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游走在生死边缘是什么体验?《重症监护室的故事》
文章来源:思宇医械观察
正文字数:5649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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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症监护室的故事》作者马特·摩根(Matt Morgan)是威尔士大学医院重症医学科主任医师,卡迪夫大学荣誉高级研究员,曾在英国和大洋洲的多家大型医院工作。
当新冠疫情在英国爆发后,摩根医生在《英国医学杂志》发表了《来自重症监护室的一封信》。他告诉公众,重症监护室的医护们从来没有忘记老年人、体弱者和有健康隐患的人。他写到“如果所有医疗手段无法起效,我们会和你,还有你的家人在一起。我们会诚实相告,我们会握住你的手,我们会一直在这里。我们会改变医治目标,最重要的是,我们不会放弃救治。我们没有忘记你。”这封信非常煽情,在社交平台获得无数转发和点赞,相关电视新闻报道播放量超过200万次。
本周,2021年3月12日,摩根医生又发了一封信,原文在今天的二条。
全球每年有3000万病人被送入ICU接受治疗,其中2400万人能被成功地挽救。可以说,ICU把守着生命滑落到死神手中的最后一道关卡。这本书就讲述了那些发生在ICU的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故事。
为什么人类的免疫系统会自我攻击?为什么失眠会严重影响健康?如果家人遭遇心脏骤停,我们应该做什么?本书章节分为免疫系统、皮肤与骨骼、心脏、肺、脑、消化道、血液,还有 灵魂,结合真实案例一一科普。
一、ICU是如何诞生、如何运转的?
摩根医生抢救过一个法官。这位法官在一次庭审时突然身体不适,哐当一声栽倒在法庭上。旁边的法警发现法官的心脏停止了搏动,于是立刻按照标准的心肺复苏术对他进行胸前按压。(在100个遭遇心脏停搏的病人中,只有20个在抵达医院时还有生命体征。所以,在第一时间由身边的人实施心肺复苏术是至关重要的。)
法官抵达ICU时心脏暂时恢复了工作。但是到了第二天,法官的情况迅速恶化,在短短的12个小时里心脏停摆了20多次。这时候,医生们用除颤器(行研 | 自动体外除颤器AED:救命神器,中国市场何时铺开?),把1000伏的电流导入停搏的心脏,效果就像是我们对死机的电脑进行重启一样。为了把法官从鬼门关拉回来,摩根平均半小时就会叮咣叮咣地操作那么一轮。在电击抢救的同时,还需要一边用药物刺激法官的心脏和血管,一边想办法采取措施保护法官的大脑,避免大脑由于心脏停搏造成损伤。就这样从白天一直折腾到深夜,又从深夜忙活到早上六点,法官的病情才稳定下来。但是,抢救病人,只是ICU医生要做的第一步。
摩根作为法官的接诊医生,第二步是要尽快搞清楚,究竟是什么导致了他的心脏停止搏动。一种可能是脑部出血和中风,但是,摩根扫描了他的脑部,没发现问题。还有一种可能是肺部存在血块,阻断了心脏的氧气供应。但是,摩根扫描了肺部,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摩根求助于一位心脏病专家,和他一起会诊。心脏病专家把一种特殊的管子伸到法官的动脉血管里,沿着动脉血管一边游走一边探测,一直来到心脏的入口处,终于有了发现。
原来,心脏入口处的动脉血管虽然没有完全堵住,但已经变细、变窄,阻碍了更多的血液进入心脏。由于长期供血不足,天长日久形成了器质性的损伤。找到病因后,摩根及时为他组织了手术,植入一个定制的心脏起搏器,一旦他的心脏再次出现异常,起搏器会自动发起电击,引导他的心脏回到正轨。法官先是从ICU转去做康复训练,然后逐步回归了正常生活。
二、病人要严重到什么程度,才会交给ICU处理呢?
一般来说,医院会把住院病人划分成0~4级。
0级代表病情温和,没啥风险。
1级的病情有可能恶化,护士需要定时检查病人的生命体征。
2级病人有一个器官面临衰竭,需要护士密切观察。
3级病人面临衰竭的器官很可能不止一个,通常丧失了自主呼吸能力,需要上呼吸机,护士必须24小时陪同护理。
而最危险的4级,病人需要非常多的复杂设备来维持生命,需要多名护士同时在场进行护理。其中,3~4级的病人需要由ICU接手。这些病人往往通过这么几个方式进入ICU。
1.医院的急诊部。由急诊部的救护车、救护直升机送过来。
2.医院的其他病房。病人在其他科室的病房住了一段时间,病情出现了恶化,来ICU会更有保障。
3.手术室。有些时候是按照医生既定的计划,做完手术就到ICU接受密切的监护;也有些时候是手术发生了意外,或者出现了严重的并发症,不得不临时决定送到ICU。
三、一个合格的ICU医生,需要哪些技能?
实际上,医学院的很多毕业生是不太愿意在选择科室时进入ICU的,原因很简单,在ICU当医生工作压力更大,而且要求也更高,ICU医生真的是需要“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1.超级过硬的专业技能
摩根在这本书中,就简单列举了ICU医生需要掌握的部分技能:他们得会做外科手术,把管子插入病人的胸腔、颈部和血管;他们得会用抗生素、类固醇等药物来调节病人的生理机能,知道哪些药物能够在什么情况下发挥作用;他们要学会看监测仪器上的信息,上面有数百种不同的数据和波形;他们还要看懂病人身体各个部分的医学影像,从骨骼的X光片到脑部的CT等等。
其中最难的是,他们一不小心就闯入了其他科室的专业领域,处理一些多年不遇的罕见病。比如,摩根曾经遇到过一位病人,是一位平时身体非常健康的年轻姑娘。但有一天,她突然开始发烧咳痰,一周之后肺部迅速衰竭,只能靠生命维持装置勉强支撑。来ICU之前,其他医生判断她是肺部感染,这是一个符合正常逻辑的论断。有不少和她症状相同的病人,按照这个方向治疗都非常有效。
但奇怪的是,医生为她注射了最强劲的抗生素,肺部状况丝毫没有好转,反而在不断地恶化。为什么治疗肺部感染的针对性药物对她根本没用呢?摩根推断,或许这个病人压根就没有被感染,只是和被感染的症状比较相似而已。后来,他经过仔细的分析,认为这个病人的肺部衰竭可能和风湿病一样,都属于一种免疫性疾病,也就是说,是由于人的免疫系统本身出了问题才引发的。
他找到风湿病专家,对方肯定了摩根的猜测。于是摩根调整了治疗方向,停了抗生素,改为注射能够调节免疫系统的药物,结果,病情很快开始好转。
2.沟通能力,特别是关于死亡的沟通
ICU医生经常被问到这样的问题:“我女儿能活下来吗?”“手术成功率有多大?”在全世界任何一个ICU中,这些都是病人家属最关心的问题,也是医生们最难以回答的问题。治愈率再高,也会有意外;而在某些特定的情形下,死亡率高达95%,但仍然会有创造奇迹的病人。
还有家属会问,“他出院以后还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吗?”很多进ICU的病人,大脑都会由于缺血或者缺氧形成损伤,而再有经验的医生对脑损伤结果的预测也往往是不准确的。
比如,摩根曾经告诉一位病人家属,说生命虽然保住了,但大脑的损伤可能会影响他今后的生活。一年后,家属给摩根发来视频。视频中,曾经的病人正在开心地踢球,水平比他还溜。摩根非常高兴他之前的预测又看走眼了。
所以,面对这样的问题,ICU医生能给出的最好回答,就是老老实实地承认:“我不知道。”这个回答听来不近人情,但绝非敷衍。从某种角度上看,它本身带有强大的能量,既能让人怀抱希望,同时也让人对最坏结果做好心理准备。如果有些病人病情过于严重,难以挽回,ICU医生就需要评估是否有继续治疗的必要。
作为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他应当在什么情况下撤回治疗,承认病人即将离去呢?一种常见的局面是,病人陷入昏迷,无法明确表达自己的想法;而关心他的两方人马,一方是医疗团队,一方是病人家属,无法在这方面达成一致。病人家属在感情上永远无法做出撤回治疗的决定,而医生则会更加客观地考虑病人的最优利益。在与病人家属的沟通中,摩根经常会强调一点:“我们会继续使用所有可能有帮助的治疗方法,但那些毫无意义的形式就不会再用了。”
什么算是毫无意义的形式呢?比如“滥用心肺复苏”。医生需要仔细地区分心脏停搏的两种情况。
第一种情况,心脏停搏纯粹是意外,比如,像法官那样突发的心脏病,或者是肺部进了血块阻断了血液循环。这种情况下,医生会采用心肺复苏来争取时间,之后再着手修复导致心脏停搏的根源。
第二种情况是,心脏停搏是可以预料的。那些已经患有严重疾病的病人,比如慢性心脏病、肺部疾病和癌症晚期患者,他们过世前也会出现心脏停搏,但那些疾病才是他们的死因,心脏停止跳动只是病情蔓延导致的必然结果。对他们使用心肺复苏,只是在拖延死亡,这折损了患者生而为人的尊严,并不能为他们带来真正的希望。
所以,尽管ICU成功挽救了无数人的生命,ICU医生的工作并不总是能奏效。
摩根每年会和病人家属进行超过200次的艰难对话,每一次都会伤害到对方,包括:告诉一位母亲,她心爱的儿子过世了;告诉一位年轻人,他美丽的未婚妻永远无法和他举办他想要的婚礼;告诉一位老太太,和她结婚五十载的丈夫再也没有机会继续跟她嘟嘟囔囔地拌嘴。
关于死亡的沟通是每一个ICU医生必须掌握的技能。
面对亲人逝世,一些家属可能会怀有负罪感,比如认为自己送来的不及时,认为自己的心肺复苏做得不到位,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结果。而摩根会告诉他:“其实你每一步处理得都没问题,否则根本没有我们介入的机会。”到了谈话的尾声,摩根通常会抛给病人家属一个引发思考的问题。
比如,他会指着一把空椅子问:“如果你的父亲此时就坐在这儿听我们聊天,他会说些什么呢?”有的家属想着想着不由得微笑起来,说:“我父亲爱开玩笑,我猜他会讲一两句让我们开心的冷笑话!”也有的家属回想病人遭受的病痛折磨,感同身受地猜测:“他会说,别救我了,让我走吧!“摩根的这个问题,常常给家属带来宽慰。
ICU医生一直在和死神赛跑,竭尽全力、负重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