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改犯瘫痪4年,孙吉海一根大头针将其治好,又写一封信减刑十年

  在山东省西南部、济宁市南部有一片水域,这片水域湖水清澈,这便是微山湖,1953年,为统一管理微山湖,政务院批准设立微山县。

  

  这一带煤矿比较多,是一个革命老区,当年刘知侠创作的《铁道游击队》,写的就是发生在这一带的故事。

  在微山县有一个非常有名的监狱鲁南监狱,鲁南监狱是一个煤矿监狱,去过鲁南监狱的人都知道,在去往鲁南监狱的路上,就能够感受到煤城的气息,路上跑的卡车,拉的都是煤。

  而马路上散落的都是黑色的粉尘,微风一吹,就会旋起道道黑色的烟幕,所以一带穿白衣服的人很少,因为白色不耐脏。

  如果下起小雨,地上的一条条细小的水流,也是浓稠的黑色。

  因为鲁南监狱位于微山县傅村镇小三河口,因此这个监狱也被称为山东省三河口生建煤矿。

  1988年7月,监狱管教助理孙吉海队长被监狱长胡永勤叫到办公室,交代给他一个特殊的任务:

  监狱刚转来一个劳改犯,已经瘫痪4年多了,要孙吉海尽快治好他的病,因为这个劳改犯很可能是装病躲避劳动。

  监狱长为什么把这个任务交给狱警孙吉海呢?因为孙吉海在整治伪病劳改犯方面有一套。

  孙吉海于1970年从部队转业到鲁南监狱,很多伪病人员在他面前缴械投降,乖乖扔掉拐杖下地干活、接受改造。

  孙吉海知道与伪病劳改犯的斗争是一个斗智斗勇的过程,马虎不得。他开始专心研究这个劳改犯的情况。

  这劳改犯的名字叫潘松刚,他因盗窃罪被判 15年有期徒刑,原先被关押在临沂监狱。他在临沂监狱的砖厂烧砖。

  有一次出窑时,砖很热,他大汗淋漓,便用一盆凉水洗澡,结果就得了“半身不遂”,被转移到鲁南监狱服刑。

  他由于“半身不遂”不能行动,是被人用担架抬到鲁南监狱的,他来到鲁南监狱以后,不能下床,结果屎尿都在床上,弄得屋里臭烘烘的,没法进去人。

  这个潘松刚说话大舌头,喔哩喔噜谁也听不懂,有时还自言自语,就跟老年痴呆一样。

  

  一个20多岁的年轻人,身体很强壮,哪能那么娇气,让凉水一激就半身不遂了?临沂监狱的狱警觉得非常可疑,就带他到医院去做检查,医生说,被凉水浇了不可能落下什么病根,无非是感冒发烧,但不至于这么严重。

  医生就用针扎他的腿,问他疼不疼,结果他说不疼,医生又用锤子敲,他也没有任何反应,脸上也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就跟木头人一样。

  狱警用力扳他的腿,但是怎么也扳不动,医生非常奇怪:即使半身不遂,这个腿也不应该这样硬得扳不动呀。

  虽然狱医不相信潘松刚得了半身不遂,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也使医生怀疑自己的判断,给潘松刚开了药,但是两个多月过去,却没有见到一点效果。

  潘松刚屎尿都在床上,整个屋里臭气都能熏得别人背过气去。犯人都不愿意跟他住一个房间,只能安排他一个人单住。

  潘松刚被转到鲁南监狱后,监狱也安排他一个单间居住,为防止他自杀,监狱还得派人看着他。监狱经常搞卫生检查评比,他所在的监区每次都是最后一名。

  潘松刚的“病情”不仅牵扯了监狱领导的精力,而且严重影响监狱的管理秩序,严重影响了监狱的建设。再说每天给他换被褥,哪有那么多被褥换?

  当时孙吉海正在外面学习,他一学习回来就被监狱领导叫去办公室,让他解决这个问题。

  有人要问,为什么很多犯人没病装病呢?

  根本的目的就是为了逃避劳动改造,在当时有很多犯人会被送到新疆去劳动改造,很多犯人不想去新疆便装病,而临沂监狱需要烧砖、鲁南监狱需要下矿井,所以也有很多犯人装病,但没有潘松刚这么过分。

  孙吉海接受任务后,决定让潘松刚再装几天,让他放松警惕,让伺候他的犯人都顺着他,不要刺激他,同时让伺候他的犯人对他放话说,上至监狱领导下至普通狱警,都相信他得了半身不遂。

  7月的天气正是炎热的季节,这一天下午3点多钟,其他劳改犯都去劳动了,潘松刚仍在房间里呼呼大睡,整个监区静悄悄的。

  孙吉海叫上监狱的赵副队长便向潘松刚的监室走去,他俩老远就闻到一股臭味,两人屏住呼吸,悄悄地走到潘松刚的床前,潘松刚正在做着美梦,嘴角流着哈喇子。

  由于天热,潘松刚光着脚,孙吉海用事先准备好的大头针对着潘松刚脚底的涌泉穴扎去。

  

  涌泉穴是足少阴肾经的常用穴位之一,位于足底部。用针扎涌泉穴可以治疗病人的下肢麻痹、眩晕等病情。

  所以涌泉穴非常敏感,但是在有防备的情况下,人可以控制,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人的下肢就会出现自然反应,这就可以判断人是不是装病。

  “呀!”潘松刚不禁叫了起来,他的脚无意识地“腾”地抬了起来,眼睛也睁开了,当看着孙吉海和赵队长站在床头时,一下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时候他俩会过来,这完全出乎意料,所以放松了警惕。

  “潘松刚!”孙吉海厉声喝道,孙吉海知道必须要在气势上压倒他才能让其就老实。

  这一声大喝,不禁使潘松刚打了一个寒颤,随口答道:“队长,你们怎么来了!”

  潘松刚平时说话大舌头,口齿并不清楚,但这时也不大舌头了。

  “你给我起来站好!”孙吉海又一声喝道。

  潘松刚不自觉地就站了起来。

  由于整个过程非常短,等到潘松刚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站起来了。

  看着大头针,以及孙吉海、赵队长严厉的表情,他的心理崩溃了,他心里明白了怎么回事,一下子低下了头不说话。

  “你说你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在床上拉屎拉尿,你这不是抗拒改造糟贱人么!你难道想这样一辈子。”孙吉海放缓了口气。

  潘松刚忽然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队长,我冤枉呀!”

  孙吉海问道:“你冤枉什么?你说吧,我听着呢!”

  潘松刚说道:“我没罪,判我15年。”

  犯人喊冤是正常的事,犯人通常对自己所犯的事避重就轻,孙吉海冷笑道:

  “你没罪你上监狱来干什么?你来了监狱还不老实,没病装病,还说得了半身不遂,抗拒改造4年多,你这是罪加一等,你知道么!”

  孙吉海几句话就把潘松刚给镇住了,一时支支吾吾起来:“我...。”

  孙吉海又道:“这几年,在医院里院长给你扎针,你一动不动,装得倒挺像!你为什么装病? 要好好交代!”

  房间里的臭味实在太大,孙吉海把潘松刚叫到管教室里,潘松刚刚才一机灵站了起来,这时脚却不怎么灵便了,因为他几年不走路,腿的功能已经蜕化了,孙吉海叫来两个犯人,把他架到了楼上管教室。

  “你有什么事跟我们说。你得相信政府。如此和政府对抗,只有死路一条,你知道吗!”

  潘松刚无计可施,只好坦白交代。他装病的目的有两个,第一是他觉得自己太冤枉了,第二是他不愿下井挖煤。

  

  原来潘松刚在来鲁南监狱之前,他听说这里是煤矿监狱,到了这里要下井,不想来,就装瘫、装癫,不能动了。原先的监狱也不愿留个瘫子,就说名单已经定了,不能动也得去。

  孙吉海和他谈话,承认他有罪,但是判15年太重了。孙吉海知道他没有多少文化,几乎是文盲,也不懂法。就问他:“你怎么知道你不够判15 年?”

  潘松刚说:“我听别的犯人说的。”

  孙吉海又问:“那你没病装什么病?是谁教你的?”

  潘松刚说:“我不想干活,我想装瘫几年,看看能不能保外就医,说不定监狱行行好,就让我保外就医了。”

  孙吉海哭笑不得:“你判决书上的刑期是15年,哪能那么快就保外了,你是不是冤枉的,不是你说了算,等我看了卷宗再说。”

  孙吉海于是仔细看潘松刚的案子,他的案情是这样的:

  他和同村的另一个人,偷伐了路边的两棵杨树,准备回家当柴烧。后来两人又偷了50斤麦子,又偷了人家一个地板车。

  他们俩把树和麦子装在车上往回拉,他们在路上遇到了另外一个人,那个人见他俩拉车比较费劲,就问他们干什么去,他们说回家,那个人主动帮着推了推车。

  事件发生后,正赶上全国性的“严打”,结果就把他们定为盗窃团伙,并从严从重处罚。潘松刚是首犯,被判有期徒刑 15 年,同案犯被判有期徒刑五年,那个帮助推车的,被判有期徒刑三年。

  潘松刚的卷宗情况和他本人叙述的基本一致,他又仔细研究了判决书,孙吉海感到这是属于轻罪重判的。

  

  孙吉海学了很多法律知识,根据刑法和最高人民法院的法律解释,孙吉海仔细分析此案的情况认为:

  潘松刚偷的东西不多,又没有犯罪前科,又是初犯,又没有受过什么教育,犯事的时候也就18岁,按理说他最多能判五年刑,从犯也就三年两年,那个不了解情况瞎帮忙的,根本不应判刑。

  孙吉海告诉他,如果认为自己的案子有冤情,可以写申诉报告。可是潘松刚说自己没有读过书,都不太会写字。

  孙吉海就给他写,申诉报告写好后,就给寄往原审法院。然而一连发了好几封信,但是都一直没消息。

  这一段时间,潘松刚觉得孙吉海挺关心他的,表现非常积极,孙吉海让他在队里站小岗,看门,他非常认真,谁想违反纪律也不行,硬的软的都不吃,他就听孙吉海的,有什么情况都向孙吉海汇报。

  孙吉海对他的申诉非常上心,孙吉海利用晚上休息时间,认真研究他的判决书和他的档案,根 据刑法和最高人民法院的司法解释,以及当时的有关政策和量刑标准,给他写了个申请复查函,经狱政科、侦察科审查,盖上监狱的公章,并让检察院的人看过,直接寄给临沂中级人民法院院长。

  这一封给法院院长的信起到了作用,一个月以后,临沂中级人民法院来函:

  经院长核查,发现判决有出入,发回原判法院重审。原判法院重新开庭,重新判决,潘松刚原判 15 年改为5年——减去 10年;那个原判5年的改为3年;那个原判3年的改为免予刑事处分。

  而后面的两人实际上已经刑满被释放,改判的意义仅仅在于给他们一个新的结论。那时还没有国家赔偿,所以他们也就没有得到任何赔偿。

  临沂市中级人民法院来监狱宣判那天,潘松刚非常激动,当他听完判决书,激动得泪流满面,跑到屋里就给孙吉海磕头:

  “感谢孙队长,感谢政府!我一下就少坐十年牢啊!”

  当时他已坐满了五年,改判之后他就刑满释放了。

  这个案件在犯人中间反响强烈,连其他大队的犯人都在嚷嚷:二队的孙队长,他懂法,很厉害!经常有外队的犯人在路上碰见孙吉海,主动凑上来给他鞠躬:孙队长,我这个案子也冤,你看能不能帮我也写个东西?

  孙吉海说:你的案子我管不了,我只能管我们队的。你去找你们队长。

  他之所以这样回答,一是对外队的犯人情况不了解,什么原因不清楚;二是精力有限,光是本队的190多名犯人就够让他忙的了。

  为本队的犯人写申诉报告,是他的本职工作范围之内的事,而且是经过队领导批准的,谁也说不出什么。超出了范围,有些东西就说不清楚了。

  孙吉海本着对法律、对国家、对犯人负责的精神,从1987年到 1990年,一共为本大队的23名犯人写了申诉复查函,有些获得了改判。

  

  劳改犯瘫痪4年,孙吉海一根大头针将其治好,又写一封信减刑十年,这既体现了狱警孙吉海的智慧,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他对工作的热爱,一个只有对工作充满热爱,才能把聪明才智充分发挥出来。

  所以说,热爱,甚至痴迷,是干好工作的前提与根本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