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南方车站的聚会》纯粹的东西,很动人
当刘爱爱和杨淑俊抓着那袋钱,并肩行走在阳光下的时候,我以为这就是结局:周泽农计划成功,把钱留给了妻子和儿子。
然而紧接着,旁边出现几行小字,三天后,刘爱爱被带回调查。——嗯,他还是失败了。
这是最荒诞的地方。
为了这笔钱,最早被周泽农托付的老乡华华死了,贪心不足的马哥死了,冤家对头猫眼猫耳兄弟死了,甚至周泽农也死了,可最后拿到钱的刘爱爱却在最微不足道的地方,断送了整个计划。
世事往往如此,少遂人愿。
开始的时候,周泽农绝想不到事情的走向会发生这样的偏转。
误杀警察之前,他只是个混混,坐过牢,以盗窃为生,有一个羊癫疯的老婆,五年没有归家。
从普遍的标准看,这是个失败的男人,抛妻弃子,不务正业,一应俱全。
可出事以后,他成了身负三十万悬赏的通缉犯,各方人马都在紧锣密鼓地找他,电视、媒体上争相报道,认识的,不认识的,一大群人蜂拥而至。
短短的时间,周泽农从一文不名的失败者成了聚焦所有人视线的关键人物。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可以做到更多。于是他开始筹划,想让杨淑俊举报自己,从而把这笔“飞来横财”留下来。
五年没有回家,没有再见妻子和儿子,周泽农是真的不想见吗么?我不这么觉得。
两个细节。
一个是扒手开会的时候,猫眼兄弟抗议马哥把周泽农“进去”的时间也算在内。
另一个,是周泽农手部的特写,上面有婚戒,有鸽子纹身。戴着婚戒说明爱人难忘,鸽子纹身说明恋家。
再加上刘爱爱去找杨淑俊时,两个人的对话,很容易就可以判断出,周泽农离家未归的这五年是“进去”了,而杨淑俊并不知情。
出来以后,周泽农对手下兄弟的控制力明显已经大不如前,所以才会出现有人持枪伤人,为了报复,黄毛被身首分家,周泽农慌不择路,进而枪杀警察的后果。
然而误打误撞的是,被通缉的周泽农“身价暴涨”,这么多年混迹底层没能实现的目标,如今成了通缉犯反而鬼使神差地达到了。
这样的峰回路转,真黑色幽默。
按周泽农的本意,是希望由杨淑俊来举报自己,可杨淑俊是个懦弱的女人,身不由己惯了,根本没有足够的胆量和魄力来配合周泽农的行动。
这时刘爱爱出现了,说,我来替她。
当然,刘爱爱不是一开始就愿意把拿到的钱交给周泽农老婆的,她本身也是一根浮萍,如果说杨淑俊是野鹅湖畔随风飘摇的一捧野草,那她就是另一株深埋湖底不见天日的水草,自顾尚且不暇,哪有精力管别人的死活。
但暗淡的生活里,终究是需要一点光亮的。
如同,在那个最初相见的,潮湿的阴雨天里,周泽农给刘爱爱借的火(自然别有寓意)。
后来也是周泽农给了刘爱爱信任,相信她可以完成这件事,所以她尽管摇摆,甚至有过出卖,最后还是把钱交到了杨淑俊的手上。
两人在船上的时候,爱爱仰着头,拧着身子,一只手划着水,神情欲仙欲妖,看不出悲喜,却灵性十足。
——她不光借到了火,也看到了光。
(有个细节:在刘队送她存钱的路上,爱爱点燃那根烟的火机,是周泽农的。)
借火的人不在了,却把火种留了下来。
在最后的时刻到来之前,周泽农遭到刘爱爱出卖,在街巷里追了她一路,刘爱爱惊慌失措,跌跌撞撞,来到一家面馆。
两个人,两碗面,相顾无言。
撒辣子,倒醋,拌面。
随后刘爱爱被催去结账,留下周泽农一个人狼吞虎咽。
一碗不够,他就干脆把刘爱爱的面也拉过来,越吃越慢。
接着,窗外人影闪动,他踉跄起身,神色变幻,开了几枪,猛地冲出。
直到被追至湖边,中枪倒地。他那还在努力伸向前方的手,颓然垂下。
眺望山顶飞车流光的那段戏里,爱爱问周泽农,大哥,你没想过走吗?
周泽农没有做声。
但其实,他的逃亡,早就开始了。
附一:
临近结束,《美丽的梭罗河》响起,是胡歌清朗温柔的嗓音,犹如紫禁之巅那一剑西来,华丽而残忍。
附二:
买烟时发现隐情的刘队,在故事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冷酷干练的警察形象,唯有跟在爱爱和杨淑俊身后,流露出挣扎和犹豫的时候,才打动人。
故事若停留在这里,最有余味。
因为这一刻,他已经脱开了本职和所谓的正义,纯粹是心中的执念,让他揭露了真相。
纯粹的东西,很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