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买不到退烧药更可怕的
成都街头空荡荡的,像过年一样。
文=张江名媛
疫情三年,说实话,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慌过。
这两天本来在成都旅行,但根本无心出去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退烧药,不是为我自己,是为我在老家的父母。
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次疫情的严重性。我昨天给我妈电话,问她家里有感冒药吗?没有,她云淡风轻地说,你放心,卫生院有熟人的,改天问他们要点就是了。
又问一个亲戚,他一开始也跟我妈一样的口气,但今天早上给我发微信说,根本买不到退烧药,最后只买了点金嗓子喉宝。
晚上实在没辙,终于鼓足勇气发了个朋友圈,问大家有没有多余的布洛芬或者康泰克——疫情三年,这大概是少有的在朋友圈求助的时候。
出乎预料的是,很多朋友都私信我说,他们可以分我一点,但可能不是整板儿。这个时候我才第一次知道其实除了布洛芬和康泰克,还有很多其他种类的退烧药,成分都比较类似。
北京的一个朋友说,有天半夜他们小区有个人发烧,在群里求救,说有没有好心人给他一颗退烧药。我听了,觉得这样很没尊严。就像我在朋友圈的求助其实也没有多少尊严可言。但是在生死面前,尊严似乎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这种内心的恐慌和不安,不仅仅源于买不到退烧药本身,而是这件事会让人担心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比如医疗挤兑,比如有其他毛病去医院很可能得不到及时的救治。
新闻里说,大家不要恐慌,药厂真在马力全开生产。南京还是哪里说已经派发了上百万片的药到各大药房,每人凭身份证可以购买六片。但这跟现实中看到的情况却并不一致。
下午去酒店附近几个药房转了一圈,什么都没买到。又抱着撞大运的心情在京东淘宝美团上搜了一下,也是空空如也,就连N95口罩稍微知名一点的品牌都已经断货了。
想起有一次去云南旅行,对方听说我从包邮区来的,问我,上海封城的时候吃不上饭是不是真的,因为他们从新闻上看到的不是这样的。
经过一个晚上的努力,我的退烧药终于有着落了。可是那些孤寡老人怎么办?尤其是农村的老人。他们正在成为这波疫情里最弱势的一群人。
我想起了我的大娘,一个卧病在床多年的脑梗患者,她该怎么办?我嘱咐母亲要是收到药了,分她一点。但感觉也是杯水车薪。眼下,除了自救似乎没有别的办法。
这种不安可能还有来自于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在北上广这样的大城市,稍微有点社会关系的人是不会缺药的,甚至错错有余,但是在小城市在广大的农村很多人可能连一粒布洛芬都没有,我作为一个曾经的媒体人,似乎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假如今天我还在原先的报社,哪怕不吃不喝也要搞出几篇深度一点的文章,去展现当下真正的困境,从而让资源得到最及时的匹配,让最需要帮助的人得到帮助。
这段时间在南京成都旅行,本来以为放开了会人满为患,没想到比放开之前还萧条。大街上空荡荡的,像过年一样。往常门庭若市的奎星楼街一带冷冷清清,才不过晚上十点,很多餐厅都早早打烊了。
昨天遇到一个出租车司机,他说,阳了的在家隔离,没阳的不敢出来。中途他跟一个阳了的亲戚用四川话聊天,师傅说他自己也不知道阳没有。他亲戚说,抗原都不准的,最好都阳过了,到时候我们过年的时候正好可以一起耍。麻将整起。师傅说。
感觉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四川人打麻将的步伐,我原先的阴霾突然被一扫而空。但紧接着又很难受。我们中国人什么时候能对自己人好一点?
本来打算今天就回苏州的,我担心万一我感染了在外边扛着会很不舒服,但是成都就是那种让你一来就不想走的城市,即便在疫情全面开花的当下。
下午吃完面找个咖啡馆坐了会,本来点的埃塞,服务员冲到一半,说,先生不好意思,这个豆子稍微久了点。多久,我问。11月。我说那还行啊。
她说,已经错过最佳赏味期了,实在不好意思,这款送给您喝。您再选一款豆子吧。她挨个把豆子从架子上搬下来,打开,让我闻,问我喜欢哪一款。最后选了肯尼亚。
这个多少钱?需要补差价不?这款要贵一点,不用了。是我们不好意思。我有那么一刻以为是在东京或者台北的哪家咖啡馆。
正喝着,隔壁有个哥们转头问,你是台湾的吧?不不不,我只是有点台湾腔。相谈甚欢。这哥们是台湾和德国混血,因为喜欢中国文化,到中国留学工作。
成都的魅力可能就在于此:你总能在不经意间收获来自陌生人的善意。而善意这样的东西在过去三年里是多么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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