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权力与使命(上)
“大家可能都已经听到,今天出现了一条劲爆的战争新闻。”“现在还只有一些早期报导,大多数的战后分析也都带着一如既往的审慎态度——当然老是喜欢夸大事实的AFB台除外。不过看起来毫无疑问的是,开普勒37星系中的最新进展代表着人类的又一次伟大胜利。官方声明字里行间的激动情绪已经是昭然若揭。”“不过细节内容还是颇为罕见。外星人好像策划了什么陷阱,牵涉到最近完成的虫洞里面派来的巨大隐形舰队。而破解陷阱的是一支破坏了虫洞稳定器的魔女特攻小队。外星人的大舰队被整个丢回了虫洞。
而在舰队战方面,柳波芙·费奥多洛维奇舰队司令的反攻行动则功不可没——尽管最后依然只是险胜。至少在目前阶段,外星人在幼发拉底战区的突出部已经被斩断。在这次战争中我们已经见证过多次类似的伟业。”“这次特攻行动又是对魔法少女部队的大胆运用,在这场战争之中也已经成了经典手法。不过我个人的解读认为其中另有内情。作为我消息来源的那几个希望教徒已经在热烈地传颂着某种堪比暁美焰的魔法奇迹。
那位魔法少女的具体身份并没有公开,但状况证据已经把人选限制在了少数几人之间。具体来说,那支魔女特攻队的人员构成可以通过特定的军方记录推测出来,其中不乏一些赫赫有名的成员。谜底看样子总有一天会公之于众,但现在军方似乎还没有决定好报道的基调。所以暂时只能等一等了。”【性急的读者朋友可以直接翻页到文章底部。那里有我个人的一些推测,不过对准确性不作任何保证。】“但我们也决不能过度乐观。‘巨型外星舰队’的出现尤为令人担忧。这再次提醒了我们,外星人拥有的预备力量规模恐怕依然是人类所无法企及的。”“几篇政府报告也点出了巨大的伤亡和‘情况的严峻性’,也就是说这场战斗的过程之中绝对没有十足的把握。而官方渠道讨论伤亡数字时的迟疑恐怕也意味着伤亡数字可能异常巨大——遗憾的是,在这场战争中这已经成为了一种常态。”“另一件广泛报道的大事就是总参谋长罗兰德·鄂温马克的去世。他表现出的统帅力至今无人能及,他的牺牲也是我们的巨大损失。
围绕着继任者的讨论也会成为接下来几周里的一大政治议题。个人感觉,参谋部和国防委员应该不会想让权力真空持续过久,很快应该就会做出继任提名。但最大的问题当然是:继任者会是谁?这里面可能也会出现一些很有意思的报导。”“为了满足那些爱听那种字斟句酌的官方声明的读者们,下面是巴元帅的讲话原文:”【巴麻美战区元帅对着一屋子记者讲话的全息照片,之后是讲话的文字记录】巴麻美?“他是一位优秀的军官,其优秀的洞察力和领导力在我们曾经共事的所有人里也是屈指可数。他的牺牲是我们的一大损失,但也是一项英勇的壮举。
我想他本人也并不会对此感到后悔。他的离世也在提醒我们,在这场战争中,就算是元帅们也需要时刻准备好为了人类的解放事业而献出生命。”凯特·洛克?(AFB台记者) “请问他的去世会对总参谋部的人员构成造成什么影响?”巴麻美?“参谋部很快就会对此展开讨论,国防委员也会参加。我可以保证,权力真空绝不会持续太久。”【文字记录到此结束】“现在是大家期盼已久的推测部分:”“根据我对希望教徒给出的提示的解读,完成魔法奇迹的人选共有三个可能:”“克莱丽丝·凡·罗萨姆:凡·罗萨姆的魔法事迹在网上赫赫有名,可以说是怎么夸张也不为过。很多狂热的粉丝都会在脑补中把她安在一切历史事件和最新时事的中心。
不过这一次,这种臆测的说服力还是比平时高了一点,因为似乎确有证据表明她亲自参加了这次的魔法突击——作为‘老祖宗’来说,这也是相当罕见的。”“米沙·维拉尼:这也是一位声名在外的魔法少女——不过当然没到凡·罗萨姆那种程度——她似乎在很多重大事件中都掺过一脚,虽说很难想象她的电系法术能在这次的事件中派上什么用场。但是可以确信的是,她这次又得到了一枚二等复活勋章【,通常颁给为了重要作战任务而主动牺牲身体的魔法少女】②。”“志筑良子:尽管相对来说并不出名,但她有几个地方极为显眼:作为一名几乎是刚刚契约的新人,能够参与这种规模的任务可以说是一个极端罕见的特例。但她参与其中这件事几乎可以说是毋庸置疑,也因而产生了一个疑问:她到底是去做什么的?
此外,她在任务结束后马上就升了一级,而且得到了一块暁美焰勋章——但同样的勋章并没有颁发给其他队员。【网上很多人的注意焦点都集中在了她的出身之上。志筑和黒井两个家族都颇为著名,但我个人并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重要联系。】①”【巴麻美战区元帅向志筑良子上尉颁发暁美焰勋章的全息照片】“当然,其他队员的可能性也不能完全排除。毕竟这是魔法嘛。”——阿瓦尼·哈桑的私人博客:《快速反应》。【】中的文字需要拥有相应阅览等级才能看到。圈内的数字代表所需的密级。
“本年度,欧盟对俄罗斯政府种种暴行的指控让两者之间的紧张关系大大恶化,也让波兰边境两侧的军事无人机活动变得日趋频繁。欧盟议会的持续内斗让现任政府面临着下台的威胁。谴责俄罗斯暴行的议案在反对党坚定的不干涉主义立场下屡遭撤回——不过保安工作的强化让第一次提出类似议案时的斗殴事件没有再次出现。
AI观察家认为当前的不稳局势已经到了危险的程度。考虑到主要成员国内部的抗议活动日益升级,她们预测欧盟政府将会被迫在勉强多数的情况下强行通过这条议案。”“本年度的美国大选结果相当混乱。尽管现总统卡塞莱斯屡次呼吁大家保持克制,但东岸的主要城市里依然充斥着抗议和骚乱。作为先前两党系统仅存的一半,现任执政党民主党的解散让所有观察家都大为吃惊,也让这次大选变得极为动荡。
不同地区的选民参与情况相差甚远,似乎和富有争议色彩的‘选民教育法’在某些州的通过颇有联系。这条法律好像也确实对选举结果造成了巨大的影响,也让新建立的西北党的支持者们把矛头对准了同样新建的自由党,指责他们舞弊。尽管后期的预测结果都倾向于自由党,但一股突然涌现的支持运动让西北党变成了得票最多的一方——可惜并没有超过半数。
而分歧巨大的议会最近也落入了西北党的掌控,他们似乎执意要将该党候选人的希尔顿·梅森和图凌分别定为总统和副总统。这让整个联邦政府的控制权意外地集中到了西北党的手中,但在首都此起彼伏的抗议之下,他们这个位子恐怕也坐得不太安稳。”“东亚国家的官员们在見滝原市召开了会议。日本一如既往地推进着‘东太平洋公约组织’的具体事项,想要通过这个军事同盟给成员国在日益紧张的国际局势面前带来缓冲。这次会议的亮点是中国的参与:他们之前一直拒绝参加这种所谓‘煽风点火’的活动。
现在西伯利亚边境的紧张局势达到了几个世纪以来的最高点,人们认为中国的领导层已经在这些新的防卫协定中看到了利益——毕竟美国和欧盟的现任政权也都做出了默认的态度。”“对巴拉圭军事基地的持续轰炸让亚松森和布宜诺斯艾利斯都响起了一片战争的呼声,也再次破坏了阿根廷总统佩兹寻求同巴西和平解决争端的外交努力。在巴西,欧盟制裁、市民暴动、还有令人震惊的残酷镇压让一股难民潮越过了本国边境的军事管控,从南部逃到了国外。
而这些难民的经历也在附近地区激起了广泛的同情和义愤,引起了一片让军队前往北方收拾局面的呼声。和佩兹的努力背道而驰的是,各种消息来源都表明巴拉圭军队已经动员起来,而阿根廷西边的邻国智利也做出了更为偏向鹰派的姿态,表示会向巴拉圭提供‘没有上限的援助’。
尽管如此,离开了阿根廷的支持或默许,他们的援助也根本没有多大意义。不过人们相信,在欧盟的外交压力之下,四面楚歌的佩兹政权很快就会放弃之前的鸽派行径。而美国则始终忙于内部事务,在这边的存在感也就显得意外薄弱。”“在体育方面,主要国家纷纷撤出了2160年的新德里夏季奥运会,导致大会最终停办。这给整个国际局势蒙上了一层不详的阴影——上次奥运会的停办正是出现在1944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UNA联合新闻协会《年度评述》,2160年12月31日
麻美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真正理解做这事的理由。梦境讯问(或者拷问)拥有充满黑暗的悠久历史。在统一战争期间,联合阵线、自由联盟和暗之心都对各种各样的俘虏用过这招,以便从冥顽不灵的敌人身上挖出珍贵的情报。在梦境中俘虏们的心防会大大削弱,如果必要的话,甚至可以让他们完全无法察觉到自己正在受到逼供。
大家最喜欢的一招就是在梦境中制造一段奇迹般的营救,随后是一系列的发展,让俘虏在不知不觉之中吐露关键情报,其手段可能会异常隐晦。毕竟,如果俘虏恰好在梦里走进了自己熟悉无比的某个关键要塞,那么他的大脑自然也就会补充上一些细节。在早期的拷问实践中,设备往往相当粗陋,敌人士兵身上的植入芯片往往也会捣乱,所以效果并没有达到预期的那种程度。不过这一招至少还是有几样好处:相对柔和,几乎不需要手术,不容易让俘虏精神崩溃,也不太容易触发反拷问芯片上自动清除记忆之类的功能。这是很脏很脏的脏活。这种事情平时麻美一般都喜欢丢给由真,然后再不过问。可惜这项手法之后被心理卫生部引进过来,放到了某种日常用途之上。人们发现,在深度睡眠之下的面谈可以相当容易地深入到患者内心深处的情感和记忆——哪怕整个过程经过了双方同意,患者本人也清楚自己正在做梦。
这种手段在患者出于心理原因不愿吐露内情的时候尤为有用。另一样好处是这么做触发绝望死循环的可能性要比传统方法小上很多——如果回忆起来的事件已经开始影响到灵魂宝石,只要把患者叫醒就可以紧急中断了。虽说如此,但对志筑良子采用这种手段还是显得有点草木皆兵。“这只是一种预防措施,”有栖敦子说道。两人正并肩站在虚拟的门外。“经历了这样的战斗任务,我们希望能确保她的灵魂宝石不会因为过度施法之外的原因突然崩溃。尤其现在队友们的证词之间还有所出入。”“是关于那个,呃,神迹的部分的?”麻美把表示怀疑的形容词吞了回去。她突然想起来,尽管有栖本人并非教徒,但她也一直对杏子的教团颇为认同。“这也是目的之一,”有栖浑不在意地答道。“而且,心理卫生部也注意到了一个规律。有过类似经历的少女们都不愿意说出真相,而这一次你们军方的高层人士希望能够得到所有细节。这种谈话方式更容易达到那种效果。”有栖并未掩饰“你们”这个说法的背后含义。这有点刺人。又不是说我非要做到那个地步,麻美在心里自言自语道,但是指挥部达成了共识,我现在只是照做。我过来只是为了盯一下。她现在终于有了时间可以浪费,可以把自己相当一部分的精神投入到这种事情之上。战斗已经基本平息:费奥多洛维奇的攻势已经顺利完成,把外星部队在开普勒-37星系里的进攻矛头围困了起来。
根据人类方在战争过程中学到的经验,就算是触手怪,离开了补给线也只会灯枯油尽。现代战争需要的资源还是相当不少的。对于如此巨大的成就,麻美的感觉本应会更好一些。但最后好像被良子扔回了虫洞的那支巨型外星舰队让这一切蒙上了一层阴影。人类在战争中学到的另一条经验是,章鱼们的预备力量和隐藏能力是人类所无法想象的。不过毕竟反过来说也是一样。况且,这只是一次问话而已,结果再糟也糟不到哪儿去吧?没再请示自己,有栖直接推开了面前的房门。麻美突然发现房门的样式很老,上面还有把手。她之前为什么没有注意到?“这种环境的具体细节都是千变万化,”有栖用微笑回应着她的困惑,作出解释。“你得记住,这个世界从根本上来看毕竟还是属于做梦者本人的。按照她的意识清醒程度不同,我们其他人要么会成为客人,要么就只是入侵者。我们能够操纵的东西十分有限,而且能不用就最好不用。”当然,这也就是梦境讯问技术的最大缺点——只有在对象未能察觉的前提下一切才能成立。等大家都开始进行针对性训练之后这一招的效果就大大减弱了。更不用说出于对病人的尊重,现在除了最为严重的情况之外,这类面谈都是在对象清醒的前提下进行的。所以她们看到的是做好准备的良子靠在舒服柔软的高背椅上,面前是一张有点高的木桌,她甚至还在桌上召唤出了一角蛋糕。她看起来既郁闷又……害羞?一进门有栖就鞠了个大躬,表示歉意。“这么突然真的很抱歉。不过你应该也理解这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吧。虽说我们进入梦境的时机有些不巧就是了。”“嗯,呃,我想这也是难免的吧,”良子的声音里还是透着担忧。“看起来我的战术电脑在我某些梦境的内容方面并不十分诚实。”“我辩解一下,”克莱丽丝·凡·罗萨姆的拟像在良子身边出现,“反正你自己也不会想要对这种事情知道得那么具体。而且我当时的注意力也不太集中。按照默认设置,这种东西不会进入记忆存储。而且,你也知道,有些隐私问题……”这个克莱丽丝使用的是良子的声音而不是克莱丽丝本人的,不过随后良子的眼睛就直勾勾地盯上了这位新出现的少女。麻美这才意识到——还是靠着机械娘在耳边的提示——这个拟像并不是克莱丽丝本人,而是良子的同名战术电脑。“真要弄成这样?”良子略带疑虑地问道,一边对着拟像比划了两下。“就好像别人都不会搞混似的。”“那你要我怎样呢?”克莱丽丝问。“我可是第一次挑选拟像什么的,这也是一种很自然的选择。况且还有文字瞳孔之类的作为区分呢。”麻美已经不知道自己脸上现在是何表情了。这次体验在她经历的所有面谈活动里也能算进最新奇的几次之一。但有栖脸上依然是专业人士那种毫不动摇的严肃表情。良子似乎终于注意到了她们的存在,挥了挥手,然后桌旁出现了三把椅子,还有一小碟什锦饼干。麻美一边落座,一边注意到饼干似乎都是Incubator形状的。“你得记住,不管她外表看来多么清醒,她现在的状态都和平时有所不同。她对待这一切的态度可能不够认真——但反过来说,这也意味着她并不会太过紧张焦虑。这是此类面谈中的典型症状。另外,她们往往也会表现出一点……怪癖。”刚才那句话是有栖从梦境外侧发给麻美的。“总之,既然你们过来是想问关于任务的事情,那就请便吧,”良子说。“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做到这种程度。我跟你们说过,我没有遇到什么心理问题。喂我点悲叹之种应该就没事了。我觉得你们应该已经这么做了吧?”“军方可能觉得现在这样更容易从你这里问出东西来,”克莱丽丝说着,在手上召唤出来一杯茶,喝了一口。“这一听就像是他们会做的事情。”“在我梦里你还可以这样?”良子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的战术电脑,问道。“我也是第一次尝试,”克莱丽丝说。“我敢打赌你也没想到我会有味觉吧?嘛,算了,说实话,我其实没有。不过还是有办法可以模拟——”良子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了她。“回到正题吧,”她说。“总之,她说得对吗?你们来这里是不是就是觉得我现在的口风会比清醒的时候要松?”“没错,”麻美甚至还没来得及想好自己要不要撒个谎,就被有栖抢了一句。“当然,我们并没有什么恶意。如果你真的有什么东西绝对不想告诉我们,这种面谈是不会有实际效果的。”“听起来好像是一件无益之举,”良子说。尽管明知有栖是刻意误导,麻美还是忍不住对她的说法感到赞同。真正的关键是想办法让患者本人说漏嘴。在心理层面可以把这种行为解释成诱导患者揭示自己拒绝承认的事实——或者换个伦理上需要打个问号的说法,趁着患者缺乏自控的当口占她便宜。打个比方的话,这就像是把人灌得烂醉再去套话的传统手法。比如,麻美可以相当肯定地说,正常的良子绝对不会当着麻美元帅的面把一次会议称作无益之举。这种诚实其实也让她感到有些耳目一新。“忍忍就好了,”麻美说。“现在先——”“战事进行得怎么样了?”良子一脸严肃地看着麻美问道。“啊,其实还挺不错的,”麻美说。“很大程度上都是你的功劳呢。那也是——”“很好。我访问外界电子设备的能力似乎颇为有限。总之,能告诉我鳴原亜紗美现在怎么样了吗?”提问的对象是一脸玩味的有栖。不过一提到亜紗美,她的表情就立刻变回了专业人士的假面具。“为什么要问这个?”有栖问。“我们很愿意回答,不过——”“我很担心。毕竟她——”“她当然会担心亜紗美的状况了,”克莱丽丝突然插嘴,一只手几乎硬是把良子从桌旁推开。“我是说,既然大家开诚布公的话,也就不用装作两人之间——”“喂,别老是——”良子刚开口——接着就对上了战术电脑的眼神,然后两人之间似乎建立了某种无言的默契,大概是在梦境之外说了点什么吧。有栖和麻美也交换了一个眼色。她们都很清楚刚才一定有些什么不对。克莱丽丝在良子正要说漏嘴的时候打断了她。“我以前从来没有约谈过这种装了二代战术电脑的人,”有栖发信说。“看来事情比我所想象的还要复杂。现场的读心者报告说良子似乎知道亜紗美遇到了某种不幸,但她无法更加看得更深。”有栖本人还在地球那边,但有一位心理卫生部的读心者始终都站在良子的床头。又是一种损招。而麻美才刚刚查完“鳴原亜紗美”到底是谁。当然,此人的情报在良子的个人档案中时有出现,但不到绝对必要的场合,麻美一般不会对别人的个人事务指手画脚。好多刚契约的新人都很快建立了恋爱关系,她想。这个现象也挺有趣的,大概是她们需要一些情感上的支撑吧。她本人也深有共感。我觉得也许我们可以说点什么,毕竟她已经知道克隆体的事情了,麻美说。麻美每次想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心里都会涌起翻江倒海的呕吐感,就算到了现在也是如此。但她也已经学会了把这种感觉吞回肚里——她也必须承认,要是当年大家真听她的撤销了整个项目,现在很多女孩的处境就会惨上许多了。她已经把这件事当作了某种教训。她知道没错,有栖说,但她不知道我们知道她知道。所以……“那件事情先放一放吧,”有栖说。“现在先集中讨论手头的问题,不要跑题太远。”“我——”良子刚要开口,但又停了下来,似乎决定放弃了。“现在用你自己的语言描述一下那颗卫星表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有栖先是等了一会,然后说道。“具体来说,描述一下最后虫洞再次打开时发生了什么。现在不需要讨论其它部分。”良子打量着两人,表情变成了诡异的空白。这里麻美所谓的空白并不只是一种感情状态——良子的脸抖动了一下,一瞬间几乎变成了抽象画的样子,然后才恢复正常。这令人感到相当不安。这么说可能都嫌轻了。“你们已经知道了多少?”她问。“我相信你们一定已经问过我的队友们了吧。”“我们知道在最后的最后,你似乎经历了某种神迹,然后突然完成了——说实话吧——一件了不起的伟业。每个人的具体描述都互有出入。
虽然大家众口一词地说有段时间你在出神,但某几位队员坚持说当时发生了某种,呃,宗教性的事件。我们想听听你自己的描述,尤其是大家都无法解释的那部分——你具体是怎么做到那一切的。”诡异的空白模样再次出现。这回麻美终于没忍住,向有栖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梦境是变化无常的,麻美,”有栖。“这个世界能拥有这样的稳定表象完全是我们干预的结果,而混乱就紧藏其下。根据我们的经验,真正未加控制的梦境只在做梦者本人看来才会显得真实,在任何其他人眼中都只会是疯狂一片。
这次那位读心者相信,她正在刻意利用自己对梦境的控制能力来隐藏面部表情——这可能也就是我们看到这副样子的原因。她想要隐藏什么,但并不想对我们当面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