。

  洛维特(对录像员):把它对着我的脸。

  (切至)

  15.内景。研究室甲板·保存室·白天

  技术人员小心翼翼地从保险箱里拿出一些纸,把它们放进一盆水里,以便安全可靠地将它们剥离。不远处,特等舱里的其余艺术品也正在被冲洗。

  比尔正在通过卫星电话同投资人讲话。洛维特对录像员嚷嚷——

  洛维特:我什么时候吩咐,你就什么时候拿出我要的东西来,是我给你发工资,不能让我等六十分钟。现在就给我接好线。

  比尔捂住话筒,转身向洛维特。

  比尔:合伙人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洛维特:发生了什么事?好像是在监狱里的第一次约会,你觉得怎么样?

  洛维特从比尔手里抓过话筒,立即心平气和。

  洛维特:嗨,你好,是戴夫吗?巴里?你看,它没有在保险箱里……不,别担心。它仍然有许多可能藏身的地方……在套间地面的废墟里,在母亲的房间里,在C层甲板事务长的保险箱里……(看见些什么东西)请等一会儿。

  一名技术人员用一把夹子灵巧地在水盆里把几个字母推到盆边上,露出一幅妇人的蜡笔画像。

  布罗克凑近看那幅画,它极为完整,虽然部分边缘已经有点残破了。那妇人十分美丽动人,描绘得也很华丽。她约十八或二十刚幽头,裸露着身子,虽然摆好了姿势,仍有点漫不经心的羞涩。

  她坐在一张帝国时代的长沙发上的光束里,那光似乎是从她的眼珠里散发出来的。画幅的右下角有潦草的日期:1912年4月14日。还有缩写署名J.D.。

  这个女子也不是全裸。她的颈前有一串钻石项链,正中间是一颗大钻石。

  洛维特从试验台上杂乱无章的东西里抓起一张资料照片。那是某一时代的黑白照,上面是珠宝商黑丝绒展示架上的一串钻石项链。他把照片拿到画像旁。这显然是同一串项链……有复杂精细的镶嵌底座,正当中是一颗硕大的钻石,几乎是心形的。

  洛维特:哦,天啊。

  (切至)

  16.插入镜头

  CNN新闻报道:凯尔迪什号甲板和CNN播放室进行现场卫星传播。

  广播员:宝物搜寻家布罗克·洛维特曾因在加勒比海寻找西班牙沉没大帆船的黄金而闻名。现在他运用深水潜水技术下到2.5英里深处去寻找另一艘著名海难船……泰坦尼克号。他目前在大西洋中部一条俄露丝搜索艇上,通过卫星和我们在一起……喂,布罗克?

  洛维特:是我,你好,特蕾西。你是知道的,泰坦尼克号不仅仅是一条沉船。泰坦尼克号是一次海难。它是海难中的珠穆朗玛峰。

  (切至)

  17.内景·房子/陶瓷制品工作室

  镜头从屏幕上拉回,显示出这是在一幢朴素无华的小房舍的起居室内电视机上CNN的节目。起居室里到处是陶瓷制品,小陶像,小瓷像,民族工艺品,墙上挂满画像和绘画……是一生的收藏品。

  摇拍一间和这幢房子相连的、用玻璃围起来的工作室。外面是加利福尼亚州奥杰艾的一个静谧的早晨。工作室内,在难以置信的杂物中有一位高龄妇人,她正在一个陶土制作器的转轮上做一只罐子。红色粘土的泥浆在她手上流淌……她的双手己扭曲变形,长了老年斑,可是依然惊人地强壮、敏捷。一个四十出头的妇女给她打下手。

  洛维特(电视屏幕上):为这次探险,我已经筹划了三年,我们在这里找到了一些令人称奇的东西……这些东西在历史和教育方面有非常重大的价值。

  CNN记者(画外):可是人人都知道你的主要目的不在于教育,你是搜索宝物的人。那么,你在搜索什么宝贝呀?

  洛维特(画外):我宁愿给你看,而不是对你讲。我想,我们已经差不多可以立即这样做了。

  那位老妇人的名字叫露丝·卡尔弗特。她满脸皱纹,身材没了模样,她身着一件非洲式的印花连衣裙。

  可是她的眼睛却和那些少女一般明亮而富有生气。

  露丝站起身来走进起居室,用一块抹布擦去手上的粘土。一条波美拉尼亚狗站起来随着她一起进去。

  年轻女子叫莉莎,奔过去搀扶她。

  露丝:请把声音调高点,亲爱的。

  记者(画外):你的探险活动处在有关打捞遇难沉船权,以及甚至是伦理道德学的争论风景的中心。不少人把你称作盗墓人。

  镜头牢牢对着屏幕。

  洛维特:没有人把回收古埃及图特王墓的艺术品叫盗墓。我这里有接受过博物馆训练的专家,能保证这些资料保存完好,同时严格编目。看看这幅肖像画吧,是今天找到的……

  摄录机从布罗克转到肖像画,它在一盆水里。戴着项链的妇人的形象充满画格。

  洛维特:……一张已经泡在水里八十四年的纸……我的工作人员能够立即把它保护起来。当我们现在能看到它并欣赏它的时候,难道它应当永远留在不见天日的海底吗?

  这个影像刺激了露丝。她的嘴因诧异而张开。

  露丝:天啊。

  (切至)

  18.外景·凯尔迪什号甲板·晚上

  切到凯尔迪什号,两艘米尔潜艇已经被放下水。米尔一号已经在水里,整装待发的洛维特正要爬上米尔一号,博比·比尔却向他跑过去——

  比尔:有一个卫星电话找你。

  洛维特:博比,我们正要下水,看到这些正在下水的潜艇了吧?留个话吧。

  比尔:不,相信我,你应该接这个电话。

  (切至)

  19.内景·研究室甲板/凯尔迪什号·晚上

  比尔把电话交给洛维特,按下闪着光的线路。这是露丝打来的电话,我们可以看到两边通话的人。她和迷惑不解的莉莎一起在厨房里。

  洛维特:我是布罗克·洛维特。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女士……?

  露丝:我是露丝·卡尔弗特。

  洛维特:……卡尔弗特太太?

  露丝:我只不过是想知道你是否已经找到那颗“海洋之心”,洛维特先生。

  布罗克几乎拿不稳那个电话。博比看见他大为震惊的神情……

  比尔:我对你说过的嘛,你应该接这个电话。

  洛维特(对露丝):好吧。我现在注意听你说了,露丝。你能否告诉我那张肖像画上的女郎是谁吗?

  露丝:噢,可以。肖像画上的女人就是我。

  (切至)

  20.外景·海洋·白天

  切到一架巨型海洋种马直署飞机,它轰鸣着飞过海洋。它吼叫着腾飞时,镜头摇180度。哪儿都没有可降落的地平线。远处可瞥见凯尔迪什号。

  近拍巨型直升飞机的窗户。看见露丝的脸,她安详地往外看。

  (切至)

  21.外景·凯尔迪什号·白天

  布罗克和博丁望着米尔二号转到一旁开始潜水。

  博丁:她是个可恶的胡说八道的人,一个傻瓜。就像那……她叫什么名字?这个安娜斯塔西娅小妞儿。

  比尔:他们入境了。

  布罗克点点头,这三个人走过去向来人打招呼。

  博丁:她说她叫露丝·德维特·布卡特,是吗?露丝·德维特·布卡特在泰坦尼克号上死了。在十七岁上死的。要是她真的活下来,如今应该有一百多岁了。

  洛维特:下个月一百零一岁。

  博丁:好吧,所以她是个非常老的可恶的胡说八道的人。我可以追溯她到二十年代……她是洛杉矶的一个女演员。她的名字是露丝·道森。后来她嫁给一个叫卡尔弗特的人,后来又投入塞德·拉皮斯的怀抱,有两个孩子,现在卡尔弗特死了,我后来听说塞德·拉皮斯也死了。

  海洋黑鸟向船飞过去,逼得后景中的布罗克对水平旋翼大声吼叫起来。

  洛维特:所有知道这颗钻石的人都被认为已经去世了……或者是在那条船上丧生。可是她知道它。我想听听她要说些什么。明白吗?

  (切至)

  22.外景·凯尔迪什号直升机场

  在雷鸣电闪般的下旋风中,那架直升飞机的轮子弹跳着降落到直升飞机场上。

  当直升飞机机组人员的首领递出约十只衣箱的时候,比尔和博丁望着。然后凯尔迪什的水手们把坐在轮椅里的露丝接下来放到甲板上。莉莎随后带着波美拉尼亚狗——弗雷迪跟着露丝出来,在水平旋翼下不必要地躲躲闪闪着。机长递给困惑不解的凯尔迪什号的水手一只金鱼缸,里面有几条鱼。露丝并非轻装旅行。

  镜头停在这位瘦小老妇人不谐调的形象上。在一大堆高科技传动装置、身强力壮的水手和庞大设备中,她显得说不出来的弱不禁风。

  博丁:失陪了,我必须去核对我们所需物资的供应。

  (切至)

  23.内景·露丝的卧舱/凯尔迪什号·白天

  莉莎在经济实用的小房间里打开露丝的行李。露丝把一摞镶了镜框的照片放在镜台上,仔细地把它们排列在金鱼缸旁。布罗克和博丁都在门道里。

  洛维特:你的卧舱还可以吧?

  露丝:是的,非常好。你见过我的孙女吗,莉莎?她照顾我。

  莉莎:见过,几分钟之前我们见过,奶奶。记得吧,就在甲板上?

  露丝:噢,是的。

  布罗克(望着博丁):……噢噢。

  博丁转转眼珠子。露丝已经摆好了她的照片。我们粗略望过去:普通的快镜照片……孩子们,孙子们,还有己故的丈夫。

  露丝:这样很好。我出门的时候必须带上我的照片。当然还有弗雷迪。(对波美拉尼亚犬)我说得对吗,宝贝儿。

  洛维特:你要点什么吗?

  露丝:我喜欢看看我的画像。

  (切至)

  24.内景·研究室甲板·保存区域

  露丝望着浸在水盆里的画像,面对跨越八十四年的自己。这是因为除非他们能找到更好的维护办法,所以必须把它浸在水里。

  画像在水里漂荡,发出微弱的潺潺声,仿佛是活生生的。

  镜头牢牢对着露丝直盯着画像的那对年老的眼睛。

  25.闪切到一只男人的手,握着一枝蜡笔熟练地涂出一个肩膀,并用两条颇见功力的线条勾画出她头发的形状。

  26.画像上那女子的脸在水中翩翩起舞。

  27.闪切刭一个男人的眼睛,只能从速写画板顶边看到。它们突然朝上望着镜头,眼神柔和温驯,但无所畏惧地径直看。

  28.露丝莞尔,在回想。布罗克拿着那串项链的资料照片。

  洛维特:路易十六曾经戴过一枚硕大钻石,名叫皇冠上的蓝钻石,1792年失踪了,大约就是路易丢掉脖子以上一切东西的时候。从理论上说,这颗皇冠钻石也被剁开过……后来被重新打磨成鸡心状……它变成海洋之心(法语)。海洋之心。眼下,它可能比“希望”钻石更值钱。

  露丝:它是一块吓人的重宝石。(看着画像)我只戴了这一回。

  莉莎:你真的认为那个人是你吗,奶奶?

  露丝:是我,亲爱的。难道我不是一个感情热烈的女子吗?

  洛维特:我通过保险公司的记录追踪过它……而过去的索赔权有绝对保密的规定。你知道可以根据权利提出索赔权的人是谁吗;露丝?

  露丝:我想该是一个叫霍克利的人。

  洛维特:内森·霍克利,没错。匹兹堡钢铁大亨。在泰坦尼克号启航之前一个星期,他的儿子卡利登·霍克利在法国为未婚妻……你……买了一串钻石项链。正好在沉船之后才办妥索赔条款。所以这颗钻石必须同轮船一起葬腹海底。(对莉莎)看见这个日期了吗?

  莉莎:1912年4月14日。

  洛维特:如果你的祖母是她说的那个人,在泰坦尼克号沉没那天,她正戴着那颗钻石。(对露丝)而这件事使你成为我新交的好朋友。我很高兴为你能告诉我们任何有助于引导重获这颗钻石而酬报你。

  露丝:我不要你的钱,洛维特先生。我知道对非常计较钱的人来说,拿出钱未有多么难。

  博丁(将信将疑地):你什么都不要吗?

  露丝(指指画像):你可以给我这个,如果我告诉你的事有任何价值的话。

  洛维特:就这么说定了。(穿越房间)这里有几件从你卧舱里重新找到的东西。

  工作台上大约有五十件东西,有的一般,有的贵重。露丝深深陷在她的椅子里,很难看到桌面。她哆哆嗦嗦地拿起一面玳瑁柄土镶着螺钿的手镜。她惊诧地抚摩它。

  露丝:它原先是我的。多么想不到呀!它和我见到它的时候比,竟一点没变样。

  她把镜子转过去,在有裂纹的镜子里看自己苍老的面庞。

  露丝:镜子里的人已经变了。

  她找别的东西,一只银质月长石新颖别致的胸针。

  露丝:这是我母亲的胸针,她要回去找它。为此引起一通忙乱。

  露丝拿起一把精致的新颖艺术的梳子,乌木柄上有一只翩翩飞舞的翡翠蝴蝶。她徐徐转动它,回想着。我们可以看出露丝玩把这把蝴蝶梳子的时候经受着埋藏了八十个年头之久的影像和情感的冲击。

  洛维特:你作好回泰坦尼克号的准备了吗?

  (切至)

  29.内景·成像小房间/凯尔迪什号

  有许多电视屏幕的暗室。屏幕上满是海难的影像,是从米尔一号和二号以及那两个遥控运转装置、探测器和邓肯提供的。

  博丁:从1万2千英尺现场开始。

  露丝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看。她特别被其中的一个屏幕所吸引,那是船头栏杆的影像,它显然对她意味着什么,布罗克仔细研究她的反应。

  博丁:由于碰撞,船头从底部被撞透,像斧砍一般。这儿……我可以放一个模拟影像,是我们在监视器上做出来的。

  莉莎转动椅子,使露丝可以看到博丁的电脑。他边调编档汇存,边说话。

  博丁:我们已经把全世界有关泰坦尼克号的最大数据资料都集中起来了。好啦,这里……

  洛维特:也许露丝不要看这个,刘易斯。

  露丝:不,不,这样挺好。我有兴趣。

  博丁在屏幕上开始一个电脑合成的栩栩如生的画面,和他机关枪似的快速说明同步。

  博丁:它的右舷边撞在大冰块上,颠颠簸簸地……戳出来的洞就像摩尔斯密码那样……嘀嘀嘀往下打。现在,她前面的密封舱内灌了水。海水泼溅到舱壁顶部,朝船尾发展。船头往下沉的时候,船尾则往上翘……开始很慢……然后愈来愈快,直到它举起了全部重量,也许有二、三万吨吧……离开了水面,但是船壳吃不消……于是哗啦啦!(他发出一个配合模拟影豫动作的声音)……它裂开了!一直裂到龙骨,好像一条大绞链那样。现在船头往下甩,而船尾跌回到原先的水平,可是船头的重量把船尾拉成垂直状,后来船头的截面断开了。一直断到底。船尾则像软木塞似地上下跳,并灌进了水,大约在清晨2时20分往下沉。是碰撞后的两小时四十分钟。

  模拟像接着是巨轮下沉时船头的断裂面。露丝面对这场灾难的冷静剖释无动于衷。

  博丁:船头停止下沉后便横向滑走,差不多滑了半英里,碰到海底时,可能每小时12英里。咔嘣。

  船头猛撞,深插海底。此时模拟像跟着船尾。

  博丁:船尾下沉的时候由于压力而爆炸,它下跌时因水流的力量而散了架,到达海底的时候就像一大堆垃圾。(指模拟像)挺精彩的吧,嗯?

  露丝:多谢你精湛的有条不紊的分析,博丁先生。当然,它的经历可没有那么冷静。

  洛维特:你愿意和我们分享吗?

  她的目光回到屏幕,看出这对眼睛的深处隐藏着灾难的苦痛。

  其中某艘潜艇的视点,在甲板上徐徐跟拍。露丝认出了一支威林吊艇柱,它仍在老位置。她听到鬼声怪气的华尔兹音乐声。一个操英国口音的官员微弱的回声,喊叫着:“只限妇女和孩子”。

  30.闪切:一些奔跑并尖声高呼的脸。大混乱和惊惶失措。人们跪在甲板上嚎淘和祈祷。只是一些印象……在黑暗中闪现。

  31.露丝看另一个监视器。窥探抓钩下移到一个生了锈的、堆满瓦砾的走廊。露丝望着那没有尽头的一排排门洞溜过去,像黑色的嘴巴。

  32.一个小孩子的影像,大约三岁,站在一个望不到头的走廊当中,水没到脚踝。这个孩子独自迷了路,哇哇地哭。

  33.露丝被汹涌的记忆和情感所震憾。她珠泪盈眶,低头小声哭泣。

  莉莎(拿起轮椅):我要带她去休息。

  露丝:不!

  她的声音意外强硬。温柔的小老太太不存在了,换了一个目光坚强的妇人。洛维特示意所有人噤声。

  洛维特:告诉我们吧,露丝。

  她逐个扫视屏幕,遇难轮船的影像。

  露丝:已经八十四年了……

  洛维特(举手示意肃静):已经八十四个年头了……可是我依旧能嗅到斯鲜的油漆味儿。瓷器从来没有使用过。床单从来没有人睡过。

  他打开小型录音机,把它放在她旁边。

  露丝:泰坦尼克号被称为“梦之船”。是的。它的确是……

  当水下摄影机升起来经过生锈的轮船栏杆时,我们化/相应移到1912年的同一条栏杆……

  (相应化)

  34.外景,南安普敦船坞·白天

  当泰坦尼克号熠熠生辉的白色超级建筑像高山那样升起并超越栏杆时连续拍摄繁花似锦的镜头。船上油漆成浅黄色的烟囱倚天伫立像是一座大庙宇的柱子。水手们走过甲板,在蒸汽机那令人敬畏的刻度表前他们显得非常矮小。

  英国南安普顿,1912年4月10日。这差不多是个吉日。数百人把泰坦尼克号停泊的码头挤得黑压压一片,仿佛是蚂蚁爬到了果冻三明治上。

  前景上一辆雷诺牌红色豪华旅游车吊在装货起重机上,摇摇晃晃地进入画面。它向二号舱口降落。

  码头上。马拉车、汽车和平台四轮车在密砸砸的人群中缓缓挪动。气氛兴奋热烈,使人目不暇接。人们含着泪花拥抱告别,或向上面甲板上的亲朋好友们挥手并高声祝福旅途平安。

  一辆白色雷诺汽车领着一辆银灰色的戴姆勒奔驰汽车把人群分开,在拥挤的人群中留下一股尾烟。在这些漂亮汽车周围,人们络绎不绝地登船,和挤挤插插的海员、司炉、行李员、还有白星条航运公司的官员们摩肩接踵推推搡搡。

  雷诺汽车停了下来,身穿号衣的司机急匆匆赶去给一位年轻女郎开门,她穿一身极漂亮的白紫相间的套装,头戴宽大羽毛帽。她芳龄十七,天生丽质,姿态端庄,目光敏锐。

  她就是画像中的女郎,露丝。她抬头望了望轮船,神情镇静冷淡。

  露丝:我没有看出有什么可以大惊小怪的。看上去它并不比毛里塔尼亚号大嘛。

  一个私人贴身男仆在汽车的另一边为卡利登·霍克利开门,他是老霍克利那个三十岁的财产继承人。卡尔相貌堂堂,傲慢,毫无疑问是家财万贯。

  卡尔:对别的东西你可能玩腻了,露丝,可不是泰坦尼克号。她比毛里塔尼亚号长100英尺,比它豪华得多。那上面有橡皮网球场,巴黎式咖啡馆……甚至还有土耳其浴室。

  卡尔转身向露丝的母亲鲁思·德维特·布卡特伸出手,她从他后面的旅行车下来。鲁思四十多岁,是社交界有权势的女人,出身于费城最杰出的家庭。她是寡妇,凭坚强的意志管理家务。

  卡尔:很难取得你女儿的欢心哟,鲁思。(指一处泥潭)留神脚底下。

  鲁思(凝视那艘巨型远洋轮):这么说,这就是那条人们说不会沉的船。

  卡尔:它是不会沉的。上帝自己也不会沉掉这条船。

  卡尔的谈吐含有主人翁的骄傲,显示他见多识广。

  这些美国阔佬们加上他们的仆从的整个劲头已表露得淋漓尽致,是爱德华七世时上层社会的典型样本。卡尔的贴身男仆斯派塞·洛夫乔伊,个头高大,紧绷着脸,丧气得像个殡仪员。他身后有两个女仆,是露丝和鲁思的随身佣人。

  一个白星航运公司搬运工急匆匆向他们跑过去,受最后一分钟装船的折磨。

  搬运工:先生,你得在总站核查你的行李,从那边过去……

  卡尔若无其事地递给这个人一张五元钞票。搬运工的眼珠子瞪大了。当年五英镑可是笔大赏钱。

  卡尔:我就全靠你了,老弟。(顺手指指洛夫乔伊)那是我的侍从。

  搬运工:是的,先生。乐意效劳,先生。

  卡尔对卑贱的群氓从来都是让钱起作用。

  洛夫乔伊(对搬运工):这里这些大皮箱,还有十二只在戴姆勒车上。我们要把它们全部分放到几个房间去。

  当那个白星航运公司的搬运工看到从第二辆汽车卸下大摞的浅色皮箱和小提箱,包括木质柳条箱和钢质保险箱的时候,大吃一惊。他铆足了劲吹口哨,招呼几个就近的货物管理员,他们跑过来。

  卡尔昂首阔步,留下奴才们去争夺。他迅速地对了一下怀表。

  卡尔:我们最好快点。这边请,女士们。

  他指指走向头等舱的出入口。他们走进人群。露丝的女仆特鲁迪博尔特挤在他们后面,拿着她女主人最近买的大包小裹……这些东西太精细,不能交给处理行李的人。

  卡尔在前面领路,在汽车,手推车、匆忙赶路的旅客(多半是二等舱和统舱的)以及送别的人之间迂劻。大部分头等舱的旅客都避开码头边臭哄哄的人丛,用上边高出20英尺的那道高尚的登船桥。

  他们走过一行穿粗羊毛和粗花呢衣服的统舱旅客,他们在活动栏杆内排队,就像斜槽里的牲口似的。一个检疫官员挨个儿检查他们的头、头皮和眼睫毛,看有没有虱子。

  他们走过一个穿着体面的年轻人,正在转动支在三角架上的比奥格拉夫笨重的电影摄影机的摇把儿。丹尼尔·马文(他的父亲创建了比奥格拉夫影片公司)正在拍摄泰坦尼克号前的年轻新娘。玛丽·马文扭怩地站着微笑,有点害羞。

  丹尼尔:抬头看船,亲爱的,就这样。你为之惊叹!你不能相信它有多么大!像一座山。这样很好。

  玛丽·马文,没有一点表演细胞,举起双手,做了一个克拉拉·鲍默片中拙劣的惊讶动作。

  卡尔被两个叫着嚷着强行走过他身边的统舱男孩子推挤。一秒钟之后,又被他们的父亲碰撞。

  卡尔:慢着点儿!

  男子:对不起,先生!

  那个当爸的伦敦佬跟在他的孩子后面往前推,大声嚷嚷。

  卡尔:统舱的下流胚,显然没洗他的一年一次的澡。

  鲁思:说实在的,卡尔,要不是你总是在最后一分钟才预定好一切,我们本来可以通过总站走,免得在码头上一路跑,就像某些邋遢移民家庭似的。

  卡尔:这是我全部魔力的一部分,鲁思。不管怎么说,是我亲爱的未婚妻的装扮仪式使我们晚了。

  露丝:是你说要我换衣服的。

  卡尔:我不能让你在开航的日子穿黑衣服呀,宝贝儿。那可不吉利。

  露丝:我原先觉得喜欢黑色的嘛。

  卡尔领着他们走出马拉货车道,它卸下两吨木箱装的牛津桔子酱,这是给泰坦尼克号食品供应部门的。

  卡尔:我在这里已经使出混身解数预定了历史上最豪华的轮船,住进她最华丽的房间……而你的举止仿佛是要去赴刑场似的。

  当泰坦尼克号的船身在他们面前若隐若现的时候,露丝抬头观望……一面铁墙,漆上圣经黑色,产肃庄重。卡尔往前指引,她走进通往D层甲板的舷门,感到有点势不可挡的畏惧。

  老年露丝(画外):它是梦之船……只是对别人而言。对我则是一条奴隶船,铐上铁链把我送回美国。

  镜头推向卡尔的手,慢动作,这只手情意绵绵地靠近露丝的胳臂。他领着她踏上舷梯,泰坦尼克号黑色的船壳把他们吞没了。

  老露丝(画外):从外表上看,我在各个方面都应当是受过良好教养的小姐。内心里,我曾经是令人大惑不解的。

  35.切到个尖声呼叫的游击波,它亲自泰坦尼克弓烟囱上那三个一组的大汽笛,它发出启航警告。

  (切至)

  36.外景·南安普敦码头/泰坦尼克号·白天

  从几个街区外拍摄泰坦尼克号屹立在总站建筑之上,像一座城市的空中轮廓。轮船的笛声在南安普敦上空回响。

  镜头往回拉,发现我们是通过窗户往外看,再往回拉,显现出小酒馆里的烟雾。里面挤满了码头工人和水手。

  就在窗户内,正在进行一局扑克赌博。四个工人打扮的男人非常严肃地斗牌。

  杰克·道森和法布里齐奥·德罗西都是二十岁上下,当另外两个打扑克的人用瑞典语争辩的时候,交换了一下眼神。杰克是美国人,一个过分瘦而高的流浪汉,头发比当时的标准略长。他也没有刮脸,衣服由于睡觉而弄得绉巴巴的。他是个艺术家,已经沾染上巴黎艺术界放荡不羁的生活作风。对一个二十岁的人来说,他也非常沉着冷静,踏实稳当,从十五岁起便独自谋生。

  那两个瑞典人仍在用瑞典语瓮声瓮气地争论不休。

  奥拉夫(阴险地):你这个蠢鱼脑袋瓜。我不相信你用我们的船票去赌。

  斯文(狡猾地):你把咱们的钱输掉了,我只不过想法把它赢回来。现在,闭上嘴,拿一张牌。

  杰克(洋洋得意地):再垫我一张牌,斯文。

  杰克拿起那张牌,把它溜进手心。

  特大特写镜头:杰克的眼睛。它们没泄露天机。

  近拍法布里齐奥,他拒绝拿牌时,神经质地舔舔嘴唇。

  在桌子中部的斯塔克的大特写。四种不同国别的钞票和辅币。这场牌局已经进行了好一阵了,在那堆钱的上面是两张英国轮船泰坦尼克号三等舱的票。

  泰坦尼克号的汽笛再次呼唤。是最后一次提醒。

  杰克:是到了见分晓的时刻了,伙计。某个人的生活就要起变化了。

  法布里齐奥放下牌,那两个瑞典人也放下了。杰克则紧紧攥住牌。

  杰克:让我看看……法布里齐奥没戏,奥拉夫,你也没啥,斯文,呃,只有……两对……呵。(转向他的朋友)对不起,法布里齐奥。

  法布里齐奥:对不起什么呀?你有什么?你输掉我的钱??

  杰克:对不起,你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会见到你妈了……

  他拍出一副“满座”到桌上。

  杰克(笑):因为你们要到美国去!!客满喽,伙计们!

  法布里齐奥:真棒啊,玛丽亚!!呀—— ——!!!

  桌面上爆发出一通不同语言的喧嚣。杰克把桌子上的钱和船票攫为已有。

  杰克(对两个瑞典人):对不起,伙计们。三张同点和两张同点,我的牌大,你们的牌小,而(对法布里齐奥)……我们要去……

  法布里齐奥:美国!!!

  奥拉夫攒起那只农夫大拳头。我们以为他要揍杰克,没想到他掉转身揍斯文,斯文仰身倒下,坐在地上,满脸晦气。奥拉夫忘掉了杰克和法布里齐奥,这两个人转着圈跳舞,并且像机关枪似他吐出一串挖苦他那个愚蠢表兄的话。

  杰克亲吻那两张船票,然后跳到法布里齐奥的背上,骑着他绕着小酒店转,就像中了彩票似的。

  杰克:回家喽……回到自由的土地而且有正宗热狗的地方!上泰坦尼克号!!我们现在登上高品味喽!简直是他妈的高贵喽!

  法布里齐奥:你看见了吗?是我命里注定的!!就像我对你说过的那样,我去美国!!当个百万富翁!!(对酒店老板)听明白了吗??我去美国。

  酒店老板:不对,老兄,是泰坦尼克号开往美国。在五分钟之内。

  杰克:他妈的!!快,法布里!(抓起他们的东西)快呀!!(对所有人笑)这是最重要的。

  他们向门奔去。

  酒店老板:当然我敢保证,如果他们知道是你们这种人要去,他们会乐意恭候!

  (切至)

  37.原文删。

  38.外景·码头·泰坦尼克号

  杰克和法布里齐奥把他们在世界上的全部家当装进帆布工具背包,奔向码头。他们从在总站附近转悠的人群中钻过去,推挤着踱方步的绅士们的时候便在他们身后大声嚷嚷,他们闪避一堆堆行李,迂回绕过一堆堆人。他们风风火火地到了码头,杰克突然站定……凝视铁墙般的船身,它比码头高出七层楼,泰坦尼克号异乎寻常的宏伟。

  法布里齐奥回过头跑去抓住杰克,他们奔向E层甲板船尾三等舱舷梯。他们到达斜面梯底时,正好六等官员穆迪在顶上把它卸下来。它开始从舷梯门往下荡。

  杰克:等会儿!!我们是旅客!

  满脸通红又气喘吁吁地,他摇晃船票。

  穆迪:你们通过检查队伍了吗?

  杰克(欣然撒谎):当然!再说,我们没有虱子,我们是美国人。(瞅一眼法布里齐奥)我们俩都是。

  穆迪(烦燥地):好吧,上船吧。

  穆迪让舵手罗重新搭上弦梯。杰克和法布里齐奥便上了船。穆迪看看船票,然后把他们交给罗。罗看着船票上的名字,把他们列进旅客名单。

  罗:冈德森。还有……(唸法布里齐奥的名字)冈德森。

  他交还船票,望着法布里齐奥那地中海人的外貌,疑惑起来。

  杰克(抓住法布里齐奥的胳臂):来吧,斯文。

  杰克和法布里齐奥跑到漆成白色的走廊时因胜利而欢呼……咧开大嘴笑。

  杰克:我们是世界上最走运的人!

  (切至)

  39.原文删。

  40.外景·泰坦尼克号和码头·白天

  约有男人胳臂般粗的系泊绳落到水里。当塞文·塔格斯拉牢泰坦尼克号离开的时候,码头上响起一阵欢呼声。

  (切至)

  41.外景·船尾井形甲板/船尾甲板·白天

  杰克和法布里齐奥冲过一道门,到了船尾井形甲板。跟拍他们跑步穿过甲板,到了通往船尾甲板的钢梯。他们跑到栏杆旁,杰克开始向码头上的人群挥手高呼。

  法布里齐奥:有你认识的人吗?

  杰克:当然没有。并不是为了这个。(对人群)再见!再见!!我会想念你的!

  法布里齐奥乐呵呵地一起挥手,在愈来愈高的声浪中加进自己的声音,感受那个令人振奋的时刻。

  法确里齐奥:再见吧!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切至)

  42.原文删。

  43.外景·南安普顿码头·白天

  当一面黑色金属墙从他们身边移开的时候,那群欢快祝愿平安的人尽情地热烈挥手。细小的身影从轮船栏杆上挥手回应。泰坦尼克号加速前进。

  (切至)

  44.外景·特斯特河·白天

  长焦镜头拍摄泰坦尼克号的船头在相形见绌的拖船牵引下充满画面。轮船移向特斯特河驶向英国运河时,船头浪花翻飞。

  (切至)

  45.内景·三等舱卧铺/G层甲板前端·白天

  杰克和法布里齐奥走进一条窄走廊,门里外都加衬,很像大学生宿舍。当人们用好几种语言争执时,他们完全阇了,要不然就在迷宫似的曲经中手足无措地徘徊。他们走过正在逐个辨认门上的标志,或不时在短语小册子上翻找词句的移民。

  他们找到了自己的舱位。这是一间简朴的小卧室,油漆成搪瓷般的白色,有四个铺位。头顶上有露出来的管道。另外两个人已经到了。奥芬斯和比约恩·冈德森。

  杰克把他的帆布工具袋放在一个铺位上,法布里齐奥则用另一个铺位。

  比约恩(用瑞典语/配有说明字幕):斯文在哪儿?

  (切至)

  46.内景.B层5256套间·白天

  对比之下,那个所谓的“百万富翁套间”实属王室风格,它包括两间卧室,一间浴室、厕所、衣柜间,还有一个大起居室。外面还有一个50英尺的独用散步甲板。

  一个客房服务员把香槟酒倒入一只有桔子汁的郁金香花形玻璃杯里,并把“布克费兹”饮料送到露丝手里。她正在浏览她收集的画作,其中有莫奈的睡莲,德加的舞女和一些抽象派绘画,多半是些不出名的画……失败之作。

  卡尔在外面有顶篷的甲板上,那儿有盆栽植物和葡萄架。他越过门道和起居室里的露丝说话——

  卡尔:以后别再买那些画了,这是白浪费钱。

  露丝(看一幅立体派艺术家的肖像画):你说得不对。它们是引人入胜的,像在梦幻中……那里有不合逻辑的真理。他叫什么名字来着……?(在油画布上看到)毕加索。

  卡尔(走进起居室):他永远成不了大气候,相信我吧。至少它们不值钱。

  一个搬运工把卡尔的私人保险箱(我们认得的)用手推车送进房间。

  卡尔:把它送进衣柜间。

  47.卧室里。露丝拿着德加的大幅《舞女》走进去,她坐在梳妆台前,靠近华盖床。特鲁迪已经在那里,正在把露丝的部分衣服挂起来。

  特鲁迪:它的气味儿非常新鲜。似乎是专门为我们建造的。我的意思是……只要想想今天晚上,当我钻进床单的时候,我将是第一个……

  卡尔出现在卧室的门道上。

  卡尔(望着露丝):当我今天晚上钻进床单的时候,我也将是第一个。

  特鲁迪(由于含沙射影而满脸通红):请原谅,小姐。

  她绕过卡尔,急速离去。卡尔走到露丝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是一种占有而不是亲昵的动作。

  卡尔:第一个而且是唯一的。永远。

  露丝的表情显示出眼前的情境对她是多么的凄凉。

  (切至)

  48.外景·法国瑟堡港·黄昏后

  泰坦尼克号的剪影背对着日落后紫色的天空,灯火辉煌的她像座水上宫殿。她那成千上百个舷窗在平静的海港水面上熠熠反光。长达150英尺的供应艇诺乌迪克号泊在她身边,相比之下,竟像一艘划艇。瑟堡港的灯光使这艘巨轮明信片般的图像更臻完美。

  (切至)

  49.内景·头等舱接待室/D层甲板

  有几个显要的旅客从供应艇走进头等舱。一位头戴大羽毛帽的宽肩妇人从舷梯走过来,她双手各提一只衣箱。一个搬运工跑步追过去接过那些箱子。

  妇人:哼,我原没打算整天候着你,小家伙。要是你认为能行的话,余下的路你来拿。

  老年露丝(画外):有一个妇女在瑟堡上船,名叫玛格丽特·布朗,可是我们都叫她莫利。历史会管她叫不会淹没的莫利·布朗。她的丈夫曾在西部挖过金子,母亲说她是那种“暴发户”的人。

  四十五岁的莫利·布朗说话粗鲁,直来直去,穿戴华丽,和上流社会并无二致,可是永远不会成为其中一员。

  老年露丝(画外):第二天下午,我们已经停过最后一站,便从爱尔兰海岸径直向西航行,我们面前是浩瀚无边的大洋……

  (切至)

  50.原文删除。

  51.外景·船头·白天

  在午后晚些时候暖洋洋的奶油色的光照下,轮船亮了起来。杰克和法布里齐奥正好站在船头,扶住那个我们从失事船残骸影像中己非常熟悉的弧形栏杆。杰克趴在栏杆上,俯身看下面50英尺处,船头像把利刃似他划破海面,泼溅出两大片透明的海水。

  (切至)

  52.内景/外景·泰坦尼克号上一系列场景·白天

  驾驶台上,船长史密斯从罗经柜转身面对大副威廉·默多克。

  史密斯船长:把她开进海洋,默多克先生。我们放开她的手脚吧。

  默多克把机械传令针杠杆拨到“全速前进”

  53.现在开始对巨轮的颂歌。具备音乐/视觉形象。乐曲充满前进的节奏感,富有激昂向上的旋律,称颂这条梦之船的雄伟、庄严和乐观主义精神。

  在机房里,传令钟响了起来并移到“全速前进”。

  轮机长贝尔:全速前进!

  在狭窄的过道里,轮船制造者托马斯·安德鲁斯仔细观察,此时机械工和涂油工们挤在一起调整阀门。在他们上面,耸立着一对互相轮换的发动机,有四层楼那么高,那10英尺长的连接杆随着大曲轴上下起伏。发动机的轰隆响声就像巨人行军的脚步声。

  54.锅炉房里,烧火工人边给轰鸣的炉膛铲煤边单调重复地唱着一首歌,这个“黑色团伙”混身上下都是汗水和煤灰,在地狱般的灼热中辛劳时,他们的肌肉活动几乎成为机器的组成部分。

  55.水下,巨大的青铜螺旋浆破水而行,猛力推动轮船往前行进,搅起旋涡状的泡沫,在这艘天下无敌的轮船后延伸好几英里。烟囱喷出烟雾,当——

  56.船速加快时,船头劈开海浪,翻腾起来的浪花窜得更高。镜头猛然拉起到船头,找到杰克。海风吹拂他的头发,同时——

  57.船长史密斯从封闭的驾驶台走到侧面,双手扶栏而立,完全像一位小说里描绘的船长……了不起的大海主宰。

  大副默多克:21海里,先生。

  史密斯:她现在破浪前进了,呃,默多克。

  史密斯从五等官员罗的手里接过一杯茶。他心满意足地观察白色V形海水从船头猛推出来,仿佛显示了他的个人权力。真是所向披靡,战胜大海。

  58.船头上,杰克和法布里齐奥的身子远远探出拦杆,向下看着。

  在透明的船头浪中,水下有两条海豚,就在船头的钢刀口前方游得飞快。它们这样干是为了运动的绝顶快活和得意。杰克望着海豚笑了起来。它们跳跃,跳出水面,然后再沉下去,在船头前交叉往返。在“天下无敌”面前跳舞。

  法布里齐奥向前眺望大西洋,观看阳光闪跃。

  法布里齐奥:我看得见自由女神像了。(对杰克笑笑)非常小……当然啦。

  镜头绕拍他们,直到他们背对海洋。

  现在我们往后拉镜头,越过前甲板。继续往后拉时提高镜头,这条船没完没了地在镜头中向前行驶。在驾驶台侧面上方,沿着轮船甲板,直到它的烟囱从我们身旁进入画面,仿佛擎天柱似地依次列队而过。我们后拉镜头并往上提,直到能够俯视烟囱,在甲板上和站在栏杆旁的人随之变成蚂蚁般小。

  我们继续回拉镜头,直至看到那艘巨型轮船的全身,呈现为一座黑色的空中塑像,她庄严朴素。

  

  伊斯梅(画外):她是有史以来人工建造成的最恢宏的活动物体。……

  (切至)

  59.内景·棕榈庭院餐厅·白天

  近拍J.布鲁斯·伊斯梅——白星航运公司经理。

  伊斯梅:……而我们的造船大师,这儿的安德鲁斯先生,从龙骨的金属板结构开始,他做了全部设计。

  他指了指在右边的三十九岁的爱尔兰英俊绅士托马斯·安德鲁斯,他是哈兰和沃尔夫造船公司的。

  拉开角度,拍摄为次日午餐而聚集的一群人。伊斯梅和卡尔、露丝、鲁思、莫利·布朗,以及托马斯·安德鲁斯一起坐在棕榈庭院,一个漂亮的、充满阳光的场所,高耸的穹形窗户把它封闭起来。

  安德鲁斯(不喜欢人们注意他):唔,我可能是匆匆把她拼凑起来了,不过这是伊斯梅的主意。他设想了一艘级别非常高的轮船,设备极其奢侈豪华,这样,她的霸权地位永远不会受到挑战。现在,她在这里……(拍拍桌子)……志向己成为现实。

  莫利:为什么总是把船只称作“她”呢?是不是因为男人们认为周围女人中的一半都有大臀部(注1)而且应当论吨来称?(大伙儿全都哈哈大笑)这只不过是男人们用他们的方法确立规定的另一个例子罢了。

  待者来听候吩咐。露丝点燃一支香烟。

  鲁思:你知道我不喜欢这样,露丝。

  卡尔:她知道的。

  卡尔从她那里拿掉香烟,并把它熄灭。

  卡尔(对待者):我们俩都要羊肉,半生半熟的,浇一点薄荷汁。(待者走开后对露丝)你喜欢羊肉,对吗,心肝?

  莫利在观察露丝、卡尔和鲁思之间的举动。

  莫利:所以,你还要替她切肉,卡尔?(对伊斯梅)喂,是谁给她命名为泰坦尼克的呢?是你吗,布鲁斯?

  伊斯梅:是的,正是这样。我原要表达舷弧的体积。而体积意味着轮船的稳定性,奢华……和安全性……

  露丝:你知道弗洛伊德博士吗?他对于男性试图征服女性的见解,你可能会有特殊兴趣。伊斯梅先生。

  鲁思:我的上帝,露丝,这是想干什么……

  露丝:失陪了。

  她傲然阔步离去。

  鲁斯(委曲地):我真诚道歉。

  莫利:她是一支枪,卡尔。你有把握管住她吗?

  卡尔(紧张,但佯装不在乎):从今以后,我也许应当开始关心她看些什么书了。

  (切至)

  60.外景·船尾甲板/后甲板·白天

  杰克坐在长凳上晒太阳,身后是泰坦尼克号伸向海平线的航迹。他把膝盖支起来,支撑着一个皮革装钉的速写本,这是他唯一值钱的财产。他用蜡笔,以充满自信的笔触迅速作画。一名曼彻斯特的移民卡特梅尔带着他的五岁女儿科拉,她站在栏杆下端的横档旁边,斜靠着她父亲的啤酒肚皮,瞭望海鸥。

  那幅速写完美地把他们的神韵捕捉住了,饱含着那一瞬间的丰富人情味。杰克是把好手,的确是不错。法布里齐奥从杰克肩上看画。他点头表示赞赏。

  一个愁眉双锁的年轻爱尔兰移民汤米·瑞安,看见一个乘务员牵着三条小狗在甲板上溜,其中一条黑色法国哈叭狗是地球上最丑的家伙之一。

  汤米:这是典型。头等舱的狗下到这里来拉屎。

  杰克从速写本上抬起头。

  杰克:这样我们就知道在这个体制里我们的层次了。

  汤米:以为我们会忘了似的。

  杰克朝井形甲板那边看。在船尾B层甲板栏杆的散步场地上站着露丝,她穿着一身黄色长裙,戴白色手套。

  近拍杰克,他目不转睛地凝视她。他们二人相隔约60英尺,井形甲板仿佛是他们之间的山谷。她在她的海角,他在深渊。她低头看大海。

  他眼望着她拔掉精制帽子上的别针,摘下帽子。她看看那可笑的边饰,然后从栏杆上把它丢掉。它落到水里并向船尾漂去。浩渺海洋中的一个黄点。他被她吸引住了。她的模样像浪漫小说里的人物,忧伤又孤单。

  法布里齐奥拍拍汤米,他们都在看杰克注视露丝。法布里齐奥和汤米相视而笑。

  露丝突然转身直接望着杰克。他的盯视被逮着了,可是他并没有把目光移开。她转移了视线,但又往回看。他们四目越过井形甲板的空间,越过世俗的鸿淘,相对而视。

  杰克看见一个男士(卡尔)走到她后面,挽起她的胳臂。她使劲抽回胳臂。他们用手势争执。她气呼呼地走开,他尾随其后,消失在A层甲板的散步场。杰克目送她的背影。

  汤米:忘了吧,老兄,只当作是天使曾经飞过你的头顶,你还可以找别的姑娘嘛。

  (切至)

  61.内景·头等舱餐厅·晚上

  镜头徐徐推向露丝,她端坐着,两旁是热烈交谈的人们,卡尔和鲁思一起笑了起来,另一旁的达夫戈登夫人一直保持生动活泼的姿态。我们听不到他们说些什么。露丝盯着她的盘子看,很少听她周围那些无足轻重的胡言乱语。

  老年露丝(画外):统观我的整个生活,好像我已经是个过来人……永无休止地对舞会、酒会、游弋和马球比赛的炫耀……老是那个窄小圈子里的人,同样无聊的闲扯。我觉得仿佛自己站到一处悬崖之上,没有人会拉我,没有关心我的人……或者甚至没有注意我的人。

  镜头角度转到桌下拍露丝的手,她从她的蟹肉沙拉里拿起一只小叉子。她把蟹肉叉子扎进自己手臂的皮肤里,越扎越深,直到流出血来。

  (切至)

  62.内景·走廊lB层甲板·晚上

  露丝在走廊上走。一名乘务员从另一头走过来,向她打招呼,她含笑点头。她完全平静下来了。

  (切至)

  63.内景·露丝的卧室·晚上

  露丝走进房间。站在房中,盯视在巨大空虚镜子中自己的影像。只不过是站在那儿,后来……

  她发出一声原始的、感到极度痛苦的喊叫。她攫住自己的喉咙,扒掉她的珍珠项链,珍珠儿满屋子蹦跳。盛怒之下,她撕扯自己,撕衣服,扯头发……然后开始摔东西。她扫掉梳妆台上的所有东西,梳妆台咔嗒咔嗒地飞到墙上。她使劲向空中扔一面手镜,把它撞裂了。

  (切至)

  64.外景·一处甲板的散步场·船尾·晚上

  露丝在B层甲板的散步场上奔跑。她衣衫凌乱,披头散发。她在啼哭,泪流满面。同时也在发脾气,狂怒!为了她自己不理解的情结而颤抖……憎恨,自我恼恨,一愁莫展。一对散步的夫妇望着她走过去,为她公开展示这种情感而震惊。

  (切至)

  65.外景·船尾·晚上

  杰克被反冲到一张条凳上,凝视头顶上闪烁发亮的星星。思考有关艺术思想,吸着香烟。

  他听到动静便转过身去,露丝正登上井形甲板的梯子。船尾甲板上除了舵手罗之外,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在他们上面20英尺进入船坞驾驶台的窄道上。她没有看见黑暗中的杰克,便从他身旁跑了过去。

  跟拍她跑过渺无人影的鸭尾艄。在偶然强忍住的啜泣间,她的呼吸噎住了。露丝猛击船尾的旗杆底座,又紧紧贴着它,喘着粗气。她凝视黑黢黢的海水。

  随后,她开始爬栏杆。她不得不把长裙子撩起来,爬得并不利落。她慢条斯理地挪动,转过身子,脚跟蹬在漆成白色的船舷上缘,背倚栏杆,脸朝外对着一片漆黑。下面60英尺处,是那些大轮船桨在把大西洋搅成白沫,一条鬼鬼怪怪的船尾波渐渐向海面散开,没了踪影。

  仰镜头。我们反过来看见露丝站在那里,像座船头雕饰似的。她的下面是特大字体的轮船名字“泰坦尼克号”。

  她往外探身子,伸直手臂……往下瞧得出了神。看着下面的旋涡,她的衣服和头发被船体移动引起的风吹得飘了起来。除了下面的海水激流声,上面的唯一声响,是处在她上方的杰克焦急和严厉的申斥。

  杰克:别这样干。

  她急急回头到他发出声音的方向。一秒钟之后才能看得清。

  露丝:走开!别再走近!

  在船尾转动灯的微光中,杰克看到她脸上的斑斑泪痕。

  杰克:抓住我的手。我要把你拉回来。

  露丝:不!呆在你原来的地方。我是认真的。不然我要撒手了。

  杰克:不,你不会这么做的。

  露丝:你说我不会是什么意思?不要自以为是地对我说,我会或者不会干什么。你不了解我。

  杰克:你本来可能已经干完了。现在,来吧,拉住我的手。

  露丝被搅糊涂了。她泪眼朦胧,不可能非常清楚地看到他,因此她用一只手抹抹眼泪,差点儿失掉平衡。

  露丝:你在让我分散注意力。走开。

  杰克:我不能走开,我现在被掺和进去了。你要是撒手,我必须跟着你跳下去。

  露丝:别犯傻,你会死的。

  他脱下外衣。

  杰克:我是个出色的游泳好手。

  他开始解开他左脚的鞋带子。

  露丝:光是往下跳,你就会死。

  杰克:会受伤。我不是说不可能死。说实话,我更担心的是海水那么冷。

  她往下瞧。她准备要干的事实际是往下沉。

  露丝:会有多冷?

  杰克(脱掉左脚的鞋):冰凉。恐怕只有两三度。

  他开始解开右脚的鞋带子。

  杰克:去过威斯康星州吗?

  露丝(被难住了):没有。

  杰克:他们那里的冬天最冷,我是在那里长大的,靠近奇波瓦·福尔斯。有一回,我还是个小孩子时,我和我爸在威索他湖上冰钓……冰钓就是你戳一个洞在……

  露丝:我懂得冰钓是什么!

  杰克:对不起……你外表像个足不出户的小姐。不管怎么说,我走过一片薄冰,我要告诉你的是水,那份冷呦……正像下面那样……它就像有千把刀剐全身的肉那样激你,你不能够呼吸,你不能够想……至少不能够想疼痛以外的任何事情。(脱掉另一只鞋)这就是为什么我并不希望跟随你往下跳的原因。可是就像我所说的,我别无选择。我想,我是真希望你能从栏杆上回来,让我摆脱干系。

  露丝:你疯了。

  杰克:大伙都这么说。可是凭良心说,我不是要把船弄翻的人。

  他溜近一步,好像是在向一匹受惊的马凑近。

  杰克:来吧,这不是你的本意嘛。把手递给我。

  露丝盯视这个神经不正常的人好一会儿。她望着他的眼睛,不知怎么的,它们突然似乎充满了她的天地。

  露丝:好吧。

  她从栏杆上松开一只手向他伸过去。他伸出手去紧紧抓住。

  杰克:我叫杰克·道森。

  露丝(声音发颤):幸会,道森先生。

  露丝开婚转身,现在她已经决定要活下去,这个高度令人心寒。她改变了立足点之后克服了眩晕,转身面对船。她开始往上攀登,但是衣服碍手碍脚,一只脚滑到了船缘外面。

  她往下出溜了一下,便失声尖叫起来,杰克抓牢她的手,猛然被拉向栏杆,露丝只用一只空闲的手抓住略矮的栏杆。

  舵手罗在上面的进入船坞驾驶台,听到尖叫声便走向绳梯。

  露丝:救命啊!救命!!

  杰克:我已经抓住你了。我不会松手的。

  杰克竭尽全力拉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在栏杆上支撑住身子。

  露丝试图在滑溜溜的船壳上找到某个落脚点,杰克则设法把她提过栏杆。她穿着长裙和晚宴的鞋,根本找不到任何立脚点,她往回出溜。露丝再次尖声高呼。

  每当露丝往下滑,杰克不管能扶牢什么都使劲地死死抓住她,帮她越过栏杆。他们双双掉到甲板上,扭成一团,缠扭的结局是:杰克略为压在她身上。

  罗从入港驾驶台溜下绳梯,像是一只火钻飞到鸭尾艄。

  罗:这里发生什么事啦?

  罗跑步过去,从露丝身上拉开杰克,露出衣衫凌乱的她在甲板上哭哭啼啼。她的衣服破了,裙边卷到膝盖以上,露出一只撕坏了的袜子。他望着杰克,这个蓬头乱发的住下等舱的男子没穿外衣,那个头等舱的女子显然处在危难中,开始下结论了。两名水手咔嚓咔嚓地走过甲板到他们跟前。

  罗(对杰克):你,往后站,不许动!(对水手)去请武装长官。

  (切至)

  66.外景·后甲板·晚上

  几分钟之后。杰克被强壮结实的武装长官扣押。这是船上最近乎于警察的人。他给杰克戴上手铐。卡尔在杰克前面暴跳如雷,他显然是刚刚和洛夫乔伊等几个男人一起赶到这里来的,没有一个人在晚礼服的黑领结上穿上外套。另外一个是阿奇博尔德·格雷西上校,一个留小胡子的吹牛家,他拿着白兰地矮脚酒杯。他把酒递给露丝,她正趴在身边的一条凳子上哭,摆手不要。卡尔更注意杰克,他抓住他的衣领。

  卡尔:你怎么会认为你可以碰我的未婚妻?!看着我,你这个下流胚!你对所干的事怎么考虑的?

  露丝:卡尔,住嘴!这是一次意外事件。

  卡尔:意外事件?!

  露丝:事实上……是件傻事。我往外探身,滑倒了。

  露丝看看杰克,四目相遇,达到默契。

  露丝:我探身出去看……呃……螺旋桨,滑倒了,我本来可能从船上掉下去……而道森先生在这里救了我。他本人差点儿也掉下去。

  卡尔:你要看螺旋桨?

  格雷西(摇头):女人和机器搅不到起。

  武装长官(对杰克):是那么回事吗?

  露丝的眼睛在求他别说出真相。

  杰克:呃哈。就是那么回事。

  他盯住露丝好一会儿。现在他们俩有一个共同的秘密了。

  格雷西上校:啊!那么这个小伙子是个英雄了,你不错,孩子,干得好!(对卡尔)那么说,全都没事了,咱们回去喝白兰地吧,呃?

  杰克被摘除了手铐;卡尔搀扶露丝站起来并走开。

  卡尔(揉她的胳臂):让我送你进去。你在打冷颤。

  卡尔再没考虑杰克便走开了。

  格雷西(小声):呃……也许要给那小伙子点什么?

  卡尔:噢,对了。洛夫乔伊先生。一张二十块就够了。

  露丝:这就是救了你所爱的女人的代价吗?

  卡尔:露丝不高兴了。呣……怎么办呢?

  卡尔回身对着杰克。他用屈尊恩赐的态度称赞……一个下等舱的流氓,邋里邋遢,举止粗鲁。

  卡尔:我明白了。(对杰克)也许明天你可以和我们共进晚餐,用你的英雄故事款待我们的人?

  杰克(直接望着露丝):没问题。算我一个。

  卡尔:很好。讲定了。

  卡尔转身走开,用一只卫护的手臂搂住露丝,他们走开的时候,侧身靠近格雷西。

  卡尔:这将是逗乐的事。

  杰克(当洛夫乔伊走过的时候):可以讨一支香烟吗?

  洛夫乔伊平静地从夹克衫里掏出一只银色烟盒,“啪”的一声把它打开。杰克取了一支香烟,又取了另一支,掖在耳朵后面,留待以后再抽。洛夫乔伊点燃杰克的香烟。

  洛夫乔伊:你要结好鞋子。(杰克看看他的鞋子)有趣的是,那位年轻小姐突然滑出去,你仍旧有时间脱掉外衣和鞋子。唔?

  洛夫乔伊面无表情,但眼神冷酷。他转身走向他那伙人。

  (切至)

  67.内景·露丝的卧室·晚上

  她脱衣服上床的时候,看见卡尔站在门洞里,破碎的镜子反映出她的失落感。他向她走去。

  卡尔(意想不到地温柔):我知道你曾经意气消沉,我也不假装知道是什么原因。

  他伸出背在身后的手,递给她一只黑丝绒大珠宝盒。她木然地接过去。

  卡尔:我原来打算把它留到下周举行的订婚盛典上。可是今天晚上我想,也许是我对你的感情的一个纪念品……

  露丝慢慢打开盒子。里面是那条项链……“海洋之心”光芒四射。它很大……一块含有恶意的蓝宝石闪耀着有如解剖刀般的无穷内在的反射光。

  露丝:我的上帝……卡尔。这是……

  卡尔:钻石。它是的。五十六卡拉。

  他拿起这串项链,在进行以下对话时,他把它围在她的颈前。他把她转向镜子,在她身后注目而视。

  卡尔:这曾经是路易十六戴过的东西。他们管它叫“海洋之心”(法语)

  露丝:“海洋之心”。卡尔,它……它无与伦比。

  他定睛看他们俩在镜子中的影像。

  卡尔:这是给王族的。我们就是王族。

  他的手指抚摩她的脖子和前颈,他似乎已经被露丝的温柔雅致和美貌解除了武装,他的情感第一次决了堤。

  卡尔:没有什么东西是我不能给你的。假如你会否定我的话,我也没有什么好否定你的。向我打开心扉吧,露丝。

  镜头开始推向露丝,在以下对话中,愈推愈近。

  老年露丝(画外):毫无疑问,他的礼物只不过是他本人的反照,显示祟高伟大,那就是卡利登·霍克利。它是一块冷石头……一颗冰凉的心。

  最后,当露丝的眼睛占满画面的时候,我们慢慢地将她的眼睛演变成现在的样子……经历了八十四年生活的改变……

  (转换)

  68.内景·凯尔迪什号成像小屋

  没有用切换,皮肤上起了皱纹,在她的眼睛周围出现了经过岁月冲刷的印记。可是眼睛本身还是老样子。

  老年露丝:这么些年之后,感到它像一只狗脖圈那样箍住我的颈项。

  镜头后拉,拍摄她整个面部。

  露丝:我仍旧能感觉到它的份量。假如你感受过它,而不仅仅是看见过它。

  洛维特:这是普遍的见解,亲爱的。

  博丁:那么让我把这件事弄明白。你原来曾打算从泰坦尼克号跳水自杀?(他大笑)这可了不起!

  洛维特(警告他):刘易斯……

  可是露丝和博丁一起笑了起来。

  博丁(仍旧大笑不己):你总共才须要等两天嘛!

  洛维特站到露丝的视线之外,核对他的表。已经好几个小时了。这个行动拖得太久了。

  洛维特:露丝,给我们多讲些有关钻石的事。这以后霍克利把它怎么样?

  露丝:恐怕我觉得有点累了,洛维特先生。

  莉莎借着这个暗示开始推她出去。

  洛维特:等会儿!你可以在这里告诉我们一些后来发生的事吗?比如说,有谁曾经接近过那只保险箱。这个洛夫乔伊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个侍从。他有没有保险柜的号码?

  莉莎:够了。

  莉莎推她出去。露丝衰老的手重新在门道中出现,轻轻地抬手道再见。

  (切至)

  69.外景·午餐区域/凯尔迪什号甲板·白天

  此刻,那只巨大液压臂把一只米尔潜艇吊出水面。洛维特边走边同博比谈关于向搭挡的汇报。他们在甲板上的摄影升降机、吃午饭的工作人员和潜水艇保养工之间迂回穿行。

  比尔:搭挡们都恼了。

  布罗克:博比,给我买时间。我需要时间。

  比尔:我们每天花三万,超过六天了。我把他们说的话都告诉你了。手在塞子上,开始要拔了。

  布罗克:你可不可以告诉那只手,我再需要两天!博比,博比,博比……我们接近了!我闻到它。我闻到钻石。她曾经戴过那颗钻石……现在我们只须要找到它的下落。我仅仅需要再多争取她一点点,再多谈一些。行吗?

  布罗克转身,看见莉莎站在他后面。她听到他和比尔谈话的后半部分。他向她走过去,让她离开比尔,走到桌边一处安静的地方。

  布罗克:嗨,莉莎。我须要和你谈一小会儿。

  莉莎:你的意思是要争取我?

  布罗克:你看,我的时间不够了,我需要你的帮助。

  莉莎:我可不打算帮助你吓唬我那个一百零一岁的老奶奶。我上这儿来告诉你,要撤出去。

  布罗克(真正的绝望了):莉莎……你必须理解。我已经打赌要找“海洋之心”。我把全部身家性命都压在这件事上了。在这次追踪寻找中,连我的妻子都和我离了婚。我要锁在你祖母记忆里的东西。(他伸出手)你看见这个了吗?就在这儿?

  她看他的手,手心向上。空空如也。手掬成杯状,好像握着一个想像中的东西。

  莉莎:什么呀?

  布罗克:这就是当我拿到那件东西的时候,我的手应有的形状。你明白吗?没有它,我不会离开这里。

  莉莎:你看,布罗克,她要以她的方式办事,在她自己的时间内。别忘了,是她和你联系的。她到这里来有她自己的理由,天晓得是什么理由。

  洛维特:也许她要和过去言归于好。

  莉莎:什么过去?直到两天之前,她从来没有提到过,一次也没有,提到她曾经到过“泰坦尼克号”的一个字。

  洛维特:那么,我们都是第一次认识你的祖母。

  莉莎(盯着他):你认为她真的是在那儿?

  洛维特:噢,是的。是的,我是一个相信人的人。她是在那儿。

  (切至)

  70.内景·成像室个屋

  博丁打开磁带录像机。露丝全神贯注于屏幕,看到从失事残骸供现场播放的带子:窥探器在船体右舷边上移动,直奔船尾。A层甲板(前端)和长方形窗户在右面掠过去。

  露丝:第二天,星期六,我记得起阳光的感受。

  (化)

  71.外景.B层甲板·泰坦尼克号·白天

  从生锈的废船体对应化到1912年油光锃亮的崭新泰坦尼克号,穿过封闭散步场的后部,露丝正好在我们前面走进明媚的阳光。她的穿着极为华丽雅致,她有目的地走着。

  老年露丝(画外):我好像好多年不曾感受过阳光。

  这天是1912年4月13日,星期六。露丝拉开门闩,走下三等舱。下等舱甲板上的男人们停下他们正在干的事,呆呆地望着她。

  (切至)

  72.内景·三等舱综合房间

  这是三等舱生活的社交中心。与阔气的头等舱相比有天渊之别,不过它是一个喧哗而兴高采烈的场所。那里有带娃娃的母亲,孩子们在凳子间跑来跑去,有不同语言的呼叫声和不同语言的呵斥声。有老妇人在叫嚷,男人们下棋,姑娘们做针线或看廉价小说。那里甚至有一架直立式钢琴,汤米·瑞安在随意弹琴。

  三个小男孩尖声怪叫,在凳子间窜来窜去,忙乱着追逐一只老鼠,想用一只鞋子扣住它,惹起全场大混乱。杰克正和五岁的科拉玩,他们一起在他的速写本上画鬼脸。

  法布里齐奥正在绞尽脑汁勉力和一位迷人的挪威姑娘赫尔盖·代尔交谈,他和她的家人一起坐在房间另一头的桌子旁。

  法布里齐奥:不会意大利语?能说一点英语吗?

  赫尔盖:不,不会。只会说挪威语。

  赫尔盖瞥到了什么。法布里齐奥看了看,作出反应……杰克好奇地随着他们的目光望过去……

  露丝向他们走过来。房间里的活动中止了……霎时间鸦雀无声,下等舱的旅客们没遮栏地盯着这位公主看,有人忿懑,有人肃然起敬。露丝夹然感到忸怩不安。

  露丝:你好,杰克。

  法布里齐奥和汤米认输了。就像是灰姑娘试穿水晶鞋似的。

  杰克:又见面了。

  露丝:我可以单独和你谈谈吗?

  杰克:啊,可以。当然可以。请你前面走。

  他示意她先走,他随后。杰克和她在一片沉寂中离去时回头望,扬起一边的眉毛。

  (切至)

  73.外景,轮船甲板·白天

  杰克和露丝并排走。他们走过坐在轮船椅子上看书或聊天的人,其中有几个人好奇地望一眼这对不般配的人。他感到身上乱糟糟的衣服不成体统。他们俩都尴尬不自在,各有各的原因。

  杰克:顺便问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露丝:露丝。露丝·德维特·布卡特。

  杰克:这可真是个好名字。我可能得请你写下来。

  尴尬的冷场。

  露丝:道森先生,我……

  杰克:叫我杰克。

  露丝:杰克……我觉得自己像个傻瓜。我花了整个早晨才鼓起勇气来找你。

  杰克:很好,你来了。

  露丝:我来了。我……我要感谢你所做的事。不仅仅是为了……为了把我拉回来,而是为了你的判断能力。

  杰克:不用客气。露丝。

  露丝:你看,我知道你肯定在想什么!可怜的阔小姐。她知道什么是痛苦呀?

  杰克:我可没有那么想过。我想的是……发生了什么事那样地伤害了这位小姐,使她认为无路可走了。

  露丝:我没……不单单是一件事。是所有的事。这是他们的全部世界。我被困在里面,就像是琥珀里的一只昆虫。(激动地)我只不过是必须摆脱……于是跑,跑,跑……后来我到了后面的栏杆,那儿没有别的船……连泰坦尼克号也不够大。没有大到足够摆脱他们,到我真的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已经迈过栏杆了。我当时是多么怒不可遏。我要做给他们看。他们会后悔的!

  杰克:呃哈。他们会后悔的,因为你会死掉。

  露丝(低头):噢上帝,我是个十足的笨蛋。

  杰克:昨天晚上那个跑龙套的,他是位们中的一个?

  露丝:跑龙套的?唤,卡尔!他就是他们。

  杰克:他是你的男朋友吗?

  露丝:恐怕更糟。

  她让他看她的订婚戒指。一枚相当大的钻石。

  杰克:就凭这个东西!你本应该一直去海底。

  他们俩都乐了。一个过路的乘务员怒视杰克,他明明不是头等舱的旅客,可是露丝瞧着他走开。

  杰克:于是你感到好像被困在一列火车里,你下不来,因为你要嫁给这个家伙。

  露丝:是的,完全正确!

  杰克:那么,别嫁给他。

  露丝:要是能那么简单就好了。

  杰克:就是那么简单嘛。

  露丝:噢,杰克……在你看到过我的世界之前,请别评判我。

  杰克:好,我估计今天晚上会的。

  寻找别的话题,任何其他话题,她指指他的速写本。

  露丝:这是什么?

  杰克:只是一些素描。

  露丝:可以看看吗?

  这个问题是多余的,因为她已经抓住速写本了。她坐到甲板椅子上,打开速写本。拍摄杰克的速写本。……每一幅都有一点人性的表达。一位老妇人的手,一个入睡的男子,栏杆前的父女。面孔都很鲜亮,惟妙惟肖的。他的速写本是对人类状态的赞美。

  露丝:杰克,这些素描相当不错!真的,它们挺好。

  杰克:可是在巴黎,他们并不那样认为。

  有几张松动的速写掉下来被风刮走。杰克急忙去追……抓到两张,但其余的飘过栏杆,没了。

  露丝:噢,不!噢,我真抱歉。真的!

  杰克:哎,在巴黎他们并不在意。

  他戏剧性地拍一下自己的手腕,摇晃作画的手。

  杰克:我就像是把它们喷发出来。再说,它们也不值一文钱。

  为了强调这个意思,他把抓回来的那两张速写扔掉。它们也随风而去了。

  露丝(笑):你神经不正常了!

  她重新看那个本子,翻了一页。

  露丝:咳呀,咳呀……

  她己看到一系列裸体画。露丝被他创作的倦恹恹的美人惊呆了。他的裸体画充满热情,有灵气,逼真,手和眼睛部有表现力。令人感到它们比人类形态的习作更像肖像画……差不多有点不自在的亲切感。

  有人闲逛走过时,露丝涨红着脸举起那个本子。

  露丝(极力做到非常老成):这些是人体写生吗?

  杰克:是的。这是巴黎众多好处之一。许多女孩子愿意脱衣服。

  她特别着意研究一幅画,那个姑娘半在阳光下,半在阴影里,摆好姿态。她双手放在下巴上,一只手收拢,一只手张开,像朵花那样,没精打采的神态优雅动人。这幅画像是阿尔弗莱德·施泰格利茨承印的乔治亚奥基夫的作品。

  露丝:你喜欢这个女孩,你用过她好多回。

  杰克:她的手很美。

  露丝(莞尔):我想你和她之间肯定有恋情……

  杰克(大笑):不,没有!只不过同她的手有。

  露丝(从画上抬起头):你有天赋,杰克。你有。你注意人。

  杰克:我注意你。

  说来就来。再一次洞察一切的注视。

  露丝:还有呢……?

  杰克:你并不是想跳。

  (切至)

  74.内景·接待室/D层甲板·白天

  鲁思正同诺埃尔·露西·玛撒、戴尔·爱德华兹·罗瑟斯女伯爵,一个三十五岁左右的有贵族相貌的英国贵族一起喝茶。鲁思瞥见有人走过房间便降低声音。

  鲁思:噢,不好。那个庸俗的女人布朗正往这边来,趁她过来坐在我们身边之前快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