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四大美女的颜值，多是后人在意淫
首先是西施。
「西施」实际上早在战国时，就已经是著名的美女。《庄子》《慎子》《管子》等诸子百家书，都提到了西施是天下有名的美女[1] 。
这些书的成书年代大都在战国到汉朝之间，但就算假设庄子等人在战国时就写下了这些文字，那么问题来了：他们怎么可能见到据说已经死在春秋末年的西施呢？
更可疑的是：西施之所以出名，说是因为用美色蛊惑了吴王夫差，帮越王勾践灭吴。但该故事实际上到东汉的《越绝书》和《吴越春秋》才有记载，而这时距离吴越争霸已过去约了五百年[1] 。
这枚东汉铜镜图案中，最下方两名衣带飘飞的站立者，很可能其中之一就是西施。可惜我们也只能用想象力让她美起来了。图源：[2]
在后人的意淫里，西施的故事则成了古装电视剧的经典范例：
她出身贫贱——从「 卖柴火的小女孩」（「 鬻薪女」），经过调教训练之后，才变成高贵优雅、适合进献的美女，简直是古代版的杨超越。
后人只能发挥想象力拼命夸张西施的美貌：「得美成什么样子，才能从卖柴火脱颖而出，不但逆转了自己的人生，也逆转了吴越的国运？」
不久后，西施的出身升级成了浣纱女，可能觉得粗糙的柴火还是太影响想象。在清澈的溪水中洗衣服，方便读者幻想她白嫩的手臂、湿润的手指 / 五代十国时期画家周文矩《西子浣纱图》
王昭君走红的路子和西施如出一辙。
最早提及王昭君的是《汉书》里头只有一句话：汉元帝把后宫良家子王嫱（昭君）嫁给求亲的匈奴单于，单于大喜。昭君长啥样？没写。
但三百多年后的南朝史学家范晔在《后汉书》里，对昭君开了一场跨越时空的脑洞。
书中写到，汉元帝派出五名美女让单于挑选，结果昭君「 丰容靓饰，光照汉宫」，美得发光，汉元帝大惊失色，当场就想反悔，不过碍于诚信，还是让昭君出塞了。
就这样，昭君在四百年后，才变成一个美到让皇帝都差点反悔的女人[3] 。
王昭君的美在不仅让武帝见之悔恨，还令毛延寿命丧于此，某种程度上，美貌是杀人的利器这个理论也算成立了。
至于貂蝉，则纯粹是脑洞的产物。
正史《三国志》中只是简单地提了一句，吕布和董卓的婢女私通，父子本来就有别扭，王允利用吕布成功诛杀董卓。
而这个私通的婢女，直到元代才有了姓名。
元代话本《三国志平话》和杂剧《连环计》，最早记载了董卓吕布和婢女 「 貂蝉」的恩怨故事 [4] 。
影视剧中的貂蝉，是一个拥有倾国倾城貌，甚至离间了吕布和董卓的美人。但是元代之前都并没有关于貂蝉的记载，甚至关于貂蝉的存在都存疑。
相比之下，杨玉环要幸运得多。
身为贵妃，可以让李白为她写诗。李白虽然见过贵妃本人，但诗里写的却是 「 云想衣裳花想容」，没有直接写长相。
而真正让杨玉环之美震慑人心的，其实是白居易的《长恨歌》——贵妃出浴、贵妃醉酒，它们构成了后人对她美色的重要想象，但此时她已经死去五十年了[5] 。
四大美女的美，都附着于她们的传奇故事之上，但讲故事的人，却连她们一面都没见过。
在他们讲的故事中，西施、杨玉环的美貌与其说 「倾国」，不如说 「灭国」，昭君的美能讨好单于、消弭战争，但害得汉元帝把持不住，差点坏大事；而貂蝉更是一个离间父子的角色。
古往今来，人们总喜欢把责任推到美人身上。
没见过真人，更方便讲故事的人放飞想象，顺便把时局动乱的锅甩到她们的美貌上。
02
红颜祸水都长得漂亮
有关四大美女的早期原型，多是上层文人所写，政治意味突显，美貌反而含糊。但普通人哪管得着家国天下，大家最关心的是，她们究竟有多美？
底层民众看戏曲小说不必讲究真实，甚至可以为了吸引眼球而编造故事。
所以在元明清的小说戏曲中，四大美女有了更丰富的细节，故事更加离奇，甚至有了颜色。
明代昆曲剧本《浣纱记》，对西施故事做了重大改编——引入了范蠡和西施的感情线。
剧中，范蠡在路上偶遇浣纱女西施，感慨她是神仙下凡，见面第一回两人当场订下婚约。
大概是因为出尘的美貌，大家热衷于给范蠡西施拉郎配。
西施的美貌被赋予了核武器般的杀伤力：身为丈夫的范蠡劝老婆献身入吴，仿佛只要西施出马，吴王就会为了她的美貌自甘灭亡，拯救越国；后来根据此剧改编的豫剧中，勾践甚至向西施下跪哀求[6] 。
王昭君在戏里面也有着一点即爆的危险美貌。
元代剧作家马致远在《汉宫秋》里写：昭君之所以被雪藏后宫，是因为不肯贿赂画师毛延寿，所以被故意画丑。马致远作为一个敏锐的直男作家，写了一个聪明的 「反转」剧情：汉元帝看到昭君真面目之后，第一反应是 「 拿毛延寿斩首报来」 [3][7] 。
明代传奇《和戎记》更加夸张：汉元帝实在舍不得美女昭君，竟然想出以另一名宫女冒充她的馊主意。听到汉元帝要杀他，毛延寿逃到匈奴单于那里，把昭君真画像给了单于，单于一看画像即出兵攻汉，逼汉元帝交出昭君[8] 。
2018年1月5日，呼和浩特，演员表演大型民族舞剧《昭君》片段，此处应是表演昭君离开故土。昭君的美貌太传奇，不仅迷倒两国国君，还在几千年后被流传。
看来昭君的美貌，比西施还更具破坏力——毕竟西施只迷惑了敌方，而昭君让敌我两方元首都昏了头。
西施昭君毕竟是正面形象，不能过于亵玩。而貂蝉和杨玉环，则因为形象有些负面，成了性幻想宣泄的绝佳对象。
关于貂蝉，最荒诞的幻想便是 「关羽斩貂蝉」的故事。
元代杂剧《三国志大全》讲述吕布死后，貂蝉落到关羽手中。关羽觉得貂蝉反复无常，迷惑人心，实在太过危险，因此将她斩杀。
另一部书甚至模拟了关羽的心理活动： 「 留之我入迷魂阵，日后终须遗臭名。」
影视剧中的貂蝉能歌善舞，拥有窈窕的身姿和美丽的舞姿，同时为了夸大美人的作用，民间传说中对给她们设置许多裙下之臣，关羽也不幸躺枪。
关羽在古代中国的形象极为正面，堪称中国版 「美国队长」，但偏偏在貂蝉面前也差点入了 「迷魂阵」，以至于必须斩杀貂蝉戒色 [9] ，可以说这是圣人关羽的 「挥刀自宫」。
和西施不一样，杨玉环被直接编排了充满爽点的私通故事。
元杂剧《梧桐雨》，就把杨贵妃写成一个SM爱好者——安禄山乘杨玉环喝醉睡了她，杨醒后还不敢讲，时间久了竟然产生了感情。安禄山发动叛乱也只是 「 单要抢贵妃一个，非专为锦绣江山」 ，逆贼成了情圣 [10] 。
梅兰芳以京剧《贵妃醉酒》闻名，他曾经 「净化」了污污的旧版。
梅兰芳演《贵妃醉酒》。比如高力士敬上「通宵酒」时，贵妃嗔怒道：「哪个要和你通宵！」梅兰芳把「你」改成了「你们」，和高力士之间的调情暗示大减。
贵妃和裴力士、高力士调笑的一场戏，梅兰芳认为旧版有「猥亵的身段」，所以他用「模糊的表情」冲淡贵妃的情欲，把贵妃用手打裴、高耳光，改成用袖子，避免肉体直接接触。
至于贵妃喝醉之后，直接喊 「 安禄山卿家在哪里」、 「 娘娘是何等待你，何等爱你」这种露骨的台词，梅兰芳只能把安禄山改成唐明皇，多情荡女变成专情怨妇 [11] 。
长久以来，杨玉环的都是一个美丽慵懒又恣意的形象，是君王为其不早朝的绝色。
让我们大胆地想象一下，在没有动作片的古代中国，观众们会以什么样的眼光看待一个美丽至极又醉得东倒西歪、甚至和太监调情的杨贵妃呢？
所以，不管四大美女本身到底美不美，为了满足大家的需求，她们必须美。
03
当代人意淫的四大美女
到了现代，四大美女的美貌依然是个谜，但有人寄希望于考古的面貌复原技术。
于是网上流传着各种所谓四大美女的「复原图」——丑得令人意外。
这张出处不明的图片，在许多公众号文章上被说成是西施的复原图[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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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面相沉稳的女士，有人说她是貂蝉，有人说她是上官婉儿 [13][14]，也有人说是德纲女装
这些公众号文章往往喜欢用这些出处不明的图片吸引眼球，但实际上，四大美女的长相基本上不可能复原。
要复原古人面貌，首要条件就是颅骨的出土。
2002年，吉林大学的学者复原北京老山汉墓女主人的面貌。
2011年，北京师范大学的学者复原唐高祖李渊第五代孙女李倕的面貌，都是在出土颅骨的基础上加以3D建模的技术[15][16] 。
唐高祖李渊第五代孙女李倕的面貌[16]
2013年，上官婉儿墓被发现，许多吃瓜群众也对复原上官婉儿面貌产生极大兴趣——可惜专家说，墓里只有一些骨渣，没有头盖骨，极难复原[17] 。
所以西施、貂蝉这种基本属于文学发挥的人物，墓葬都不一定有，更别说头骨；王昭君和杨玉环确切的墓葬地仍然未知[18][19] 。
但这并不影响人们热衷于看不靠谱的复原图，满足猎奇的欲望。
陈红和古力娜扎扮演的貂蝉，回眸一笑，成功让吕布对其一见钟情。
更大规模的 「复原」，是关于四大美女旅游业的建设。
为了吸引游客，四大美女（可能并不存在）的故乡、墓葬都被找到，并建成景区。
浙江的诸暨市和萧山市就为了 「西施故里」争得不可开交，诸暨抢先建成了旅游景区，但萧山不甘其后，2016年投资 2.58亿元要打响西施故里的旗号[19] 。
「貂蝉故里」也遭遇了同样的争议：甘肃临洮、陕西米脂、山西忻州等地都加入了争夺，临洮还为此注册了 「貂蝉故里」的商标。
站队临洮的专家举了《三国志平话》《锦云堂·连环计》等书作为证据——即使都是虚构的小说戏曲[20] 。
我们不禁想问：这些连长相都搞不清楚的美女，真的对当今游客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吗？答案是，很有。
长得像范冰冰的杨贵妃3D打印造型亮相在沈阳某动漫电玩博览会，引起路人围观拍照。
作为 「昭君墓」争夺战参与选手之一的呼和浩特，很早就开始以 「昭君文化节」为名举办旅游节和招商引资活动。
2005年的第六届昭君文化节就带来了31.4万游客和2.35亿的旅游收入[18] 。
搞不清楚出生地、死亡地，但杨玉环洗澡的地方倒是没有争议——「 贵妃出浴」是临潼华清池景区的一大卖点，袒胸露乳的杨玉环雕像在2018年吸引了557.41万名游客[21] 。
千年之下，杨玉环的美无疑仍具有极大的诱惑力——只要看看那些拼命伸长手也要摸一把贵妃胸部的游客，就能体会到了。
[1] 杜景华.“西施”杂考[J].社会科学战线,1988(03):334-337+333.
[2] 王士伦编. 浙江出土铜镜选集[M]. 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 1958.01.
[3] 张人和.昭君出塞故事的演变[J].文学前沿,2004(01):275-281.
[4] 何晓苇.论貂蝉形象的演变[J].华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01):145-147+156.
[5] 钟东.唐代文学中的杨玉环形象[J].广州师院学报(社会科学版),1998(08):23-31.
[6] 何金梅.当代戏曲中西施形象的身份建构[J].绍兴文理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2014,34(03):7-12+17.
[7] （元）关汉卿等著. 元杂剧精选[M]. 太原：三晋出版社, 2008.10.
[8] 陈崎编. 元明清戏曲故事集[M]. 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 2004.09.
[9] 李悦.关斩貂蝉故事研究——浅论民间叙事与文人叙事比较[J].天津商务职业学院学报,2016,4(05):87-92.
[10] 张大新.狞厉之爱与怨悱之痛的悲幻扭结——白朴《梧桐雨》悲剧意蕴再认识[J].东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06):100-103+115+136.
[11] 梅兰芳著. 梅兰芳回忆录 上[M]. 北京：东方出版社, 2013.02.
[12] 小小.四大美女之首的西施有多美？专家复原容貌后，却撞脸这女星！.公众号”天下事闻”：https://mp.weixin.qq.com/s/X7Roej_M_O5DhR8XW8MK-g
[13] 王昭君的容貌复原图曝光，网友：这么丑？专家：是事实. 公众号”小野侃历史”：https://mp.weixin.qq.com/s/UajOg-aNfawvx60MaaWRgA
[14] 上官婉儿相貌复原图不忍直视，怪不得史书记载更侧重于才华！. 公众号”趣味史话”：https://mp.weixin.qq.com/s/VexLPHpH1kAj73RPHEWjgg
[21] 2018年华清旅游大事记. “华清宫”官方网站: http://www.hqc.cn/news/Scenic/497.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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