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尔兰人》这群老人怎么回事，脸上的每道皱纹都让人想飙泪
“听说你会刷房子？”
这是吉米-霍法对弗兰克-兰希说的第一句话。
“是的，我还会木匠的活。”弗兰克笑着对电话那头说，身旁坐着促成这次电话会谈的老板兼朋友，美国黑手党的重要中层罗素。
那场至今未破的美国世纪悬案就是从这通电话开始的，历史的戏剧性就在于从来不会告诉当事人剧本的走向，就算他比总统还受欢迎，也不例外。
这是一场长达3个小时的人性解剖课，它会竭尽所能赚取你的眼泪，却又让人意犹未尽。
如果你不想亲眼目睹绚烂烟花熄灭后长久的黑暗时刻和无处躲藏的刺骨寒意，请别往下看这个故事。
小时候，弗兰克以为只有油漆工人会刷房子，长大后他才知道，原来杀手也会。
“听说你会刷房子？”这是一句黑帮暗语，指的是杀人之后血溅墙壁。
让弗兰克从走私高档牛肉的卡车司机，到美国黑帮重要人物身旁的冷酷杀手，命运安排给他的契机竟然是一辆坏掉的卡车。
这辆卡车让他遇见罗素，那个改变了他下半辈子的男人。罗素是谁？在当时，如果你想让某个人消失，你得去征得罗素同意。
两人初相识时，在餐厅内手撕面包蘸红酒的画面，是一段复杂羁绊的开端。
弗兰克的二战经历，获得了罗素的好感，也让他正式踏进了陌生的黑帮世界。
从那之后，弗兰克为罗素做的所有事，都是出于尊敬，而不是钱。两人亦师亦友的关系就这样维持了后半辈子的人生。
第一次杀人后，弗兰克将装满现金的信封放到了餐桌上。照顾家人是他最初踏入黑帮世界的契机，然而这个决定最终却让他与家人疏离。
在女儿佩琪小时候，弗兰克在她眼前将与她起了口角的杂货铺店员的手狠狠踩断了。原本应该是父亲替女儿出头的温馨故事，却以暴力血腥结尾。
从此，佩琪望着父亲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恐惧。那天的事情成为父女之间的隔阂，再也没有散去。
在弗兰克正式进入黑帮圈子，成为冷酷杀手后的某天，罗素将他介绍给了吉米，正是开头的那通电话。
如果你提前知道结局，会发现命运真的很爱开玩笑。
吉米的工会帮助弗兰克躲过了走私牛肉的罪名，从而结识辩护律师的表哥罗素，踏入黑帮世界，最终成为改变了吉米一生的男人。
“在当时，没有一个人不认识吉米霍法，50年代，他和猫王一样受欢迎。60年代，他的风头可以媲美披头士。除了总统以外，他是这个国家最有权利的男人，无人能及。”
当时吉米所创办的工会组织正处于鼎盛时期，他所到之处都是欢呼声，“我们的卡车停止的一天，就是美国停滞的一天。”
但是，从吉米第一次向罗素倾诉烦恼，并获得了弗兰克帮助之后，已经注定了工会衰败的结局。
自从弗兰克帮助吉米解决了麻烦后，他们变得亲密起来。同时拉近的，还有佩琪和吉米的关系。
吉米是父亲那群可怕的朋友里唯一没有黑帮惯用外号的人，也不会踩别人的手，还帮助其他人保住工作。佩琦发自内心喜欢这个改变了国美社会面貌的伯伯。
吉米喜欢冰淇淋，大家出去时，他只买给自己和佩琪。在父亲弗兰克所有的朋友中，佩琦只有和吉米在一起时会笑。
然而，在这些看似平静美好的家庭时光之外，是截然不同的黑暗世界。
美国二战后，潜伏在和睦繁荣的社会发展表象之下的犯罪行为日益猖狂。
黑帮势力几乎渗透到了美国社会的各个角落，将权力和金钱的命脉用看不见的黑手紧紧拽住。
警察不会帮助黑帮做任何事，同时也不会阻止他们做任何事。有证据显示黑帮参与的重要历史事件都以新闻背景的形式出现在了电影里。
黑帮左右了当时的美国总统选举，帮助有着爱尔兰血统的肯尼迪成功当选。
但是肯尼迪让他弟弟罗伯特当上了司法部长，而罗伯特打击了所有当初帮他哥哥进入白宫的人。
吉米成为重点打击对象。他对肯尼迪家族的恨意从一个细节就能体现，肯尼迪遇害当天，美国举国降半旗哀悼，他所在的工会办公大楼也不例外。
当时他正走出大楼接受记者采访，发现被降下的国旗，特意返回大楼亲自将旗子升回顶端。他和代表他的一切，都不允许对这位总统表示出一点缅怀之情。
最终，吉米因为贿赂陪审团成员扰乱司法秩序的罪名入狱，4年后因为贿赂尼克松总统的竞选团队被释放。
另一边，对任务从来不过问来由的弗兰克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参与了猪湾事件的武器运输，多年后他从电视上看到当时的接头人正坐在水门案的证人席上。
出狱后，吉米视作一生心血的工会帝国早已物是人非，彻底沦为黑帮傀儡。
吉米对拿回工会控制权势在必得，他在公开竞选活动中控诉黑帮掌控国民的退休金，直接触碰到了黑帮高层敏感的红线。
弗兰克作为中间人试图劝说吉米提前退休，退出和黑帮的正面冲突。但是性格使然，吉米是个无法因为任何人任何事闭嘴的人。
“这是我的工会，不能退下来，退下来会进入坟墓。谁都吓唬不了霍法。”
吉米的存在就像一颗炸弹，随时会炸掉黑帮价值十亿美金的储蓄账户。于是，“他们说到此为止。”
当吉米得知黑帮的杀意，用颤抖的声音抗议，“他们怎么敢。”难以压抑的愤怒背后是他为工会付出大半生的心血，与黑帮的交易也尽了道义。
在入狱的四年时间里，吉米没有供出一个名字，最终还是惨遭抛弃背叛。在那个黑色的世界里，忠诚固然重要，却撼动不了至高无上的利益。
曾经冒着被威胁的风险公开支持吉米的弗兰克，变成了暗杀吉米行动的参与者。
罗素对弗兰克说，“你是我的孩子，没人能动你，没有人”。潜台词是，弗兰克必须杀了吉米。
那天还是来了。
这辈子从来不等人超过十分钟的吉米，对临时接到暗杀计划姗姗来迟的弗兰克说，“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我像个傻子一样等了40分钟。”
当时吉米早已知道黑帮的杀意，行事格外小心。得知对方突然更换会面地点，他迟疑了，但是因为弗兰克在车上，他放松了警惕。
吉米还是坐上了那辆无法返程的车，两位故友用最难以接受的方式并肩走过了人生最后的路途。
下车之前，吉米发现了弗兰克身上的枪，依然不疑有他，悄声说，“你这样是对的，谁知道那个龟孙子会做出什么事。”
进到房子发现不对劲后，吉米立刻对弗兰克说，“我们赶快离开这里”。直到死前最后一刻，他都没有怀疑自己的朋友。
弗兰克与吉米之间的兄弟情是真切的，但在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黑帮铁则中，弗兰克没有选择。从他戴上那枚象征权力的戒指时，就已经别无选择。
权力不但没能让他保护重要的人，反而变成利刃在喉，让挚友以最凄惨的方式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死去的，是世上唯一能够替代他给女儿佩琪类似父爱的男人，是脾气暴躁却会追出办公室安慰他的人，是给了他第一个工会领导地位的人，是深陷泥潭依然对他毫无戒备的人，是比家人更亲近的人。
弗兰克同时失去的，还有女儿佩琪。
佩琪是四个孩子中和弗兰克最疏远的孩子，也是心思细腻最了解父亲的女儿。吉米失踪后，她没有问过一个字，却从父亲的眼神中读懂了真相。
那件事之后，佩琪消失在了弗兰克的人生里，再也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曾经的父女之情，和吉米的尸体一样，永远地消逝了。
吉米霍法失踪案
1975年，吉米霍法于底特律一家餐厅外神秘失踪，警察怀疑其被黑帮阴谋杀害，却因为始终没有发现尸体而无法定案。
吉米失踪后，工会内斗腐败加剧，公众信誉大受打击，逐渐衰败。
同样被削弱的，还有曾经一手遮天的黑帮势力，几乎所有弗兰克认识的人包括他自己都进了监狱，但是没有人是因为吉米失踪案。
大家都在这股刺骨的寒意中渐渐老去，罗素中风了，弗兰克饱受战争带来的腿部后遗症煎熬。
他们在监狱中用布满皱纹的手颤颤巍巍分享咬不动的面包，葡萄酒换成了葡萄汁。
过世不久前，罗素缅怀了故友，“吉米是个好人。我为了我们的利益，放弃了他。”
弗兰克由始至终没有说过什么，但是只要提到这个名字，他的眼中就是望不到尽头的悲伤。
多年之后，警探找到养老院中的弗兰克试图问出吉米失踪案的真相。“所有人都死了，你还在保护什么？”
弗兰克到最后也没有说出那天的事，在他亲手结束挚友生命的那刻，已经受到了最残酷的惩罚。
在他作为冷酷杀手的那些年里，杀戮剥夺了他人性中重要的部分，注定了孤独凄苦的晚年。
他有四个女儿，却在圣诞夜孤身一人淹没在养老院中死气沉沉的寂静中。
他为自己选了一副绿色的棺材，他还记得罗素为他戴上那枚象征权力的戒指时说的话，“世界上只有一个爱尔兰人拥有它。”
故事结尾，弗兰克特意交待牧师留的那道门缝，是为了重要的人。
为了吉米给他留门缝的那段时光，那段所有人看起来都离故事结局很远的时光。他为即将走到尽头的人生留了一个出口，那里有女儿和故友的笑脸。
坐在养老院轮椅中白发苍苍的弗兰克回头望去，发现身旁早已空无一人。
他们曾经是这个国家土壤之下的根茎，扎得深不见底，牢固得与这个国家的命运共同呼吸。在时间的长河中，慢慢变得腐朽，走向衰败和暮年。
曾经无人不知的名字，现在变成老照片中无人问津的陌生脸庞。
他们的故事不过是人类这条长河中几滴无关紧要的水花，水面恢复平静后，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爱尔兰人》叙事格局很大，几乎贯穿了美国二战后至今的重要历史节点。但窥探其中，故事的核心是忠诚与背叛。
弗兰克作为中间人，重现了他与罗素、吉米之间深厚复杂的情感关系。
从情同手足，到杀戮背叛，三个小时的电影时长，用类似于纪录片的节奏讲述了厚重的史料和人性。
除了故事本身的真实性传和传奇色彩，三位主角的扮演者以及导演本身也是这部电影击中人心的原因。
导演马丁斯科塞斯是奥斯卡最佳导演，美国电影学会和金球奖终身成就奖的获得者，今年77岁。
弗兰克的扮演者罗伯特德尼罗凭借电影《教父2》获得奥斯卡影帝，2003年获得美国电影学会终身成就奖，今年76岁。
吉米的扮演者阿尔帕西诺凭借电影《闻香识女人》获得奥斯卡影帝，今年79岁。
罗素的扮演者乔 佩西凭借电影《好家伙》获得奥斯卡最佳男配，今年76岁。
四位功成名就已然白发苍苍的老者满怀热情与活力，如此专注地去创作一部并不主流的电影，本身已经是一个足够精彩的故事。
导演马丁说，没人知道吉米失踪案的真相，《爱尔兰人》只是拍出了其中一个版本。
这是几个暮年电影匠人，将他们眼中人性的善恶、忠诚、背叛，以及对这个世界的理解，通过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人物传递出来的久久回响的好故事。
这部黑帮史诗级长片，始终笼罩在一种低调不张扬的色调里。
火光四溅穷凶极恶的打斗杀戮场面，被收敛在了人性的背后。背叛、杀意、恐惧和遗憾，被凝固在了欲言又止的眼神里。
那些决断的枪声，事后干净利落处理尸体的方法，黑帮人物出场时就标明的死期与死法，一切都是机械而冰冷的。在弗兰克身处的世界中，这些只是日常。
在这部电影的纪录片《爱尔兰人：对话》中，看着马丁、罗伯特、帕西诺、佩西四位老人坐在和电影里似曾相识的酒吧卡座上，喝酒聊天。
那一幕，让人恍若隔世，好像罗素、弗兰克、吉米三人平安地活到暮年，正在回溯属于他们的辉煌往事。
他们比荧幕上的形象更苍老，比任何杂志新闻上的照片更真实，只是静静看着他们坐在一起聊电影，就像见证一个辉煌时代正在缓缓谢幕。
没有什么比一杯后劲十足的酒更适合这部电影，因为只有酒意能够抚慰那些观影过程中不断溢出却又无处安放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