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木15岁少女被逼卖淫,殴打致死-混乱阴暗的未成年人世界一角
基本可以肯定15岁的施暴人杨某(女)与比她小月份被害人吴婷曾经历同样的事情:伪装处女去西安卖身,交易过程中被识破后嫖客拒付部分嫖资,因而被介绍卖淫的小混混们毒打,寻机逃走后身无分文,只好报警称被强奸。
只不过上一次,她自己命大挺过来了。而这次,吴婷竟被她和同伴打死了。
本文涉及人物均为化名,仅为方便叙事。
被害少女:吴婷
吴婷,山西省吕梁市兴县人,生于2003年11月4日。
2007年,吴婷父母带着她和哥哥离开家乡到陕西省榆林市神木县打工。
吴家的经济并不宽裕。事发前母亲李秀娟在KTV做保洁,晚6点干到次日凌晨2点,一个月能赚一千多,父亲则用三轮车运输家具打零工,一个月赚三五千元。
在升初二时,吴婷曾做过一件傻事。她在内心迷茫时,尝试喝肥皂水自杀。她将这事告诉她的朋友,本来她也只是玩玩,博取朋友的同情,却没想到朋友将此事透露了出去,惹来全班人的哄笑。
这事使本来性格内向,不太爱说话的吴婷很郁闷,她变得更加孤独,不再愿意和同学们交心,“我好难过,竟然有人背叛我”。
但对感情的渴望,仍深深埋藏在她的心里。
不久,在校内自我孤立的吴婷,等来了另一个窗口。
2018年春节过后,姑姑送给14岁的吴婷一部OPPO手机。从此她开始热衷在网络上结交各种各样的朋友,并称他们为“干哥哥”、“干姐姐”,周末时会跟他们一起逛街、唱歌,或是抓娃娃。
吴婷学习成绩中等。在有了校外玩伴后,她开始偶尔逃课,有时一下午甚至一整天不去学校。
她甚至冒出了借校外势力出人头地的想法:“赶在初三之前,我要全班人看见我绕着走。”
不要奇怪,有她这样想法的中学生不在少数。
她觉得这样很有面子:有社会上的人“罩着”,就算不在校内横行霸道,也可以让自己不吃亏,免受欺负。哪怕,让别人敬而远之。
不知道,当吴婷知道她为这个目标付出的代价时,会不会后悔。
像所有进入青春期少男少女一样,吴婷并不愿意将心思与忙于生计的父母分享。
即使李秀娟夫妻想方设法抽时间与吴婷通过微信沟通,吴婷也经常以“嗯”、“哦”、“呵呵”等敷衍,甚至干脆不回答。
“不用太管我,管的(得)太严,逆反心理。”2018年8月31日,吴婷在微信上跟母亲李秀娟说。这天距离她离家失踪还有22天。
开家长会的时候,老师说,“孩子乖倒是乖,可是在班里一天说不到五句话。”李秀娟知道女儿性格内向,父亲偶尔逗弄她的辫子,想和女儿多说几句话,但她只是一脸不耐烦地转开脑袋。
“干哥哥”:张超
在校外,吴婷仍然在按部就班地实施她的计划。
最早建立联系,关系比较亲密的是“干哥哥”张超。
必须先声明在前,张超是关键人物,但并不是凶手。这个故事展开的是未成年人的真实世界,人物比较多。怕弄混,可以参照这张关系图。
早已辍学的张超比吴婷大2岁。2018年4月,吴婷在QQ交友群中主动加张超,找他聊天,互发照片,并约他见面。
在张超的印象里,吴婷扎一根马尾辫,话不多,身材瘦削。
此后,他们关系一直很亲密,吴婷还曾把哥哥的衣服送给张超穿。在张超失业期间,知道张超没钱,吴婷经常有意请他吃饭。张超很领情,他知道女孩零用钱不多,每次只点一杯茶、一个汉堡。
2018年7月中旬的一天晚上,吴婷跑去找张超,之后不愿回家。当时张超住在朋友店里,便让她睡一间,自己和朋友挤一间。
第二天一早,张超送吴婷到她家附近的学校。刚分开不久,就接到李秀娟打电话说女儿失踪,她报案了,让张超来趟派出所说明情况。
张超过去后,李责怪他把女儿带坏,张超觉得冤,便和她吵了起来。
张超记得,那次吴婷说父母打了她。
对女儿的内心世界,李秀娟一无所知。“家里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很宠爱她,”李说。她偶尔脾气上来了,就伸出手拍一下女儿的后背,但从不敢下重手。
一个多月后,吴婷再次离家出走,被张超收留。李秀娟打电话询问,张超说她想第二天早上回。
次日下午,李秀娟看到吴婷和另一个女孩在奶茶店,以为是那个女孩拐走了女儿,要报警,把女孩气哭了。
焦急的的父母真的是既心疼吴婷又拿她无可奈何。李秀娟只好把过错归罪到张超头上,让他离女儿远点。
那个女同学也说:吴母埋怨过是她把吴婷带坏了。当有一次吴婷问她能否收留自己(过夜),她说得看吴母是否同意,吴婷回“别管我妈”。
对刘秀娟来说,不管能行吗?
就在出走前一个月,吴婷在交友群认识的一个姐姐,就曾经跟她有以下的交谈:
“姐姐,我有件事要告诉你,我跟人睡了。”“你失处了?”“嗯,我在酒吧喝多了,被人骗了。”
在一次试图邀请张超代父母参加家长会被拒绝后,吴婷逐渐明白了,他并不能只依靠张超达到她“让所有同学绕着走”的目标。
虽然张超给了她一份温暖,他们关系不错。但,她还需要更多的“团伙”,更屌更狠的一帮“干哥哥”、“干姐姐”,甚至,一个更亲密的男朋友。
吴婷长相并不出众,渴望关爱,又抱着找靠山的心思,很容易被别人的示好所打动。于是,李某伟出现了。
男朋友ord哥哥:李某伟
李某伟的家在一处五家合住的小院中,可能是因为贫困,房东将8000元的年租金降为7000元。10平米的屋子是客厅、卧室和厨房,顶棚吊一块布防止雨水和灰尘落下,唯一一面镜子是大车的凸面后视镜。
李某伟的成绩不好,但在父母眼里还是比较懂事的。他母亲罹患多种疾病,常年卧床,父亲在工地打工养家,早出晚归。他放学回来就给母亲做饭,照顾母亲。
初一下半学期开始,李某伟开始频繁向父亲要钱,十五块、二十块,理由通通是买学习资料。等要钱的频率变成几天一次,父亲起了疑心,问老师才知道,学校根本没收这些费用。
李某伟无奈向父亲交了底-是那些“混混”找他要钱。父亲忙于生计不可能每天去接送他,只能警告他,不要和这些孩子纠缠在一起,并不再给他钱。
但警告毫无作用,李某伟回家时总是肿着脸,有一天回来时,眼镜片碎了一块。他对父亲说,几个小混混把他从公交车上拖下去,打他。
不知何时起,李某伟变了。他脸上不再带伤,巷子里也不再有勒索他的混混。与之相反,他带着几个男孩回家,在家中抽烟、看电视。他们一旦碰到李某伟的父亲,就会被李的父亲拿出板凳赶出家门。但无论李父如何严厉,都没办法管住他往外跑。
2018年9月开学以前,17岁的李某伟告诉父亲,自己念书也念不出什么名堂,父亲便为他办理了退学手续。
李某伟,张超也认识。
在QQ群里,李某伟曾经主动跟张超套近乎,并加微信向张超借过300元,却一直不主动归还。当张超问他索要时,李某伟语气蛮横甚至要动手,这笔债最终不了了之。
张超听说,那时李某伟已加入一个领头人为二十四五岁外地青年的“团队”,在多个学校四处招收“小弟”。
李某伟也曾在跟张超QQ聊天时表达过对吴婷的兴趣。但张超对李某伟的印象不好:“偷过东西,对女孩子见一个追一个”,因此毫不犹豫地回绝了,“不要打我干妹妹的主意”。
但显然,张超没法阻止李某伟。不久之后,吴婷曾主动发信息给张超,问李某伟为人如何。“不要接触这种人。”张超直接表达反感,然而吴婷并未回复。
没人知道李某伟和吴婷是如何认识的。整个夏天,张超和其他少年都在街上遇到李某伟和吴婷相伴出现,“这是我妹妹”,李某伟向他介绍,语气中有几分得意。
团队,盛世江湖
前面提到了“团队”,在神木青少年中间,团队其实是帮派的代名词。
加入团队的条件是交纳几百到三千块不等的费用,还在上中学的孩子并不能负担这么多钱,“兄弟”便会怂恿他们向朋友“借”钱,偷家中的钱或者金银首饰、卖掉自己的手机,甚至敲诈小学生。
混圈的人大多没什么钱,有的会找服务员、前台之类的工作;有的不工作,三五成群地晃荡,晚上挤在五六十块一间的廉价宾馆,或是网吧包夜,打游戏、看电视。
少则三五日,多则三五个月,他们便会离开,回到朋友圈子里,散心、玩耍,或者说,“混社会”。
辍学、离家的少年没有住处,如果不能找朋友借宿,便会集资,由已经成年的成员在酒店登记开房,聊天、喝酒。
这些单价平均100多元的酒店是“暗杠”的好地方:找一个理由把“仇家”骗过来,将人带进房间,痛打一顿。
楼道里的地毯将杂乱的脚步声变成不引人注意的闷响,“不敢喊”,一个在去年夏天曾被“暗杠”的17岁男孩说,他当时一眼就看见对方手中的小刀。等进了房间,对方将他推倒在地,对着头踩下去,自己后脑开了口子,满脸是血。
一个刚刚辍学、又从酒店中辞职的16岁女孩说,如果没钱了,他们就到网吧,找空椅子趴着将就一晚。她常去的网吧位于一片遍布着二层小楼的商业区中,门外停着几辆摩托车,地上有垃圾和污水桶,电线搭在外墙。这里的价格是每小时2元钱,哪怕没有身份证,只要脸熟,老板就能从抽屉里厚厚的一摞身份证中抽出一张来,登记开机。
在夏秋的夜晚,一些“社会人”会骑着改装过的鬼火、雅马哈A8摩托飙车,有时开上100公里/小时,排气筒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殴打主谋:少女杨某
杨某的老家距神木县城约二十公里农村。她家只有一口窑洞,不到25平方米,一张堆满杂物的土炕占去三分之一。
杨某两岁时,她患羊癫疯的母亲跑了,爸爸去了县里煤矿工作,奶奶将她带大。7岁时,她到县城上学,跟着父亲在校外租房住。
杨某读小学时很听话,性格偏内向,成绩不太好。父亲管得严,经常打她。初一上半年她就辍学了。辍学后她陆续打过一些零工,2017年,杨某从老家离家出走,跟家里断了联系。
2018年初,杨某交了一个男朋友叫谢勇。谢勇的家人虽然不支持二人交往,但也管不了他。
谢勇也是混社会的。2018年7月,两人在一次偷盗摩托车时,被警方抓获。因杨未满16岁,警方通知杨父带杨某回家教育。而谢勇年龄够,被关了起来。
被释放后,杨父少不了对杨一顿责骂埋怨。杨某敷衍了一下,再次与家人失联。
可能是谢家的宽容多少让杨某感到了一点点温暖,又或许不想面对父亲的责罚,一个月后,杨某再次出事。她没有打电话给自己的父亲,而是直接打给了谢辉,谢勇的父亲。
谢辉赶到西安一家派出所时被民警告知,杨某报警说被几个男孩强奸后逼迫卖淫,因为不从被打。
谢辉妻子,谢勇的后妈回忆说,那次杨静被打得全身乌青,腿、脚、胳膊上都是烟头烫的伤。
没有人知道杨为什么会出现在500多公里的西安,当时她没有带任何行李,全身就只有一个斜挎包,身上那件衣服,晚上洗了白天穿。
报警的结局,据称是移交到了检察院,“认定不构成强奸”,至于是否强制卖淫,没有回应。
报警后,谢辉带杨某回到神木。谢家在燕合茆渠居民区有一栋两层房子,家中二楼没人住,谢辉见她可怜没地方去,便让她暂住那儿。
这个地点也就是一个月后吴婷被殴打致死的地方。
有理由推断,杨某正是从自身经历出发,主导了这起“吴婷案”,而此时杨某年纪是16岁,仅比吴婷大月份。
据邻居回忆,杨某画着浓妆,打扮成熟,“一看就是混社会的人”。那段时间,她经常带朋友回家,嬉闹到凌晨两三点,凳子声、玻璃瓶声不断。
杨某的朋友当中就有:
15岁的女孩贺某。贺某夏天时常穿低胸吊带,喜欢化浓妆。圈里流传着贺某的“事迹”,贺某“会用刀指着父亲要钱”,甚至用脚踹父亲的肚子。
配字是“不要让我尖叫”。
14岁的白某鹤,在不少朋友眼中,“不像会杀人那种”,拿刀都会手抖。初中好友介绍,他有两个姐姐,父亲嗜酒,经常打他,他平时住二姐或亲戚家,只有二姐管她。刚上初一时,他还会认真学,成绩也很好,后来慢慢就不学了,“感觉被带坏了”。初一下学期开始偷东西,有一次偷了两袋游戏币,价值四五千元,被民警找到学校,赔了钱,写了检讨。去年九月,他初二上了两周就转学,没过两周又辍学了,跟着一群小混混,被打过四五次。
15岁的乔某国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双胞胎弟弟,母亲种地,父亲常蹬辆三轮,家里条件不太好。同住一个小区的朋友记得,乔某国学习不上心,六年级开经常和一群人在饮品店抽烟,初三没读几天就辍学,“看起来可跳(调皮)了”。
最后一个,他们中年龄最小的,14岁的张某豪,是杨某的新男朋友。
住着前男友家的房子,让前男友的老爸从外地接她回神木,前男友入狱两个月后,杨某又交了新男友。
杨某新男友 张某豪
正因为张某豪,杨某14岁的新男友,吴婷的案件才能在一个多月就被破获。
否则,悲痛的吴家只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跟所有失踪案一样,最终随着时间的流逝,在亲人无奈的漫漫悲痛中无人问津。
5年前,张某豪的父亲张建华查出患尿毒症,母亲给他捐肾,之后手术、服药,五年花费80来万,直接把本来还算富足的家庭拖入贫困。
一家人在县城租了间不到20平米的房,吃穿全靠张母打工。吃药则靠张某豪的爷爷放羊、奶奶种地补贴。
张某豪虽然顽皮,但胆子不大。一次,张建华曾训斥儿子“天天跟不三不四的人玩”,叫他“要好好学习,没钱我也供你”。张某豪站在父亲面前,笑脸中夹着一丝害怕,说“我好好学习”。
但父亲患病后,张某豪还是辍学了。
2018年夏天,张某豪相册里的照片多起来,他右耳戴了耳钉,穿一身黑,为一个坐在车前盖上的男孩点烟,晒出一长串安全套和一大堆香烟,在酒店房间里和一群赤膊的男孩自拍,晒出手臂上用香烟烫的圆圆的疤痕。
嫖客:韩某某
经劳务公司派遣,韩某某曾在神木市万镇镇人民政府工作过,但并非公职人员,而是临时工,“只是协管员”。
韩某某好色,协管员工作稳定但工资并不高,但他挤出钱也经常去嫖。因而跟县里混社会的很多小青年都比较熟。每次见到他们,他会笑眯眯地打招呼,递烟,偶尔也会跟他们一起吃饭,喝酒。
在一次酒桌上,他让李某伟帮他在神木学生里物色一个处女”开苞“,李某伟爽快答应了,说好价格为1500。
一个女孩的贞操只值1500,贵圈真乱。
9月22日 死亡之约
和吴婷一起长大的好友吴珊回忆,9月22日上午,平时很少联系的杨某突然给自己发来微信,“在吗”?没有得到回复,杨某问吴珊,“出来不?”因为平时关系一般,又听说杨某是“混社会的”,吴珊就一直没有回复她。
2018年9月23日,在李某伟的出卖下,吴婷主动靠了上去,奔赴死亡之约。
据同班好友吴姗回忆,吴婷对她说,她想在假期去见堂哥和他女朋友,但家人不同意,“她就打算直接离家出走。”
但这明显是个谎言,自从认识了李某伟一伙,吴婷有了“被收留”的地方,却也一步步迈向深渊。
9月22日晚傍晚6时许,吴婷谎称要给同学送书,离开了家。
当晚,吴婷没有回家。急坏了的家人无论怎样联系她都得不到回应。
第二天11点,吴婷见了她的堂哥,并跟他一起吃了中饭。在见堂哥前,她还特意观察了一下堂哥的身后有没有隐藏着跟随而来的大人。
因为再过一天是中秋节,堂哥约她一起回老家看爷爷奶奶。吴婷表示她还约了同学要见个面,让堂哥先走。
此时得到消息的母亲李秀娟长舒了一口气,尽管对女儿撒谎离家她十分生气,但现在确认了女儿是安全的,并且晚些时候会跟堂哥一起。
堂哥离开后,下午1点,吴婷与吴珊见了面,两人一起待了约一小时。吴婷说自己要去东山见一个女生,她让吴珊等她回来再一起逛逛。说完吴婷就离开了。
吴婷说的这个女生就是贺某,她认为见到贺某后她会很快“办完事”回来。
而吴珊在吴婷走后,给她发了很多条信息,但再也没有收到过回复。
在东山路果园,吴婷见到了贺某,杨某、以及另一个男孩白某鹤。
这段网上的信息基本一致,由此基本确定的是:
李某伟主导了这次卖淫行为,他说服了吴婷,但他并没有陪吴婷前往。李某伟和杨某一伙并不知道吴婷在这之前已经失处,吴婷有意无意隐瞒了这个事实。李某伟接近吴婷的目的并不是喜欢她,而是看吴婷年纪小,又还在上学,想哄骗吴婷卖处赚一个好价钱。
之后吴婷的行为也证明了这点,她很快在杨某、贺某、白某鹤的陪同下来到了金鹏商务宾馆“办事”。在这之前和卖身过程中,她是有足够的时间报警或者逃离的,但她并没有。
就在9月23日她被带去宾馆前两个小时,吴婷还给一位网友发去消息:“哥哥,我变了。”
谢家小楼 悲剧发生
还记得李某伟答应韩某某帮他物色一个处女的事情吗?
吴婷到金鹏商务宾馆接待的这个”客户“,正是韩某某。
在吴婷看来,即便是她非处穿帮,象韩某某这样有钱的大哥,只要她说说好话,也不会跟她计较。但显然,她太天真了。
在金鹏宾馆,韩某某果然发现了吴婷不是处女。当小女孩要求她不要将此事外传时,他勉强答应了。
明显 ,他食言了。
在付嫖资时,韩某某越想越觉得吃亏了,于是拒绝支付剩下的500元。
这可惹恼了杨某,李某伟预先已经收了韩某某的嫖资1000元,安排他们的辛苦费就是这500,这不等于白干了吗?
她和白、贺三人把吴婷押回了谢家小院,与在二楼等待的张某豪、乔某国会合。
将吴婷接回居民楼后,杨某带头殴打吴婷,并尖叫“谁不动手下场跟她一样”。于是,所有在场的贺某、白某鹤、乔某国、张某豪一拥而上,对着吴婷一阵拳打腿踢。
杨某还让新男友张某豪陪她去超市买了一些零食和一瓶酒。当他们带着吃喝回来时,发现贺、白、乔已经将吴婷的衣服扒了下来。吴婷赤身露体,身上青一块、紫一块。
喝了酒的孩子们更加疯狂,他们用一大玻璃杯白酒灌吴婷,把她的头向暖气片上撞,用皮带抽她、跳起来重重踩在她胸口....吴婷毫无还手之力,不久就被打得奄奄一息。
整个殴打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当孩子们打累了,他们去了另一间卧室,打牌、睡觉。
第二天,他们发现吴婷没有了呼吸。这才慌了,赶紧打电话叫李某伟过来。
事后尸检的死因:吴婷是脑出血压迫神经,呼吸衰竭死亡。
李某伟骑电动车到达,几个人商量之后,用刀将可怜的吴婷双腿剁下来,装在袋子里,埋在离小楼十几米两个简易茅厕之间。
这一天,离吴婷15岁生日还有一个多月。
家人 无望的寻找
跟吴珊一样,吴婷的堂哥也没等来吴婷。
有了上两次吴婷出走时心急火燎地报警无果,吴婷家人先自行寻找,因此报警要迟了很多。
中秋节过后,没有吴婷任何回应的李秀娟开始一天比一天焦急,她曾向女儿的多位朋友打听孩子的下落。至少有三个人分别以”爸妈不在家,没钱给妹妹买菜做饭“,”新买了摩托车“,”手头紧”向李秀娟借钱,数额在几十块。这是索要信息费吗?
前两次,吴婷的出走第二天就会回家,这次,显然长得多。
期间李秀娟给女儿打了无数个电话,还曾给她发了微信红包,以往吴婷都会收得很快,但这次,红包却一直没被点开接收。
吴婷失踪10天后,神木市公安局人民路派出所正式登记了失踪人口,开始调查。
根据李秀娟提供的线索,警方先询问了张超,从张超处了解到了吴婷这段时间常跟李某伟在一起。当吴婷家人找到李某伟时,他正在一家网吧玩游戏。面对四五个大人的的质问,这个17岁的少年双手插在裤子口袋,表情几乎没什么变化。他说自己只知道吴婷和另一个男孩白某鹤在一起,具体是何时记不清了。最后,李秀娟把两个男孩都带到了派出所。李秀娟听见一位民警给白某鹤家长打电话,家长说自己不想管,挂断了电话。因为没有其他证据表明二人和吴婷的失踪有关,当晚李某和白某就离开了派出所。
老天开眼 水落石出
应该是老天开眼,吴婷的冤死爆出得很快。
一个多月后,10月30日,张某豪在社交网络上发了一张自己光着膀子的照片,配文是“好想死”。
杨某留言劝他:“可不敢,想想还有我陪你。”张某豪以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结束了对话。
但显然,这个刚跟杨某谈朋友就卷进杀人事件的14岁少年,有点吓破了胆。杨的安慰并不能完全舒解其心中的恐惧和内疚,他还把杀人的事告知了另一个女孩:刘云菲。
父亲的意外染上尿毒症、家道中落艰难求生、杀人分尸..一系列重大变故显然压垮了这个14岁少年的神经。
杀人后,张某豪曾陪父亲到西安看病。11月12日,就在父亲接受第二次肾移植那天,他跟同伴去延安偷盗。被捕面对警方的审讯,他终于崩溃,供出他曾在神木杀人。
而在这的前一天,他曾倾诉的对象刘云菲,在其干哥哥的带领下也报了警。
不可否认,有正义感的青少年并不少。
11月19日上午10点,五六辆警车开进谢家楼前狭窄的小巷。近百人的围观中,四名嫌犯从车上下来。杨某身穿蓝色囚服、黑色打底裤,被两位民警押着上楼。
没多久,张某豪身穿囚服的上楼指认现场。随后,警方在附近土坡里挖出用绿色货用蛇皮袋包裹着的吴婷遗体。
接着,警方从谢辉家对面的旱厕里捞出作案工具-一把10多公分长的小刀。
本案中,嫌疑人全部辍学。
2019年12月5日,陕西榆林市中级法院对神木15岁少女吴婷(化名)遇害案一审宣判。
被告人杨某(女)犯故意杀人,强迫卖淫罪判无期,被告人白某鹤犯故意杀人判15年,被告人贺某(女)犯故意杀人判14年,被告人张某豪犯故意杀人罪,抢劫罪判12年零8个月,被告人乔某国犯故意杀人罪判11年,被告人李某伟犯盗窃罪,毁灭证据罪判3年半。
后续 归罪嫖客
说实在的,在我写的未成年案件当中,这个案子是判得最重的。
民法规定未成年及孕妇不判死刑,对杨某来说,无期徒刑已经是顶格处罚,其他罪犯处罚也并不轻。
但对悲伤的吴婷家人来说,再重的处罚也换不回吴婷的生命。巨大的痛苦和愤懑压得李秀娟喘不过气来,申诉、举报、申请抗诉似乎成了她唯一的宣泄口。
一审判决之后,李秀娟仍然为追究最后一名当事者,嫖客韩某某而不懈奔走。
2018年12月,万镇镇人民政府相关部门曾收到神木市公安局下发的终止侦查告知书,内容为韩某某涉嫌强奸案,但经调查不构成犯罪,决定终止侦查。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虽然够不上刑罚,2019年3月,韩某某仍被治安处罚拘留15天,罚款5000元。
当月,韩某某被单位劝退。
月底,李秀娟打电话约见韩某某,韩某某并没有躲避,带着愧疚任李秀娟捶打掌掴,还表示虽然自己没了工作,经济条件也不好,但愿意尽量补偿吴家。
根据《神木市公安局起诉意见书》,韩某某辩称,支付嫖资给杨薇后没有与吴婷发生性关系。吴婷说会给他退钱,并要求他不要告诉别人此事。为了不让杨薇继续向自己要剩余嫖资,他说吴婷不是处女。在李秀娟看来,韩某某是罪魁祸首。
见面的前一天,李秀娟一夜未眠。她窝在被子里翻手机里女儿的照片,想着第二天就要见到的韩云。她打算质问他,怎么能做出嫖娼这种事情,就算不想给钱怎么就能诬陷女儿不是处女呢?
我知道这个事实可能会得罪李秀娟:吴婷当时真的不可能是处女。
吴婷是不幸的,又是幸运的,李秀娟是真的很爱女儿。
结语
《刑法》第49条规定:犯罪的时候不满十八周岁的人和审判的时候怀孕的妇女,不适用死刑。
神木少女被害案已经是顶格判罚了,但仍然没办法平复悲痛欲绝的吴家父母的心。
回想一下,杨某又何尝不是一个被社会抛弃的可怜少女。在接回吴婷后,她发起并且主导了整个殴打过程,毫无人性地摧毁了比她小几个月的少女,当然令人发指,罪不可恕。
基本可以肯定杨某也经历过吴婷同样的事情,她在8月份出现在500公里外的西安报警肯定不是偶然。
我们可以大胆假设一下:
2018年7月,杨某和上一任男友谢勇偷盗摩托被抓。因杨未满16岁被释放。
被父亲责罚后,杨某赌气再次在社会上流浪。
期间,有个西安的卖淫团伙通过网络联系到她,请她去西安混社会,并给她买好了车票。
为了赚点生活费,杨某只身前往。
到了西安,那帮混混睡了她,还强迫她卖淫赚钱。
这也是为什么检方不认定强奸的原因。在人生地不熟的西安,她除了跟混混们上床,出卖身体没有其他生存之道。
在一次伪装处女卖淫失败后,混混们归罪于她,她遭到了混混们的毒打,用烟头烫、用皮带抽,用脚喘胸口...与她对待吴婷相同。
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她挺了过来,并找机会逃出了魔窟。但她在异地举目无亲,又不能去找亲爸要钱,只能以被强奸和强迫卖淫向当地警方报警。
为了回到神木,身无分文的她只好打电话找到谢勇的父亲谢辉,让谢辉代父亲出面,带她回到了神木。
这或许就是她主导对吴婷的殴打中,打得最狠,最终判得最重的原因。
只不过上一次,她自己命大挺过来了。而这次,吴婷竟被她和同伴打死了。
对她的人生来说,虽然仍苟活人间,年纪轻轻就要注定一生在监狱中度过,终生经受良心和身体的双重惩罚,比吴婷又能好到哪去呢?
希望,这种想法能多少宽慰一下吴婷父母的心。
生活还是要继续,乌云总会过去的。