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感疫苗为什么能降低新冠重症和死亡率？
文┃ 张田勘
流感与新冠似乎是一对难兄难弟，都成为世界性大流行病，也是一对致人于极大困境的病魔。
从规模和致命性看，最严重的1918年世界大流感导致5亿人（当时人口的约1/4）染病，2500万-5000万人死亡，病死率达2.5%。截至5月29日，新冠致全球染病人数达到5.29亿，死亡629万，病死率0.12%。虽然现在新冠染病数超过1918年的大流感，但是，就总人口来看，当时流感的发病率为25%，但新冠的发病率仅为6.8%（以2000年全球77.53亿人计）。
接种流感疫苗降低90%新冠重症
现在，一项新研究结果让人既惊喜又难以置信，流感似乎与新冠风马牛相及。
2022年5月9日，美国康奈尔大学和卡塔尔多哈威尔康奈尔医学中心研究团队在预印本平台medRxiv发表的研究结果显示，与未接种流感疫苗的人相比，接种了流感苗的人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内患新冠重症的可能性降低了近90%。
研究人员对2020年9月17日至2020年12月31日之间（新冠疫苗接种之前，流感疫苗接种之后的时期）的卡塔尔30774名医务人员的健康记录进行研究。数据样本的中位年龄为36岁，对照组中位年龄为35岁，流感疫苗接种和多聚酶链反应（PCR）检测之间的中位持续时间为43天。
研究的主要结论是：接种流感疫苗14天后对新冠病毒的防护有效性为29.7%；流感疫苗对任何严重、危急或致命新冠症状的有效性为88.9%；流感疫苗接种与新冠病毒（SARS-CoV-2）感染风险和新冠病毒病（COVID-19）严重程度的显著降低有关；流感疫苗对新冠的防护效力时间约为六周。
概括为一句话，接种流感疫苗可以降低约90%的患新冠重症可能性，而且流感疫苗对新冠的防护力持续约42天。
事实上，这不是一项孤立的研究结果。此前的一些研究也支持这项研究结果。接种流感疫苗与新冠患者的住院高死亡率降低有关。
瑞士巴塞尔大学的研究团队对接种三价流感疫苗与新冠患者死亡率以及住院患者严重临床结果之间的关系进行研究。患者均为巴西的新冠住院患者，而且使用巴西国家电子呼吸道感染数据系统在 2020 年 1 月 1 日至 2020 年 6 月 23 日期间获得的疫苗接种信息。
研究共分析了 53752 例临床确诊的新冠病例。总的结果是，接种流感疫苗的患者需要重症监护治疗的几率平均降低 7%，需要侵入性呼吸支持的几率降低 17%，死亡几率降低16%。而且，流感疫苗对年轻的新冠患者的保护作用更大。尽管研究人员还不能解释其中的机理，但鉴于接种灭活流感疫苗对新冠患者有保护作用，建议推广流感疫苗的接种。
一些国家2019-2020年的流感疫苗接种的结果也证明，接种流感疫苗可以降低新冠的并发症。对美国、英国、意大利、德国、以色列和新加坡的74754名核酸检测阳性患者的研究发现，过去6个月内接种过流感疫苗的人，出现与新冠肺炎相关的健康并发症风险更低。
协同免疫？
为什么接种流感疫苗能让人免于患新冠和减少重症的危险？
一个概括的答案是，接种流感疫苗会普遍提高免疫力，无论是非特异性免疫（针对多种疾病的免疫）还是特异性免疫（针对一种疾病的免疫），因此也可称为疫苗的广谱免疫作用。还有研究人员以“旁观者效应”或“旁观者免疫”来解释，尤其是在肿瘤免疫治疗中表现得更明显。当对一种肿瘤给予基因药物治疗时，在杀灭肿瘤细胞的同时，还可引起周围邻近的肿瘤细胞的死亡,这种现象又称之为"代谢协同"或"相邻细胞杀伤效应"。
广义地讲，就是协同效应。接种了流感疫苗，也能产生抗御新冠的效果，就是免疫协同效应的体现。从另一个角度看，接种流感疫苗可以避免流感病毒破坏免疫系统，因此可以让机体免疫系统保持强大活力，在抗御流感病毒的同时，也会协同产生抗御新冠病毒的作用。
新冠病毒模拟图
不过，还有其他的解释。
过去的研究表明，流感病毒和新冠病毒存在共同感染的情况，这种祸不单行的情况发生可能导致病症、病情加重的协同效应，因而可能导致死亡。在患流感后又患新冠，就会导致重症比例增加，甚至病死率增加。这种情况有点像有基础病的人，如心脏病、糖尿病、癌症、慢性肾病、慢性肝病（如甲肝、乙肝等）、慢性肺病（如慢性阻塞性肺疾病）等的人，感染了新冠就会加重病情和增加死亡率。因此，接种流感疫苗即便患了新冠，也会降低新冠发展为重症和死亡的几率。
还有一个原因是，流感和新冠都是呼吸道传染病，症状接近，早期没有办法鉴别诊断，要去医疗机构就诊，也会增加感染新冠的风险，因此接种流感疫苗可降低在公共场所、医疗机构感染新冠的风险。
交叉与协同不能搞混
但是，也有研究人员认为，流感就是流感，新冠就是新冠，两者是不同的疾病，虽然症状有相似，但病原体、病理、病程、病症和病死率都有极大的不同。流感疫苗防不了新冠病毒。
刚刚出现的猴痘引发人们的关注，而且天花疫苗可以预防猴痘，是因为，天花与猴痘病毒、牛痘病毒是近亲病毒，都属于正痘病毒，所以天花也称人痘，猴痘也俗称猴天花。由于这些病毒的相似性，接种天花疫苗后可以形成交叉免疫。
但是，流感病毒与新冠病毒是两种风马牛不相及的病毒，截然不同。新冠病毒的核酸是一个大的基因组，只有一条链、很长；流感的基因组则有8个片段。
流感病毒按照核蛋白的抗原性可分为甲（A）、乙（B）、丙（C）、丁（D）四型。人流感主要是A型和B型流感病毒引起的，C型流感病毒只引起人类不明显的或轻微的上呼吸道感染，D型流感病毒的宿主主要是牛。流感病毒属于正粘病毒科，是一种包膜病毒，膜上镶嵌着3类膜蛋白：血凝素（HA）、神经氨酸酶（NA）和膜蛋白M2。
流感病毒模拟图
HA水解后形成轻链和重链两部分，其中重链负责病毒与细胞的结合，而轻链则协助病毒膜与内吞体膜的半融合。NA具有水解唾液酸的活性，能帮助病毒从宿主细胞中释放。膜蛋白M2具有离子通道和调节膜内pH值的作用。
由于NA和HA可以在禽类、畜类身上进行成分交换，因而有几十种组合，如H1N1、H5N1等。因此，不同的流感病毒需要设计不同的流感疫苗，每年接种的流感疫苗都有不同。
冠状病毒是自然界广泛存在的一大类病毒，仅感染脊椎动物，最早是从鸡身上分离出来的。冠状病毒表面有3种糖蛋白，刺突糖蛋白（S蛋白），小包膜糖蛋白，膜糖蛋白，少数还含有血凝素糖蛋白。冠状病毒的核酸为线性单股正链RNA，是目前已知RNA病毒中基因组最大的病毒。
由于流感病毒和新冠病毒是两种不同的病毒，对于它们通过何种路径侵入并感染细胞的机制尚不完全清楚。目前已知的是，流感病毒与新冠病毒都是通过配体受体相结合的方式吸附至细胞表面，经细胞内蛋白水解酶的作用将HA和S蛋白活化形成两个亚基，分别负责病毒与宿主细胞的结合及介导膜融合过程。
流感病毒结合至细胞受体后需要多种细胞因子的参与才能实现内吞，同时也有研究表明新冠病毒同样可能利用细胞内的某些促吸附因子，例如与细胞糖蛋白的结合，来增强其感染性。从这个角度看，流感病毒与新冠病毒在入侵细胞作用的机理上存在一些相似之处。
结合以上所有方面的因素可以得出结论，尽管接种流感疫苗可以降低新冠的重症和发病率，但由于病毒不同，两者之间的免疫作用也只能是协同，而非像天花与猴痘一样是免疫交叉。当然，哪怕是协同作用，也比没有作用要好。所以，接种流感疫苗可能具有抗御新冠的附加作用。
流感和新冠疫苗各自的效力
还有一个因素可以看到流感疫苗和新冠疫苗对相应疾病的免疫保护作用。
多年的研究和接种统计表明，各国流感疫苗对 18 至 64 岁健康成人的有效性约为 50% 至 60%。新冠疫苗的效果看起来更好。截至2022年1月24日，全世界范围内共有33款新冠疫苗获批，在197个国家使用，其中有10款新冠疫苗获世界卫生组织（WHO）批准用于紧急使用。
《英国医学期刊》子刊 BMJ Medicine 于2022年1月发表的一篇文章比较了8种疫苗的效果，其中较好的有辉瑞/BioNTech 的mRNA疫苗——BNT162b2。接种两剂辉瑞疫苗免患新冠的保护力为91.15%，免患重症的保护力为97.3%，免于死亡的保护力为96.72。
另一款是莫德拉疫苗（mRNA-1273），其免患新冠的保护力86.9%，免患重症的保护力为98.2%；免于死亡的保护力为100%。
所以，不同的疫苗针对的是相应的疾病，同时，针对同一疾病的不同国家和厂家生产的疫苗对相应的疾病的预防效果也各有不同。
参考文献
1.Elias Tayar et al. Effectiveness of influenza vaccination against SARS-CoV-2 infection among healthcare workers in Qatar，medRxiv，2022.05.09
doi: https://doi.org/10.1101/2022.05.09.22274802
2.Flu vaccine could cut COVID risk, Nature，16 May 2022
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d41586-022-01315-9
3.Inactivated trivalent influenza vaccination is associated with lower mortality among patients with COVID-19 in Brazil， BMJ，Volume 26, Issue 4
https://ebm.bmj.com/content/26/4/192
4.Susan M. Taghioff ,Benjamin R. Slavin ,Tripp Holton,Devinder Singh，Examining the potential benefits of the influenza vaccine against SARS-CoV-2: A retrospective cohort analysis of 74,754 patients，August 3, 2021，Plos One
5.流感疫苗能否防新冠 专家这样说，2020-11-03，科技日报
http://www.xinhuanet.com/2020-11/03/c_1126689475.htm
6.Megan Young et al. Covid-19: virology, variants, and vaccines，BMJ Medicine, 25 January 2022
http://dx.doi.org/10.1136/bmjmed-2021-000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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